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還能陪我走過那無眠的長夜 林,是我的老公,人,老實的過分,與他共度了十八個春秋,從來沒聽他說過夢。不久前,他喝了酒,突然跟我說起了夢…… 林說,他夢見了老爸,說要跟他交代點事,還好像跟他要開門的鑰匙,還好像很憂愁…… 林借著酒勁,前言不搭后語的跟我講著夢,講著,講著,眼底有點濕。我亦有點被感染,我知道,平日從不多說一句話的林,今天是想他的老爸、老媽了。 也是,換了誰,也會耿耿于懷。 林的老爸、老媽在三年前,相繼去世。我知道,二老離世是林心中無言的痛。 林的老媽是老年癡呆,生活不能自理,林的老爸是骨癌晚期,一樣臥床。那時的我拼命的忙于生意,林忙于工作,賺來的錢除了保障老人的生活支出,還要維持自己的日子,心疲力乏,無暇每天去照看二老,只能一切托付給保姆,偶爾抽出時間,回家看看,也是來去匆匆,根本沒有跟老人聊天的機會。 兩位老人,一個炕頭,一個炕稍,兩兩相望,誰也照顧不了誰,病痛與心痛藏在心底,無奈卻寫在彼此的臉上。兩個行李,卷臥著兩個黃昏老人,一個保姆,默默的做完自己的事,默默的離開,林的父母就這樣痛苦而寂寞的熬過三個春秋。在三年前的夏天,林的老媽病情加重,林與姐妹守了一夜,在第二天去單位請假時,老太太悄然離世,沒留一句話,沒留一個眼神。林趕回來的時候,老太太已經(jīng)被罩上黃色錦緞的被子。林,當時沒有哭,只是沉沉的跪下去…… 也許,人到中年情感深沉如海,本就沉默的林,更加沉默,一天到晚,聽不到他說幾句話,偶爾酗酒,迷迷糊糊的說著夢話,亦或酒話,我也不去理會,習慣地守著機器,敲打我的無眠。根本無暇去琢磨林的心情,日子久了,沉悶越來越重,我們形同陌路。 結婚多年的怨由在我心底瘋長,林,也許真的是太沉默,太過于逃避生活,與他近二十個春秋的婚姻,竟然讓我沒有家的安全感,風風雨雨,始終一個人走過,因為身體一直不好,羸弱的雙肩,真的再也扛不起日子之上的山。獨行雨涼中,我無力撐傘,只能任冷在全身蔓延,那種無助很凄涼,那種冷很孤單,真的好渴望,有一條彩虹架起一座通往云端的橋,與云牽手,給漂泊一份快樂。 然而,這么多年,林,給我的暖屈指可數(shù),病了,痛了,他始終是局外人,我甚至都沒有心情去抱怨。就這樣,僅剩的一點情感在煙消云散,恨,開始無休止的攀升,撕咬我戀家的靈魂。我多么渴望,一個家,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只要 在我和林的婚姻即將滑到崩潰邊緣時,已經(jīng)能架著雙拐走路,病情好像趨于好轉的老爸,在中秋節(jié)前夕,突然摔倒,幾個小時以后,永遠的離去,一樣沒說一句話,沒留一個眼神。 林的兩座山,就這樣悄悄的倒下,無聲無息,那種遺憾,想起來就心沉如磐石,呼吸如遇截流,真的很難受。林就這樣,沉重的雙膝,跪完母恩,還沒來及掃塵,就跪父恩,當一個孝子頭重重的磕在地上時,所有的親人都落淚了。林,匐在地上許久,許久沒有爬起來。也許,一個不善辭令的男人,把一切的疼痛與辛酸都磕進了那個頭里,我望著林雪白的孝衫拖地,風中孤單的身影,心中涌起萬般苦澀,恩怨在那一瞬間灰飛煙滅,人生何其短暫,生命又何其脆弱,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何況我們是夫妻,要經(jīng)歷多少次回眸?多少年的等待?更何況,林,短期內(nèi),連失雙親,那種痛,對一個寡言的男人,唯有淚落千行在心底,無言更無聲。 我默默地幫著林操辦完老人的后事,在極其短暫而平靜的日子里,我想復蘇死去的靈魂,想回歸婚姻,可是,那些明白的道理,最終卻無法原諒林那顆離我很遠的心,他始終無法理解我守著電腦的日子,那些刊有我作品的書籍,他連一眼都不愿意看,甚至覺得我用心血換來的作協(xié)證,不過是一張按著鋼印的廢紙。 林,真的是我無言的痛。哀莫過于心死,我不知道除了敲打空靈的文字,什么還能陪我走過無數(shù)個無眠的長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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