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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蔓玫
“采采薔薇 及其未萎 日月其邁 韶華如飛 今夕此花 灼灼其姿 翌日如何 將作枯枝”
老實說，翻遍厚厚的植物學(xué)，真正夠得上“物種豐富、形態(tài)美麗、用途廣泛”這幾條標(biāo)準(zhǔn)的，來去也就那么幾個科——比如百合科、菊科、蘭科，再比如薔薇科。在我們?nèi)粘Ｋ苡^察或接觸到的大部分植物里，光是這幾個科，就已經(jīng)占去了大半江山（當(dāng)然，如果你是一名植物工作者，那必定是另當(dāng)別論~）。所以關(guān)于她們，也實在是有太多東西可以說了。那么，今天的主角，就是薔薇科。五月薔薇處處花，盡是東風(fēng)女兒魂。
春天是屬于花兒的，尤其是屬于薔薇科植物的。一路伴隨我們腳步的dreeners（day-greener？我比較喜歡這樣簡稱，感覺像是有dreamer和greener的意味在里面，呵呵）應(yīng)該還記得小淺同學(xué)當(dāng)年的《薔薇科同學(xué)排排坐》——這可真是個好話題，這么多花枝招展的姑娘，想一一識得各自芳顏，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時隔一年，接著那一批早春的花兒之后，在闌珊的晚春意境里，讓我們一起把這個話題，延續(xù)下去。
薔薇科是園林植物中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拇罂浦?，尤以盛產(chǎn)豐富的春季觀賞花卉和各種水果而為眾人所熟悉。最具和諧美的5基數(shù)花瓣（其中惟有雞麻屬是“不走尋常路”的4基數(shù)），對生葉，部分具枝刺，這幾條明顯的形態(tài)特征足以讓你在萬紫千紅中將她們辨識出來。然而，由于物種資源著實豐富，同為薔薇科的植物也存在著諸多形態(tài)差異。根據(jù)其花、葉、果的形態(tài)，一般將薔薇科又分為以下四個亞科：
1.果不開裂；全具有托葉 2.子房上位 3.心皮多數(shù)，聚合瘦果或薔薇果，多為復(fù)葉 …………………… 薔薇亞科 Rosoideae 3.心皮1個偶見2個或5個，核果，單葉 …………………… 李亞科 Prunoideae 2.子房下位或半下位，2至5心皮合生；梨果 …………………… 蘋果亞科 Maloideae 1.果開裂；蓇葖果或漿果，5心皮離生；無托葉 …………………… 繡線菊亞科Spiraeoideae
在春天常見的薔薇科開花植物中，桃、李、梅、杏、櫻及晚櫻等屬于李亞科，繡線菊屬繡線菊亞科，蘋果、梨、海棠、木瓜等屬蘋果亞科。這些植物的植株多為喬木或大型灌木，開花時間相對較早，一般在每年的3-4月，小淺同學(xué)所說的“薔薇科植物大爆發(fā)”以及之前所介紹的排排坐內(nèi)容，基本也是針對這些花兒而言。至于今天所要和大家一起認(rèn)識的，則是來自花期相對滯后（4-5月），但美麗多姿絕不遜色的薔薇亞科——一群更加鮮艷、嬌小、活潑的姑娘們：玫瑰，棣棠，粉團(tuán)薔薇/七姊妹，木香，荼蘼。
玫瑰 Rosa rugosa thunb 玫瑰（rose）究竟是怎樣的一種花？相信在不同的年代或地區(qū)，你所能得到的答案也不盡相同。但可以肯定的是，古往今來，再沒有哪一種花能夠像玫瑰這樣被賦予如此豐富的內(nèi)涵和寓意，也沒有任何一種植物會如此備受推崇，在人類的文化和生活中占據(jù)如此重要的地位。從波提切利的維納斯（在文藝復(fù)興時期的繪畫大師筆下，全裸的維納斯是伴隨著玫瑰花瓣降臨人間的），到曹雪芹的賈探春（《紅樓夢》中形容探春：“……諢名是玫瑰花兒……又紅又香，無人不愛的，只是有刺扎手。”），玫瑰的形象之多樣和神奇，令人嘆為觀止。 我國是薔薇屬觀賞植物的重要原產(chǎn)地，該屬物種資源豐富，栽培分布亦廣，因此很早就對玫瑰花有著明確的植物學(xué)定義。宋代詩人楊萬里寫的十分清楚：“非關(guān)月季姓名同，不與薔薇譜牒通。”可見當(dāng)時已經(jīng)能夠清晰鑒別這幾種植物。如此所指的玫瑰，實際只有學(xué)名為Rosa rugosa的這一種，與現(xiàn)今生活中廣泛應(yīng)用的切花玫瑰（實為雜交月季Rosa chinensis），或是空前絕后的植物圖譜著作《Les Roses》（《The Bible of Roses》，法國花卉繪畫大師皮埃爾-約瑟夫·雷杜德的代表作，中文譯為《玫瑰圣經(jīng)》）當(dāng)中的眾多薔薇屬花卉，都并非同一個概念。在今天，之所以有這樣多的品種都會被冠以“玫瑰”稱呼，一般認(rèn)為是源于語言翻譯過程中導(dǎo)致的差異、相關(guān)薔薇屬物種間的復(fù)雜栽培親緣，以及最重要的，“玫瑰”這兩個漢字所蘊含的浪漫氣息。 中國傳統(tǒng)植物學(xué)定義中的玫瑰，為薔薇亞科薔薇屬落葉灌木，枝條多刺，葉片深綠，小而多皺，不具備革質(zhì)。4-5月開花。花朵直徑4-5.5cm，一般為鮮艷的玫瑰紅色，也有白色品種，多瓣或單瓣，芳香濃郁。除觀賞價值外，亦經(jīng)常被作為藥材或香精的制作原料。在中國古代語言中，“玫瑰”二字最初是指花紋美麗的紅色石頭，至于這個名字如何被用在了這種鮮艷芬芳的薔薇科花朵身上，目前尚無確切統(tǒng)一的定論。玫瑰另有別名“徘徊花”“離娘草”等，前者意指其花色絕艷，香氣馥郁，令人流連徘徊而不去，后者則來源于玫瑰的強(qiáng)健習(xí)性，以其可以分株繁殖并容易成活。
玫瑰
棣棠 Kerria japonica 忍不住又要提到《源氏物語》這本書。在這部堪稱“東洋紅樓夢”的日本文學(xué)經(jīng)典之中，紫式部亦是將那些風(fēng)華絕代又命運飄零的美好女子們一一對應(yīng)了世間諸樣動人景物。花，自然是其中之重。譬如那位幼名琉璃君的小小姑娘，經(jīng)歷坎坷，卻是天生麗質(zhì)難自棄，當(dāng)她在顛沛流離中成長為楚楚動人的少女玉鬘（見《源氏物語》第22-26章），便正是被紫式部比喻為秾艷盛開的棣棠花。她舉止高雅，性情怡人，一時間，引無數(shù)英雄折腰。 日本人對于棣棠花的確是別有鐘情，日語謂之“山吹”（重瓣棣棠被稱為“八重山吹”），從北海道到九州，分布極為廣泛，在古日語中，亦將鮮艷的濃黃色稱為“山吹色”。它纖細(xì)而茂密的花瓣隨著山風(fēng)而飄舞的樣子，便很是生動地被刻畫出來。不僅紫式部寫它，清少納言的《枕草子》，吉田兼好的《徒然草》，處處有她的倩影，描述得皆是十分唯美。而她的確也就是這樣明麗而飽滿，帶著一種端然氣質(zhì)的花兒，且具有耐蔭的品性，常叢植于山間林下，盛開時葳蕤繁茂，花影映水，尤覺醉人。 棣棠別名有蜂棠花、黃度梅、地藏王花、清明花等，為落葉灌木，高1-2米，小枝綠色無毛，葉片多邊緣有銳重鋸齒，表面無毛或疏生短柔毛，背面或沿葉脈、脈間有短柔毛。花期4-5月，花色為鮮艷濃郁的金黃。和薔薇一樣，棣棠有單瓣與重瓣之分，后者形狀圓滿，花瓣繁復(fù)，猶如燦爛繡球，古代被認(rèn)為是極佳的觀賞品種。
重瓣棣棠
單瓣棣棠 粉團(tuán)薔薇 Rosa multiflora var.cathayensis & 七姊妹 Rosa multiflora var.platyphylla Thory
粉團(tuán)薔薇
七姊妹
木香 Rosa banksiae 薔薇屬這幾個姑娘里，似乎沒有哪一種能夠比木香更為溫柔了。粉團(tuán)薔薇顯得略單薄，七姊妹和棣棠又過于秾艷。玫瑰的銳刺讓她一直保持著那樣驕傲鋒芒的姿態(tài)，而荼蘼的白花則總是有一種悲情難卻的意味。只有木香，那樣一群圓圓的小花瓣，那樣一種乳白或奶黃的顏色，清麗溫軟，嫵媚天真，讓人內(nèi)心忍不住的想要親近。我國古典花卉文學(xué)名著《鏡花緣》中將木香列為“花十二婢”之一，便是因為這樣的溫柔嬌俏。因此定之為花中下品，未免偏頗了些，但每每回想起那樣的一些姑娘——不見得最美麗，也不見得最優(yōu)雅，但往往都是具有那么玲瓏的心思和那么可人的情意，戲份雖然不多，卻成了幾番離合中別致的風(fēng)景。比如《西廂記》里的小紅，比如《牡丹亭》里的春香，再比如《紅樓夢》里的紫鵑，方才覺得李汝珍說的極是。 木香為半常綠攀援灌木。樹皮紅褐色，薄條狀脫落。小枝綠色，近無皮刺。奇數(shù)羽狀復(fù)葉，小葉3-5枚，橢圓狀卵形，緣有細(xì)鋸齒。傘形花序，花白或黃色，單瓣或重瓣，具濃香。一朵木香花帶給你的也許只是溫柔的意象，但盛花期的成株木香，在你面前構(gòu)成的絕對是另外一番令人震撼的壯景。無數(shù)花朵密密擠滿枝頭，飛流直下，傾瀉成一面流光溢彩的瀑布。她長勢旺盛，適應(yīng)性強(qiáng)，最重要的是具備極其優(yōu)秀的蔓性與色香，因此近年來是園林立體綠化、垂直綠化當(dāng)中應(yīng)用極為廣泛的材料。
黃木香
荼蘼 Rubus rosaefolius var.coronarius 開到荼蘼花事了，任憑相念不相見。王菲的歌，亦舒的文，皆是如此的悲。如此多的文藝渲染與感情鋪墊，讓人總是忍不住去想象這花朵的美麗模樣。你也許還沒有見過荼蘼花，甚或見過她的模樣卻并不知曉，但“開到荼蘼”的說法你一定聽說過。這種開在春天最后時節(jié)的花自古便帶著一股傷感的氣息，《紅樓夢》中眾女兒們喝酒抽花簽，各各所得都象征著自己的命運。丫鬟麝月抽到的即是荼蘼，提示“在座諸位各飲三杯送春”，也正是暗示著大觀園最后一片春光落盡，美好生命離散消逝的悲劇結(jié)局。無怪寶玉“愁眉忙將簽藏了說：‘咱們且喝酒。’”（見《紅樓夢》第六十三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 死金丹獨艷理親喪”）。 我國自古以來便有諸多吟詠荼蘼的相關(guān)詩文，如“開到荼蘼花事了，絲絲天棘出莓墻”“荼蘼不爭春，寂寞開最晚”等，其中絕大部分都以荼蘼為春盡而嗟嘆。荼蘼花的定義，應(yīng)是早已無所爭議。后有人訛傳荼蘼花為佛教中所指彼岸花，即秋天開花的石蒜，實在是不足為信的。 荼蘼為薔薇科懸鉤子屬植物，其名源于“酴醿”二字，《群芳譜》道是“色黃如酒，固加酉字作‘酴醿’”。但其風(fēng)情雅致，則實非酒釀所能及也（楊萬里“以酒為名卻謗他，冰為肌骨月為家”）。枝條蔓生，攀援，綠色，上具鉤狀刺，羽狀復(fù)葉,有五片橢圓形小葉，上面有多數(shù)側(cè)脈，致成皺紋?；▎紊趁姹蝗崦?，托葉與葉柄貼生，全緣。傘房花序?；ò咨咔逵姆枷?。果近球形，深紅色。盛放時花枝披離，清澈馥郁，蔚為可觀。
荼蘼花 （感謝songlet提醒，之前荼靡花的圖片有誤，查找資料后發(fā)現(xiàn)，有關(guān)荼蘼的說法及花的模樣，各種資料并不統(tǒng)一，但草草的考據(jù)是目前來看最可靠的，具體內(nèi)容請參考草草文一、文二。）
（本文除手繪作品外，所有植物配圖均來自網(wǎng)絡(luò)，版權(quán)歸原作者所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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