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一種理想叫江湖,曾有一種性格叫義氣,曾有一種愛情叫天各一方。 流年似水 那時花開 歲月像一把刀,可以將記憶修理得七零八落。一切的聲音影像好像于頃刻間飄散為一堆干燥的碎片,子彈,香煙,片刀,酒瓶,還有漫天飛舞的紙片和鴿子,叫喊與哭泣,街頭飄擺的黑風衣和白色圍巾,洶涌的眼淚,以及所有的春夢及英雄夢,裹挾一代代的青春,飄然逝去。 可是,我們卻無法忘記這一切的出處:80年代初香港電視劇。 同時,我們也無法忘記曾經(jīng)的一個時代,夢想與榮耀可以因電影而生,也可以因電影而死的某一時間。我們從中抽取的歡樂,哀愁,驚恐與斗志。從某種意義上講,真正使那些放蕩不羈的青春獲得解放的不是好萊塢的青春片,也不是歐洲種種時髦藝術的影像,而是香港電視劇。 本文是對香港電視劇20幾年所做的一次切片,凝固一個個瞬間。其實瞬間的另一重概念便是永恒。 盛夏深夜,散去了久別重逢的面容。微潤的風從車窗吹進來,芳香閃爍,是長發(fā)和醇酒。 一場時隔太久的相聚,那些箐箐校園里青春飛揚的容顏。記憶漫過滄桑歲月,今昔的笑容雖不清澈,卻仍溫暖。 相聚和別離有時是同樣的傷感。當年的男孩女孩有的已經(jīng)為人父母。畢業(yè)8年后的初遇,怎能不拼卻一醉,以祭光陰。 擁抱而別。 往事如潮,滾滾而來。 我知道自己依舊脆弱,依舊喜歡在回憶中尋找溫暖和支撐。明天,還有明天的明天,終是無法預知。 深夜的電臺,80年代經(jīng)典的影視音樂,遇到了微醺而懷舊的我。浪奔,浪流,萬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若不是昨夜的相聚,若不是夜色中翩然而至的記憶中的旋律,20年后重溫《上海灘》的感動和沉醉,已然平息淡去。 初遇《上海灘》的時候,我還是一個不到10歲的小女孩。尚且懵懂的年齡,一個故事中的男子——許文強,一段美麗而絕望的愛情,帶來起起伏伏魂牽夢繞的心動。沉醉的不止是我,還有那個偶像初放的年代。 那是黑白電視的時代,單色的畫面黯淡了大上海的燈紅酒綠流光溢彩,卻難掩十里洋場那一片深刻的世俗冷漠和傾軋紛爭。亂世造就英雄,許文強也許不算是,卻贏了無數(shù)女人的夢想和追尋。經(jīng)年回首,彼時心動心痛,依舊清晰可辨。 年少時看許文強,更多也許是他的俊朗和風度,是和程程輾轉(zhuǎn)多難的愛情。那風衣飄揚的背影,摘帽微傾的躬身,油紙傘下靦腆優(yōu)雅的笑容,教堂遙望的痛楚和深情,恍惚了那年夜夜守在電視前的女孩。來臨前的期盼和離去后的失落,簡單而沉重。 故事里是上海的冬天,于是那年的校園里多了很多黑色大衣和雪白的圍巾,男生們忽然添了幾分義氣和瀟灑,似乎還多了些拉幫結(jié)派的爭斗。忘記了那個年代是否用“帥哥”一詞來形容周潤發(fā),只記得包括許文強在內(nèi)的大多數(shù)他的影視人物,傾倒的不只是女人。 一直到很久以后,我依然無法把周潤發(fā)和許文強清晰地割離,盡管陸續(xù)看了很多他的電影作品,《英雄本色》、《還我自尊》、《喋血雙雄》、《秋天的童話》、《縱橫四?!?、《阿郎的故事》……不無精彩甚至超越的演繹,但我始終固執(zhí)地將他們排在許文強之后。是倔強還是執(zhí)著?或者根本就是死腦筋。卻不想也不能改變,我依舊會鐘情于生命中那些“最初”的心動,至死不渝。 后來的十幾年間,《上海灘》的旋律時有響起,卻從未重遇那一幕幕并不華麗鮮艷卻銘心刻骨的畫面,除了記憶閃回時心底的回放,無處尋找許文強。 2000年之后,音像制品越來越豐富,一些懷舊影視開始被人們重溫和討論,然而我卻每每經(jīng)意繞開,怕的是那一份時空交錯的恍然,流年似水的傷感。 終究,還是不舍那遙遠卻真切的心動,在心境越來越現(xiàn)實之前,在往事黯淡湮滅之前,給自己一個理由,恣意沉迷,縱情回首。 2005年夏天,又見《上海灘》,在這部劇集拍攝25年之后。 記憶中的畫面和淚水,被一一還原,又一一擊破。所有的感動,對今朝不再年少的我,似曾相識,亦重新開始。 再讀許文強,看到的是掙扎,隱忍,無奈,傷痛,看到的是命運無情,天意弄人。 年輕時的周潤發(fā),清瘦頎長,輪廓分明。微笑時輕揚的嘴角,凝眸時深邃的眼神,那與生俱來的男性魅力,成就了上海灘,也成就了許文強。 時世紛亂,空氣污濁,可偏偏許文強血液里流淌著正義善良,又偏偏他意識到這一腔熱血無法拯救什么,甚至自己。曾經(jīng)以為許文強是堅強智慧的,其實錯了。除了智慧,能夠決然地善,抑或徹底地惡,才是堅不可摧。清醒掙扎,是最痛苦的人生,許文強,從一開始就注定是一個悲劇人物。 也許是的。很多時候無法選擇道路,若能夠義無反顧地走,也是幸福。游離在善與惡的邊緣,愛與痛的邊緣,仇恨與寬恕的邊緣,他所有的光芒和輝煌,都是苦澀。 馮程程,一個純潔熱情,如雪晶瑩的女孩,是他灰暗生命中唯一的一抹亮色,他卻不得不一次次傷害和辜負。愛和痛都已融入血液,直到生命將熄,流盡,才得以解脫。 許文強知道結(jié)局是這樣,他曾和她說,早晚有一天我也會橫尸街頭,誰嫁給我,就會變成寡婦。那夜程程酒醉,文強安靜地看著,眼神復雜深邃?!拔覀兪莾煞N人,你太純潔。” 他一樣眷戀和情動,不然不會有油紙傘下相視而笑。這個女孩宛如那飄落的雪,潔白純凈地讓他難以承擔。 相比文強,程程是更執(zhí)著勇敢的,她更懂得放棄后才可以獲得。你信命運,我也信,我不怕做寡婦。 他慢慢綻開笑容,在面對堅定如斯的愛時,所有的苦澀和寂寞想必在剎那間都獲得補償。 當年太小,卻也為那一個擁抱怦然心動,如今知道最終的結(jié)局,卻是滿心酸澀。許文強,天使和魔鬼始終爭奪著他的內(nèi)心。你做愛國青年,你做流氓大亨。 第一次講國家民族,他坐了幾年的牢。第二次講國家民族,他失掉了一只手指和心愛的人。 在上海灘,他輝煌過,呼風喚雨過,得寵于金錢權勢,卻始終是命運和愛的棄兒。 當年沒有特別注意的一個片斷,文強在香港認識阿娣一家輾轉(zhuǎn)安身后,坐在露臺吸煙沉思,那含笑的嘴角和眼神,是看破前塵的安然,是對程程的思念和祝福。 阿娣為他披衣,打破了那美好的時刻,這是一個善良溫柔有恩于他的女子,是他簡單生活的歸宿。然而畢竟不是愛。他說,我所有的東西都留在上海了。為這句話,我瞬間淚盈于睫。 命運再一次把他推到絕境,一家四口人命,包括他未出世的孩子。背負仇恨的生活讓他痛苦不堪,他活著的目的就是要殺掉那個人,馮敬堯,程程的父親。 重返上海灘,一切都可以面對和掌控,除了那一份刻骨銘心的愛情。 80年代初的香港電視劇,愛情展露在眉宇和凝望中,沒有親吻,沒有激情,只是那樣淡淡的溫情和憂傷,便讓你陷入深淵,萬劫不復。 通篇最親密的鏡頭,是文強握著程程的手,印上萬般無奈和傷感的一吻。程程,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比你更愛我……愛不是一切,還有親情和道義。是他自己絕情的放手。當她步入教堂,他拼命地奔跑。過往種種,都只能化作一句痛徹心扉的呼喚,程程。看著丁力為她戴上婚戒,是他離開的時候了,再深的痛也要忍住,如同那滿溢卻終未流出的眼淚。 與這一幕相隔太久,卻恍如昨日。成長的歲月里經(jīng)歷了清淺或深刻的感情,也終于懂得不是有情人就能終成眷屬,還有天各一方,還有情非得以。凌晨三點,我在電視機前淚落如雨,請讓我縱情哭泣,借淚水回到過去,借淚水看淡塵緣。 一顆子彈結(jié)束了所有的仇恨,也輸?shù)袅巳康男腋!?/p> 程程說,許文強,我們之間,沒恩也沒仇了。子彈究竟射向了馮敬堯,還是自己的心。 文強和程程最后的告別,又是我經(jīng)年累月后仍未平復的傷痕,他說讓我和你一起去法國吧,程程說,不行,因為你不值得。我看到文強緩緩流出的眼淚,聽到命運殘忍的笑聲。 故事的結(jié)局太過殘忍,但人們知道,悲劇才是一種永恒。浮生若夢,在鮮血慢慢流出身體的瞬間,所有的紛爭和愛恨都如煙花寂滅,只有一個名字,還會被帶入天堂。我知道自己是癡人入戲,知道這不過是一場華麗的演出,任世間哪個角落也沒有一個叫做許文強的男子,沒有這一段絕美的愛情故事。 但是在看著的那些時刻,我仍愿相信人間有情如斯,從十歲年少,到風雨今夕。因為感動,我知道自己的心未堅硬,血仍未冷。 飛雪揚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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