秦無弦：造白字

昵稱22804 2008-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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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無弦：造白字

發(fā)布者 siyu 在 08-02-23 0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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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無弦·

讀史，常為古漢語中名詞的一字多音現(xiàn)象所困擾，慢說現(xiàn)代的一般百姓小知識分子搞不清楚，就連那些個當代大儒也難免不讀白字（這樣的事兒這幾年已經(jīng)發(fā)生多起了）。

試從《漢書》擇例管窺。西域有個強國叫月氏，月氏這兩個字的讀音都有麻煩。記得我父親一輩都把這兩個字讀作“肉汁”。忽然某天冒出個新說，說此乃誤讀了，正確的讀法還應讀回月亮的月。倒是臺灣教育部出版的國語辭典中仍然保留了另外兩種傳統(tǒng)讀音：“肉汁”和“入汁”。“氏”，必須按古音發(fā)“汁”音。有個匈奴屬國叫休屠，長期以來標準念法是“休楚”。可是最近有人考證說休屠其實就是月氏人的酋涂部落,“酋涂”即“休屠”，所以這個屠字還是應該讀回標準發(fā)音，即屠殺的屠。要是從兩千年前的漢朝算起，繞了多大一個時間的圈子呀！

幸虧月氏和休屠得到了“正名”，要不然現(xiàn)在哪位高官一廂情愿把月念作月亮的月，把屠說成屠殺的屠，準要丟不起那個人了！記得小學語文課有“葉公好龍”的寓言，老師特別糾正同學萬不可讀成樹葉的葉，指出這個字在這里發(fā)“社” 這個音。那時誰要是發(fā)成“夜公”，準會遭到小朋友群起嘲笑之。不料到中學的時候，語文老師莊嚴宣布，根據(jù)國家最新規(guī)范，念成樹葉的葉，也不錯。

可惜大部分異音用法都沒那么幸運。比如漢朝那會兒管印度叫身毒，這個“身”，發(fā)音不作身體的身，愣要讀成個什么“捐”，或者也作“冤”，或者也作“煙”，或者也作“錢”，總之就是跟身體的“身”發(fā)音毫不搭界。“毒”呢？也怪矯情的，偏不給你發(fā)正常的平聲，而要繞個彎兒發(fā)那么個上聲。于是，“身毒”得讀作“捐賭”，亦可“冤賭”，亦可“煙賭”，亦可“錢賭”?？烧媸刮姨矶?！古人是誰們這么喜歡無事生非，非要添亂，借用常用字來標專用的異音吶？這不是故意制造白字么？再說人名。休屠亡國以后，太子被押到長安，初任皇家馬弁，后得寵高升。他的名字，中文寫成日磾，漢武帝賜他姓金，是為金日磾。這個“日”字你猜應該讀成啥呢？你想都想不到：讀成秘密的“秘”！日磾稱為“秘低”，即midi，最時髦的數(shù)碼音樂制作的叫法呀！僅僅因為這個“日”字獨一無二的異音應用，“金日磾”竟然占據(jù)《辭?！芬粋€條目。漫長封建社會里即使像金日磾這樣的高官又何止千萬？憑何彼可千古留名于普通標準辭書？就為了一個奇怪的讀音，而且還要把文史資源無限地無奈地浪費下去。人以名貴，未知這算不算得上中國文史的一個scandal？

尚有不少令人郁悶的“一次性”讀音。如國名龜茲要念“秋詞”，羌族部落先零要念“先連”，官名仆射要念“仆夜”。如人名酈食其（政客）、趙食其（將軍）、審食其（面首），此三個“食其”統(tǒng)統(tǒng)要念 “藝姬”。一個人的知識，豈能必須顯示為不掉進這些亂七八糟人為制造的白字讀音陷阱里去？這種知識的意義有多大呢？意義不能說沒有（也許可以部分納入古音學的研究，如號稱中華第一漢奸的中行說的“說”與“悅”通，故讀“越”音。《論語》：“學而時習之不亦說（悅）乎！”），可是古人自己給自己如此設坎自找麻煩，會讓崇拜效益和簡約的當代人瘋掉！行筆至此，忽發(fā)奇想：我的名字“秦無弦”，讀音卻應當叫“秦有弦”。諸君以為我這創(chuàng)意如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