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斗殺西門慶 - 斗殺西門慶(5)
![]() ![]() 斗殺西門慶(5)
他們雖走,武松沒有動。武松為何不上來阻擋?武二爺一團的神,只望著西門慶,看打手躲的躲,走的走,武松決不阻擋。要他們走哩!如有他們幫助西門慶,我反而畏首畏尾。我同他們無仇,他們走于我有利,我就單獨同西門慶斗了。西門慶可曾走?這個畜生該著要死,他如站起來跟著兩個師爺后頭走,他今日就不會死了,那就擠住武松要上來擋了。這一擋,不但把西門慶擋下來,那兩個師爺也擋下來了,那樣武二爺今日就難取勝了。所以武松看著西門慶不走,他也就不動了。西門慶為何不走?一則,他自以為武藝高,人膽大,倚仗自己有花拳繡腿。他再想想,走也走不了,我走他也要跟著我追。我走到哪里,他追到哪里,我同他這個劫數(shù)解不了。我就是今日走掉,明日走不掉;明日走掉,他后日還是要找我。要想解這個劫,除非我搬家回徽州。我的財產(chǎn)都在此地,遲早都是一場劫,不如今天同他劫下子吧!他沒有想想:武松手里有刀,他是手無寸鐵。他還想奪刀還刀,能奪過他的刀來,把他砍掉,我照律法要減一等問罪,他是拿刀來殺我的,我不能不要命。西門慶決不曉得武松已把潘金蓮殺了,他如曉得武松把嫂子殺了,決不敢同武松斗,就跟著兩個師爺一齊逃了。所以說他該著今天要死。 他坐在座位上動都不動,把臉偏到左邊,望著武松,嘴里還招呼:“武松,你今天是來找西門慶么?”“然!”“你要找我你上來吧!你站在那兒干什么?”武二爺佩服:要死!這個畜生有多厲害!在城的人把他比作老虎,在我看他比老虎狠!我遇到景陽岡的老虎,不過三拳兩腳,就把老虎打死了,老虎不能奈何我怎么樣;我請人代書寫狀子,代書人不寫,狀子辦上去,老爺嚇得不敢準(zhǔn)。我現(xiàn)在不要地方官辦了,我本人拎刀殺來,他不但不怕,還叫我上。他如沒有真實本領(lǐng),不會這么厲害,我要大為留神。武松今日取勝就在這一點上,他不敢輕敵,很重視西門慶,武松就從這刻注重起。 武二爺站在那里沒有動,把右手人頭朝前一甩,對著西門慶的太陽穴就擲,嘴里喊了一聲:“照打!”一陣風(fēng),人頭飛來。可把西門慶打死了?這怎么打得死哩?肉頭擲肉頭,打得重也不過帶點傷,決不會打死。照這一說,這一著沒用了?何嘗沒用,他人頭擲西門慶是分他的神,他把人頭離了手,身子一小,一個縱步,跟著后頭就到了。頭到,人就到;人到,刀就到。你看多快!其時快如閃電。我說時不能那么快,要不我也說不及,你們也聽不清,我當(dāng)然要一著一著地說。 西門慶望著武松,忽見他手一抬,有件東西打來了,他把身子朝椅背上一貼,人頭由他面前滑過去了。他撣了一眼,好像是顆人頭,他也不曉得這顆頭是哪一個。這一回書,有說書的又是一種說法:說西門慶眼睛快,撣眼看見是美人的一顆頭,特為迎上去,靠個嘴玩玩。這種說法只圖嬉戲,不在情理。就著他眼睛快,看見是金蓮的頭,也不會再靠嘴了。武松人到了,刀也到了!武二爺?shù)搅宋鏖T慶左邊落下,右腳在前,前步弓,后步蹬;右手抓著刀把,刀口朝上,刀背朝下,左手抓著自己右手的脈門,刀尖對著西門慶的左肋下:“照!”一個照字,一陣風(fēng)。西門慶看見刀扦來了,人朝起一站,右腳朝右邊一劃,左腳跟著右腳一齊來,他這個花步,人就離了椅子的座位。武二爺在椅子左邊,西門慶在椅子右邊,武二爺?shù)牡秹虿恢?。西門慶來得極快,兩只手在桌上一把撈,撈了一盤一碗,對著武松腦門就擲。西門慶同武松還是初會,就請他吃一盤一碗!這一盤一碗吃不得,擲著了要把腦漿擲出來哩!瓷器家伙也算是利器,能傷人的命。武松來得更快,刀朝回一收,頭一埋,身子一偏,盤子碗從他右邊耳朵根滑過去,落到樓板上,乓啷一聲。 在這時老板正好在樓梯口同小二扯蠻,忽聽得樓上乓啷一聲,不好!“樓上諸位太爺有話說話,不要摔家伙??!”他嘴里說著,就踩樓梯上樓了。他上身才漫過樓梯,樓上來了件東西,朝老板頭上一套。什么東西?其時太快,要一面一面地說。 武松把盤碗讓去,又想進步了。就在這個時間,桌上來了件東西,就是金蓮的一顆人頭。人頭甩過去,誰又甩回來的?不是人甩回來的,人頭由東向西,西邊有根柱子,肉頭飛過來有股勁,在柱子上一撞,又撞回了頭,朝桌子正當(dāng)中的菜碗里一落。才巧哩,剛好同西門慶臉對臉。頭掉在碗里,碗不深,露了大半個臉在上頭。西門慶撣眼看見了,此時才曉得是金蓮的頭。西門慶跺了一腳,啊呀!原來他在家里已經(jīng)殺了嫂子了!殺過嫂子來找我的,我應(yīng)趕快走。我離開獅子橋,跑到僻靜地方朝起一躲,武松就沒工夫找我了。他在家里殺了嫂,人命案犯下來,他就是不到堂投案,衙門里也要差人來抓他。抓到堂上,問個三言五語,殺人的兇手,當(dāng)堂釘鐐下監(jiān)。他朝牢里一坐,不自由了,我就好出來了。我同縣老爺至厚,多多地用幾文,把武松辦成死罪,就地處決,我西門慶就安居樂業(yè)了。西門慶想到這里,非走不可。在我說,已經(jīng)遲了。武松此時既沾了你的身,他能放你走么?你走到哪里,他追到哪里,貼骨釘窗,決不會把你放過去的。 西門慶正想著走,武松第二刀又到了。武松右腳進步,足尖把他坐的這張座椅踢到旁邊,還是前步弓、后腳蹬的步子,身子往前一探,右手的刀尖朝著西門慶的小肚子又扦來了。西門慶一個退步,伸手就把旁邊這張椅子拎起來,對著武松頭上就擲:“照打!”西門慶心里有話:這個椅子大了,你肯定要朝后退,你能退下去,我就好跳樓走了。哪曉得武二爺一步也沒有后退,見椅子擲來,就把頭朝左邊一偏,右手刀收回,用刀背把椅子一勾,朝背后一摔,后頭就是樓梯。老板才把上身露出來,椅背剛好朝老板頭上一套,活像自來枷。椅子太重了,老板站不住了,連人帶椅子朝后一仰,順著樓梯滾下去。還好,沒有打到小二,老板仰在樓梯上,頭朝底、腳朝上,就順著樓梯一個大木銼子,銼下去了,把脊背后的皮都銼掉了,躺在地下,爬也爬不起來。小二哼,老板躺在旁邊陪著他哼。先由他們東伙在那里哼吧,我還要說武松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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