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中國到底有多少書法家,我看恐怕沒有人能計算出個大概。庸人自擾,其實沒必要。我總是看到一種非常普遍的現(xiàn)象,表揚別人或自封為著名書法家的,書法報刊上比比皆是;行書草書寫得瀟灑飄逸能入眼目的書法作品,也確實很多很多,值得羨慕和表揚。然我又總是在瞪著眼睛久久地搜尋,誰能寫出我心目中書法的正大氣象?終歸是很難發(fā)現(xiàn),不免讓我心中陣陣惆悵。
都說王羲之的《蘭亭序》,顏真卿的《祭侄稿》分別為行書第一第二,我也相信但于此并不跟著起哄。我總會用別一樣的思維,去探尋書法正大氣象的源頭活水。君不見,王羲之的《黃庭經(jīng)》、《樂毅論》倒真是其書法正大氣象的正脈。顏真卿的《勤禮碑》也更能體現(xiàn)其堂堂正正的精神面貌。歐陽詢、歐陽通父子,倘若不是楷書的骨氣,絕對不會弄得何紹基用“迴腕”的異樣執(zhí)筆法琢磨書法平生。王獻之的十三行也是小楷,讓楷書寫得骨力十足的柳公權(quán)頂禮膜拜。宋代文人尚意過于尚法,盡管蘇黃米蔡們才情絕倫,終不敵晉唐正楷法書方大正直氣象??磥戆税僖磺甑墓湃瞬蝗缭缢税僖磺甑南荣t,也要為自己找借口。人的虛榮,與生俱來,自古然也。宋徽宗算是一個特例,他仿佛看到了這個情況,變體“瘦金”,悅?cè)搜勰浚浆F(xiàn)在也是流芳千古了。做皇帝有些偏軟,書法倒是有一番氣象。我最近在北京榮寶齋,見熊伯齊先生用瘦金體寫了一幅作品,有點像徽宗再現(xiàn)。在現(xiàn)在的情況下,熊先生那標(biāo)價幾萬的小條幅就算不錯了。但在先賢基礎(chǔ)上變法的正大氣象,還是千呼萬喚出不來。我們崇拜書法的正大氣象,依我看,從宋代開始,就是敬服晉唐的楷法正則。可宋代人隨時光飛逝,因心遠而書法去正大氣象亦遠矣。 再看元代的趙孟頫,書畫齊名,正楷的書法與工筆的繪畫,在當(dāng)時是一根書畫藝術(shù)的標(biāo)桿。特別是其正楷書法的正大氣象,才掩蓋住了許多所謂“貳臣”的罵名。元代上百年,只不過一個趙孟頫罷了。書法能寫出點氣象的,真是百年難再。趙孟頫在宋元過渡時期似回光返照。 到了明代,科舉考試很正常很正規(guī)??婆e考試文章書法,并駕齊驅(qū)。明代科舉考卷與民間寫的墓志銘,都規(guī)規(guī)矩矩行事,很多墓石上還畫格子再書丹,一絲不茍。文徵明被推為明代小楷的極致,文徵明八九十歲小楷還少有比肩者。所以文徵明的名望很高,除其學(xué)問外,文徵明的書法,為文徵明文化的正大氣象,是一個相當(dāng)好的門面,這自然指的是文徵明的小楷,而并非他很內(nèi)行的行草書。 在開館不久的北京首都博物館,陳列著一件昔日科舉考試卷,列一甲二名(榜眼),令人刮目的是其書法,恭楷千字,一筆不茍。文章流芳千古可能不行,那書寫的態(tài)度與效果,絕對要讓我們今天眾多的書法藝術(shù)大師們汗顏。我在那件書法考卷前,追憶現(xiàn)今大師之風(fēng)姿,實在想不出何人可以比肩。我們今天夸下海口的書法大師或曰巨匠,不是口口聲聲批評館閣體嗎?如果我們稍稍有點良知,可能會發(fā)虛。我還以為,我們見到不少明代清代人題寫的堂堂正正的匾額,我們還敢不作點對批判館閣體的反省嗎?啟功先生的學(xué)問與他的謙遜可為成正比。啟功先生就說到今天還沒有幾人能寫得好館閣體。正因為啟功先生的謙虛態(tài)度,他寫行楷表現(xiàn)的效果就算20世紀(jì)末期書法正大氣象的流風(fēng)遺韻。當(dāng)然,啟功先生肯定要在王羲之、顏真卿、趙孟頫、文徵明等先賢們跟前行跪拜禮的。 我們今天很多有名有錢的書法藝術(shù)大師,真不知自己幾斤幾兩,光曉得我的字多少千多少萬元一平方尺,不講究比較古人的素心與姿態(tài),不曉得在先賢正大氣象的正楷面前檢點平生。甚至有的大師還把趙孟頫的“頫”右邊繁體的“頁”簡寫,文徵明寫成“文征明”,當(dāng)代的錢鍾書又誤寫成“錢鐘書”等等常識錯誤,大師分不清,又不見你寫出讓我驚訝的正楷篇章,叫我如何從心底里敬服。說了這么多,我又在書法界門外,依我這幾十年也翻書寫字的小人愚見,行草字寫得受表揚的太多太多了;書法家,你真有本事,寫出幾篇讓我注目的有正大氣象的楷書來,權(quán)作文化書法、藝術(shù)書法、原生態(tài)書法的一些交代。小人小見識,這樣的話,還不見有人說。 |
|
來自: 嚴(yán)素@筆記 > 《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