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黑云壓城城欲摧... 又是蒼茫之下我獨舞... 又逢寂寥孤燈伴我明... 本是“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的縈胸清豪,為何卻吟出了“誰解乘舟尋范蠡,五湖煙水獨忘機”的凄惘? 曾經(jīng),幸甚至哉,便歌以詠志,如今卻空向秋波哭逝川... 曾經(jīng),朗笑輕千裘,如今卻咬碎銀牙悲嘆“莫道一文不是錢”... 曾經(jīng),哂嫌脂粉惡顏色,如今卻鸞鏡朱顏唯恐淺... 曾經(jīng),清風菊霜鑒天月,如今卻惟盼助情誰勸我千觴... 你問我是誰終結(jié)了她清曲流觴的恣意情懷,你問我為何她清淚長流任人間煙火消磨風骨? 噫,不是說,“境來不拒,境去不留”嗎?不是說,“世事波上舟,沿洄安得住”嗎?不是說,要把忠臣孝女當?shù)降祝坎皇钦f,多情要換做無情腸?早知道不會有解脫的因緣,便早早下了決心:下一個輪回再來補償今世的‘違心愿’。 人,于世間,不是只有自己。 故而,人,處世,不能只成全自己。 總有人下苦海,總有人入地獄,總有人風塵骯臟違心愿,總有無瑕白玉遭泥陷。何況,世間何處不蒼茫?只是人本離殤還寂寞,身過四方,不肯話凄涼罷了。 聽說,當人知道一顆鉆石的價值遠遠大于一顆玻璃珠時便失去了童趣。呵,自古魚與熊掌不可得兼,舍魚取熊掌圣所厚也。棄魚不代表不明曉魚的意義,只是權(quán)衡之下,焉有不妥協(xié)之說?若憑一己之愿決斷取魚棄熊掌,那么如斯之人不是灑脫到忘我,便是無私到甘心獻身昭示劣根性是何物了。 紀昀于《閱微草堂筆記》中借鬼之口道出了對蕓蕓眾生庸庸碌碌的感嘆:"凡人白日蠅營,惟夜晚元神朗澈,一念不生.."人,幾個是恣情恣意的隨心而走?為名忙為利忙未必都出自本心。舉世渾濁,是隨波揚流,哺糟啜醴,還是寧葬乎魚腹以守皓皓之白?本心的渴盼與現(xiàn)實從來糾結(jié)纏絆。夜晚元神朗澈,是與現(xiàn)實妥協(xié)后對于本心的補償吧。那一刻,卸下面具,抹卻彩妝,盡洗鉛華,我才是我。我不是誰家女兒,不承誰的恩,不還誰的情,不盡誰的責,不勞誰的愿,不必扣緊牙關(guān)輕笑,不必在意前路還有幾多愁...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fā)弄扁舟,真是自在! 從流漂蕩,任意東西,真是愜意! 絲竹共振,持節(jié)而歌,和月而舞,真是怡情! 遙望彩云,持蓮玉京,期汗漫九垓,接盧敖太清... 我,只是愛看閑云靜渚,過雨松色的天涯過客,看倦了,便走了。許是追著溪水上的落英,只因好奇桃源竟何處;許是靜坐吳姬店,恣情聽酒歌,看得柳花漫天飛;許會縱馬蕭關(guān)道,樂聞秋蟬語,看看連天的黃蘆草;又許會晨翻露草,夜泛清江,對天長歌... 明朝旭日依舊,明朝我非我。我又是忠臣孝女,承恩還情;又是金枷套頸,玉瑣加身,卻我游子意,明我故人情。 呵!何必回首傷往事,難不成千古唯有我心癡?灑脫如林逋,梅妻鶴子,尚懷玉簪情絕世,原來“解脫的因緣”,有如亙古洪荒的野獸般遙遠,滑稽! 若非久為簪組束,怎會幸此南夷謫? 若非紅塵不得意,怎會歸臥南山陲? ...... 人,總要經(jīng)歷一番通徹骨,才明白究竟自己想緊緊握住的是什么,才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是什么。于是,才會有“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縱然倉廩俱豐,到底意難平”之后的悵惘,還有人生盡頭的平靜。人生,就是這樣,不怨而怨,怨而不怨。清曲流觴的恣意情懷也好,被消磨的錚錚風骨也罷,終結(jié),消磨,都是必然。然但凡不忘記,也許都會回來! 你說,人間信美,問何處是我故園? 本心不失,總有一日會找到,會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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