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鴟尾]
在我國古建筑的屋脊上,我們可以很容易看到一些神獸的造型,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吻獸。吻獸是中國
古建筑中屋脊獸飾的總稱,本文要說的鴟尾指的是正脊兩端的這種吻獸,它是吻獸的一種。
蚩尾
鴟尾最早的名稱應(yīng)該是蚩尾。唐代蘇鶚寫的《蘇氏演義》中提到:“蚩者,海獸也。漢武帝作柏梁殿,有上疏者云:蚩尾,水之精,能
辟火災(zāi),可置之堂殿。今人多作鴟字。”可見蚩尾是漢代人的稱呼。那為何“今人多作鴟字”呢?鴟,即鷂子,又名鷂鷹、老鷹、鳶鷹?!队衿?#183;鳥部》曰:“鴟,
鳶屬。”清代段玉裁的《說文解字注·隹部》也有解釋:“即鴟,鴟為的籀文),俗稱鷂鷹。”不管怎么說,可以肯定的是鴟是一種鳥。那這種鳥與水之精靈的
蚩尾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原來是因為正脊兩端的吻獸造型略如鴟的尾部,所以人們管它也叫鴟尾了。而且鴟、蚩音同,看來很是合適了。
《晉書·五行志》中記載:“孝武帝太元十六年六月鵲巢太極東頭鴟尾。”《陳書·蕭摩訶傳》:“舊制三公黃閣聽事置鴟尾,后主特賜摩訶開黃閣,門施行馬,聽
事寢堂并置鴟尾。”還記得《水滸》第九十八回“張清緣配瓊英,吳用計鳩鄔梨”中的一段嗎?“次日,瓊英尚記得飛石子的法,便向墻邊揀取雞卵般一塊圓石,不
知高低,試向臥房脊上的鴟尾打去,正打個著,一聲響亮,把個鴟尾打的粉碎,亂紛紛拋下地來。”鴟尾這一名稱不但在官私著述中多有記載,而且也得到了老百姓
的普遍認可。所以直至今日鴟尾這一名稱還在被廣泛地應(yīng)用??梢哉f鴟尾是正脊兩端吻獸最常用的名稱了,而早于它的蚩尾倒是不怎么被人提及了。
祠
尾
值得注意的是,鴟尾還叫祠尾。北齊顏之推寫的《顏氏家訓(xùn)·書證》記載:“或問曰:‘《東宮舊事》何以呼鴟
尾為祠尾?’答曰:‘張敞者,吳人。不甚稽古,隨宜記注,逐鄉(xiāng)俗訛謬,造作書字耳。吳人呼祠祀為鴟祀,故以祠代鴟字。’”看來祠尾這一名稱是古人不嚴謹考
證,隨便訛謬的產(chǎn)物了。
鴟吻
后來,大概是到中唐之際,鴟尾又叫做了鴟吻。這一名稱的改變是其造型改變引起的。由
原來鴟尾前端與正脊齊平變?yōu)檎鄱蛏纤茝埧谕碳?,因稱鴟吻。
唐代劉的《隋唐嘉話》下:“王右軍(羲之)《告誓文》,今之所
傳,即其藁草……開元初年,潤州江寧縣瓦官寺修講堂,匠人于鴟吻內(nèi)竹筒中得之。”《舊唐書·玄宗紀上》:“開元十四年六月戊午,大風(fēng),拔木發(fā)屋,毀端門鴟
吻。”
蚩吻、龍吻
由鴟吻緊接著就又引出了另外一個名稱,蚩吻。
蚩吻的叫法是和吻獸張口吞脊的形象有關(guān)。明代李東陽寫的《懷麓堂集》后稿十二《記龍生九子》記載:“龍生九子,蚩吻平生好吞,今殿脊獸頭,是其遺象。”為
何在此這種神獸又變成龍的九子之一了呢?這是因為到了明代這種吻獸造型又有了很大變化,它逐步變成龍的形狀。所以人們又把它和龍生九子的傳說聯(lián)系了起來。
明清兩代這種龍形吻獸的造型日趨嚴整,故又有龍吻之稱。
鰲魚
還
有個有意思的現(xiàn)象,江南一些地區(qū)管這類吻獸叫做鰲魚。明代陸容寫的《菽園雜記》中有載:“鰲魚,其形似龍好吞火,故立于屋脊上。”陸容,字文量,號式齊,
太倉人。生于明英宗正統(tǒng)元年(一四三六年),卒于孝宗弘治九年(一四九四年)。成化二年(一四六六年)進士。曾授南京主事,后遷兵部職方郎中,終居浙江參
政。由此可見陸容生在江南,長在江南,坐官升遷也均在江南。而他的這部《菽園雜記》中記述的掌故也都是江南之事。所以這之中才有了鰲魚的稱呼。那么為什么
江南一些地區(qū)要這么叫呢?還是先從鰲這種動物說起吧。《玉篇·魚部》:“鰲,魚名。”唐代王維詩《送秘書晁監(jiān)還日本國》有:“鰲身映天黑,魚眼射波紅。”
李白的《猛虎行》中也有:“巨鰲未斬海水動,魚龍奔走安得寧。”由此可見鰲是傳說中的海中大龜或大鱉。江南地區(qū)地理位置靠海,所以更容易把日常建筑上的這
類吻獸與海中神獸聯(lián)系起來。當(dāng)然這只是我的一種猜測,鰲魚這一稱呼是否僅是江南地區(qū)的專利?江南地區(qū)如此稱呼是否另有原因?這些疑問還需進一步考證。
正
吻、大吻
另外,明清時期對鴟尾還有一些叫法,如正吻、大吻,這種吻獸位于正脊兩端,故稱正吻。明清兩代,用
于紫禁城建筑上的這類吻獸個頭都不小,故稱大吻。這些叫法都是俗稱,簡單得多,也平民化得多。
其它的一些關(guān)于鴟尾名稱的說法過
于復(fù)雜,這些名稱在幾千年的流傳過程中肯定有相當(dāng)多的訛謬(祠尾之說就是一例)。其實這名稱怎么叫指的都是正脊兩端的獸飾部件。當(dāng)然,也不能作無名氏。所
以比較普遍、比較廣泛、比較被人認可的鴟尾、鴟吻這些名稱便沿用至今了。
第四節(jié) 清代實物
清代建筑現(xiàn)存者多;雖經(jīng)二百余年之長期間,結(jié)構(gòu)方面變化極微,蓋因數(shù)千年來,變化已達極點,又因工程做法之刊行,遂呈滯定狀
態(tài)。故此期間實物,其堪注意之點乃在其類別及全局之布置。茲就實物大致分論之。
一 宮殿
北京故宮[1][2]
現(xiàn)存清代建筑物,最偉大者莫如北京故宮,清宮規(guī)模雖肇自明代,然現(xiàn)存各殿宇,則多數(shù)為清代所建。今世界各國之帝皇宮殿,規(guī)模之大,面積之廣,無與倫比。
故宮四周繞以高厚城垣,曰紫禁城。城東西約七百六十米,南北約九百六十米,其南面更伸出長約六百米,寬約一百三十米之前庭。前庭之最南端為天安門,即宮之
正門也。天安門之內(nèi),約二百米為端門,橫梗前庭中,又北約四百米,乃至午門,即紫禁城之南門也。
紫禁城之全部布局乃以中軸線上之外朝三殿,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為中心,朝會大典所御也(第147圖)。三殿之后為內(nèi)庭三宮,乾
清宮,交泰殿,坤寧宮,更后則為御花園。中軸線上主要宮殿之兩側(cè),則為多數(shù)次要宮殿。此全部宮殿之平面布置,自三殿以至于后宮之任何一部分,莫不以一正兩
廂合為一院之配合為原則,每組可由一進或多進庭院合成。而紫禁城之內(nèi),乃由多數(shù)庭院合成者也。此庭院之最大者為三殿。自午門以內(nèi),其第一進北面之正中為太
和門,其東西兩廂則左協(xié)和門,右熙和門,形成三殿之前庭。太和門之內(nèi)北為太和殿,立于三層白玉石陛之上,東廂為體仁閣,西廂為弘義閣,各殿閣間綴以廊屋,
合為廣大之庭院。與太和殿對稱而成又一進之庭院者,則保和殿也。保和殿與太和殿同立于一崇高廣大之工字形石陛上,各在一端,而在石陛之中則建平面正方形而
較矮小之中和殿,故其四合庭院之形制,不甚顯著,其所予人之印象,竟使人不自覺其在四合庭院之中者。然在其基本布置上,仍不出此范圍也。保和殿之后則為乾
清門,與東側(cè)之景遠門,西側(cè)之隆宗門,又合而為一庭院。但就三殿之全局言,則自午門以北,乾清門以南實際上又為一大庭院,而其內(nèi)更劃分為四進者也。此三殿
之局,蓋承古代前朝后寢之制,殆無可疑。但二者之間加建中和殿者,蓋金、元以來柱廊之制之變相歟。
乾清門以北為乾清宮,交泰殿,坤寧宮,即內(nèi)庭三宮是也。乾清宮之東西廂為端凝殿與懋勤殿,坤寧宮之東西廂為景和門與隆福門。坤寧宮之北為坤寧門,以基化門
端則門為其兩廂。其全部布置與外朝三殿大致相同,但具體而微。
除三殿三宮外,紫禁城內(nèi),尚有自成庭院之宮殿約三十區(qū),無不遵此“一正兩廂”之制為布置之基本原則。內(nèi)庭三宮之兩側(cè),東西各為六宮;在明代稱為“十二
宮”,清之世略有增改,以致不復(fù)遙相對稱者,可謂為后宮之各“住宅”。各院多為前后兩進,羅列如棋盤,但各院與各院之間,各院與三宮之間,在設(shè)計上竟無任
何準(zhǔn)確固定之關(guān)系。外朝東側(cè)之文華殿與西側(cè)之武英殿兩區(qū),為皇帝講經(jīng)藏書之所。紫禁城之東北部,東六宮之東,為寧壽宮及其后之花園,為高宗禪位后所居,其
后慈禧亦居矣。此區(qū)規(guī)模之大,幾與乾清宮相埒。西六宮西之慈寧宮,壽康宮,壽安宮,均為歷代母后所居。
就全局之平面布置論,清宮及北京城之布置最可注意者,為正中之南北中軸線,自永定門正陽門,穿皇城,紫禁城,而北至鼓樓,在長逾七公里半之中軸線上,為一貫連續(xù)之大平面布局自大清門(明之大明門,今之中華門)以北以
至地安門,其布局尤為謹嚴,為天下無雙之壯觀。唯當(dāng)時設(shè)計人對于東西貫穿之次要橫軸線,不甚注意,是可惜耳。
清宮建筑之所予人印象最深處,在其一貫之雄偉氣魄,在其毫不畏懼之單調(diào)。其建筑一律以黃瓦紅墻碧繪為標(biāo)準(zhǔn)樣式(僅有極少數(shù)用綠瓦者),其更重要莊嚴者,則
襯以白玉階陛。在紫禁城中萬數(shù)千間,凡目之所及,莫不如是,整齊嚴肅,氣象雄偉,為世上任何一組建筑所不及。
三殿
外朝三殿為紫禁城之中心建筑,亦即北平城全局之中心建筑也。三殿及其周圍門廡之平面布置已于上文略述,今僅各個分別略述之。
(一)太和殿
平面廣十一間,深五間,重檐四阿頂,就面積言,為國內(nèi)最大之木構(gòu)物(第148
圖)。殿于明初為奉天殿,九楹,后改稱皇極殿。明末毀于李闖王之亂。順治三年重建,康熙八年又改建為十一楹,十八年災(zāi),今殿則康熙三十六年(公元1697
年)所重建也。殿之平面,其柱之分配為東西十二柱,南北共六行,共七十二柱,排列規(guī)整無抽減者,視之宋遼諸遺例,按室內(nèi)活動面積之需要而抽減改變其內(nèi)柱之
位置者,氣魄有余而巧思則遜矣。殿階基為白石須彌座,立于三層崇厚白石階上,前面踏道三出,全部鐫各式花紋,雕工精絕,殿斗拱下檐為單杪重昂,上檐為單杪
三昂。斗拱在建筑物全體上,比例至為纖??;其高尚不及柱高之六分之一;當(dāng)心間補間鋪作增至八朵之多。在梁枋應(yīng)用上,梁栿斷面幾近乎正方形,闌額既厚且大,
其下更輔以由額,其上僅承托補間鋪作一列,在用材上頗不經(jīng)濟,殿內(nèi)外木材均施彩畫,金碧輝煌,莊嚴美麗(第149
圖)。世界各系建筑中,唯我國建筑始有也。
(二)中和殿
在太和殿與保和殿之間,立于工字形三層白玉陛中部之上。其平面作正方形,方五間單檐攢尖頂,實方形之大亭也。殿階基亦為白石須彌座,前后踏道各三出,左右
各一出,亦均雕鏤,隱出各式花紋。殿斗拱出單杪雙昂,當(dāng)心間用補間鋪作六朵。殿四面無壁,各面均安格子門及檻窗。殿中設(shè)寶座,每遇朝會之典,皇帝先在此升
座,受內(nèi)閣,內(nèi)大臣,禮部等人員行禮畢,乃出御太和殿焉。殿建于順治三年(公元1650年),以后無重建紀錄,想即清初原構(gòu)也。
(三)保和殿 為三殿之最后一殿,九楹,重檐九脊頂,為明萬歷重建建極殿原構(gòu)。已詳前節(jié),茲
不贅述。
清宮殿屋不下千數(shù),不能一一敘述,茲謹按其型類各舉數(shù)例:
(四)大清門 明之大明門,即
中華門也。為磚砌券洞門,所謂“三座門”者是也。其下部為雄厚壁體,穿以筒形券三,壁體全部涂丹,下段以白石砌須彌座,壁體以上則為琉璃斗拱,上覆九脊
頂。此類三座門,見于清宮外圍者頗多。中華門或即明代原構(gòu)也。
(五)天安門
于高大之磚臺上建木殿九間,其磚臺則貫以筒形券五道。磚臺全部涂丹,下為白石須彌座。其上木構(gòu)則重檐九脊頂大殿一座。端門,東華門,西華門,神武門,皆屬
此式而略小,其券道則外面作方門,且僅三道而已。
(六)午門 亦立于高臺之上,臺平面作凵字形。中部辟方門三道。臺上木構(gòu)門樓,乃由中部九間,四角方亭各五
間,及東西廡各十三間,并正樓兩側(cè)廡各三間合成。全部氣象莊嚴雄偉,令人肅然。當(dāng)年高宗平定準(zhǔn)噶爾御此樓受獻俘禮,誠堂皇上國之風(fēng),使藩屬望而生畏也。
(七)太和門 由結(jié)構(gòu)方面著眼,實與九間重檐九脊頂大殿無異。所異者僅在前后不作墻壁格子門。而在內(nèi)柱間安
板門耳。故宮內(nèi)無數(shù)間屋,大小雖或有不同,而其基本形制則與此相同也。
(八)體仁閣、弘義閣 九間兩層之木構(gòu),其下層周以腰檐,上層為單檐四阿頂。平坐之上周立擎檐柱。兩閣在太
和殿前,東西相向?qū)χ?。此外延春閣,養(yǎng)性齋,南海之翔鸞閣,藻韻樓,北海慶霄樓,皆此型也。
(九)欽安殿 在神武門內(nèi)御花園。頂上平用四脊四角吻,如重檐不用上檐,而只用下檐者,謂之盝頂。
(十)文淵閣[3](第150、151圖)
在外朝之東,文華殿之后,乾隆四十一年(公元1776年)仿寧波范氏天一閣建,以藏四庫全書者也。閣兩層,但上下兩層之間另加暗層,遂成三層;其平面于五
間之西端另加一間以安扶梯,遂成六間,以應(yīng)易大衍鄭注“天一生水,地六承之”之義。外觀分上下二層,立于階基之上。下層前后建走廊腰檐,上層欄窗一列,在
下層榑脊之上,在原則上與天一閣相同。然其全體比例及大木結(jié)構(gòu)皆為工程做法則例宮式做法,屋頂不用硬山而用九脊頂,尤與原范相差最甚也。
(十一)雨華閣
為宮內(nèi)供奉佛像諸殿閣之一。閣三層,平面正方形,但因南端另出抱廈,遂成長方形,南北長而東西狹。第一層深廣各三間,并前抱廈深一間,東西另設(shè)游廊,第二
層深廣各三間;第三層則僅一間而已。閣各層檐不用斗拱,柱頭飾以蟠龍。最上層頂覆金瓦。其形制與北平黃寺,熱河行宮諸多相似之點,為前代所無,蓋清代受西
藏影響后之特殊作風(fēng)也。
北京清宮其他殿堂無數(shù)。限于篇幅,茲不詳論。
沈陽故宮
在遼寧沈陽城內(nèi),建于清初,規(guī)模狹隘。其外朝布置無三殿之制,僅于廣庭北端正中建八角形殿曰大政殿,其兩側(cè)沿廣庭之東西各立亭十。內(nèi)庭宮室則視北平民間豪
富府第且有遜色也。
二 苑囿離宮及庭園
(一)西苑
西苑在北京皇城內(nèi)紫禁城之西,就太液池環(huán)筑,分為南海、中海、北海三部。自金、元、明以來,三海即為內(nèi)苑。清代因之屢世增修,現(xiàn)存建筑均清代所建。池之四
周散布多數(shù)小山,北海之中一島曰瓊?cè)A,南海一島曰瀛臺,其建筑則依各山各島之地勢而分布之。而各組建筑物布置之基本原則,則仍以一正兩廂合為一院之基本方
式為主,而稍加以變化。
南海布置以瀛臺為中心,因島上小山形勢,作為不規(guī)則形之四合院,樓閣殿亭,與假山楊柳互相輝映,至饒風(fēng)趣,島上建筑大多建于康熙朝。清末光緒帝曾被囚于
此,民國初年袁世凱以中南海為總統(tǒng)府,而瀛臺則副總統(tǒng)黎元洪所居也。
南海與中海之間為寬約一百余米之堤,其西端及西岸相連部分,有殿屋三四十院,約數(shù)百間,其中以居仁堂、懷仁堂為主。殿屋結(jié)構(gòu)頗為簡樸,如民居之大者,植以
松柏楊柳、玉蘭海棠,清幽雅馴,誠可為游憩之所,民初總統(tǒng)府所在也。
中海東岸半島上為千圣殿、萬善殿、佛寺及其附屬廡屋等,頗為幽靜。西岸紫光閣崇樓高峻,為康熙試武舉之所。
北海在三海中風(fēng)景最勝,其南端一半島,介于北海中海之間,筑作團城,其上建承光殿即金之瑤光臺也。自半島之西,白石橋橫達西岸,為金鰲玉■橋。在半島之北
隔水相望者為瓊?cè)A島,有石橋可達,橋面曲折,頗饒別趣。島上一山,高約三四十米,永安寺寺門與橋頭相對,梵宇環(huán)列,直上山巔為白塔。塔為瓶形塔,建于清順
治八年(公元1651
年),其址即金之廣寒宮也。瓊?cè)A島山際尚有仙人承露盤等勝,蓋漢以來宮苑中之傳統(tǒng)點綴也。島之北面長廊繞之,廊之正中曰漪瀾堂,其樓曰遠帆樓。長廊以外更
繞以白石欄楯,長幾達三百米,隔岸遙瞻至為壯觀。太液池北岸西部為闡福寺,大西天等梵宇。其中萬佛樓全部琉璃磚砌成,其外形模仿木構(gòu)形制,為雙層大殿,廣
五間,下層作腰檐,上出平坐,上層則重檐九脊頂。
北海北岸諸單位中,布置精巧清秀者,莫如鏡清齋[4](第152—154圖,今亦稱靜心齋)。其全局面積長僅一百一
十余米,廣七十余米,地形極不規(guī)則,高下起伏不齊,作成池沼假山,堂亭廊閣,棋布其間,綴以走廊,極饒幽趣,其所予人之印象,似面積廣大且純屬天然者。然
而其中各建筑物雖打破一正兩廂之傳統(tǒng),然莫不南北東西正向,雖峰巒池沼勝景無窮,然實布置于極小面積之內(nèi),是均驟睹者所不覺也。園內(nèi)建筑大多成于乾隆二十
三年(公元1758年),唯疊翠樓則似較晚。
(二)圓明園[見注4](第155圖)
圓明園“實物”,今僅殘址廢墟而已。圓明園與其毗連之長春園,萬春園,稱曰三園,其中建筑物一百四十余組,統(tǒng)轄于圓明園總管大臣,實際乃一大園也。三園之
中,圓明園最大,其中大多數(shù)建筑于乾隆一朝,長春及其北部之意大利巴洛克式建筑(第156、157圖)亦同時所建。咸豐十年(公元1860年)英法聯(lián)軍破
北京,先掠三園,后因清政府俘留議和使臣,虐待致死,于是英軍派密切爾(Sir John
Mitchel)所部及騎兵圍赴園加以有系統(tǒng)之焚毀破壞,百余處建筑之得幸免者,僅十余處而已。
三園設(shè)計最基本之部分乃在山丘池沼之布置,其殿宇亭榭則散布其間。在建筑物成組之平面上,雖仍重一正兩廂均衡對稱,然而變化甚多。例如方壺勝境,其部臨
水,三樓兩亭,綴以回廊。而正樓之前,又一亭獨立,其后則一樓五殿合為一院,均非傳統(tǒng)之配置法。又如眉月軒,問月樓,紫碧山房,雙鶴齋諸組,均隨地勢作極
不規(guī)則之隨意布置。各個建筑物之平面,亦多新創(chuàng)形式者;如清夏齋作工字形,涵秋館略如口字形,澹泊寧靜作田字形,萬方安和作卐字形,眉月軒之前部作偃月
形,湛翠軒作曲尺形,又有三卷,四卷,五卷等殿。然就園庭布置之觀點論,三園中屋宇過多,有害山林池沼之致,恐為三園缺點耳。
園內(nèi)殿宇之結(jié)構(gòu),除安佑宮,余衛(wèi)城,正大光明殿外,鮮用斗拱。屋頂形狀僅安佑宮大殿為四阿頂,其余九脊頂,排山,硬山或作卷棚式,不用正脊,一反宮殿建筑
之積習(xí),而富于游玩趣味。此外亭榭,游廊橋梁,以至船艇冰床之屬,莫不形式特異,爭妍斗奇。蓋高宗之世,八方無事,物力殷闐,為清代全盛時期。除三園外,
同時復(fù)營靜明園(玉泉山),靜宜園(香山),清漪園(后改名萬壽山頤和園),謂之三山,土木之盛,莫此為甚。
長春園北部之意大利后期文藝復(fù)興式建筑[5](第156、157圖),其內(nèi)部平面布置如何,已頗難考;但在外觀言,其比例權(quán)衡,不
臻上品。但雕飾方面如白石雕柱及其它欄楯壁版等,頗極精致;以琉璃料作各種歐式紋飾,亦為有趣之產(chǎn)品。除各地教堂外,我國最初期之洋式建筑,此其最重要者
也。
(三)熱河行宮
熱河承德之避暑山莊系康熙四十二年清圣祖所肇建,就天然風(fēng)景區(qū)而形成者也。其行宮境界繞以石垣,垣石皆不規(guī)則形,即所謂“虎皮石墻”者。石垣界限亦不甚規(guī)
則,隨地勢彎曲起伏,全部極饒自然趣味。園中“敞殿飛樓,平臺奧室,咸各因地勢任天趣,不崇華飾,妙極自然”[6],蓋與圓明園略同其趣者
也。
園南門麗正門之內(nèi)為澹泊誠敬殿及其附屬殿屋,為山莊之正殿。清帝接見藩王等多在此。此部之后,以湖為設(shè)計中心,湖四周岡巒環(huán)抱有三十六景之勝。其中如芝徑
云堤,由澹泊誠敬后萬壑松風(fēng)之北,長堤蜿蜒直渡芳洲。堤左右皆湖,中架木為橋,橋兩端各樹一坊,蓋仿西湖風(fēng)景也。湖北岸之萬樹園,高宗屢賜宴諸藩王處。西
峪風(fēng)景清幽,高宗所最愛幸。
民國初年,以行宮為熱河都統(tǒng)公署,保存尚佳。迨自東北軍湯玉麟部駐防
以后,以行宮為省政府,殿宇裝修,胥供焚料,數(shù)百年古樹,任意砍伐。舊日規(guī)模破壞殆盡矣。
(四)頤和園
北平西郊現(xiàn)存唯一完整之清代苑囿,清末慈禧太后就清漪園所改建也。園環(huán)昆明湖作。其主要建筑均在湖北岸萬壽山上及山麓,園之大宮門在山之東焉。入門為仁壽
殿,為園之正朝。自殿后樂壽堂,長廊里許,沿湖岸至山之南,為排云殿。山南面累石為攔土墻,成高約百米之高臺,上建八角三層四檐之佛香閣,為全景重心所
系。閣后山巔琉璃磚砌萬佛樓,曰眾香界,則山之最高處也。山麓各部庭院棋布,不如排云殿及其前后殿宇之正整拘謹,而較富隨意之趣。例如諧趣園,園中小池自
然,累石為岸,小榭數(shù)曲,踞臨池上,清幽盡致,為頤和園中最秀麗之一組建筑。
萬壽山之背面,沿山作西藏式石樓,與前山迥異其趣;松林密茂,曲徑蜿蜒,尤富山林景色。山北麓下小溪彎曲,俗呼蘇州河,極為幽靜。
湖之南岸為龍王廟,于小島上架石橋十七孔以達之,雖亦壯觀,然附近濯濯無樹,遂索然無味矣。
北方諸苑囿,在布置取材方面,多以明末清初江南諸園為藍本。今京滬鐵路沿線各縣,名園甚多,如蘇州怡園,拙政園,獅子林,汪園,羨園等,皆其名例。獅子林
傳出自元倪瓚手,但經(jīng)后世篡改,殊不類瓚生平疏落之作風(fēng)。汪園面積不足一畝,而深豁洞壑,落落大方。相傳乾隆間蔣楫所建。木瀆鎮(zhèn)嚴氏羨園,面積頗廣,區(qū)劃
院宇。軒廳結(jié)構(gòu),廊廡配列。以至門窗欄檻,新意層出,不落常套;而其后部小池,上跨石梁,僅高出水面數(shù)寸,池周湖石錯布,修木灌叢,深淺相映,尤為幽絕
(第158、159
圖)。大抵南中園林,地不拘大小,室不拘方向,墻院分割,廊廡分割,或曲或偏,隨宜施設(shè),無固定程式。其墻壁以白色灰色為主,間亦涂抹黑色其間,配列漏
窗,雅素明凈,能與環(huán)境調(diào)和。其木造部分,多用橙黃褐黑深紅等黯幽色彩,故人為之美,清幽之趣,并行不悖[7]。
三 壇廟
清代壇廟建筑,多沿朱明之舊,天安門之內(nèi),午門之外,東為太廟,西為社稷壇。外城永定門內(nèi),東為阛丘(亦稱天壇),西為先農(nóng)
壇。方澤(地壇)在安定門外。日壇在朝陽門外東郊;月壇在阜成門外西郊??讖R及太學(xué)與城中最大之喇嘛寺雍和宮均在安定門內(nèi)。皆京城之重要壇廟也。其大多數(shù)
壇廟之布置,均以前朝后寢為定則。其祭祀之禮,舉行于前面之壇或殿中,其后殿則為安奉神位之所。凡遇大祀則迎神位至前壇或殿受禮焉。茲僅舉數(shù)例:
(一)天壇 天壇建筑可分為兩組,圜丘在前,祈年殿在后。
圜丘為祭天之所,為壇三層,其平面圓形,蓋以象天也。壇全部白石砌成;每層均周以欄楯,四面均出踏道九級。上層徑九丈(營造尺),下層徑二十一丈,共高約
一丈六尺。壇之四面繞以矮垣,曰壝,每面設(shè)欞星門三道。其北門之北為皇穹宇,為一平面圓形單檐之小殿,蓋平時安奉上帝神位之殿也。遇祭典則迎神位置于圜丘
之上受祭,禮畢則又回置皇穹宇中。殿立于白石高基之上;其南面辟門,其他三面均甃以磚壁。頂蓋藍色琉璃瓦,頂尖撮以金頂。殿前左右為東西廡各五間,此外尚
附有神庫神廚等建筑焉。圜丘初建于明代,較今存者較小較高,清初仍之,今壇則乾隆年間所改建也?;蜀酚钣诿鞔局亻?,乾隆八年改建,始成今制焉。祈年殿
(第160圖)在圜丘之北,祈谷之所也;在明本稱大享殿,至乾隆十六年始改今名。祈年殿之后為皇乾殿,平時安奉上帝及配祀諸帝神位。祈年殿平
面圓形,檐三重,上安金頂,立于三層圓壇之上。其壇之制略如圜丘,而徑較大,殿用內(nèi)外柱二周,各十二柱,中更立龍井柱四。圓周十二間均安格甬門,無磚壁。
皇乾殿五間,單檐廡殿頂,立于單層石基之上,基四周亦繞以石欄。祈年殿本明建,光緒十五年(公元1889年)毀于雷火,翌年重修,即現(xiàn)存殿是也?;是罴?
祈年殿前之祈年門,則尚為明嘉靖二十四年(公元1545年)竣工之原構(gòu)。祈年殿及圜丘兩組外,復(fù)繞以繚垣,垣內(nèi)古柏蒼茂,為今日北京公園之一。
(二)社稷壇 在天安門內(nèi)之西側(cè),祀大社大稷。其壇方形,兩層白石砌成,無欄楯雕飾;其上層
以五色土辨方分筑。其四面繞以壝;每面立欞星門。壝北門之北為拜殿五間,又北享殿五間,均明代遺構(gòu)也。民國以來,開放社稷壇為公園,其享殿即今稱中山堂者
是也。
四 陵墓
清代陵墓,分布四區(qū)。其在關(guān)外者二區(qū),在遼寧省新賓縣及沈陽市。入關(guān)后,別為東西二陵。東陵在今河北省興隆縣昌瑞山;西陵在河
北省易縣永寧山下。東陵葬順治,康熙,乾隆,咸豐,同治諸帝及后妃;西陵則雍正,嘉慶,道光,光緒諸帝及后妃葬焉。
清代陵墓之制,大體襲明陵舊觀,然亦略有新獻。寶頂除平面作圓形外,尚有兩側(cè)作平行直線,兩端作半圓形者。其在寶頂與方城之間,另設(shè)半月形天井,謂之月牙
城者,非明代所有。至始沈陽昭陵,福陵,陵垣高厚如城垣,上施垛堞,建角樓,尤為罕見之例。故清陵雖遵明陵舊規(guī),但局部上則頗多出入之處。至于地宮結(jié)構(gòu),
雖歷代陵墓未經(jīng)發(fā)掘,又無文獻可征,難求究竟,唯清陵地宮,則因尚有樣式房雷氏圖樣及各陵工程案冊可考,故所知較詳。其地面全部布置,關(guān)內(nèi)關(guān)外略有不同。
沈陽昭陵及西陵泰陵,可為兩式典型作品。
昭陵[8](第161圖)
在遼寧沈陽市北,為清太宗皇太極之陵。其陵地繞以圍墻兩重,外墻南面正中辟門,門外為牌樓及值房數(shù)間。門內(nèi)為神道,兩旁列華表及走獸共七對;其北正中為碑
亭,亭北兩旁又列華表一對,又北為朝房,東西各二間,又北則內(nèi)墻,南面正中隆恩門也。內(nèi)墻制如城墻,上施垛堞,隆恩門制如城門,城墻四隅建角樓,其方城明
樓則與隆恩門遙相對立。隆恩門之內(nèi),左右有東西配樓,更北為東西配殿,正北居中則隆恩殿,殿后即方城明樓也。內(nèi)墻北壁之外為圓城寶頂,但圓城之前,方城明
樓之后,有新月形小院。日月牙城。寶頂之后,土山回抱,為人造假山,即所謂隆業(yè)山也。
昭陵之布置,頗為奇特,其可注意者有下列諸點:
1.陵地全部繞以圍墻,并隆業(yè)山及神道亦在墻內(nèi)。
2.內(nèi)墻作城墻形并施垛堞,建城樓角樓。
3.月牙城之制,為明代所無,開清陵特有之例。
4.其神道兩側(cè)石獸自南而北,每對間之距離遞減;其東西朝房之布置亦如之,故東側(cè)者西向微偏南,西側(cè)者東向微偏南,成
為不明顯之八字形,此或因神道短促,故借此以增進透視感覺,以予人以深長之幻象歟。
泰陵[9](第162圖)
泰陵為清世宗(雍正)之陵,在河北易縣西永寧山,西陵之中心部分也。陵之最前為五孔石橋,次石牌坊三座,皆五間六柱十一樓,氣概雄偉(第163圖)。稍北
下馬碑二,石獸二。其后大紅門三洞,單檐四柱;門內(nèi)東側(cè)為具服殿,門北小橋三孔;橋北為圣德神功碑亭,方五間,重檐九脊頂;亭旁四隅各建白石華表。亭北又
為橋一座,七孔。次為石望柱,獅,象,馬,文臣,武臣,各二。文武臣像衣冠介胄均為清式,獅象等體格矮小,氣魄遜明陵遠甚。神道至此,阻以人造小山,使折
東轉(zhuǎn)北,至龍鳳門三道,門柱梁均石制,夾以琉璃壁。門北又越橋兩座,至泰陵神道碑亭。自大紅門至此約一公里余,乃至陵之本身。神道兩側(cè)喬松羅列,甚為嚴
整。
碑亭之北,正中南向者為隆恩門,即陵墻之正門也。門前為大月臺,臺上東西各列朝房及守護班房。隆恩門五間,辟門三道,單檐九脊頂,立于須彌座階基之上;其
前更自有月臺。門內(nèi)正中廣庭之北為隆恩殿,殿前東西配殿。隆恩殿廣五間,深三間,重檐九脊頂。為陵地最巨之建筑物。殿階基及其前之月臺,均繞以白石欄楯。
月臺前出踏道三道,左右各出一道,臺上原列銅鼎,銅鶴,銅鹿各二,今僅鼎存。
殿后丹垣區(qū)隔南北,中辟琉璃花門三道;門內(nèi)為二柱門,如單間牌樓。更北白石祭臺,列石五供;再北為方城明樓。方城明樓之后為寶城及其上寶頂。寶城平面圓
形,但其前部作成月牙城,闊約為寶城直徑之三分之一。正中有琉璃影壁,正對方城隧道,左右設(shè)踏跺,以達城上明樓。寶頂之下即為地宮。自隆恩門左右,陵墻周
繞全部陵地,并寶城寶頂包括于內(nèi),其制與明陵同。
諸陵地宮結(jié)構(gòu),雖未經(jīng)發(fā)掘,但樣式房雷氏圖樣頗多,可供參考。惜均為嘉慶以后物,然審其體制,以前結(jié)構(gòu)當(dāng)亦大同小異也。
西陵各陵地宮,除泰陵無圖可考外,見于雷氏圖者,有昌陵(嘉慶),慕陵(道光),崇陵(光緒),及后妃陵墓共六處。就中昌陵(第164
圖)、崇陵規(guī)模最巨。地宮全部為磚石券穹窿構(gòu)成,共計七重,其最外為隧道券二重,閃當(dāng)券一重;其次罩門券,則地宮之外門也。罩門之內(nèi)為明堂。其前后貫以門
洞券,地宮之前室也。明堂之后為穿堂,以達金券,地宮之正宮,奉安梓宮之所也。罩
門,明堂,穿堂,金券四部之上,均覆以琉璃瓦,吻脊走獸俱全,如普通宮殿形狀,其上更覆以灰土。然道光二年,上諭停止地宮覆琉璃瓦,故其后不復(fù)用焉。東陵
之定陵(咸豐)定東陵(咸豐兩后),惠陵(同治),規(guī)模布置亦均如此,當(dāng)為清陵中最通行之配置;然如光緒崇陵,更將金券前之穿堂擴大為一室,而將明堂前后
門洞券加長,使與穿堂埒,則視昌陵似更大矣。
清陵循明舊制,其布置雖大致相同,然亦頗多變化,尤以方城寶城部分為甚。其寶城平面,自半圓形(昭陵)圓形(泰陵)以至短長圓形(景陵,昌陵)以至狹長圓
形(孝陵,惠陵,崇陵)均有之。月牙城雖成一主要特征,然亦有例外,如泰東陵,定東陵,均無月牙城。慕陵簡陋,僅作寶頂,并寶城方城明樓亦無之。定東陵兩
后陵左右并列,自下馬碑,碑亭以至寶城寶頂,莫不完備;隔壁相襯,視慕東陵之后妃十七寶頂,掬促共處一地,其儉侈懸殊亦甚矣。至于陵之前部,自隆恩門及其
外朝房,守護班房,隆恩殿及其配殿,以至琉璃花門,則鮮有增損焉。
五 寺廟
我國寺廟建筑,無論在平面上、布置上或殿屋之結(jié)構(gòu)上,與宮殿住宅等素?zé)o顯異之區(qū)別。蓋均以一正兩廂,前朝后寢,綴以廊屋為其基
本之配置方式也,其設(shè)計以前后中軸線為主干,而對左右交軸線,則往往忽略。交軸線之于中軸線,無自身之觀點立場,完全處于附屬地位,為中國建筑特征之一。
故宮殿寺廟,規(guī)模之大者,胥在中軸線上增加庭院進數(shù),其平面成為前后極長而東西狹小之狀。其左右若有所增進,則往往另加中軸線一道與原有中軸線平行。而兩
者之間,并無圖案上之關(guān)系,可各不相關(guān)焉。清代建筑承二千余年來傳統(tǒng),仍保存此特征,前所舉宮殿實例,固均如是。至于寺廟亦莫不如是焉。
曲阜孔廟[10](第165—167圖)
闕里至圣廟為我國淵源最古,歷史最長之一組建筑物,蓋自孔子故宅居室三間,二千余年來,繁衍以成國家修建,帝王瞻拜之三百余間大廟宇,實世上之孤例??讖R
之?dāng)U大,至現(xiàn)有規(guī)模,實自宋始。歷代屢有增改,然現(xiàn)狀之形成,則清雍正乾隆修葺以后之結(jié)果也。廟制前后共分為庭院八進,貫徹縣城南北,分城為東西二部。前
面第一進南面正門邇接曲阜縣城南門,作欞星門,其內(nèi)前三進均為空庭,松柏蒼茂。每進以丹垣區(qū)隔南北,正中辟門。自第四進以北,廟垣四隅建角樓,蓋廟地之本
身也。其南面正中門曰大中門,第四進之北,崇閣曰奎文,即上節(jié)所述明弘治十七年之建筑物也。奎文閣之前,庭院之正中,為同文門,與閣同時建,內(nèi)立漢魏齊隋
唐宋碑十九通,兩側(cè)碑亭則民國二十二年所建。庭院左右為駐蹕與齋宿??拈w之北,為第五進庭院,有碑亭十三座,計金亭二,元亭二,明清亭九。庭院東西為毓
粹、觀德二門,為城東西二部交通之孔道。自此以北,乃達廟之中心部分,計分為三路;中部入大成門,至大成殿及寢殿。大成門兩側(cè)掖門曰金聲門,曰玉振門,其
北兩側(cè)為東廡西廡,歷代賢哲神位在焉。大成殿之前,庭院正中為杏壇,相傳為孔
子講學(xué)之址。寢殿之后更進一院為圣跡殿,明萬歷間建,以藏圣跡圖刻石者也。東路南門曰承圣門,為元代遺構(gòu);門內(nèi)為詩禮堂及崇圣祠,祀孔子五代祖先。西路南
門曰啟圣門,亦元建;門內(nèi)為金絲堂及啟圣殿與寢殿,祀孔子父母。此三路以北又合為最后一進,神庖神廚在焉。
孔廟各個建筑中,前已略述金碑亭,元承圣啟圣二門,明奎文閣等,清代所建則以大成殿為最重要(第166、
167圖)。大成殿平面廣九間深五間,重檐九脊頂,立于重層石階基之上,階基之前更出月臺,繞以欄楯。殿四周廊檐柱均用石制,其前面十柱均雕蟠龍圍繞,上
下對翔,至為雄偉,兩側(cè)及后面則為八角柱。其殿身檐柱及內(nèi)柱則均木制。殿斗拱下檐單抄雙昂,上檐單杪三昂,均為平置假昂?,F(xiàn)存殿屋建于清雍正八年(公元
1730年),蓋雍正二年落雷焚燒后重建也。殿階石刻則似明代遺物,大成門在大成殿之南,與奎文閣相對。其平面廣五間,深兩間,單檐九脊頂,立于白石階基
之上,其前后檐柱均為石柱,當(dāng)心間兩平柱雕龍如大成殿之制,斗拱重昂,鎦金斗拱與大成殿同為清宮式標(biāo)準(zhǔn)樣式。
佛寺 清代佛寺在平面之布置上,多遵明舊
制。在中軸線上,最前為山門,門內(nèi)庭院中,或于左右設(shè)鐘鼓樓,次為天王門(或天王殿),又次為主要殿宇及配殿,在前后各進配殿之間,或以廊屋相聯(lián),如明以
前之制。然只用配殿,不用廊屋,而各層庭院之間,以丹垣區(qū)隔者,亦極常見,如通常住宅然,尤以規(guī)模較小之寺廟為多。至于結(jié)構(gòu)方面,大致以《工程做法則例》
為主要標(biāo)準(zhǔn)。但在雕飾方面,則北京喇嘛寺,如雍和宮,黃寺等等,時有西藏作風(fēng)之表現(xiàn)。至若頤和園萬壽山北坡諸寺,與熱河行宮諸寺,均以磚石砌作崇樓,頗似
歐式建筑,蓋均西藏影響,為明以前所未見也。
六 磚石塔
佛塔
清代建筑佛塔之風(fēng),雖不如前朝之盛,然因年代較近,故現(xiàn)存實物頗多,且地方為爭取本地功名故,佛塔而外文峰塔遂幾成為每一縣城東南方所必有之點綴矣。
北海白塔 在北京北海瓊?cè)A島山巔(第168圖),北京風(fēng)景線上,最顯著之一塔
也。塔雖為佛塔,實為內(nèi)苑風(fēng)景之裝飾品。建于順治八年(公元1651年),為清代最早佛塔之一。塔作瓶形,下為高大之方須彌座,其上為金剛?cè)θ兀习菜?
肚(亦稱寶瓶)。塔肚之正面,作龕如壺門,曰眼光門,塔肚以上為塔脖子,及其上十三天,并圓盤二重,日月火焰等。此式佛塔自元代始見于中國,至清代而在形
制上發(fā)生顯著之巨變。元塔須彌座均上下兩層相疊,明因之,至清乃簡化為一層,其比例亦甚高大。須彌座以上,元、明塔均作蓮瓣以承塔肚,清塔則作比例粗巨之
金剛?cè)θ?。元、明塔肚肥矮,外輪線甚為圓和,清塔較高瘦梗澀,并于前面作眼光門以安佛像或佛號。元、明塔脖子及十三天比例肥大,其上為圓盤及流蘇鐸,更
上為寶珠,至清塔則塔脖子十三天瘦長,其上施天盤地盤,而寶珠則作日月火焰。此蓋受蒙古喇嘛塔之影響,而在各細節(jié)上有此變動也。
法海寺門塔 北京西山靜宜園之南,有舊法海寺殘址,其寺門之外,砌石為臺,下為券門,上立
瓶形塔[11](第169圖),清順治十七年(公元1660年)所建也。其須彌座平面四出軒,座上不施金剛?cè)?,而代以四層階級形之座。塔肚四
面均作眼光門;十三天高瘦如柱,僅微有收分,較之北京妙應(yīng)寺元塔,迥異其趣。相傳居庸關(guān)上,原亦有塔,今已不存,其原狀殆亦與此相似者歟?
大云寺塔[8](第170圖)
山西臨汾大云寺磚塔,清順治八年建。塔平面正方形,高五級,上更立八角形頂一層,驟觀似為六層者。最下層內(nèi)辟方室,于地面作蓮瓣覆盆,上安龐大鐵佛頭,高
約六七米,以上各層均實心,不可登臨,各層塔身向上遞減,線條方澀,毫無圓和之感。其四角皆作海棠瓣,上砌斗拱承檐,檐出甚短,塔身壁面鑲嵌琉璃隱起佛
像,或作方池,或作圓頂淺龕;上三層圓龕上且出小檐一段為飾。最上八角亭,八面且砌八卦。此塔全部樣式為以往佛塔所未曾有,其對于建筑部分,亦似缺乏深切
了解,雖別開生面,實非建筑上品也。
碧云寺塔(第171圖)
在北京西山碧云寺。寺建于元,明代重修,塔則清乾隆十二年(公元1747年)所建也。塔為金剛寶座式,形制與北京真覺寺明塔相似,但因地據(jù)山坡,且建于重
層石臺之上,故氣魄較為雄壯。此外就各部細節(jié)比較,兩塔不同之點尚多。明塔寶座平面方形,須彌座以上以檐將座身劃分為五層;清塔則平面略作土字形,自下至
上,以樣式大小不同之須彌座五座相疊,在圖案上呈現(xiàn)凌亂之象,不如明塔之單純安定。明塔于寶座之上,立方形單層多檐塔五座,前面兩塔之間立上檐圓下檐方之純中國式磚亭;清塔則除五塔之外,其前更列瓶形塔二,其方亭上作半圓
球頂,亭上四隅更各置瓶形小塔一,故全部所呈現(xiàn)象,與明塔完全異趣。此塔所用石料為西山漢白玉石,雕工至為精巧,然圖案凌亂,刀法軟弱,在建筑與雕刻雙方
均不得稱為成功之作。
清代類似此式之塔,尚有北京黃寺塔。塔無寶座,僅于階基之上立瓶形塔,四隅立八角四層塔各一。其瓶形塔之塔肚已失去元、明圓和肥碩之曲線,而成上大下小之
圓錐體之一段,其十三天兩側(cè)雕作流云下垂,寶頂圓盤則作六瓣覆鐘形,西藏喇嘛趣味極為濃厚。
此外各地所建佛塔,其形式以八角形為最普通,檐出胥短,鮮用斗拱。各地所見文峰塔,東南及西南諸省隨地可見,其形制及結(jié)構(gòu),則與佛塔并無顯著之區(qū)別也。
七 住宅
住宅建筑,古構(gòu)較少,蓋因在實用方面無求永固之必要,生活之需隨時修改重建。故現(xiàn)存住宅,胥近百數(shù)十年物耳校注[25],在建筑種類中,唯住
宅與人生關(guān)系最為密切。各地因自然環(huán)境不同,生活方式之互異,遂產(chǎn)生各種不同之建筑。今就全國言,約略可分為四區(qū);各區(qū)雖各有其特征,然亦有其共征,請先
言其共征。
各區(qū)住宅之主要共征,平面上為其一正兩廂四合院之布置。在各區(qū)中雖在配置之比例上微有不同,然其基本原則則一致也。在結(jié)構(gòu)上,構(gòu)架方法為各區(qū)一致之共征,
在山西雖有磚券結(jié)構(gòu),晉豫陜黃土地帶穴居之風(fēng)雖盛,然構(gòu)架建筑仍為其正統(tǒng)方法也。
就各區(qū)住宅之特征言:
(一)華北及東北區(qū)
住宅建筑以構(gòu)架為主。正面辟廣大之門窗面積,因北方地帶,冬季日影甚斜,可以直入室內(nèi)也。其后面及兩山則甃以厚墻,或土或磚,蓋可以隔絕溫度,冬暖夏涼
也。其廂房之位置,鮮有侵至正房之前者,蓋以避免互相妨礙冬季陽光之曝取,故其庭院多寬敞方正,北京(第172圖)及河北山東東北諸省住宅多
如是。北地冬季寒風(fēng)凜冽,故屋多單層,鮮有樓居者。
(二)晉豫陜北之穴居窯居區(qū) 黃土地帶居民,每于土崖挖穴(第173圖),其較
大之住宅,往往數(shù)穴并列,其間辟門相通;較富有者,穴內(nèi)且甃以磚;乃至地面建筑,亦發(fā)券作窯居形。窯居之風(fēng),山西最為普遍。窯之結(jié)構(gòu),往往以磚券三五并
列。券之兩端或甃以磚壁,或隔以門窗;各券之間,又砌小券為門相通。其屋頂或作平臺,或葺瓦為檐不等,如太原永祚寺大殿,即此式中規(guī)模之較大,而用作佛殿
者也。窯居建筑亦往往有與構(gòu)架并用者,或以窯為下層,窯頂另立構(gòu)架屋舍為樓者,構(gòu)架制度之施用,未因窯居而廢也。
(三)江南區(qū)
長江以南各省,東自江浙,西至川黔,南及閩越,大致均有一共同特征。因氣候較北方溫和,墻壁之用僅求其別內(nèi)外,避風(fēng)雨,故多編竹抹灰,作夾泥墻;屋頂亦無
須望板苫背,僅于椽上浮置薄瓦已足(第174圖)。于是其全部構(gòu)架,用材皆趨向輕簡,所用構(gòu)材均比例瘦細。因無須爭取陽光,故窗牖面積較小,
而廂房往往置于正房次稍間之前,乃至正房與廂房相聯(lián)者;庭院因而狹小,稱為天井焉(第175圖)。南方溫暖卑濕少風(fēng),故樓居之風(fēng)亦較盛。浙贛山岳地帶,以
石砌墻之民居甚多(第176圖)。
(四)云南區(qū)[12]
云南地高爽,雖遠處南疆,氣候四季如春,故其建筑乃兼有南北之風(fēng)。其平面布置近于江南形式,然各房配合多使成正方形,稱“一顆印”,為滇省建筑顯著特征
[13](第177圖)。其平面雖如此拘束,但因樓居甚多,故正房廂房間,因高低大小之不齊,遂構(gòu)成富有畫意之堆積體(第178圖)。在結(jié)構(gòu)方面,仍用構(gòu)
架法,其墻壁多用磚甃。因天清氣朗,宜于彩色之炫耀,故彩畫甚盛;其墻壁顏色亦作土黃色。至于滇西大理、麗江一帶,石產(chǎn)便宜,故民居以石建筑者亦多。山林
區(qū)中井干式木構(gòu)屋,與北歐及美洲之Logcabin 酷似,然以屋頂及門窗之不同,仍一望而知為中國建筑也[見注12](第179圖)。
八 橋梁
清代不唯將殿屋之結(jié)構(gòu)法予以嚴格之規(guī)定,即橋梁做法亦制定官式,故北京附近橋梁,凡建于清代者,如盧溝橋(第180
圖)及清宮苑囿中諸橋,皆為此式作品。清宮式橋梁以券橋為多[14],券均用單數(shù),自一孔至十五、十七孔不等。其券以兩中心畫成,故頂上微尖,蓋我國傳統(tǒng)
之券式也。其三孔以上者,兩券之間作分水金剛墻以承券腳,其橋下河床且作掏當(dāng)裝板,為一種頗不合理之結(jié)構(gòu)。橋上兩側(cè)安石欄,形制如殿陛欄楯之法。
然在京師以外,地方或民間所建橋,則無定式,券橋固最
為通行。其大者如浙江金華之金華江橋[見注8](第181圖),長十三巨孔,高約十六七米,橋面平闊,工程偉大,四川南充縣西橋,亦類此式而
略小。四川萬縣橋一孔如虹,上建小亭,富于畫意。
至于結(jié)構(gòu)殊異之橋,特可注意者,尚有石柱橋及索橋二種。陜西西安附近之灞、浐、灃三水上橋[15],
均以石鼓壘砌為柱,蓋因數(shù)千年來,橋?qū)倚迣役埽纫郧宄鯏?shù)次修建,均三五年即圮,故道光十三年(公元1833年)重修灞橋,乃以西安西南四十里之普濟橋為
藍本。其基以柏木為樁,“石盤作底,石軸作柱,水不搏激,沙不停留”,故建筑以來百年,尚鞏固焉。石軸每間六柱并列,柱中距離為徑之一倍半,其上加石梁一
層,梁上更施托木以受木梁。木梁之上乃置枋板,底土,石版路面焉(第182圖)。浐橋、灃橋,結(jié)構(gòu)與此完全相同,蓋同時所建也。
索橋為西南所特有,其索或竹或鐵。貴州安南縣盤江鐵索橋,為近年滇黔道上行人所熟悉,最近已改建為近代索橋。西康滬定橋以鐵鏈為索,云南元江橋以鐵條為
索,四川灌縣竹索橋長三百三十余米,全部以竹索為之(第184圖),亦我國所特有之結(jié)構(gòu)法之[見注12]。
九 牌坊
牌坊為明、清兩代特有之裝飾建筑,蓋自漢代之闕,六朝之標(biāo),唐宋之烏頭門欞星門演變形成者也。明代牌坊之最著者,莫如河北昌平明長陵之石牌坊(第137
圖),亦為現(xiàn)存牌坊最古之例。清代牌坊之制,亦與殿屋橋梁同,經(jīng)工部制定做法[16],其形制以木構(gòu)為主,木構(gòu)以柱額構(gòu)成若干間,額上施斗拱,其上蓋瓦
頂。北京正陽門外五牌樓及城內(nèi)東西四牌樓,大高玄殿牌樓(第185圖),皆此式顯著之例。石牌樓乃以石模仿木牌樓者,因材料之不同,遂產(chǎn)生風(fēng)趣迥異之比例,如東陵西陵之石牌樓(第163圖)皆為此式要例,而以明長陵牌坊為藍本者
也。琉璃牌坊在結(jié)構(gòu)上實為磚砌之券門,而在其表面以琉璃瓦砌作牌坊之形以為裝飾者,故在權(quán)衡比例上,與木石牌坊實無相同之點(第186圖)。江南廟宇民居
多喜于門前墻壁以磚石砌作牌坊形,亦此式之另一表現(xiàn)也。
第五節(jié) 元·明·清建筑特征之分析
一 建筑型類
城市設(shè)計 元、明、清三朝,除明太祖建都南京之短短二十余年外,皆以今之北京為帝都。元之大都為南北較長東西較短之近正方
形。在城之西部,在中軸線上建宮城;宮城西側(cè)太液池為內(nèi)苑。宮城之東西北三面為市廛民居。京城街衢廣闊,十字交錯如棋盤,而于城之正中立鼓樓焉。城中規(guī)模
氣象,讀馬可波羅行記可得其大概。明之北京,將元城北部約三分之一廢除,而展其南約里許,使成南北較短之近正方形,使皇城之前馳道加長,遂增進其莊嚴氣
象。及嘉靖增筑外城,而成凸字形之輪廓,并將城之全部磚甃。城中街衢沖要之處,多立轉(zhuǎn)角樓牌坊等,而直城門諸大街,以城樓為其對景,在城市設(shè)計上均為杰作
(第187圖)。
元、明以后,各地方城鎮(zhèn),均已形成后世所見之規(guī)模。城中主要街道多為南北東西相交之大街。相交點上之鐘樓或鼓樓,已成為必具之觀瞻建筑。而城鎮(zhèn)中心往往設(shè)
立牌坊,廟宇之前之戲臺與照壁,均為重要點綴。
平面布置,在我國傳統(tǒng)之平面布置上,元、明、清三代僅在細節(jié)上略有特異之點。唐、宋以前宮殿廟宇之回廊,至此已加增其配殿之重要性,致使廊屋不呈現(xiàn)其連續(xù)
周匝之現(xiàn)象。佛寺之塔,在遼、宋尚有建于寺中軸線上者,至元代以后,除就古代原址修建者外,已不復(fù)見此制矣。宮殿廟宇之規(guī)模較大者胥增加其前后進數(shù)。若有
增設(shè)偏院者,則偏院自有前后中軸線,在設(shè)計上完全獨立,與其側(cè)之正院鮮有圖案關(guān)系者。觀之明清實例,尤為顯著,曲阜孔廟,北京智化寺護國寺皆其例也。
至于各個建筑物之布置,如古東西階之制,在元代尚見一二罕例,明以后遂不復(fù)見。正殿與寢殿間之柱廊,為金代建筑最特殊之布置法(第106
圖)元代尚沿用之(第110圖),至明清亦極罕見。而清宮殿中所喜用之“勾連搭”以增加屋之進深者,則前所未見之配置法也。
就建筑物之型類言,如殿宇廳堂樓閣等,雖結(jié)構(gòu)及細節(jié)上有特征,但均為前代所有之類型。其為元明清以后所特有者,個別分析如下:
城及城樓 城及城樓,實物僅及明初,元以前實物,除山東泰安岱廟門為可疑之金元遺構(gòu)外,尚
未發(fā)現(xiàn)也。山西大同城門樓,為城樓最古實例,建于明洪武間,其平面凸字形,以抱廈向外,與后世適反其方向。北京城樓為重層之木構(gòu)樓,其中阜成門為明中葉
物,其余均清代所建。北京角樓及各甕城之箭樓閘樓,均為特殊之建筑型類,甃以厚墻,墻設(shè)小窗,為堅強之防御建筑,不若城樓之純?yōu)橛^瞻建筑也。至若皇城及紫
禁城之門樓角樓,均單層,其結(jié)構(gòu)裝飾與宮殿相同,蓋重莊嚴華貴,以觀瞻為前題也。
磚殿
元以前之磚建筑,除墓藏外,鮮有穹窿或筒券者。唐宋無數(shù)磚塔除以券為門外,內(nèi)部結(jié)構(gòu)多疊澀支出,未嘗見真正之發(fā)券。自明中葉以后,以筒券為殿屋之風(fēng)驟興,
如山西五臺山顯慶寺,太原永祚寺(第144圖),江蘇吳縣開元寺,四川峨眉萬年寺,均有明代之無梁殿。至于清代則如北京西山無梁殿(第188
圖)及北海頤和園等處所見,實例不可勝數(shù),此法之應(yīng)用,與耶穌會士之東來有無關(guān)系,頗堪尋味。
佛塔
自元以后,不復(fù)見木塔之建造。磚塔已以八角平面為其標(biāo)準(zhǔn)形制,偶亦有作六角形者,僅極少數(shù)例外,尚作方形。塔上斗拱之施用,亦隨木構(gòu)比例而縮小,于是檐出
亦短,佛塔之外輪廓線上已失去其檐下深影之水平重線。在塔身之收分上,各層相等收分,外線已鮮見唐宋圓和卷殺。塔表以琉璃為飾,亦為明清特征。瓶形塔之出
現(xiàn),為此期佛塔建筑一新獻,而在此數(shù)百年間,各時期亦各有顯著之特征。元明之塔座,用雙層須彌座,塔肚肥圓,十三天碩大,而清塔則須彌座化為單層,塔肚漸
趨瘦直,飾以眼光門,十三天瘦直如柱,其形制變化殊甚焉(第197圖)。
陵墓
明、清陵墓之制,前建戟門享殿,后筑寶城寶頂,立方城明樓,皆為前代所無之特殊制度。明代戟門稱棱恩門,享殿稱棱恩殿;清代改棱恩曰隆恩。明代寶城,如南
京孝陵及昌平長陵,其平面均為圓形,而清代則有正圓至長圓不等。方城明樓之后,以寶城之一部分作月牙城,為清代所常見,而明代所無也。然而清諸陵中,形制
亦極不一律。除寶頂之平面形狀及月牙城之可有可無外,并方城明樓亦可省卻者,如西陵之慕陵是也。至于享殿及其前之配置,明清大致相同,而清代諸陵尤為一
律。
清代地宮據(jù)樣式房雷氏圖,有僅一室一門,如慕陵者,亦有前后多重門室相接者,則昌陵(第164圖)、崇陵皆其實例也。
橋 明、清以后,橋之構(gòu)造以發(fā)券者為最多,在結(jié)構(gòu)方法上,已大致標(biāo)準(zhǔn)化,至清代而并其形制
比例亦加以規(guī)定[1],故北京附近清代官建橋梁,大致均同一標(biāo)準(zhǔn)形式。至于平板石橋,索橋,木橋等等,則多散見于各地,各因地勢材料而異其制
焉。
民居
我國對于居室之傳統(tǒng)觀念,有如衣服,鮮求其永固,故欲求三四百年以上之住宅,殆無存者。故關(guān)于民居方面之實物,僅現(xiàn)代或清末房舍而已。全國各地因地勢及氣
候之不同,其民居雖各有其特征,然亦有其共征,蓋因構(gòu)架制之富于伸縮性,故能在極端不同之自然環(huán)境下,適宜應(yīng)用。已詳上文,今不復(fù)贅。
牌樓
宋元以前僅見烏頭門于文獻,而未見牌樓遺例。今所謂牌樓者,實為明清特有之建筑型類。明代牌樓以昌平明陵之石牌樓(第137圖)為規(guī)模最大,
六柱五間十一樓。唯為石建,其為木構(gòu)原型之變型,殆無疑義,故可推知牌樓之形成,必在明以前也。大同舊鎮(zhèn)署前牌樓,四柱三間,其斗拱、檐拱橫貫全部,且作
重檐,審其細節(jié)似屬明構(gòu)。清式牌樓,亦由官定則例[2],有木石,琉璃等不同型類。其石牌坊之作法,與明陵牌樓比較幾完全相同。
庭園
我國庭園雖自漢以來已與建筑密切聯(lián)系,然現(xiàn)存實物鮮有早于清初者。宮苑庭園除圓明園已被毀外,北平三海及熱河行宮為清初以來規(guī)模;北京頤和園則清末所建。
江南庭園多出名手,為清初北方修建宮苑之藍本。
二 細節(jié)分析
階基及踏道 元明清之階基除最通常之階基外,特殊可注意者頗多。安平圣姑廟全部建于高臺之上(第110圖),較
大同華嚴寺善化寺諸例尤為高峻,且全廟各殿,均建于臺上,蓋非可作通常階級論也。曲陽北岳廟德寧殿(第109圖)及趙城明應(yīng)王殿(第111圖)階級比例亦
頗高。正定陽和樓之磚臺則下辟券門,如城門之制(第107圖),明、清二代如長陵棱恩殿(第129圖)、太廟前殿(第135圖)及北京清故宮諸殿(第
148圖)均用三層或重層白石陛,繞以白石欄干,而殿本身階基亦多作須彌座,飾以雕華,至為莊嚴華麗。至若天壇圜丘,僅臺三層,繞以白石欄干,尤為純凈雄
偉。宮殿階陛之前側(cè)各面,多出踏道一道或三道,其居中踏道之中部,更作御路,不作階級,但以石版雕鐫龍鳳云水等紋,故宮太和門太和殿階陛欄干及踏道之雕
飾,均稱精絕。
勾欄
元代除少數(shù)佛塔上偶見勾欄,大致遵循遼、金形制外,實物罕見。明、清勾欄斗子蜀柱極為罕見。較之宋代,在比例上石欄干趨向厚拙,木欄干較為纖弱。營造法式
木石勾欄比例完全相同,形制無殊。明、清官式勾欄,每版僅將巡杖以下荷葉墩之間鏤空,其他部分自巡杖以至華版僅為一厚石版而已。每版之間均立望柱,故所呈
印象望柱如林,與宋代勾欄所呈現(xiàn)象迥異。至若各地園庭池沼則勾欄樣式千變?nèi)f化,極饒趣味[3]。河北趙縣永通橋上明正德間欄版則尚作斗子蜀
柱,及斗子駝峰以承巡杖,有前期遺風(fēng),為僅有之孤例。
柱及柱礎(chǔ)[4]
自元代以后,梭柱之制,僅保留于南方,北方以直柱為常制矣。武義延福寺元代大殿內(nèi)柱,卷殺之工極為精美,柱外輪線圓和,至為悅目。柱下復(fù)用木櫍石礎(chǔ),如宋
營造法式之制,北地官式用柱,至清代而將徑與高定為一與十之比,柱身僅微收分,而無卷殺。柱礎(chǔ)之上雕為鼓鏡,不如雕飾。但在各地則柱之長短大小亦無定則。
或方或圓隨宜選造。而柱礎(chǔ)之制江南巴蜀率多高起,蓋南方卑濕,為隔潮防腐計,勢所使然,而柱礎(chǔ)雕刻,亦多發(fā)展之余地矣。
文廟建筑之用石柱為一普遍習(xí)慣,曲阜大成殿,大成門,奎文閣等等均用石柱,而大成殿蟠龍柱尤為世人所熟識。但就結(jié)構(gòu)方法言,石柱與木合構(gòu)將柱頭鑿卯,以接
受木闌額之榫頭,究非用石之道也。
門窗[5]
造門之制,自唐、宋迄明、清,在基本觀念及方法上幾全無變化。營造法式小木作中之版門及合版軟門,尤為后世所常見。其門之安裝,下用門枕,上用連楹,以安
門軸,為數(shù)千年來古法。連楹則賴門簪以安于門額。唯唐及初宋門簪均為兩個,北宋末葉以后則四個為通常做法。門板上所用門釘,古者僅用釘門于橫楅,至明清而
成為純粹之裝飾品矣。
屋內(nèi)槅扇所用方格球紋菱紋等圖案,已詳見于營造法式,為明、清宮殿所必用。法式所有各種直欞或波紋欞窗,至清代僅見于江南民居,而為官式所鮮用。清式之支
摘窗及檻窗,則均未見于宋元以前。在窗之設(shè)計方面,明、清似較前代進步焉。江南民居窗格紋樣,較北方精致纖巧,頗多圖案極精,饒有風(fēng)趣者。
長春園歐式建筑之窗均為假窗,當(dāng)時歐式樓觀之建筑,蓋純?yōu)閳@中“布景”之用,非以興居游宴寢處者,故窗之設(shè)亦非為通風(fēng)取光而作也。
斗拱[6](第4圖)
就斗拱之結(jié)構(gòu)言,元代與宋應(yīng)作為同一時期之兩階段觀。元之斗拱比例尚大;昂尾挑起,尚保持其杠桿作用;補間鋪作朵數(shù)尚少,每間兩朵為最常見之例,曲陽德寧
殿,正定陽和樓所見均如是。然而柱頭鋪作耍頭之增大,后尾挑起往往自耍頭挑起,已開明清斗拱之挑尖梁頭及溜金斗起秤桿之濫觴矣。
明、清二代,較之元以前斗拱與殿屋之比例,日漸縮?。ǖ?span>189圖)。斗拱之高,在遼宋為柱高之半者,至明清僅為柱高
五分或六分之一。補間鋪作日見增多,雖明初之景福寺大殿及社稷壇享殿亦已增至四朵六朵,長陵棱恩殿更增至八朵,以后明清殿宇當(dāng)心間用補間鋪作八朵,幾已成
為定律。補間鋪作不唯不負結(jié)構(gòu)荷載之勞,反為重累,于是闌額(清稱額枋)在比例上漸趨粗大;其上之普拍枋(清稱平板枋),則須縮小,以免阻礙地面對于纖小
斗拱之視線,故闌額與普拍枋之關(guān)系,在宋、金、元為T 形者,至明而齊,至明末及清則反成凸字形矣。
在材之使用上,明清以后已完全失去前代之材栔觀念而僅以材之寬為斗口。其材之高則變?yōu)槎房冢ǘ郑?,不?fù)有單材足材之別。于是柱頭枋上,往往若干材
“實拍”累上,已將栔之觀念完全喪失矣。
在各件之細節(jié)上,昂之作用已完全喪失,無論為杪或昂均平置。明、清所謂之“起秤桿”之鎦金斗,將耍頭或撐頭木(宋稱襯枋頭)之后尾伸引而上,往往多層相
疊,如一立板,其尾端須特置托斗枋以承之,故宋代原為荷載之結(jié)構(gòu)部分者,竟亦淪為裝飾累贅矣。柱頭鋪作上之耍頭,因為梁之伸出,不能隨斗拱而縮小,于是梁
頭仍保持其必需之尺寸,在比例上遂顯龐大之狀,而桃尖梁頭遂以形成(第189、193、194圖)。
構(gòu)架[7]
柱梁構(gòu)架在唐、宋、金、元為富有機能者,至明、清而成單調(diào)少趣之組合。在柱之分配上,大多每縫均立柱,鮮有抽減以減少地面之阻礙而求得更大之活動面積者。
梁之?dāng)嗝妫遮吔叫?,清式以寬與高為五與六之比為定則,在力學(xué)上殊不合理。梁架與柱之間,大多直接卯合,將斗拱部分減去,而將各架榑亦直接置于梁頭,
結(jié)構(gòu)簡單化,可謂為進步。明栿草栿之別,至明清亦不復(fù)存在,無論在其平暗之上下,均作法相同。月梁偶只見于江南,官式則例已不復(fù)見此名稱矣。
平梁之上,唐以前只立叉手承脊榑,宋、元立侏儒柱,輔以叉手。明、清以后,叉手已絕,而脊榑之重,遂改用侏儒柱(脊瓜柱)直接承托。
舉折之制,至清代而成舉架,蓋宋代先定舉高而各架折下,至清代則例則先由檐步按五舉,六舉,七舉,九舉遞加,故脊榑之高,由各架遞舉而得之偶然結(jié)果,其基
本觀念,亦與前代迥異也。
藻井[8]
平棋樣式至明、清而成比例頗大之方井格,其花紋多彩畫團花龍鳳為多,稱天花板。藻井樣式明代喜以斗拱構(gòu)成復(fù)雜之如意斗拱,如景縣開福寺大殿(第127圖)
及南溪旋螺殿所見。至如太和殿之蟠龍藻井,雕刻精美,為此式中罕有之佳例(第148圖)。
墻壁 墻壁材料自古有磚,板筑,土磚三種。北京護國寺千佛殿墻壁,土磚壘砌,內(nèi)置木骨[9],
為罕用實例。在磚墻之雕飾上,清代有磨磚對縫之法至為精妙。雕磚及琉璃亦為磚墻上常見之裝飾。明、清官式硬山山墻,作為墀頭,為前代所未見。
屋頂[見注7]
屋頂?shù)鹊谥贫龋?、清仍沿前朝之制,以四阿(廡殿)為最尊,九脊(歇山)次之,挑山又次之,硬山為下。清代四阿頂將垂脊向兩山逐漸屈出,謂之推山,使垂脊
在四十五度角上之立面不作直線,而為曲線。其制蓋始于營造法式“兩頭增出脊榑”之法,至清代乃逐架遞加其曲度,而臻成熟之境。九脊頂之兩山,在宋代大多與
稍間補間鋪作取齊,至清代乃向外端移出,大致與山墻取齊,故兩山之三角部分加大,宋、元兩山皆如“挑山”之制,以梁架為內(nèi)外之間隔,山際施垂魚惹草等飾。
明、清官式則因向外端移出,遂須支以草架柱子,而草架柱子丑陋,遂掩以山花板。于是明、清官式歇山屋頂,遂與宋以前九脊頂迥然異趣矣。
屋頂瓦飾[見注7]
■(筒瓦),瓪瓦(板瓦),明、清仍沿前朝之舊,元代琉璃瓦實物未之見。清代琉璃瓦之用極為普遍。黃色最尊,用于皇宮及孔廟;綠色次之,用于王府及寺觀;
藍色象天,用于天壇。其它紅紫黑等雜色,用于離宮別館。
瓦飾之制,宋代稱為鴟尾者,清稱正吻,由富有生趣之尾形變?yōu)榉叫沃暇砥饒A形之硬拙裝飾,宋、金、元鴟尾比例瘦長,至明、清而近方形,上端卷起圓螺旋,已
完全失去尾之形狀。宋代壘瓦為脊者,至清代皆特為制范,成為分段之脊瓦,及其附屬線道當(dāng)溝等。垂脊與正脊相似而較小。垂獸形制尚少變化,但垂脊下端之蹲獸
(走獸)及嬪伽(仙人)則數(shù)目增多,排列較密。
通常民居,只用仰覆板瓦,上作清水脊,脊兩端翹起,稱朝天笏,為北京所最常見。
■瓦之法,北方多于椽上施望板,板上施草泥二三寸,以墊受瓦隴,蓋因天寒,屋頂宜厚以取暖。南方則胥于椽上直接浮放仰瓦,其上更浮放覆瓦,不施灰泥,蓋氣
候溫和,足蔽雨露已足矣。
雕飾
明、清以后,雕刻裝飾,除用于屋頂瓦飾者外,多用于階基,須彌座、勾欄、石牌坊、華表、碑碣、石獅,亦為施用雕刻之處。太和殿石陛及勾欄、踏道、御路,皆
雕作龍鳳獅子云水等紋。殿階基須彌座上下作蓮瓣,束腰則飾以飄帶紋。雕刻之功,雖極精美,然均極端程式化,藝術(shù)造詣,不足與唐、宋雕刻相提并論也。
彩畫
元代彩畫僅見于安平圣姑廟,然僅紅土地上之墨線畫而已。北京智化寺明代彩畫,尚有宋營造法式“豹腳”、“合蟬燕尾”、“簇三”之遺意。青綠疊暈之間,綴以
一點紅,尤為奪目,清官式有合璽與旋子兩大類。合璽將梁枋分為若干格,格內(nèi)以走龍蟠龍為主要母題。旋子作分瓣圓花紋于梁枋近兩端處,因旋數(shù)及金色之多寡以
定其等第,離宮別館民居則有作寫生花紋等,更有將說書戲劇繪于梁枋者,亦前代所未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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