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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9月27日,廣州白云法院一審宣判。張氏兄弟均被以綁架罪定罪,張方述被判處有期徒刑5年6個月,弟弟張方均被判處有期徒刑2年,緩刑3年。判決后,張氏兄弟均當庭表示服判。
昨日凌晨3點,開縣臨江鎮(zhèn)人民醫(yī)院,哭聲、哀嚎聲響徹這棟3層小樓,53歲的謝守翠因腦溢血再度復發(fā)永遠離開人世,彌留之際,她未能和兒子說上一句話。如今,未能等到大兒子張方述刑滿釋放,在張方均28歲生日這天,謝守翠永遠地離開了兄弟倆。
媽媽永遠離開了 連壽衣都沒錢買
昨日傍晚,淡淡陽光灑落在安樂村,這個村子還和一年前一樣的寧靜,張家也和一年前一樣,在村中最為破舊。夕陽西下時,灰暗的房屋,透不出半點生機。
一貧如洗沒能穿壽衣
見有人來,張家院壩里已經(jīng)停止的嗩吶聲又重新響了起來,兩張木桌、一副棺材,張家顯得很冷清,八、九個親友圍攏在一起,更多的時候,眾人唉聲嘆氣,擺談謝守翠坎坷的一生。
邁上梯坎,靈堂按照當?shù)氐牧曀?,設在了張家的主屋,由于生前幾乎沒有照過相,張家人比著謝守翠身份證上的照片,勉強做成了遺像。家里依舊一貧如洗,躺在棺木里的謝守翠,穿著生前常穿的長衫長褲,沒能按風俗穿上壽衣,張家人顯得很悲痛,但靈堂里沒有哭聲。
張方均、養(yǎng)女付春花、4歲的孫兒并排跪著,低頭燒著紙錢,雙眼透著迷茫。張方均說,他不想哭了。
謝守翠發(fā)病時,只有養(yǎng)女付春花守在身旁。“我媽說想擦下身子,我打了盤水給她便出來做事了,但沒多久,我聽見屋里‘哎呀’一聲。”前晚9點半,當付春花推開房門時,摔倒在地的謝守翠正艱難地試圖自己爬起來,“見我進屋扶她,她還勉強地笑著說‘不爭氣,今天啷個腦殼好昏’。”但話音剛落,謝守翠又一次摔倒,女兒沒能接住她,她也再沒能起來。
媽媽常念叨:要活到大兒子出獄
“我在鎮(zhèn)上做零工,接到妹妹電話說媽不行了,我不信,馬上坐了個摩托就往回趕,但我媽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前晚10點,張方均抹著眼淚跑回了家,平躺在涼板床上的母親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雙眼勉強能夠睜開,“她肯定想說啥,但醫(yī)生說腦部被血塊壓迫,語言能力喪失了。”
接近凌晨時,張方均在親友的幫助下將謝守翠送到了臨江鎮(zhèn)醫(yī)院,醫(yī)生很快下達“病危通知書”并表示腦部再度出血,需要立即轉院,“醫(yī)生說如果轉到萬州可能還有一絲生機,但我們還是沒錢。”張方均說,時隔一年,還是在鎮(zhèn)里的醫(yī)院,因為同樣的原因讓母親再度面臨死亡,這一次,她真的走了。
凌晨3點半,醫(yī)生宣布謝守翠死亡。彌留之際,3個子女,2個守在她身旁,大兒子遠在廣州服刑。
“我一定要活到大兒子出獄,他不回家我不能死。”親友們說,這是這一年,謝守翠常常跟人念叨的一句話。
最新進展:監(jiān)獄安排他看視頻送別母親
張方均這一年
我是戴著“鐐銬”回到起點 母親去世,讓我跌到谷底
“我原來以為生活就會這樣好起來,但后來,去廣州的路費好像永遠都攢不齊。”——張方均
“辦完我媽的后事,我還是想再去廣州,完成我媽的兩個遺愿。”頭戴白色孝布,長跪在靈堂前的張方均,深吸口氣,努力想讓自己顯得平靜,他用之前媒體報道他時曾用過的一句話來形容自己:回到重慶這一年,戴著“鐐銬”回到起點。但如今,母親去世,他說,這讓他真正地跌到了谷底。
解開手銬后生活遠不是想象的簡單
2009年9月,廣州市白云區(qū)法院以綁架罪判處張方述有期徒刑5年6個月,并以同樣的罪名判處張方鈞有期徒刑2年,緩刑3年。
半個月后,回到重慶的張方鈞,來到主城一家酒樓做雜工,包吃包住每月800元;1個多月前,在醫(yī)院買足母親最近半年所需要的藥品后,他辭職回到了老家,結束了在主城近一年的打工生涯,在安樂村所屬的臨江鎮(zhèn)找了份泥水匠的活,三天兩頭地干著,選擇回到老家,“這樣更有時間來照顧母親。”
說起回到重慶這年的生活,張方均說,最初他以為這輩子就這么完了,但聽到法官宣判那一刻,他心里甚至是充滿了豪氣,“這么大的苦難,我們家都走過來了,那時我覺得新的生活就此開始了。”
然而,一切并非如此簡單,生活也一樣。原本相戀的江西姑娘,在這一年毫不猶豫地離開了他;回到重慶的生活同樣艱難。
給母親治病 每月定期存下300元
在酒店工作,越來越多的同事認出了他,“經(jīng)常有人笑話我,背后說我的事情。”但張方鈞說,他覺得社會其實對自己和哥哥足夠寬容,“我們做錯了,就應該承擔這個結果。”
在主城的10個月里,他每天埋頭干活,一天和人說話不超過5句。每個月800元的工資他給自己制定了個計劃:自己用200元,定期存下300元給母親,剩下的300元,他要存下,等攢購了錢好去廣州打聽哥哥的下落,“我哥判刑轉了監(jiān)獄后,一直沒有個下落。”
即便苦,但張方均最初覺得生活總算看到了點希望,“打工這么多年,很少一個月能拿800元以上。”
“我原來以為生活就會這樣好起來,但后來,去廣州的路費好像永遠都攢不齊。”母親需要治病,家庭的債務需要償還,自己又無一技之長,每月800元的工資一直拿下去,現(xiàn)實再次讓張方鈞感到無力,他覺得自己又回到了起點,甚至還戴上了一副更重的“鐐銬”。
回到母親身邊 生活總能踏實下來
今年8月2日晚,揣著做10個月雜工攢下的3000塊錢,張方均盯著天花板,幾乎一夜沒睡,第二天一早去了酒店辭職,“我想清楚了,還是得守著我媽,而且8月里又是農(nóng)忙,我得回去幫忙。”經(jīng)過了去年的事,張方均和繼父付前統(tǒng)的關系緩和了很多。
辭職的原因,張方均說,一家人經(jīng)歷了那么多后,他更覺得守著母親過日子才算是踏實,在主城區(qū)打工,心里總擔心會出事,也老做噩夢,夢到母親犯病。
回到老家后,張方均將從城里花1800元給母親買下的半年需要的藥物放好,自己便來到了鎮(zhèn)上,打聽能否做點零活,“鎮(zhèn)里很多工地,如果有活做的話,一天能有40塊。”最近這一個半月,張方均說,是他和母親這15年來過得最愉快的時光。
“我12歲離家,這么多年和我哥在廣州很少回來,每次和媽相處很難超過4天。”張方均說,在主城區(qū)工作時,每個月有4天假期,他總是把4天的假期攢在一起,每三個月回老家看一次母親。每次回家,母親總會比著時間提前守在村口,笑著去迎他。
如今回了家,白天去鎮(zhèn)上找活,晚上再晚張方均都要走回去。
母親發(fā)病當天他在山頭望最后一眼
9月7日清晨,鎮(zhèn)上的工友給張方均打來電話,說工地里又有活了,這次起碼可以干一周,聽到消息后,張方均馬上收拾準備出門,出門前,照例給母親打了招呼。
“我每次出去,媽都要站在院壩里看到起我,直到看不見了才走回屋。”張方均說,7日清晨,母親也和往常一樣,把他送到了院壩,“早點回來,媽等你。”是謝守翠給二兒子說的最后一句話,走到山頭時,張方均說,他回頭看了一眼還站在院壩的媽媽,“我揮手喊她回去,那時天已經(jīng)開始下雨了。”
張方均說,下山時,他看了母親一眼,像是提前有征兆,那陣心里很難受,下山時還在想,今晚要早點回來。
昨天,謝守翠病發(fā)離世,這天剛好是張方均28歲的生日。
媽媽兩個遺愿
1.葬到生父所在地龍橋鎮(zhèn)
2.到廣州打聽到大兒下落
“我爹死后,我和我媽幾乎是被趕出村子的,媽媽死了,一定要把她埋回來。”——張方均
說起接下來的生活,張方均覺得,現(xiàn)在腦子很亂,但有2件事他知道,一定得辦,那就是母親生前的遺愿:到生父所在的龍橋鎮(zhèn)下葬;去廣州找到哥哥,至少知道他在哪個監(jiān)獄。
“我爹死后,我和我媽幾乎是被趕出村子的,那個時候我小,但媽哭著帶我們出村子的時候給我和哥哥說,如果有一天她死了,一定要把她埋回來。”張方均說,媽死后,讓她風光地回到老家下葬,是他和哥哥,一直下定決心要做的事。
1996年,小學沒有畢業(yè)的張方鈞邁出家門,2年后,初中沒有畢業(yè)的大哥張方述也開始打工生涯。張方均記得那時,在臨江鎮(zhèn)鎮(zhèn)中心的一堵墻上刷著這樣一行標語,“要致富,去務工。”那時他以為,去打工就能致富,就能風光回家。但他沒想到的是,接下來生活所發(fā)生的一切。
如今,10多年過去了,真到了母親去世這天,張方均覺得自己很窩囊,不僅無法讓母親風光地下葬,連將母親葬在安樂村的錢都沒有,“但我跟三叔商量了,希望他借錢給我,給母親下葬后我就去廣州,拼命打工來還錢。”
張方均說,他算過,將母親下葬在安樂村,需要6000元,自己身上只有1800元,需要借4200元,將母親下葬到山那頭的龍橋鎮(zhèn)則更需要增加5000元的開銷。
另一個愿望,便是去廣州打聽到哥哥的下落。“沒能打聽到我哥的下落,是我媽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張方均說,自從他回到重慶后,便再沒有過大哥張方述的消息,托廣州的同鄉(xiāng)打聽過,但聽說被轉到了“昌龍監(jiān)獄”,可托南方的記者打聽,廣州根本就沒有這個名字的監(jiān)獄存在。
所以張方均覺得,這一年,就算他回到了母親身邊,她也過得并不快樂,“她基本上每隔幾天就會問我大哥有消息了沒。”張方均總是說,放心,你好好活著,最多5年他就回來了。
見張方述一面,不僅是弟弟張方均的心愿,更是母親謝守翠的遺愿,所以,張方均決定,再難也要到廣州,一邊打工償還完家中的所有債務,一邊幫母親完成心愿,找到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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