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駐香港記者 孫浩

 

　　“那里就是那些出色的中國球員們走出來的地方，這真讓人興奮，我所工作的地方竟然距離歷史如此之近，”站在銅鑼灣一座大廈2008號辦公室內(nèi)，一位高個頭、白頭發(fā)的英國男子抬手指向窗外說道。這個居住在香港的英國人名為文森特·海伍德，中文名字叫許榮新。他不但是英國足球的鐵桿球迷，還經(jīng)常撰寫足球評論、整理并研究有關(guān)足球歷史。然而，在過去兩年中，他被一個有關(guān)中國足球與奧運的故事深深吸引，并開始搜集、整理大量資料，還原出一段中國足球隊1936年首度出征柏林奧運會的感人故事。

　　故事從歷史中走來

　　“感謝北京奧運會，讓這么棒的故事從歷史中走出來，”許榮新這樣說道。
　　“任何歷史塵封的故事都必須等待一個屬于它的時間點，”這名現(xiàn)年58歲的英國男子認為，北京奧運會正好給媒體和公眾提供了這樣一個回顧香港以及中國參與奧運歷史的機會。“我經(jīng)常寫足球評論，也為不同足球俱樂部研究、撰寫他們的歷史——這在英國很普遍，但是這段有關(guān)中國足球的歷史是我遇到過的最棒的故事——因為探求真相的過程太艱難了，文化不同、語言不通，親歷者已作古，就連香港電視臺的人都稱這差不多成了‘口述史’，但這的確是一個光榮和浪漫的傳奇。”
　　不過，許榮新對這個傳奇的第一反應是“不可能”。1994年，他剛剛來到香港，在一家投資公司擔任培訓主管。一次爬山途中，他巧遇一位香港老人，對方簡單一句話讓他至今記憶猶新，“你知道么，中國二戰(zhàn)前曾第一次派足球代表隊去參加奧運會，是從香港島東部一個小村落找去的運動員。”
　　“恕我冒昧，我當時就想這位老先生一定糊涂了，”許榮新當時難以置信，“香港當時處于英國殖民統(tǒng)治下，而且中國有4億人，為什么要來香港找足球運動員?”
　　直到兩年前，北京奧運會的腳步目益臨近，許榮新再次想起老人的話，“究竟是他錯了，還是我亂懷疑?”不懂中文的許榮新決定開始尋找歷史真相。可惜，老人當年并沒有提及村落的名字，也沒有提到1936年柏林奧運會。然而，幾乎依靠網(wǎng)絡(luò)這個唯一的途徑，許榮新找到“大坑村”和香港最具歷史的南華足球隊，并輾轉(zhuǎn)得到當年隨隊出征奧運的香港球員的名字。“亞洲球王”李惠堂、“銅頭”譚江柏……由這一連串名字起，許榮新陸續(xù)找到當年的報紙報道、珍貴照片，甚至包括中國足球運動員在奧運賽場上頂球的歷史瞬間，越發(fā)覺得這是一個不得不說的故事。

　　中國球員贏得尊重

　　“一腔肝膽存人熱，半世風塵為國爭，”這14個字或許可以道盡當年的英雄情。
　　詩句來自中國足壇傳奇名將李惠堂。他曾被外國人評價為“亞洲球王”，更被德國媒體評為和貝利、普斯卡什齊名的“世界五大球王”之一，一生共射進2000個球。1936年8月6日，德國柏林莫姆森球場內(nèi)，11條中國漢子站到了賽場中央。國運危矣，時局動蕩，他們就是代表四萬萬同胞馳騁奧運賽場的首支中國足球隊。
　　72年后的今日，這段閃耀著理想榮光的奧運之旅已被淡忘。更鮮為人知的是，他們走到柏林賽場前經(jīng)歷了怎樣艱辛的一程。
　　1936年夏天，中國應邀參加在柏林舉行的第11屆世界運動大會(即奧運會)。由于當時香港的足球運動員經(jīng)常與外國球隊比賽，并有多次打敗外國球隊的經(jīng)歷，因此14個香港小伙子加入了中國足球隊，靈魂人物就是身為隊長的李惠堂，隊員中還有憑借出色的頭球功夫而贏得“銅頭”美譽的名將譚江柏等香港老牌勁旅南華足球隊的球員。由于當時的國民政府不給經(jīng)費，這支“國奧隊”不得不展開亞洲巡回賽來籌募經(jīng)費。62天中，他們在西貢、新加坡、雅加達、萬隆、仰光、孟買等地打了27場比賽，共籌得20萬港幣。最終有8位香港球員隨中國代表隊趕赴柏林，代表中國首次站在了奧運賽場上。盡管在首場與英國隊的對決中落敗，11個中國男人仍令歐洲人刮目相看。
　　“我們的球員發(fā)現(xiàn)中國人真厲害，”許榮新念著當年英國一份報紙的報道標題哈哈大笑。
　　名將后人提供幫助
　　“搜集資料的確像一個旅程，這個奇妙的旅程把我和這些歷史人物的后代聯(lián)系在一起，”許榮新說。
　　一找到大坑村的名字，許榮新就立即趕往了這個位于港島銅鑼灣的地點。他站在街頭，不知道該怎么辦，索性拿出當年球員的合影復印件大聲問：“誰能幫幫我?”一個老人指著相片中的身影告訴他：“這個人(譚江柏)的兒子是香港明星譚詠麟，那個人(李惠堂)的孫子經(jīng)常來我們這里。”
　　就這樣，他輾轉(zhuǎn)找到了兩個后人。通過名將后人，他看到了李惠堂當年的住處，以及練球的地方。譚詠麟也提供了不少幫助，“他說他一直為他的父親驕傲”。
　　此外，球員包家平現(xiàn)居新加坡的孫女也通過新加坡～家報紙的報道與許榮新聯(lián)系上，并為他提供了一些珍貴照片。
　　令許榮新最感可惜的是，歷史真正的親歷者都已去世。不過，透過一疊疊資料，更令許榮新感到驚奇的是，這些身披球衣的中國男人不僅僅是球員。“很多人還參與抗日，還有人走下球場后成為飛行員，聽說有一位還曾在協(xié)助美國援華‘飛虎隊’的抗日行動中犧牲。”
　　最令許榮新敬佩的球員當屬李惠堂。在他眼里，這個球場上的精神領(lǐng)袖在場下還是一位思想家和活動家，撰寫過不少關(guān)于足球和體育的書籍，并于上世紀60年代擔任國際足聯(lián)副主席一職。
　　許榮新坦言，很想騎著自行車走遍中國，特別是去看看“中國足球”的發(fā)祥地。他眼下已經(jīng)計劃好兩個月后到德國柏林親眼看看那座見證了中國足球隊首場奧運比賽的莫姆森球場，作為自己兩年探訪之旅的終點：
　　“北京奧運會結(jié)束后，也許這一頁歷史故事又要合上，但相信若干年后的某一天，又會有其他人將它再次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