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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卷二 夏本紀(jì)第二 劉起釪 注譯 夏禹，〔1〕名曰文命?！?span lang=EN-US>2〕禹之父曰鯀，〔3〕鯀之父曰帝顓頊，〔4〕顓頊 之父曰昌意，〔5〕昌意之父曰黃帝。禹者，黃帝之玄孫而帝顓頊之孫也。禹 之曾大父昌意及父鯀皆不得在帝位，為人臣。 【注釋】〔1〕“夏禹”，此處記載禹為夏代第一位君主，故稱為夏禹。按古代神 話中說禹是上帝派到下界來鋪設(shè)土地的神，故稱神禹。說土地上的山川都是他奠定的，故被奉為土地之神——社神。古代又有洪水的傳說，神話結(jié)合到傳說里，禹就成了治理 洪水、疏導(dǎo)山川、劃分九州的大圣人，故稱大禹。而禹在古代的部族里，被西邊的羌戎 族奉為宗神（宗祖神），故稱戎禹。羌戎族中有一支發(fā)展了高度的文化，居地在崇山，故稱崇禹，其族稱為夏，禹就成為夏族的宗神。又有以四岳為宗神的姜氏之戎，即羌戎 的另一支，文化也較發(fā)達(dá)，加入了夏的部落聯(lián)盟。還有奉其他一些神的氏族也屬這一聯(lián) 盟。經(jīng)過各族融合，這一聯(lián)盟繼續(xù)擴大并以華夏為其有名的族名后，宗神又上推到黃帝，姜氏之戎也上推其宗神為炎帝。華夏族的黃帝成為諸神共祖，而各族宗神實際即是各氏 族祖先。古代部落中特別杰出的首領(lǐng)往往以宗神的化身出現(xiàn)，而且往往襲用其名，所以 華夏族的部落聯(lián)盟中，曾有過杰出的首領(lǐng)黃帝、鯀、禹等。同盟部落中有炎帝，后來由東方融合來的又有顓頊、帝嚳、堯、舜、皋陶等。有關(guān)他們先神的神話和其本人的傳說 完全凈化為歷史后，便被司馬遷采錄入本篇，禹被稱為伯禹，禹就成了奉舜命治水成功， 繼舜為天子的夏代第一位君主夏后（“后”與“君”同義）。〔2〕“文命”，古代史 料中，贊堯的德行為“放勛”，贊舜的德行“重華協(xié)于帝”，贊禹的德行“文命敷于四 海”?！睹献印芬苑艅追Q堯，《離騷》以重華稱舜，《史記》皆承用之，故又以文命為禹名。其實它原是史料中贊頌之詞而非人名?！?span lang=EN-US>3〕“鯀”，音 g(n。傳說中禹的父親。據(jù)《楚辭?天問》，天地開辟之后最早的神是鯀和禹。鯀原是夏部落聯(lián)盟中姜姓族宗神， 轉(zhuǎn)為全部落共奉之宗神，于是由姜姓族祖先，成為夏部落杰出首領(lǐng)的名字。鯀居地在崇 （山西襄汾、翼城、曲沃之間的崇山），稱崇伯。傳說中成為禹父，當(dāng)由于同是夏族的 宗神而鯀在禹前之故，神話中遂有鯀被殛死后，從他腹中剖出了禹的傳說?！?span lang=EN-US>4〕“顓 頊”，音 zhu1n x&。據(jù)《國語?楚語》，顓頊繼東方鳥夷族少皞氏之后主政，可知原亦是東方某一部落的宗神，演而為該部落的首領(lǐng)名。后因民族融合成華夏族后，便被編 排入黃帝親系中，成為黃帝之孫，禹之祖。〔5〕“昌意”，據(jù)《世本》及《大戴記》，黃帝后裔分玄囂、昌意二系。玄囂傳至帝嚳，產(chǎn)堯、契（商祖）、稷（周祖）、摯等。 昌意傳至顓頊，產(chǎn)鯀、禹，另有裔孫舜、重黎、吳回（楚祖）等。據(jù)《山海經(jīng)》則黃帝 之后裔分為五系，昌意為最大的一系，其孫顓頊之孫有祝融、重、黎、苗氏及其他多族 （禹則另屬駱明一系）?？芍诩娖绲纳裨捴?，昌意原亦古代重要的一族宗神，而且起 了聯(lián)系西方黃帝族與東方顓頊族的作用，但關(guān)于他的資料特少，缺乏傳說事跡。 當(dāng)?shù)蹐蛑畷r，鴻水滔天，〔1〕浩浩懷山襄陵，〔2〕下民其憂。堯求能治水者，群臣、四岳皆曰鯀可?！?span lang=EN-US>3〕堯曰：“鯀為人負(fù)命毀族，〔4〕不可。” 四岳曰：“等之未有賢于鯀者，〔5〕愿帝試之。”于是堯聽四岳，用鯀治水。 九年而水不息，功用不成。于是帝堯乃求人，更得舜。舜登用，攝行天子之 政，〔6〕巡狩?！?span lang=EN-US>7〕行視鯀之治水無狀，〔8〕乃殛鯀于羽山以死?！?span lang=EN-US>9〕天下皆 以舜之誅為是。于是舜舉鯀子禹，而使續(xù)鯀之業(yè)。 【注釋】〔1〕“鴻”，通“洪”。洪水傳說在世界各民族的古代都曾有過，《楚 辭?天問》、《尚書?洪范》、《國語?周語》、《墨子?兼愛》中、《孟子?滕文公》 上下等，都有我國古代洪水傳說及鯀、禹治水的較早資料?！渡袝?span lang=EN-US>?堯典》敘述洪水之 患和派鯀治水失敗的故事，并涉及禹治水之事。此處自本句起，直至“功用不成”句， 譯錄《堯典》原文。其下文至“女其往視爾事矣”句，摘錄《堯典》大意。〔2〕“懷 山襄陵”，偽《孔傳》：“懷”，包。“襄”，上。是說洪水包圍了大山，漫溢越過了 丘陵?！?span lang=EN-US>3 堯崩，帝舜問四岳曰：“有能成美堯之事者使居官？”皆曰：“伯禹為 司空，〔1〕可成美堯之功。”舜曰：“嗟，然！”命禹：“女平水土，維是勉之。”禹拜稽首，讓于契、〔2〕后稷、〔3〕皋陶?！?span lang=EN-US>4〕舜曰：“女其往視 爾事矣。” 【注釋】〔1〕“司空”，古官名。在西周金文中作“司工”，為級別次于卿事寮 的三事大夫之一（余二者為司徒、司馬）。而殷代甲骨文中未見此官。至成于春秋戰(zhàn)國時的《周禮》中始列為第一級的六官之末，主要擔(dān)任管理土木營建、器物制造之責(zé)。此 處以后代官名編舜禹時故事?！?span lang=EN-US>2〕“契”，商代始祖，有天命玄鳥降生的神話。詳下 《殷本紀(jì)》?！?span lang=EN-US>3〕“后稷”，周代始祖，有其母履上帝的腳印因而懷孕生下的神話。 周族托為發(fā)展農(nóng)業(yè)的宗神。詳下《周本紀(jì)》?！?span lang=EN-US>4〕“皋陶”，音 g1O y1o，亦作“咎繇”，讀音同。實系“阿堯”的諧音。傳說中分化成為東方部族的一個宗神而成為歷史 人名。其“皋”字亦與東方的太皞、少皞的“皞”有關(guān)，并由同一姓衍出。（少皞嬴姓， 皋陶偃姓，段玉裁謂偃、嬴語之轉(zhuǎn)，皋陶之子伯益復(fù)姓嬴。） 禹為人敏給克勤；其德不違，其仁可親，其言可信；聲為律，〔1〕身為 度，〔2〕稱以出；〔3〕亹亹穆穆，〔4〕為綱為紀(jì)?！?span lang=EN-US>5〕
【注釋】〔1〕“聲為律”，其聲就是律呂，意謂禹講話的聲音自然應(yīng)于音律。“律” 最初為定音律的管子，古人用十二個長度不同的竹管吹出十二個確定樂音高低的標(biāo)準(zhǔn)音，遂稱為律，故有十二律。其中六個奇數(shù)的為陽律，稱為“律”；六個偶數(shù)的為陰律， 稱為“呂”；合稱“律呂”。有時總稱“律”，亦稱“六律”，實際是音樂中定調(diào)的音。 〔2〕“身為度”，以身作為法度。度的本義為計算長度。因有一定規(guī)范，故稱法度。 此句是說禹的動作舉止都可成為法度?！妒酚浰麟[》說唐時巫師作法時的動作猶稱“禹步”，即由傳說中的動作有一定法度程式來的?！?span lang=EN-US>3〕“稱以出”，《史記集解》云： “出”一作“士”，《索隱》并引《大戴禮》作“士”為證。但引又一說以為上文聲與身為律度，則權(quán)衡亦出其身，故云“稱以出”，意謂律、度、量、衡都以禹為標(biāo)準(zhǔn)制出。 〔4〕“亹亹”，音 w7i，勤勉不倦。“穆穆”，肅敬?！?span lang=EN-US>5〕“綱”，網(wǎng)的大繩，引申 為提挈眾務(wù)的總綱。“紀(jì)”，散亂之絲理之使有統(tǒng)緒?！对?span lang=EN-US>?棫樸》“綱紀(jì)四方”《箋》： “以網(wǎng)罟喻為政，張之為綱，理之為紀(jì)。”“為綱為紀(jì)”，為天下維系的大綱和治理的 統(tǒng)緒。 禹乃遂與益、〔1〕后稷奉帝命，命諸侯百姓興人徒以傅土，〔2〕行山表木，〔3〕定高山大川。〔4〕禹傷先人父鯀功之不成受誅，乃勞身焦思，居外十三年，〔5〕過家門不敢入。薄衣食，致孝于鬼神。卑宮室，致費于溝淢。 〔6〕陸行乘車，水行乘船，泥行乘橇，〔7〕山行乘檋?！?span lang=EN-US>8〕左準(zhǔn)繩，〔9〕右規(guī) 矩，〔10〕載四時，以開九州，〔11〕通九道，陂九澤，度九山。令益予眾庶稻， 可種卑濕。命后稷予眾庶難得之食。食少，調(diào)有余相給，以均諸侯。禹乃行 相地宜所有以貢，〔12〕及山川之便利。
【注釋】〔1〕“益”，即伯益，傳說為皋陶之子?！?span lang=EN-US>2〕“傅土”，此據(jù)今文本 《禹貢》，古文本則作“敷土”。“傅”、“敷”通用，其義為“布”。舊注根據(jù)神話 資料，釋為禹布下了大地。然變?yōu)槭肥掠涊d后，一些注疏遂改釋“敷”為“分”，說禹劃分土地。《史記》加工寫成“興人徒以傅土”句，則是敘禹治水，故《索隱》釋“傅” 為“付”，解為“付功屬役之事”，意治水中組織人力安排各項土木工程之事?！?span lang=EN-US>3〕 “行山表木”，今本《禹貢》作“隨山刊木”。“刊”，有兩種解釋：一為在山林中刊 去木皮使其白色多，做行道的高下表識。一為隨著山嶺的形勢，斬木通道，以便治水。 《吳越春秋》作七年。此原為故事傳說，出現(xiàn)紛歧不足異，不用去考定哪一說正確。〔6〕 “淢”，音 x)，同“洫”，田間水道?！都狻芬厢尀椋?#8220;溝廣深四尺，淢廣深八 尺。”是淢大于溝，此實系《考工記?匠人》所載溝洫之制。此處泛指水利溝渠工程， 不必拘泥其尺寸?！?span lang=EN-US>7〕“橇”，今音 qi1o。古讀作蕝，音 zu@。古代行于泥路上的木 制乘具，形如船而短小，兩頭微起，人曲一腳于其上以進(jìn)?！妒酚浾x》謂唐時杭州、溫州海邊尚有之。其作用當(dāng)略如今寒帶由狗、鹿等拉行于冰雪上的雪橇?！?span lang=EN-US>8 〕“檋”， 音 j*。又讀 j)?！逗忧反俗肿?#8220;橋”，《漢書?溝洫志》則作“梮”（音亦 j*）。《集解》引如淳云：“檋車，謂以鐵如錐頭，長半寸，施之履下，以上山不蹉跌也。” 《正義》云：“上山前齒短，后齒長；下山前齒長，后齒短也。”〔9〕“準(zhǔn)”為測定 平面的工具，“繩”為測定直線的工具。〔10〕 “規(guī)”為畫出或校正圓形的工具，“矩” 為畫出或校正方形的工具。〔11〕“開九州”，禹開九州，是據(jù)見于《禹貢》而為先秦 流行的禹“畫為九州”（《左傳》）、“均定九州”（《山海經(jīng)》）之說來的。此“九” 字尚為實指。下面接敘九道、九澤、九山，顯然這些不止于九，則其“九”只是虛指， 即泛指九州的道路山川?！?span lang=EN-US>12〕“相”，視。“相地宜所有”，看該地所特宜有的物產(chǎ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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