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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喜讀筆記小品。雖然它歷來不被“體制內(nèi)”的達官貴人和文化精英們認可，稱其為“雜俎”。然而，由于其語言平淡樸實，筆調(diào)輕松風趣，議論精警深刻，情致放達高遠，所以深受廣大讀者喜愛。筆記小品“言約旨遠”，近理而不狂誕，恣肆縱橫，言人所不敢言，興之所至，每每率性而為，雖逸筆草草，卻不失爾雅，令人回味無窮，不像“正軌”文章，板面孔、擺架子，虛偽做作，讀來味同嚼蠟。過去讀《世說新語》便愛不釋手，后讀明清筆記小品，更覺親切怡人。筆記小品娛人耳目，怡人性情，雖是“消遣文學”，卻能寓莊于諧，小中見大，益人心志，令人警醒。余近讀張岱的《夜航船》，即有此感。 《夜航船》是明代散文家張岱綴輯的曠代名著，該書廣采博收，上至人倫政事、諸子百家，下至天文地理、草木花卉，三教九流，鬼神怪異無所不包，內(nèi)容極其豐富，實為一本列述中國文化常識的百科全書。而陶庵老人自謂：“余所記載，皆眼前極膚淺之事”。張岱一生，歷經(jīng)異族入侵，國祚鼎革，身為明末遺民、知識分子，滿腔抱負竟無用武之地，胸中猿咽，傷懷不能自禁，乃以其俏皮犀利的筆鋒，旁征博引的史實，借題生發(fā)議論，讀來蕩氣回腸，令人解頤。今特摘《卷七·政事部》幾篇，以饗讀者。 清乃獲罪 “以清介不通左右被譖，逮系尚方”。因為為官清廉，沒有錢賄賂皇帝身邊的高官而遭誣陷，竟被羈押。讀史至此，不覺喟然。左丘明曰 “政以賄成”（ 《左傳·襄公十年》），可知我國行賄歷史之悠久。 “帝問要人為誰，指曰：‘此赤衣諸郎皆是?！蔽簳x南北朝時期，實行九品中正制，官服的顏色、形制、質(zhì)地隨官員等級的不同而不同，稱為“品色衣”。大抵五品以上官員穿紅色官袍，且官階越高，顏色越深。如三品以上官員穿紫色（紅得發(fā)紫一語即據(jù)此乎？），四品穿深緋色，五品穿淺緋色，六品以下則只能穿綠色、青色了。沈瓚所指“赤衣諸郎”即朝廷的高官?？磥恚瑖藢?/SPAN>得寵顯貴或得勢走運的人稱為紅人所來有自。 張岱自明亡以后，曾遁跡山林，不與官府合作。這里借沈瓚之口痛罵那些貪腐之徒，既解心中鳥氣，又不留痕跡，不亦狡黠乎？ 一錢斬吏 這個山東人張詠，確如《宋史》所載：“詠剛方自任，為治尚嚴猛”，為了一文錢，一怒之下，就殺了一名官吏。當然，張詠有自己的邏輯，就是那著名的判詞：“一日一錢，千日千錢，繩鋸木斷，水滴石穿”。你偷了國庫的錢，還敢嘴硬，“杖之”又不服，竟激我殺你，殺了你又何妨？事后張詠也覺得做得有些過頭，于是“申府自劾”，自己給上級打報告，申請?zhí)幏?。對于這樣一個維護國家資產(chǎn)的好官，群眾自然是擁護愛戴的，所以“崇陽人至今傳之”。 反觀當今官場，幾乎無官不貪，貪腐的金額何止萬千？又有幾人服誅？可能有人會說，我們國家現(xiàn)在富足了，有錢了，養(yǎng)幾個貪官不算什么大問題。我要告訴諸君的是，張詠當時的北宋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其國民生產(chǎn)總值(GDP)約占全球的80%，是絕對的世界老大?，F(xiàn)在的美國GDP僅占世界不到30%，就牛逼轟轟，不可一世，我們連美國的一半都不到，算什么富有？當時北宋的首都汴京（開封）是世界上最繁華的城市，比起現(xiàn)在的紐約，其地位不知要高出多少倍。 當然，我并不是說應該像張詠那樣嚴厲，現(xiàn)在是法治社會，不應該這樣輕率殺人，這有些草菅人命。但是，當今貪官如此之多，是否與查處不力，懲治不嚴有關(guān)？“亂世用重典”，我不相信有不怕死的貪官。 鐵船渡?！?/FONT> 讀罷此章，在為賈郁叫好的同時，不覺感慨萬千：試看而今官場，整日公款吃喝，酗酒作樂；公然侵吞國帑，化公為私者，幾成風氣。如此局面，誰來收拾？ 不倦齋主嘆曰：何得鐵船渡賈公？截鐙留鞭挽政風。 上邊說了幾個循吏，下面再看幾個貪官。 圍棋獻賂 身為廳局級官員，貪賄手段如此卑劣，實在不值。他姓鄧的不是油脂公司老板么？到他的公司給他題個字，照個相什么的，他還不給個十萬八萬的？我不禁想起了唐朝詩人劉禹錫的詩句:"芳林新葉催陳葉,流水前波讓后波"，看來我們的安老前輩真要向他的后繼者好好學習的了。 拔釘錢 這個趙在禮乃河北涿州人，是史上有名的大貪官。一生歷仕三朝十余鎮(zhèn)（包括在我的家鄉(xiāng)同州當知府，即今陜西省大荔縣），史載“其所至重征暴斂、強行搜刮、民不堪命”，百姓對其恨之入骨，“眼中釘”一詞即河南商丘（宋州）老百姓創(chuàng)造并送給此人的稱號。眼中有釘，痛何以堪？可見宋州百姓在趙在禮知宋期間所受痛苦是何等慘痛。幾年間，趙在禮“以至積財巨萬”，他用這些貪賄來的錢巴結(jié)皇上（晉出帝石重貴），“晉出帝貪圖其財，與其結(jié)為親家”。后晉為遼所滅，趙在禮投降遼軍。趙在禮因錢多聞名，契丹將領(lǐng)為勒索其錢財而對其侮辱恐嚇，趙惶惶不可終日，最后跑到馬圈里上吊自殺了。 錢多固然有許多好處，但不義之財能招來殺身之禍，于此可鑒。 不倦齋主 2012.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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