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和我媽在河邊散步，她說：“今年的桂花怎么還沒開呢！”言語間流露出一些淡淡的失望。我瞧瞧周遭的桂花樹，果然只開了些零星的小花，還有一棵斜斜地歪著脖子，半死不活地耷拉著腦袋，想來是夏季強(qiáng)臺風(fēng)?？麃砼R時給吹歪的。

    今天中午帶著小狗皮皮在樓下溜灣，忽然一股濃香撲面而來，驚喜的發(fā)現(xiàn)路邊那些月桂樹開滿了朵朵米粒般的小花，淡黃色的，因為太小而看不見花蕊，幼嫩可愛地象個寶寶躲在橢圓形的綠葉之間。

    桂花的香氣特別的馥郁濃烈，不象蘭花那樣幽靜典雅，所以年少時有一階段是很討厭桂花的氣味的，以為桂花的芳香格調(diào)不高，一如路邊的閑花野草，以至于每每母親要在糖芋頭中加入甜桂花時都要以絕食作為威脅。

    多年以后，如今再站在這些月桂樹下，竟意外地喜歡起八月桂花香，是的，沒有一種花的香味象桂花那樣肆意而張狂了，不躲不藏，不遮不掩，輕柔細(xì)小的花朵竟有一種狂野的力量，在百花凋盡的秋天烈烈生香。因為不能以姿態(tài)動人，亦無法以顏色生輝，便將那自然賜予的芬芳，以一種瘋狂的方式揮發(fā)到淋漓盡致，叫八月的空氣，每一寸都含著甘美的甜香。難怪南宋名相李綱要視桂花為知己，他抗金壯志未酬，晚年退居福州，在園中植滿桂樹，每日澆灌用心栽培。當(dāng)他在題名為《桂齋》的書房里提筆寫下《采桑子》詞：

幽芳不為春光發(fā)，
直待秋風(fēng)，直待秋風(fēng)，
香比余花分外濃。
步搖金翠人如玉，
吹動瓏璁，吹動瓏璁，
恰似瑤臺月下逢。

   這種心情，除了滿園盛放的桂花樹，沒有浸透過奮斗的淚泉的我們怕是難以理解的吧。

   所以曾經(jīng)嫌棄桂花格調(diào)不高的我，在過盡千帆之后，才發(fā)現(xiàn)年少的我們因為挑剔，竟錯過了那么多的美好，因為輕狂，卻誤會了滿園的芳香。

   百多年前桂齋里的那個老人又是怎樣復(fù)雜的心情？云水暮，歸去遠(yuǎn)煙中？還是只有這些桂花樹能知道他吧！

    是的，靖康恥尤未雪，我卻只能遙望北方的家國！

枝頭萬點妝金蕊，
十里清香，十里清香，
介引幽人雅思長。
玉壺貯水花難老，
凈幾明窗，凈幾明窗，
褪下殘英簌簌黃。

    算了，想那些作甚？一千年前做不到的，一千年后依然做不到。倒不如泡杯桂花茶，品品茗，吃吃茶，把那些林林總總的哀傷過往緣來緣去，都作浮云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