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子      [清]納蘭性德

　　桃花羞作無情死，感激東風。吹落嬌紅，飛入窗間伴懊儂。

　　誰憐辛苦東陽瘦，也為春慵。不及芙蓉，一片幽情冷處濃。

　　又

　　海天誰放冰輪滿，惆悵離情。莫說離情，但值良宵總淚零。

　　只應碧落重相見，那是今生。可奈今生，剛作愁時又憶卿。

　　又

　　撥燈書盡紅箋也，依舊無聊。玉漏迢迢，夢里寒花隔玉簫。

　　幾竿修竹三更雨，葉葉蕭蕭。分付秋潮，莫誤雙魚到謝橋。

　　又

　　涼生露氣湘弦潤，暗滴花梢。簾影誰搖，燕蹴風絲上柳條。

　　舞鹍鏡匣開頻掩，檀粉慵調(diào)。朝淚如潮，昨夜香衾覺夢遙。

　　又

　　土花曾染湘娥黛，鉛淚難消。清韻誰敲，不是犀椎是鳳翹。

　　只應長伴端溪紫，割取秋潮。鸚鵡偷教，方響前頭見玉簫。

　　又

　　白衣裳憑朱闌立，涼月趖西。點鬢霜微，歲晏知君歸不歸？

　　殘更目斷傳書雁，尺素還稀。一味相思，準擬相看似舊時。

    有人說男演員四十歲才是黃金時期。想不到那只小老虎還真是常青的少女殺手，更想不到比我小了快十歲的堂妹在高中畢業(yè)的無聊時光里，也開始關注起他，問我此帥鍋是否為GAY。我苦笑，什么世道，老帥鍋險些晚節(jié)不保啊。
    早在我上小學的時候這家伙就出道了，趁臉上嫩的時候閃耀一季又突然消失，很靚仔但又不奶油的紳士其實是不能保持長線娛樂熱度的，沉默十年后復出，容貌不減更添魅力，在內(nèi)陸出擊各種電視劇時我有幸與其同一劇組工作。不溫不火保持著他獨有的品牌，一晃又過去四年，像我一樣，曾經(jīng)和他合作過的老同事和演員也都很想念那段日子。而我，尤其懷念的是送他從錄音棚趕去北京機場的那個大雨不停的夏日，他因忙碌一天沒吃飯而胃痛蹙眉的樣子讓我記憶猶新，終于，我看到了一個不需要表演出來的真實表情，打動我的正是這種真實，明星在幕后的痛苦。
    我說胃疼的話可以喝點粥，其實我這個老胃病還知道很多招呢，可我沒心思去說，這是我發(fā)呆一整天擠出來的唯一有用的一句話。于是，最會照顧藝人的劍歌姐出去買粥了。我坐在“患者”旁邊開始感同身受，身上發(fā)冷，胃也疼起來，但我知道這種心理作用更多緣于聚之，劍歌姐知道我所有心思都沒在工作上，更不要說照顧一個我并不關心的人了，所以她自己冒雨出去買粥，而我就安安靜靜坐著，用謹防意外的余光關注那個所謂的陽光大男孩——我一直反感這家伙在公眾形象上裝嫩裝得太成功，我們那個劇組里的男演員一個賽一個地比女人還會保養(yǎng)，要知道我們那支娘子軍幾乎都是連續(xù)熬夜沒空保養(yǎng)不穿高跟鞋還可以一天不吃飯的拼命三娘，劇組閑暇聽他們大談化妝品我和劍歌姐都無語了，而這家伙倒不參與群體談論的，一有時間就躲到一邊去閉目養(yǎng)神。我是個不喜歡跟演員打交道的異類，劍歌姐也很少安排給我接觸有關演員的工作，她最羨慕的就是那種只需要安心跟文字打交道的工作，但她把這好差事讓給了我。只有那次她忙不過來，因為要給媒體約好的粉絲發(fā)放很多簽名照片，要趕在他下一場開拍前讓他都簽好，我怎么覺得做這種事就那么掉價呢，但還是硬著頭皮找他去簽字，才發(fā)現(xiàn)原來找他說話他也一套一套的都是樂子，很隨和，也很隨意，就著我手就簽上了幾張，我干脆把照片都遞過去讓他自己拿著簽好了。站在那兒我就是渾身不自在，誠然他算是帥，但沒我家聚之有型，一點欣賞的心情都沒有。好在他的經(jīng)紀人也是個風趣的話題哥，不算太悶吧。這腕兒其實很沒范兒，有時也好動，但他似乎喜歡獨處，我進組之初就曾在拍攝基地遇到過一次，他在自以為沒人的路上唱著歌轉(zhuǎn)著圈地進了樓里，我老遠瞅見那身鮮艷的羽絨服、那個亂轉(zhuǎn)亂哼的大個子，也看不清正臉，他看見有人走過來連忙正常地離開。我心想這哪個部門的啊還挺有型，想不到過了一會兒去現(xiàn)場，竟然是主演，讓這樣一個嘻哈舞步的家伙去演古代著名文人，太港臺了吧，嗯，也許剛才他是在思考什么歌曲創(chuàng)作吧——可現(xiàn)在呢，他在車里就在我們旁邊，狼狽地蜷縮著，不再魁梧挺拔，完全不同于幾日前在拍攝現(xiàn)場邊開玩笑邊在我手里的一打照片上簽名的那個樂天派。他一句話不說只是杵著胃部皺著眉頭。粥送來，因為太燙，他又急于去接，灑到了座位和我的衣服上。他也是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劍歌姐很大度地和他換了位置，自己坐在那個怎么擦也擦不干的座位上。車繼續(xù)在路上顛簸，為了趕飛機，司機在水泄不通的路上鉆來鉆去，急剎車又險些造成幾次粥灑出來，我心想可別再灑了，不然我也得讓位了。不過，他胃疼似乎沒怎么減輕，連粥碗都快捧不住了，要是他的粉絲在旁邊一定會忍不住親自喂他?？晌也粫@樣，雖然他的痛苦牽動著我影響著我，讓我覺得那個雨天無比惆悵，但主要是那段日子，因為聚之的緣故，我滿腦子都是聚之正在南方拍什么戲泡什么妞，根本無心戀戰(zhàn)北方自己的工作。累得常常只是劍歌姐一個人，而我負責發(fā)呆和旁觀。我從來都把自己視為一個局外之人。

    但那一年是躲不過去的。戲里戲外，開拍的戲和籌備的劇本或多或少地影響著我和劍歌姐的情緒，也由此給生活增添了紛紛擾擾，和戲里的那些人一樣，得到的往往不是自己想要的，失去的又仿佛并沒有完全失去，有心的時候自己千方百計地挽留，無心的時候卻嫌那千變?nèi)f化圍繞自己的皆是麻煩。在若即若離不停輪回的怪圈里，每個人24小時連軸工作自覺洗腦，腦子里除了劇本就是片場，公司里像是隱有一道魔咒，將積淀十年的恩怨情仇，融入每一段劇情里，性情中人無一幸免，翻劇本的同時也翻腸絞肚，胃疼頭疼是常有的事情。想要掙脫的人一個個地選擇離開，留下的人繼續(xù)承擔。太愛文字的人都會是這樣，更何況是鏡頭前那些熱衷把自己置身其中的人呢。

    堵到機場的時候，天已黑，雨還在下著?？粗讨柑垭x開的背影，劍歌姐撣撣衣服后面的米粒重新上車，我有點心酸，甚至開始替另一個姐姐難過了。
    外來的和尚會念經(jīng)，公司特邀這樣一位男演員，只是無數(shù)合作中的一個較為耀眼的過客吧，公司里有些美女比較愛表現(xiàn)，有意無意地開始打他主意，演藝圈假亦真來真亦假的緋聞炒作也因此開始，但他從來都是用很紳士的微笑來回應。由于角色的關系和劇情的需要，經(jīng)紀和企宣部門推測，某位演員姐姐仿佛是真動了心一樣，殺青后錄棚的那段日子，魂不守舍恍恍惚惚，大家知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一段緣份，想想看就像戲里的角色一樣。只是這家伙呢，戲里演得太煽情，戲外即使不開玩笑，很少接觸，也能讓這姐姐拼命惦記上。若是真的動心，那真是難為了這位姐姐。圈里太多性情中人，閃光燈下的生活也如舞臺，不管是真的情不自禁，還是即興的逢場作戲，都是注定要給別人看的，為了給別人看而活著的這一輩子，一閉眼就過去了，何必這樣執(zhí)著？何況他們很快還會在各種合作中相遇，假戲真做圓了自己的歡喜，反倒不會被人當作焦點。因為還有更多急著搶奪大眾眼球的明星團隊，五顏六色的酒幌子滿世界招展，早已把真相遮蔽了，幌子后面是什么呢，看客一般認為，仍然是舞臺。
    越是正常的現(xiàn)象人們越會懷疑。只是他的緋聞也太少了些，難怪堂妹會問我他是不是GAY，現(xiàn)在連我都開始懷疑了。堂妹問我還留下什么沒有，我想了想，還真是遺憾，都只留在了腦子里，除了積壓幾本封面印壞的通用宣傳冊，他的簽名照片一打一打幾經(jīng)我手轉(zhuǎn)送給那些粉絲團和媒體朋友，我竟然一張也無心留下?，F(xiàn)在看到那部戲里他的劇照仍是網(wǎng)上的熱門流傳品，且他出了新的單曲，想拿“日不落”來形容他也不算過分。但愿那雙眼睛是真正的清澈無邪，且永葆快樂的光芒。

    這實際上只是一篇不合時宜的悼文，空剩當時雨，雨也異當時。借說工作上的人和事，悼我和聚之逝去的時光，悼我和劍歌姐為了工作而失去的個人生活。說它不合時宜，是因為文中的藝人沒有什么作品逢上宣傳期，作為我人生標記點的一些活道具，故隱去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