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背囊】史鐵生與劉易斯

虎嘯蒼穹 2011-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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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背囊

感動心靈開啟智慧

史鐵生與劉易斯

        因?yàn)樗绞氯ケ本?，到的那天正是劉易斯與史鐵生相會的一天，可我并不知道。去京之前，和史鐵生通過電話，他并沒有告知此事。其實(shí)他也不知道劉易斯將來中國，更不可能想到劉易斯會送他一雙名牌運(yùn)動鞋。
        一切都是偶然的，名史鐵生，是殘疾人，曾獲過一句話“劉易斯的腳是我的夢”。也許這句話使這位世界田徑冠軍動了情，以致他一到中國就急切地說：“史鐵生在哪里？我要見他。”
劉易斯說這句話時，史鐵生正在醫(yī)院透析，每星期他要洗血三次。不堪忍受的虛弱與重負(fù)——過濾病毒時將健康元素一起丟失，同時丟失才掙到手還沒溫?zé)岬腻X幣。在這樣的情景中，兩位運(yùn)動員相見了。
        史鐵生一直在跑，在走，他的心魂早已脫離殘疾的軀體，隨心所欲地去到一切所在，從這個意義上說他也算得上冠軍，與劉易斯的迅跑沒什么兩樣。他們兩人都觸著大地，不同的是史鐵生隔著輪椅在大地上奔跑。他們兩人在某個空間和時間相遇了，這是必然的相逢，但瞬間又擦肩而過。劉易斯繼續(xù)在掌聲中奔跑，史鐵生則在內(nèi)心看著自己跋涉。
        在我見著史鐵生的時候，劉易斯正離開中國。他像往常一樣坐在自己的輪椅寶座上，我的心神有些震蕩，幾年沒見，他明顯地黑了，瘦了，看上去十分疲乏，我甚至感到一絲嬰兒般的軟弱氣息，我坐立不安，好像看到病魔在他頭上歡笑。
        他好像也沒力氣像以前那樣大聲地笑了，卻依舊孩子氣地淺笑著，對我說：你看劉易斯送我的鞋。
        于是我看到了那雙放在書櫥里的運(yùn)動跑鞋。我打開櫥門，取出鞋掂了掂，名牌鞋無疑，拿在手上都有感覺。但我不識牌子，不知為什么我對著雙名牌鞋提不起精神，甚至沒興趣詢問劉易斯如何和他相見，說些什么，他又有什么感受，我的心全在脫了形的史鐵生身上，世界田徑冠軍在這一刻似乎算不了什么。為了增加快樂的氣氛，我故意說笑：他給你一雙用不著的鞋，他可真是幽默。
        他的妻子陳希米看上去也有些憔悴了，我不由地說：我要一邊說話一邊給老兄按摩。我不知道除此還有什么辦法可以使我定心。我感覺自己整個人被一種疲乏軟弱的氣息罩住。
        是的，史鐵生的心識是堅強(qiáng)的，可軀體卻不服從人的意志。其間，我想搓一搓他的雙腿，卻仿佛碰不到它們，他那肥大的褲腿晃晃悠悠，里面似乎空空蕩蕩，我暗暗吃了一驚，手下不敢用勁，好像他的下半截是空的，他仿佛懸坐在輪椅上。
        “人的故鄉(xiāng)不止于一塊特定的土地，而是一種遼闊無比的心情，不受空間和時間的限制，這心情一經(jīng)喚起，就是你已經(jīng)回到了故鄉(xiāng)。”——這時他給我八篇散文中的一段話，是我后來讀到的，可當(dāng)時我好像聽到了他的心聲。他一直在走，用心在走，而非雙足。他的雙足可以說在癱瘓之前就萎縮了，他的大腦開始了另一種行走。
        他鄭重地把稿紙遞到我手上！我想你會明白我寫些什么，你會接受我寫的這些。
        是的，我明白，我接受，并且我希望他走得更妙更好。
        一小時后我向他告別。乘上公共汽車，我再也忍受不住，眼淚奪眶而出，街面華燈在我的視野中變得模糊。認(rèn)識史鐵生十六年了，我從來沒這樣為他悲傷過。也許劉易斯堅實(shí)了一個不屈的靈魂，而我，卻不忍心看病魔將朋友的軀體一日日侵蝕。是的，我和他不僅僅是編輯和作家的關(guān)系，我們是真正的朋友。我的手里拿著他的散文，好像拿著他的一部分生命，我感到無以言說的沉重。它們將在《上海文學(xué)》的第７期刊出，那時將打動多少人心？就像多年前編發(fā)的《我與地壇》，讓多少人為之感動？都說純文學(xué)過時了，真正的純文學(xué)從來沒有過時。史鐵生的文字真是純而又純，因?yàn)樗切幕陮懢?。我相信只要去讀這組散文，沒有一個人會不動心。劉易斯可以和史鐵生相通，我們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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