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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時節(jié)，春光明媚，鶯飛草長，花錦繡，木蔥郁。這春意融融的景象并沒讓木木的心暖和起來。木木有時也會想如果沒這千年的寂寞，如果那年的四月梅雨綿綿，如果那天靜坐于閨中讀詩觀花，或者那天晚一刻經(jīng)過清河岸邊，經(jīng)過時沒有那無意的一眼，而那無意的一眼沒有看到那翩翩少年，看到了也沒有妄想留住那縷清風，那么，這剩下的時光會不會就更好過一些？
泡泡說，愛終會變淡，你我這樣相敬如賓，相依為命，相隨終老。不也很好？ 是啊，能與泡泡在這千年里相守片刻，便應該知足?？蔀槭裁催€是不快樂？ 第一世的的母親說，女子莫輸心，輸心莫幽怨，幽怨莫怨天，情動由你不由天。木木只把第一句記在了心里。歷經(jīng)百年修煉，木木深知情劫若是渡不過，再高的修為也都是徒勞，所以木木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動情，也不能動情。懷著這樣的想法小心翼翼的的度過了九個百年。嫁人，生子，悲歡，離合，生離，死別，一一歷經(jīng)。也不是沒有心動，可曲終人散終成空，既是是虛無，不如就讓它隨風 也許是木木在這世上呆的時間太久，久到開始覺得那喜怒哀樂也已不入胸次了，既然再濃的情意，再深的眷戀，也終會有離去的那天，倒不如置身事外，清心寡欲的獨坐于一角，看盡春去秋來，花展葉落，參透青山綠水，浮云碧天，淡然無求的看著紅塵中的云煙，無悲無喜。 每一世都有人說木木太過理智清醒，看得太透徹，眼里一片清明，以至于讓人覺得淡薄。木木不覺得淡薄不好，那別離的苦太痛，若是每世都要歷經(jīng)，倒不如自一開始便灰飛煙滅，塵土各一邊，也好過無止境的哀傷。木木歷經(jīng)了不少痛楚，每次都覺得心灰意冷，覺得這次大概是真的不能熬過去了，可每次也都只是有驚無險。 話說歷經(jīng)的痛楚多了，便會覺得沒什么是過不去的?？墒悄灸緟s不這樣認為。木木覺得那樣的人是死了心的。不再希望，便不會有痛。可是木木若以這樣的心緒完成千年的輪回，最后大概是不能修成正果的。修煉的目的不是絕情斷義，而是要放開塵世的諸多牽絆，即使身在局中，也可以局外人的身份處之。清心旁觀，理斷糾纏。跳出紅塵，又在紅塵之中。 有時木木會覺得這漫長的千年時光是個寂寞無望的等待心神俱滅的過程。有時又會覺得這千年的時光只是為了和泡泡相遇。其實木木一直有個夢中人。木木不知道他是誰，看不清他的相貌，觸不到他的衣角。只是每當木木想要放棄的時候，那個人就會出現(xiàn)在木木的夢里。沉靜無聲的站在茫茫大霧里。衣襟翻飛，不言不語。那樣挺拔隱忍的站立姿勢讓木木哀傷酸楚，讓木木覺得應該過去抱抱他，拍拍他的背，吻吻他的嘴角?？墒悄灸咀卟贿M去。像是被下了結(jié)界的幻境，木木站在外面，那人站在霧里。相望不相近。相知不相識 木木一直記得第一次遇見泡泡的場景。
那年本該是梅雨懨懨的四月出奇的晴朗，天空蔚藍，日光亮的耀眼，舉目望去都是白白的一片。 青天白日，站在郊外的河邊木木突然就想到了這個詞。周圍的人走走停停，女子身上的胭脂香，嬌羞的低笑聲，男子爽朗的說話聲，孩子天真透明的歡呼聲。水波蕩漾，姹紫嫣紅。也就是這個時候，木木看到了泡泡。只是輕輕的一抬眼，就看進了心里。當時的泡泡身著青色的袍子，一條黑色的鍍金腰帶，被黑色發(fā)帶束起的黑發(fā)隨風飛揚。眉清目朗，溫潤如玉，含笑站在對岸，身姿挺拔堅定。木木愣在原地。木木覺得如果這漫長的九百年只是為了這最后一個百年的到來，只是為了和泡泡的遇見，那也是值得的。 木木知道自己動了情，思量自己大概是躲不過這一劫的。而這樣的想法在后來與泡泡的接觸親近中，越加的肯定起來。其實泡泡的容貌并沒有俊朗到奪人心魂，木木知道感情這東西是和相貌無關(guān)的，那是一種感覺。就像木木第一次看看泡泡的時候的感覺，只一眼便認定這個人是自己輪回千年等待的人。 很多時候木木會覺得泡泡不喜歡自己，雖然泡泡還是會對她笑，會溫和的和她說話，會輕輕地牽她的手。但是木木總感到他們之間有距離。好像是處在河的兩岸。木木站在這邊，泡泡站在那邊。相近不相親。相識不相知。 木木還記得那年的上元節(jié)。燈火輝煌，龍騰虎躍，鑼鼓喧囂。泡泡牽著她的右手站在人潮如織的清河橋上。 橋下被燈火映照著的清河水上漂著寄托著情愫的紙燈。一個接一個順流而下。岸旁站著的才子佳人個個滿臉喜翼，又暗含羞澀。是這樣美好的時光。 “嗖”的一聲，木木抬頭望向夜空，只見一點白光在幽藍深沉的天空炸了開來。一瞬間花焰四散，映照得整個天空都亮了起來。一朵尚未寂落，又一朵已直沖天際，熱鬧喧囂的塵世。木木轉(zhuǎn)過頭望向身旁的泡泡，泡泡正仰頭觀望，他的臉被煙花照亮，熠熠生輝。木木暗寂的心如這夜空般豁然大亮，突然想就這樣和泡泡在這滾滾塵世理沉淪下去，不管什么修煉，什么成仙，就這樣和泡泡在一起，直到發(fā)白土埋。該多好。 那天晚上，木木又夢到了那個夢中人。 還是白茫茫的大霧，刺骨的寒風，那人就那么單薄的站在那里，望著木木，木木看不到他的臉，卻可以感受到他眼里的哀痛和絕望。木木第一次在這個悲傷地夢境里開了口，她說，你是誰，你是……我的誰？木木捂住自己的嘴巴，她覺得剛才說話的不是自己。她只想問他是誰，可是后面脫口而出的話卻讓木木心慌，像是終于看到了一直尋找的東西，那種謹慎的欣喜。木木知道后面的話不是自己說的，可又清醒的知道那確實是自己說的。是深藏在身體某個角落里的另一個自己。木木站在霧里疑惑的望著那人，他不說話，就那么看著木木，仿佛要把木木看進心里去。 第二天木木醒來的時候，泡泡已經(jīng)不在了。木木睡在床上看著身旁微微凹下去的痕跡，心里一片落寞。木木知道泡泡是夜半時離開的。也知道泡泡去了哪里。她不是沒有聞到泡泡身上別的女子的胭脂香，也不是沒有看到泡泡摟著別的女子輕言調(diào)笑的樣子。她只是不愿去想，不愿去承認罷了，她不愿意坦誠面對自己，面對泡泡不愛她的事實，面對自己始終不曾完整的得到泡泡的心的事實。 泡泡是在第二天的中午回來的，臉色有些疲勞，袍子微微皺褶?？吹侥灸?，強打精神向木木笑了笑，木木站在一旁看著在丫鬟的打理下漸漸清朗起來的泡泡，黑亮的青絲，眉目如畫，嘴角含笑。這就是你愛的人，木木，你看，這就是讓你付出了整顆心的人，可是，木木，他的心在哪里，你可知道？ 丫鬟收拾完畢關(guān)門離去，泡泡站在昏暗的屋子里抬眼看向木木，木木腦海里一下子就浮現(xiàn)出夢中人那孤寂哀傷的身姿。木木輕輕搖頭，對著泡泡的目光，輕聲問道，“泡泡，你我可能坦然相待？”泡泡眼神有些閃躲，“你想說什么？”“泡泡，你可愛我？”長久的沉默，木木看著遲疑著不開口的泡泡，毅然的越過泡泡出了屋子。 屋外的陽光明媚，暖風陣陣，木木望著碧藍的晴空，突然覺得好累。突然……好想夢里的那個人的懷抱，堅定溫暖的懷抱，木木不知道自己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不過還好，這樣的日子就要過去了，還好。木木在心里酸楚的想著。 “公子，公子你醒醒。小姐，公子昏倒了，公子昏倒了。”守在屋外的丫鬟突然尖聲喊了起來。“小姐，你快來看看吧，公子吐血了。小姐” ?
屋子里，泡泡斜斜的倒在地上，眼角嘴角都正流著暗紅色的血，面色灰暗，一旁的丫鬟手忙腳亂的想要把泡泡扶到床上。木木向他們擺擺手，蹲下身看了一番，起手輕輕一揮，泡泡就落到了床上。丫鬟在旁看的目瞪口呆，木木一言不發(fā)的走出屋子。 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木木騰空而起，頃刻便到了普陀洛迦山，木木跪在山腳下祈愿，“觀自在菩薩，求你救泡泡，我愿放棄千年修煉，元神俱散，灰飛煙滅……”木木不斷祈求。 “木兒，放棄這千年的道行，化作塵土，果真不會后悔？”觀音騰云而來，面容慈悲。 “木兒不知，只是這一刻木兒只愿泡泡活著，只想讓泡泡活下去。” “若是日后你后悔，悔恨為了一個不愛你的人放棄千年修為，你又該如何自處？” 為了不愛自己的人。可會后悔？在來的路上木木便無數(shù)次的問自己，腦海里回旋的是泡泡在河對岸的笑，是泡泡牽著自己的手站在這喧囂的塵世，是泡泡身上的胭脂香，是泡泡站在灰暗里沉默不語的樣子，這樣，你還要救他嗎？木木不停的問自己。猶豫，悲哀，一一涌上心頭。就算這樣，還是放不下的吧。就算化作塵土，也還是忘不了他。 “既然灰飛煙滅，又何來后悔之說？” “……”觀音雙手合十低念六字真言“塵世皆癡兒，罷了，你且隨我來。” 走到梵音洞觀音停了下來，示意木木進去。
木木邁著緩慢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走進洞里。洞高數(shù)丈，怪石磷磷，有海水涌入，水花飛濺，聲如雷鳴。一步一步慢慢深入，涌入的海水打濕了衣服，模糊了視線。越往里走，心里的恐慌和急迫就越加的激烈。急迫？對，是急迫。木木覺得這洞穴的深處有個人一直在等自己，等了很久很久，等的心灰意冷，等的面目全非，依舊還在。 隨著一點一點的深入，水聲越來越小，也不再有海水涌入。這是一條長長的甬道。清冷，幽暗。兩邊的巖壁上刻畫著一些畫面，木木無意望了一眼，只這一眼便再邁不開步子。那巖壁上刻畫的是一男一女自相識到相離的畫面。 女子獨坐山頂吹湊橫笛，山風吹拂，身后是臨風而立的男子。 八角亭里一男一女手持圍棋，相對而立，一個面容秀麗，一個溫文爾雅。 枝繁葉茂的千年銀杏樹上，一男一女項背相靠而坐，沉默無言，指尖纏綿。 海浪起伏的岸邊，女子踮起腳尖，滿臉羞澀的輕吻向男子的含笑嘴角。 星辰滿天，兩人一身紅綢，跪地叩首，天地為證，星辰為鑒。此情不渝。 屋外大雨澎湃，屋內(nèi)女子手扶衣袖低頭研磨，男子手持宣筆，器宇軒昂。 清水河旁，女子身受重傷，現(xiàn)出原形，男子懷抱女子原身，肝腸寸斷。 普陀洛迦山下，男子頷首跪拜，頭破血流。觀音面容慈悲。 梵音洞內(nèi)，男子輕拂女子眉目，決然放手，只身走入洞內(nèi)。 不知不覺中，木木已經(jīng)淚流滿面。 那女子淡然的面容不正是自己嗎？那眼角眉梢所表露的欣喜，那嘴角輕揚時細微的笑靨。一筆一劃無不滲透了刻畫者的眼中淚，心頭血。好像有一些零碎的片段開始在木木的腦海里匯集，相連。木木閉上眼睛任思緒翻飛。她看到了，看到了那個一直佇立在她夢中的那個男子，眉若利劍，眼若晨星，俊朗的線條，堅定的懷抱。原來，他就是他，原來她一直等的人是他 甬道里的濕氣越來越重，昏昏暗暗間竟起了白霧，木木突然緊張起來，這樣的場景讓她想起了她的的夢境。也是這樣迷迷茫茫的大霧，那霧里站著一個等候她千年萬年的男子。
木木覺得自己的心跳特別的響，整個甬道里都是她的心跳聲，除了心跳聲，她什么都聽不到?，F(xiàn)在木木覺得她已經(jīng)不能控制自己了，心跳由不得自己，思緒由不得自己，連邁向前的腳步也不是自己在控制。木木覺得自己像一個傀儡，身體里有另一個主人在控制著自己，木木不喜歡這樣身不由己的感覺。
越來越靠近那茫然大霧的深處，憑著感覺在霧氣里摸索著，這無邊無際的霧氣，木木氣餒的站在霧里，不再往前行。這樣的毫無目的地的行進，讓木木感到不安。木木停下來，手在霧里輕拂了一下，飄渺清冷。宿命，木木腦海里閃過這個透著悲劇色彩的詞，淚水沒有任何預兆的滑下木木的臉頰，木木蹲下身子抱著腿無聲的哭了起來。
“木木。”一個低沉柔情的男聲自木木的頭頂響起。木木止住哭泣，抬頭望去，他站著白茫茫的天地間，深情款款的眉目，欲言又止的嘴角。是他，就是他啊。“泡泡。”木木略帶哭腔的聲音里有一絲不安。木木愣在原地，為什么自己會喊他泡泡，不禁思考，脫口就出。仿佛記憶里早就知道他是泡泡，仿佛自己喚他泡泡已經(jīng)喚了上千年。可是如果他是泡泡，那泡泡又是誰那？如果泡泡是泡泡，那他又是誰?腦子好亂，他們到底是誰那？我又是誰？
“我是誰？”我站起身，問我的夢中人。“你又是誰？” “你是木木，你是我的木木。”他扶住我的肩膀，望著我“我是泡泡，是你的泡泡。” “如果你是泡泡，那泡泡又是誰？”我滿臉迷茫“泡泡如果不是泡泡的話，那他是誰？” “泡泡是我，我也是泡泡。”多么奇幻的回答。 “你是泡泡，泡泡是你，那誰是泡泡？泡泡又是誰？” 我好累，好累。我討厭糾結(jié)在這樣理不清關(guān)系的問題里。 夢中人無言的望著我，我用手環(huán)住他的腰，臉頰靠在他的胸膛。“讓我睡一會，讓我睡會吧，也許醒來就什么都明白了。”他的懷抱讓我感到安定，溫暖。 昏昏沉沉中聽到他說了聲“好，醒來大概就好了。” 閉上眼不過一會光景，就又做起了夢。
木木感到她漂浮在空中，看到自己獨坐山頂吹奏橫笛的背影，山風吹拂，身后是臨風而立的男子。曲子結(jié)束，起身將要從那男子身邊越過，衣襟相交間，聽見那男子低沉的聲音，“在下是泡泡，可否共奏一曲？”長發(fā)飛揚，面容欣喜。
場景轉(zhuǎn)換，順風飄蕩。
普陀洛迦山下，男子頷首跪拜，頭破血流。“求觀音，救救她，我愿以命換命。只要她活著，我愿意她代我活著，我只要她活著。”.
觀音面容慈悲。“生生世世，相識不相認，相近不相親，相守不相愛。泡泡，這樣，你也愿意？” “我……愿……意”男子的聲音哀痛決絕。“我愿意。”
梵音洞內(nèi)，男子輕拂我緊閉的眉目，吻上冰冷的唇，只身走入洞內(nèi)。“泡泡，你的元神將一分為二。擁有永世記憶的你將在這內(nèi)化作梵音洞內(nèi)的天柱，支撐一方天地。另一個你將要在凡塵接受千年輪回，生生世世與木木相錯而過，永不得相守。待到千年以后，元神歸一，永世駐守在這梵音洞內(nèi)。而木木，我會救他，她會忘卻前塵舊事，修煉千年，飛升成仙。”
第一世，泡泡是忘川河里的孤魂鬼，日日承受河水冰冷刺骨的煎熬，與蟲蛇為伍。第24年望見了走上奈何橋的木木，覺得胸腔酸脹，心煩意亂，飄在忘川水里情不自禁的大吼出聲，橋上的木木轉(zhuǎn)身回顧，眼神相交，相離。
擁有永世記憶的泡泡獨守在梵音洞。 第二世，泡泡是在人間四處飄蕩的孤魂野鬼，終日承受著饑餓，寒冷，居無定所之苦。在第30年看到了孤身一人行走在荒郊野外的木木，心血來潮化作一團火球出現(xiàn)在木木面前，木木視若無睹的越過泡泡。 擁有永世記憶的泡泡獨守在梵音洞。 第三世，泡泡是自由翱翔于天地間的一只蒼鷹，于第4年在山野捕食，當時的木木獨坐于山頂清修，未相見即相離。擁有永世記憶的泡泡獨守在梵音洞。 第四世， 泡泡是凈慈寺里的六根清凈的清塵和尚，日日誦經(jīng)參佛，于第45年與到寺院祈愿的木木擦肩而過，相遇不相識。 擁有永世記憶的泡泡獨守在梵音洞。 第五世，泡泡是忘川河旁的四處滋生的蛇蟲鼠蟻，于木木即將踏上奈何橋時，纏上木木的雙腿，企圖將木木拉入忘川河，木木騰空而起，飛至奈何橋上，進入輪回。 擁有永世記憶的泡泡獨守在梵音洞。 第六世，泡泡是奔跑于原野上的白色駿馬，于第5年和急于逃難的的木木飛快擦身而過，轉(zhuǎn)瞬即逝。
擁有永世記憶的泡泡獨守在梵音洞。 第七世，泡泡出生于奴仆之家，卑微低賤，忍辱挨罵。于第17年，看到了與夫家一起到主人家做客的笑顏淡然，言語清簡的木木。泡泡忽覺心口悶痛，愣在原地，被管事看到被罰跳水五擔。 擁有永世記憶的泡泡獨守在梵音洞。 第八世，泡泡是廝混于街道的蓬頭垢面的乞丐兒，于第8年遇見行色匆匆的木木，突然伸手抓住木木的衣袖，木木掏出一文銅錢遞于泡泡手中，轉(zhuǎn)身離開。 擁有永世記憶的泡泡獨守在梵音洞。 第九世，泡泡是眼不能視，耳不能聽，口不能言的殘缺之人。于第46年坐在家門口低著頭渾渾噩噩曬太陽時，與手牽孩童的木木相錯而過。 擁有永世記憶的泡泡獨守在梵音洞。 第十世，泡泡是書香門第之子，整日流連于花叢，留宿于青樓的翩翩公子，于第24年與出門賞春的木木相遇，之后結(jié)為夫婦，相敬如賓，淡然無情。 擁有永世記憶的泡泡獨守在梵音洞。 泡泡，我的泡泡。木木只覺得撕心裂肺的痛，木木飛升成仙了，你怎么辦？ !
倘若木木沒有愛上另一個泡泡，沒有回來求觀音救他，你怎么辦？若是木木什么都沒有想起來，你該怎么辦？守著這黯然無光的一處天地，生生世世，那你的心，會不會就變得如這梵音洞里的石頭一樣，冰冷堅硬，會不會真的把木木忘記在這陰冷虛無的千千萬萬年之間。 泡泡，木木忘了泡泡一千年，這一千年泡泡一人承受著別離、相思之苦，泡泡有沒有疲憊？泡泡有沒有怨木木？泡泡不要怨木木，泡泡若是看到木木在虛無無望中度過一世又一世，你便會知道木木的苦。所以，泡泡，以后我們就像現(xiàn)在這樣，泡泡擁著木木，木木抱著泡泡，一直都在一起，永遠不再相離，這樣可好？泡泡，我們再也不要分離了，再也不要。 睡夢中的木木極度的惶恐不安，想要睜開眼睛，想要仔細看看泡泡，想要輕撫泡泡的眉目，想要吻吻泡泡的嘴角，可是卻怎么都睜不開，醒不來。 泡泡感到躺在他懷里的木木在輕微顫抖，無聲的哭泣。
“木木，不要害怕，也不要傷心，那只是夢，醒來后就把他忘了，醒來后就不要再回想了。你那么喜歡天上的月亮，你醒來后就可以飛上去了；你總說你不害怕天上的神明，說自己雖然是妖，但是從未做過壞事，以后到了天上一定要安于一處，不要四處亂跑；你一直想吃王母的蟠桃，到了天上大概就能吃到了吧。你放棄修行說要與我永遠在一起時，我覺得整個天地都是我的，可是當看到你因此受到天譴，要魂魄俱散時，我就想只要你活著，要我死我都是愿意的?？刹豢梢栽谝黄穑瑫粫浀梦?，又有什么關(guān)系。只要你在這世上好好的活下去，就是最好的。” “木木，你醒來的時候，我大概已經(jīng)化作這梵音洞里的天柱。你看不到我在身邊也許會哭吧，可是我不喜歡你哭，每次你哭我總是驚慌失措，抱你也不是，吻你也不是，怎么哄也哄不住。我已經(jīng)化作這天柱了，你若再哭，我便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木木，你一定要堅強的、好好的、活在這塵世里，不管再難過再寂寞再絕望，都要好好的活下去。時間久了大概就好了。不管你記得我也好，忘了我也好，我只想讓你知道：木木，泡泡愛你。泡泡真的很愛你。木木你看，泡泡的身體已經(jīng)越來越輕了，越來越透明。泡泡抱不住木木了，泡泡以后都不能再抱木木。其實用這一千年的時間換來片刻的擁抱，也是很值得的。木木啊，泡泡真的要走了。” “泡泡愛木木，你要記得……” 木木醒來的時候四周的霧氣已經(jīng)散盡。泡泡也已經(jīng)不在身邊，木木望著空白的手心，心里一片清明。就算荒蕪萬年，修煉千載，輪回十世，看開想透，忘情絕愛，又如何？只一眼，就足已萬劫不復。
走到深處那通天的柱子前，伸出手撫上那片冰涼。 泡泡，木木以為自己是能渡過這傷人害己的情愛的，無論是未遇見你的千年以前，還是遇到另一個泡泡以后?？墒钱斈灸驹谏巾斂吹侥隳亲旖堑奈⑿r，便知道自己大概是不能躲過這情劫的。千年前木木只是想就放縱這百年時光，待到你化作這天地間的塵土時木木在重回凡塵修行。哪里料想到會受天譴。更沒料想到，你竟會以命換命。 泡泡知道木木是妖，可是你卻沒有像別人一樣懼怕憎恨木木，你用對待普通人的態(tài)度來與木木結(jié)交。你用滿腔真情，無悔的愛著木木，木木都是知道的。木木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愛恨別離，悲歡離合，也看到了許多的生老病死，木木有難過，有痛楚，可都是轉(zhuǎn)瞬即逝的感觸。木木活了那么久，知道很多東西都是留不住的。所以一直都以一種淡泊的態(tài)度與這塵世相處。木木以為自己是看得透，放得開的。 可是，當別離千年后在這陰暗的洞窟中再次見到泡泡，木木卻不想放手了，抱著你，木木覺得擁有了整個天地，木木不想再和泡泡分離。泡泡在這里很冷很孤獨吧，木木抱著這樣的泡泡也很覺得冷，可是木木是不會松開的。木木在這翻騰的塵世寂寞了千年，木木不想再這樣無望的活下去，木木不要再和泡泡分離了。這分離太久，久到木木已經(jīng)快要記不得泡泡了，所以這次木木不會再離開了。木木再不會離開了。 木木抱著柱子的身體漸漸透明，慢慢的變成了一只翩翩飛舞的雙翅帶有黑藍花紋的白色蝴蝶。那蝴蝶繞著柱子不停地飛舞，一圈又一圈，最后棲落在柱子上，翅膀緊緊貼合著柱子，一點一點貼合著柱子，一點一點的融入柱子里。最后，終于幻化成了柱子上的一抹淡白倩影。泡泡，我們終于在一起了，終于不用再分離了，這樣多好，多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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