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晴雯──心比天高、身為下賤,風流靈巧招人怨
二、晴雯 ──心比天高、身為下賤,風流靈巧招人怨 等級制度和婚姻制度同為封建禮教壓抑人性、侵奪人權的枷鎖,對此,黛玉和晴雯同時發(fā)起了殊死的反擊:黛玉叛逆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腐朽婚姻制度,為追求自由純潔的愛情而折羽,晴雯叛逆了她身為下賤的奴仆身份,視個人尊嚴為最重。作為林黛玉的個性副本,凡是林黛玉個性中沒有充分化的特征,全都被晴雯推到了極致。正如判詞里所言,她“身為下賤”,卻“心比天高”,這不僅表現(xiàn)在她對一心“往高枝上兒爬”的小紅表示鄙視,對不擇手段攫取姨娘地位的襲人投以無情的諷刺,甚至對寶玉也常正面頂撞。至于對奴隸主王夫人們,晴雯不僅平日不怕“得罪”他們,而且在抄檢、搜查、掃蕩、鎮(zhèn)壓大觀園時,也敢于抗爭,以致遭受滅項之災,含冤而逝。 在第七回“送宮花”中,我們已領會到了林黛玉尖刻的語鋒,面對最后兩枝宮花,她冷笑道:“我就知道么,別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給我呀!”同樣,晴雯在三十七回中明嘲秋紋,暗諷襲人說道:“一樣這屋里的人,難道誰又比誰高貴些?把好的給他,剩下的才給我,我寧可不要,沖撞了太太,我也不受這口軟氣。”還將媚上的襲人比作是西洋花點子哈巴兒。比較起黛玉的尖言利語,她的話又增進了追求平等和不屑于爭寵的光輝,因而也更加犀利,更有針對性。在面對寶玉時,晴雯不同于襲人的“溫柔和順”,甚至敢于和他正面交鋒。當寶玉為她跌了扇子而發(fā)牢騷時,她當場冷笑道:“二爺近來脾氣大得很,行動就給臉子瞧”如此等等,將對方氣得混身亂戰(zhàn)??墒亲罱K還是以“撕扇子作千金一笑”作了結,因為這樣尖銳的話語,使寶玉明白了人比物貴的道理,并認出了貼身丫環(huán)中真正的知己,所以才會在“大承笞撻”后特意遣開襲人,委托晴雯去探望黛玉并進行“私相傳遞”,這種委托與信賴,足以說明寶玉已將晴雯看作是黛玉一流的人物了。晴雯與寶玉的相知還在于,為了對付賈政的盤考功課,當寶玉夜間在怡紅院急得團團轉時,又是晴雯獻策,讓寶玉裝病擺脫急難。雖然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但機智伶俐的她敢于使用這樣的“欺騙”行為,也說明她沒有把賈府的“王法”放在眼里。一旦面對王夫人發(fā)動的抄檢,她更是做“金剛怒目”狀: ......只見晴雯闖將進來,“晃瑯”一聲,將箱子撕開,兩手提著底子,往地下一倒,將所有之物都盡情倒將出來......晴雯聽了這話,越發(fā)火上澆油,便指著她的臉說道:“你說你是太太打發(fā)來的,我還是老太太打發(fā)來的呢!太太那邊的人我也都見過,就只沒見過你這么個有頭有臉大管事的奶奶!” 這是晴雯在已經(jīng)承受了王夫人的非難和羞辱后依然毫無懼色、毫不退縮的捍衛(wèi)著自己的尊嚴,她并非不知道這話傳到王夫人耳里自己會有什么樣的下場,但她高傲的勇士般的性格決定了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生活一天,戰(zhàn)斗一天,果然,王夫人再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進入怡紅院,趕走了晴雯、四兒、芳官等人而被逐出大觀園的晴雯在面對寶玉的私訪時仍毫不屈服,說出了“死也不甘心”的話,以死來指控這些“潑奴悍婦”的迫害。 晴雯不但沒有假談道義、虛話倫常的“男人氣”,也沒有借口風化而各營其私的“女人味”,不但沒有妨礙任何人“奪占地位”,更沒有所謂“私情勾引”什么人,她同“古史中才色的女子”一樣,性情孤高,品質(zhì)清凈,沒有奴顏和媚骨,所以,寶玉在祭晴雯時慎之又慎,借芙蓉花神來塑造晴雯美好的形象。贊其“其為質(zhì)則金玉不足喻其貴,其為性則冰雪不足喻其潔,其為神則量日不足喻其精,其為貌則花月不足喻其色”,進而哀嘆“高標見嫉,閨闈恨比長沙;貞烈遭危,巾幗慘于雁塞”滿腔激憤,噴涌而出。當年黛玉葬花寶玉曾慟倒在山坡上,今日寶玉祭雯又有黛玉在旁偷聽,以至于小丫頭大呼“晴雯顯魂”。這里“巧”得大有深意。“芙蓉”是黛玉六十二回“群芳夜宴”時占得的花名兒,而晴雯又酷肖黛玉,故寶玉雖祭晴雯,實誄黛玉。正如兩人討論“豈道紅綃帳里,公子情深;始信黃土隴中,女兒命薄!”結果引來了“茜紗窗下,我本無緣;黃土隴中,卿何薄命”的不祥兆言,庚辰本脂硯齋評道“明是與阿顰作讖”。(關于這點,前人已有若干討論,在此不做贅述)。 晴雯的形象以其難得的尖銳烘托出黛玉的叛逆者個性,“高標見嫉”既是晴雯的精神寫照,也是黛玉孤傲個性的別一種說法,難怪王夫人會把晴雯比作“眉眼有點象林妹妹”的“狐貍精”,這個慈面獸心的女人很準確地感受到了這種叛逆?zhèn)€性所獨具的精神鋒芒,正是這種內(nèi)在精神鋒芒,使封建統(tǒng)治者對她們加以無情的鎮(zhèn)壓,迫使“抱屈夭風流”和“魂歸離恨天”。足以從反面證明晴雯是黛玉孤傲個性的形象副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