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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老會又稱哥弟會，在四川省被稱為“袍哥”，又叫“漢留”。有學者研究“何謂袍哥”？即“袍哥”名稱的由來，大概源于《詩經(jīng)》所說：“豈曰無衣，與子同袍”表示著同一袍色的哥弟之親密關(guān)系；或者是“異姓如同胞，見面稱哥弟，取‘胞’諧音之義?！?/span> 一、有關(guān)哥老會起源諸說概述 哥老會同洪門(天地會)、青幫一樣，都是下層群眾自發(fā)結(jié)成的社會群體，是民間秘密結(jié)社。有關(guān)哥老會的源流問題，是長期困擾歷史學工作者的一個難解之謎。究其原因，與天地會起源問題相似。其一，哥老會是下層群眾的自發(fā)結(jié)合組織。不一定有準確的成立時間，成立時也不會留下可靠的資料；其二是辛亥革命時，革命黨人為了聯(lián)絡(luò)和引導哥老會，大力宣傳哥老會乃太平天國李秀成、李世賢等派洪門中人潛入湘軍而創(chuàng)立；其三，晚清及民國年間，洪門、青幫與哥老會互相滲透與融合，一些幫會中人便竭力宣揚洪門、漢留(哥老會)源出一家，皆為鄭成功首創(chuàng)之說。上述說法后來為學書界中人所認可，遂使哥老會起源問題失去了本來面目。所以，對于哥老會的起源，需要重新加以探討。 研究哥老會起源問題，主要有兩方面史料：一類是官書、檔案，依據(jù)這類史料的論著，多認為哥老會系由四川的國嚕演變而來；另一類是哥老會內(nèi)部的傳說史料．幫會中人著作多以此為據(jù)．認定哥老會系由鄭成功所創(chuàng)立。下面分別介紹上述兩類說法的內(nèi)容。 哥老會創(chuàng)自鄭成功說 此說的根據(jù)，是哥老會內(nèi)有關(guān)《海底》即《金臺山實錄》的傳說。其內(nèi)容在劉師亮的《漢留史》中有所記敘： “海底名稱，由永寧郭永泰開藎忠山始。永泰先世為云南大理府人，常隨父執(zhí)販藥材走滇黔山中，以故與滇黔豪杰善。道光十五年，省其叔于福建之廈門遭署。暇時出游，偶憩民家，見其蓋米甕有舊書一本，面署《金臺山實錄》五字，書面蓋有長方形圖章一顆，文曰‘延平郡王招討大將軍’。知系鄭成功遺物，問所由來，自言伊父生時業(yè)漁，善泅水，能于水中伏一晝夜，于海底得一鐵匣，苦無法揭視。竭三日之力．始將鐵匣鑿開。內(nèi)貯金珠數(shù)件，小玉印一方，舊書一本，余無他物。因不識字，不悉何書。永泰以百錢購得，并問玉印安在?答以售與鄰某。永泰又以白銀十兩贖回，從此，《金臺山實錄》并小玉印，落入永泰之手。道光二十八年，郭永泰等開藎忠山所傳各令，井漢留組織之秘密書，即名《海底》，又名《金不換》。當時各會員所領(lǐng)證書．均蓋有‘延平郡王招討大將軍印’十字。其證書至今尚有存者，惟《金臺山實錄》與鄭成功之小玉印，因遭太乎天國之亂，不知下落。” 這是一個充滿神秘色彩的傳說故事，過去哥老會內(nèi)之人對其內(nèi)容深信不疑，幫會中人的著作中，便據(jù)此提出哥老會為鄭成功所立之說。辛亥革命時期，革命黨人陶成章在浙江聯(lián)絡(luò)的會黨，多屬哥老會系統(tǒng)。因而在述及哥老會起源時，也受到了上述傳說之影響。他在《教會源流考》中說：“哥老會也，無非出自天地會，故皆號洪門，又曰洪家，別稱洪幫?！薄昂沃^洪門，因明太祖年號洪武，故取以為名，指天為父，指地為母．故又名天地會。始倡者為鄭成功，繼述而修整之者，則陳近南也”。又說：太平天國亡前，“李秀成、李世賢等知大仇未復，而大勢已去，甚為痛心疾首。逆知湘勇嗣后必見重于滿政府，日后能左右中國之勢力者，必為湘勇無疑。于是乃隱遣福建、江西之洪門兄弟，投降于湘軍，以引導之。復又避去三點、三合之名稱，因會黨首領(lǐng)有老大哥之別號，故遂易名日哥老會?！?/span> 幫會中人鑒于晚清與民國年間出現(xiàn)了洪門與青幫、哥老會(紅幫)融合的趨勢，便提出此說，大力鼓吹洪門、漢留(哥老會)源出一家，哥老會乃鄭成功在臺灣創(chuàng)立。民國二十七年四川“袍哥鉅子”劉師亮在(漢留全史)中稱：“順治十八年(辛丑)緬人執(zhí)永歷帝送吳三桂軍前。三桂逼之，死于篦以坡。是時鄭芝龍之亡與夷三族之命，及永歷帝之死，同時傳到臺灣。成功憫明室之亡，復痛生父之死，更切三族之冤，暈慟幾絕，水漿不入口者屢日。誓必復仇，乃于是年九月，與所部兵將，照原有品級，作為進步次序，即將駐兵之金臺山，作為會盟之所，定名金臺山明遠堂，約盟來歸者，又四千人。”后來，鄭成功見當時的士大夫皆醉心利祿，“乃遣其部將蔡德英、方大成、馬超興、胡德帝、李式開等向中原發(fā)展，后入福建少林寺為僧，世系相傳，遂開洪門之盛”。 1947年朱琳在《洪門志》中，又進一步發(fā)揮了這一說法。稱洪門“起于漢留”，始祖為殷洪盛，山西平陽府太平縣人，明崇禎四年進士。清初，奉史可法之命至北京窺探清廷虛實，沿途遍訪志士顧炎武、王夫之、傅青主、黃梨洲諸人，議創(chuàng)漢留組織，“反清復明”，順治二年戰(zhàn)死于三汊河。順治十八年(1661年)，鄭成功據(jù)守臺灣，為推進漢留組織，“開山立堂，定名為金臺山明倫堂”，并遣部將蔡德忠等向中原發(fā)展，至福建莆田九連山少林寺為僧，與鄭成功之侄鄭君達等共圖義舉?？滴跏荒?1672年)西魯入侵，蔡德忠與鄭君達等前往投效，打敗西魯。后遭陷害，逃至萬云山的萬山寺，遇萬云龍及陳近南。雍正十二年在四川雅州以漢留組織，開精忠山，是為四川哥老會之始。 哥老會起源于啯嚕說:幫會中人著作中有關(guān)哥老會由鄭成功創(chuàng)立的說法，僅為少數(shù)學者所認可[4]，大多數(shù)學者則認為所謂《金臺山實錄》的傳說出于虛構(gòu)，不能作為研究哥老會起源的依據(jù)。于是，從官書、檔案中去尋找史料，以解開哥老會起源之謎。人們從官書、檔案中發(fā)現(xiàn)，哥老會乃是由四川的啯嚕演變而來。 有關(guān)哥老會由啯嚕演變而來的史料，主要是清吏奏折。最早提及此事者是清吏李榕。他說：“竊按蜀中尚有啯嚕會，軍興以來，其黨多亡命歸行伍，十余年勾煽成風，流毒遍湘楚，而變其名目江湖會。每起會燒香，立山名堂名，有蓮花山富貴堂，蛾眉山順德堂諸名目。每堂有坐堂老帽、行堂老帽。每堂八牌，以一二三五為上四牌，六八九十為下四牌，以四、七兩字為避忌，不立此牌。其主持謀議者號為圣賢二爺，收管銀錢者號為當家三爺。內(nèi)有紅旗五爺專掌傳話派人；黑旗五爺掌刀杖打殺，其聚黨行劫者謂之放飄，又謂之起班子?！?/span> 李榕所描繪的，正是哥老會的情況。左宗棠也說：“蓋哥老會者，本川黔舊有啯嚕之別名也”。又說：“自頃啯嚕變?yōu)楦缋蠒?，軍營傳染殆遍”。 據(jù)此，有的學者便提出“哥老會”便是“啯?！币艮D(zhuǎn)，哥老會便是“啯嚕會”。臺灣學者莊吉發(fā)認為：“哥老會即啯嚕的音轉(zhuǎn)，為清初福建等處流入四川的游民所設(shè)立，而盛行于四川省”。另一位臺灣學者戴玄之也認為“哥老會為啯嚕的變名”，“哥老會是由啯嚕子演變而來”。大陸學者胡珠生也認為，根據(jù)成都附近各縣有異于普通四川話的客家方言一事。可以判斷啯嚕二字乃客家方言哥老二字的錄音。并且提出：“哥老會盡管推源于明末鄭成功，但可靠的史實只能證明它以哥老(啯嚕)形式起源于清初四川(來源于閩粵客家的移民)”。 近年來，一些四川學者對哥老會便是啯嚕之說提出異議。張力在《啯嚕試探》一文中指出：主張哥老為啯嚕音轉(zhuǎn)，因而啯嚕便是哥老會前身之說“欠妥”。因為“啯嚕與哥老會同見于清史冊，在道光二十八年(1848年)上諭嚴禁四川‘啯匪’的同時，亦嚴禁湖北、四川的哥老會活動，這兩個組織一直并存到清末，清朝各級官吏是區(qū)分清楚的?！弊髡哌€對啯嚕與哥老會作了比較，指出它們之間的區(qū)別?！案缋蠒浴畯V開山頭’，‘拜會結(jié)盟’等形式為主，鄉(xiāng)閭士紳、街衢富賈紛紛加入，把持一地，無容他人染指其間。啯嚕則不然，流動作戰(zhàn)，無‘堂 ’、 ‘公口’之區(qū)，聚則為伍，散則寓民，豪紳畏之如，富室銜恨入骨，似與哥老有別”。 胡昭曦等人還專門對哥老會是否為啯嚕音轉(zhuǎn)一事作了考證，指出以往人們把“啯?！弊x作“guo lu”。因而認為與“哥老”讀音相近,系啯嚕之音轉(zhuǎn)。但四川方言中啯嚕與哥老讀音并不相近,啯嚕應(yīng)讀“gu lu”從而否定了哥老乃啯嚕音轉(zhuǎn)之說。另外,作者又指出,啯嚕乃四 川無業(yè)游民中強悍者所組織的武裝集團,而哥老會則是秘密會黨,與啯嚕亦不相同。 有學者根據(jù)檔案中的記載，認為哥老會是由天地會、仁義會和江湖會演變而來。指 出：“哥老會作為一種秘密的民間結(jié)社，雖有其悠長的斗爭歷史,但是在清代咸豐年間以 前，它是以江湖會的名號在民間活動的。在嘉慶年間，它又叫仁義會，而仁義會也就是天地會的分支”。因此,“由天地會而仁義會而江湖會斗哥老會,這就是它的源流”。 后來，有關(guān)哥老會的源流問題，又有了新的進展，蔡少卿先生認為：“從啯嚕發(fā)展到哥老會，并不是簡單的組織重復，也不是簡單的名稱變異，而是一個錯綜復雜的歷史演變過程。其間，很明顯地經(jīng)歷了川楚陜白蓮教起義時期啯嚕與白蓮教的融合，和太平天國起義時期天地會與白蓮教兩大結(jié)社系統(tǒng)的相互融合兩個重要階段”。在這兩個階段，因為經(jīng)歷了“社會形態(tài)發(fā)生變化、社會極度動蕩秘密結(jié)社飛速發(fā)展、會黨與教門廣泛融和的條件下，以啯嚕的組織形式的胚型，吸收了天地會、白蓮教等組織的若干特點，逐步形成起來”。至于哥老會出現(xiàn)的具體時間，蔡少卿先生根據(jù)清代檔案的記載，認為“哥老會的組織名稱最遲應(yīng)出現(xiàn)在道光年間”. 在國外，日本學者酒井忠夫在《中國民眾與秘密結(jié)社》一書中認為，哥老會確實發(fā)祥于四川的啯嚕。不過，他不同意哥老會是啯嚕的別名或音轉(zhuǎn)之說，他認為啯嚕與天地會都是以無賴棍徒為中心，從事交通運輸，商品流通的民眾集團。兩者因四川與連接外省的超地方市場流通經(jīng)濟網(wǎng)而接觸。啯嚕隨著與進入四川的天地會的接觸與交流，加上與白蓮教活動時期的山寨戰(zhàn)，以及與教徒、會黨的接觸、交流，而使以后的哥老會的山堂組織逐漸 固定下來。他認為哥老會出現(xiàn)的具體年代，則是在咸豐末年。 蔡少卿和酒井忠夫的研究，把哥老會起源問題的探討，大大向前推進了一步，而何一民在《論哥老會的起源及特點》一文所提出的從啯嚕列哥老會演變過程中，天地會所起的作用的看法，則更加接近歷史的實際了。他提出哥老會內(nèi)有關(guān)鄭成功在臺灣開金臺山一事，“雖有虛構(gòu)的一面，也有一定的真實性?！薄斑@表明郭永泰等人在福建天地會文件基礎(chǔ)上修改的《海底》，對啯嚕會演變?yōu)楦缋蠒鹆酥匾饔??！惫省皢﹪葑兂筛缋蠒囊粋€至關(guān)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是受丁天地會的 影響” 上述研究成果，為我們進一步探討哥老會的起源問題，提供了研究空間。 二、哥老會起源于川江中的啯嚕 以往，學者們在探討天地會起源時，一些學者強調(diào)洪門秘笈的史料價值，認為秘笈中的西魯傳說，影射了天地會的起源。另一些學者則強調(diào)史書與檔案的史料價值，認為洪門秘笈中的西魯傳說，僅僅是神話故事，不足征信。后來，有學者把洪門秘笈與史書、檔案中的史料結(jié)合起來，從而在天地會起源問題上提出了新的見解。我們認為，這個方法同樣適用于探討哥老會的起源問題。如果我們把清吏奏折同哥老會有關(guān)《金臺山實錄》的傳說結(jié)合起來，也不難找到哥老會起源的真相。那就是，哥老會確系由四川的啯嚕子演變而來，但并非所有的啯嚕子都演變成了哥老會，僅僅是其中活躍在川江(從重慶到夔州一段長江)上充當木帆船水手、纖夫中的啯嚕子，模仿天地會而結(jié)成的。 以往有關(guān)研究啯嚕的文章，只注意到陸地上，特別是川楚陜老林地區(qū)活動的啯嚕。實際上啯嚕并非僅僅活躍于老林或陸地，在川江木帆船上充當水手和纖夫的窮苦人中，也有許多是啯嚕。 在外國輪船侵入長江以前，長江中、下游，即從四川重慶到湖北宜昌再到上海的航線上，無論是貨運還是客運，主要都是依靠木帆船?！伴L江未通商以前，商賈運貨。行旅往來，悉雇用民船，帆櫓如織”[17]。數(shù)量眾多的木帆船，需要雇傭大量的舵工、水手及纖夫。據(jù)外國人觀察，長江“上游船只，按其大小，可以分為三類。最大的船，平均六十至七十噸，需要水手十六人棹劃船只，……另有八人在小引水船，又稱五板，用作航行的前驅(qū)船。”至于下水船，“大號船需水手七十人，中號者約四十人，小號者二十至三十人”。據(jù)有關(guān)資料統(tǒng)計，在外輪進入長江以前，從重慶到宜昌的航線上，共有船夫、水手、纖夫二十萬人。這些船夫、水手們．漂泊在千里大江之上，隨時有觸礁或遭風浪而覆船之虞。纖夫們則挽著沉重的木帆船，在江邊懸崖的崎嶇小道上艱難地前進。他們的勞動，既艱苦又危險。因此，無論在勞動中還是生活上，均需要相互幫助，于是自發(fā)地結(jié)成水手行幫，稱“川楚八幫”。嚴如煜在《三省邊防備覽》中，對川江上船夫、水手、纖夫們的艱苦勞動，作了生動的描繪?！按蟠美w五、六十人，小亦二、三十人。船頭仍用撓楫，上拉下推，逆流而上。遇灘則合三、四船之纖夫百余人共拉一船上灘，再拉一船，名為并纖。纖道忽上山巔，忽落巖腳，石壁橫鐵索，便扒換，或鑿小石孔，儀能容趾，人如猿猱蹩蹷，負纖而行。間有無纖道處，則全賴撓楫。船行江中，纖索上頂，聲息不能相聞。船上設(shè)鑼鼓，以鑼鼓聲為行止進退。纖繩或掛樹梢，絆石上，則鑼鼓驟發(fā)，纖夫行足。另有管纖者名‘價挽’，無論巖之陡峭，樹之叢雜，撲身脫解，傾跌所不計。纖繩掛住，船即轉(zhuǎn)折不定，危在呼吸。若纖斷，更不待言。江河之險，川流為最。川流之險，又莫過于峽中”。 當時川江河道之上的木帆船，由湖北荊、宜上水至四川重慶，所需水手、纖夫較多，而由重慶返回荊宜之船，則所需水手、纖夫為少，因而，往往有大批水手、纖夫滯留于川江上游的重慶一帶。這些滯留者，有的淪為乞丐，有的則成了啯嚕。 清人張集馨在《道咸宦海見聞錄》中，也提到：“四川本魚米之鄉(xiāng)，不但本省民食充足，而且接濟兩湖、江南，民間生計，不甚艱難，惟游手好閑者太多，是以地方易于滋事。上曰：‘游民何以為是之多’?對曰：‘四川水陸通衢，陸路由陜西、甘肅，自寧羌州入蜀。水路由湖北宜昌至重慶，夔州入蜀。來往商旅，無論舟車，皆雇覓纖夫，負繩牽挽，盤旋而上。至蜀則纖夫無用，若輩到處無家，無資回籍，下水船只，不雇纖夫，流落異鄉(xiāng)，群居為匪，是以每次辦一啯匪大案，脅從者半屬游民”。嚴如煜在《三省邊防備覽》中講及更加明確、具體：“川東之可虞，時宜防范者，在大江之水手。川江大船載客貨，由漢陽、荊宜而上，水愈急，則拉把手(即纖夫一一原注)愈多。每大船一只，載貨數(shù)百石，纖夫必雇至七、八十人。夔門不過經(jīng)過之地，至重慶府即卸載?？蜕谈墓托〈?，分往川北、川西南，其嘉陵、渠、潼、瀘、涪等江，各有熟水道水手板主(即船主)另雇而行。荊宜所來拉把手，在重慶府河岸各棚待下水重載之雇募。下水重船需水手較上水為少，每只多止三、四十人。計重慶所至上水船，每日以十船為率，是水手來七、八百人。所開下水船，每日以十船為率，是水手去三、四百人。以十日總計，河岸之逗留不能行者，常三、四千人，月計萬余矣。此輩初至，尚存有上水身價，漸次食完，則賣所穿衣服履物，欠之，即成精膊溜矣(山中惡少無衣履赤身者，謂之精膊溜。一一原注)。弱則為乞丐，強則入啯匪伙黨”. 從檔案記載來看，早在乾隆末年，便有許多水手因謀生維艱而加入啯嚕。湖北松滋人李維高于乾隆四十三年“推橈”來到四川巴縣，與魏老虎等共五十人結(jié)盟，成為啯嚕，至梁山縣一帶搶劫。四川重慶府人劉玉彩于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五月加入啯嚕，同伙20多人，在永川縣搶劫，聞拿逃散，靠當水手推橈，又與啯嚕周老么一同討飯、搶劫。貴州青溪縣人周德，因貧乞食。乾隆四十六年三月來至四川巴縣，入啯嚕劉胡子等一伙，在該縣馬場搶劫布客商人銀兩，后又至巫山縣一帶沿江地方搶劫。湖南會同縣人向群，靠撐木鋒(木筏)來到湖北來鳳縣，再至四川覓工。乾隆四十六年二月在秀山縣入啯嚕黃老么一伙，搶劫過往客人。湖北監(jiān)利縣彭老三，在川江靠推橈(當水手)為生。乾隆四十六年三月，在梁山、墊江一帶被黃大年邀入啯嚕，隨同搶劫。 清朝督撫大員們，多次奏報川江水手們加入啯嚕之事。湖廣總督舒常奏：”查啯匪始而結(jié)伙行強，繼已聞拿四散，近來屢獲之犯，或推橈寄食，或沿路乞丐。”四川總督?？蛋惨沧喾Q：“川省為荊楚上游，帆檣絡(luò)繹，自蜀順流而下。推橈多用人夫。自楚溯江而上，拉纖又需水手。往來雜沓，人數(shù)繁多。每于解維之際，隨意招呼，一時猬集。姓名既屬模糊，來去竟無考查?！薄按ㄊ∪硕囝愲s，棍徒搶劫行兇，遂有啯嚕之稱?！贝ń嫌蔚膯﹪?，主要在重慶夔州一帶活動。湖南巡撫劉墉奏：“川省重慶、夔州二府，與湖廣等省毗連，結(jié)黨為匪者，每起或二、三十人，或四、五十人不等。每起必有頭人，各‘掌年兒’，帶有兇器，沿途搶奪拒捕”。 從上述檔案史料可知，早在乾隆后期，四川重慶、夔州一帶川江沿岸便有許多由水平變成的啯嚕，他們無以為生，便鋌而走險，靠搶去為生，被稱為“啯嚕”。 嘉慶年間，川江上的啯嚕更加活躍。據(jù)清吏韓晉鼎稱：“查川省自邪教蕩平以來，民慶屢豐，元氣漸復。惟近來啯嚕匪潛滋，川北、川東為甚，自五、六十人至一、二百人不等，或聚或散，忽東忽西。遇行客則肆行劫奪，入場鎮(zhèn)則結(jié)黨成群，而大江船只，劫掠更多。各州縣等皆因該管上司以地方平靜，不欲辦此重案，遂后不稟報”。 后來，這些由窮苦水手、纖夫轉(zhuǎn)化而成的武裝集團便順江而下，來到湖北、湖南、貴州、江西，在這些地方與各種秘密社會的組織接觸，逐漸向秘密會黨轉(zhuǎn)化。首先表現(xiàn)為在組織上較前嚴密?！鞍莅阎?，不許擅散，有散去者，輒追殺之”?！坝鲎凡都?，公議散去．始敢各自逃生。加未議而一、二入先散者，眾共迫樂之，其黨極為堅固?！逼涫最I(lǐng)稱”帽頂”、“大五”、“大滿”，會內(nèi)之人編為大一列大十。這些明顯地受江西邊錢會、擔子會之影響。邊錢會、擔子會首領(lǐng)便稱”帽頂”、“老帽”，會內(nèi)分為一肩到十四肩。其次，其活動已不局限于搶劫，開始講仁義和劫富濟貧。曾經(jīng)充任啯嚕子首領(lǐng)，后來擔任清軍提督的羅思舉提列：“甲辰年(乾隆四十九年)余出外訪友，途遇仁義弟兄陳際盛、汪蠻、馬貴，詢知伊等在九打杵樊噲毆偷竊商賈銀四十兩。余曰：我等弟兄先前結(jié)拜之時，原講仁義，打富濟貧，不許竊入財物，致傷義氣。伊等即將銀兩付還，那商賈感謝不已”，“繼至南壩場，瞥見楊某攜家途乏盤費，賣女于周家，得銀八兩。臨別，母女嚎啕痛哭。余睹情慘，如數(shù)稱銀以贖此女，并另送銀三兩做路費。其父女叩頭感謝?！绷_思舉在自撰年譜中毫不隱諱地說：“我就是啯嚕子”。雖然有學者認為在啯嚕轉(zhuǎn)變?yōu)楦缋蠒倪^程中，曾融入了白蓮教、青蓮教等成分，但尚無確據(jù)，而啯嚕模仿天地會，卻確有實據(jù)。那就是哥老會內(nèi)有關(guān)鄭成功在臺灣開金臺山和《金臺山實錄》的傳說。 當我們拋開有關(guān)《金臺山實錄》等傳說中那些虛構(gòu)的故事情節(jié)，把它同官書、檔案中的記載結(jié)合起來作綜合分析，可以認為哥老會乃川江水手、纖夫們所結(jié)的行幫組織，順江而下以后，在兩湖、貴州、江西等省與各種秘密社會尤其是同天地會接觸以后，受其影響而逐漸由武裝劫掠集團向秘密會黨轉(zhuǎn)化。道光年間，郭水泰模仿天地會的組織、規(guī)約及有關(guān)緣起的傳說，為啯嚕子制訂了規(guī)約，并為本組織之緣起編造了一個有關(guān)《金臺山實錄》的故事，把天地會的某些秘密文件加以模仿、改造，稱之為“海底”或金不換”。鑒于啯嚕乃四川方言中“強盜”之別稱，因此改進后的組織，便開始使用”哥老”、“哥弟”、“社錄”等名稱。在川江水手、纖夫中啯嚕子演變?yōu)楦缋蠒?，四川、貴州等省山區(qū)，老林中的啯嚕子繼續(xù)存在，一直到清末。哥老會作為一個由水手、纖夫的行幫演變成的秘密會，在形成以后繼續(xù)在長江木帆船水手中秘密流傳，并且逐漸發(fā)展到安徽、江蘇一帶，與晚清出現(xiàn)的另一幫會青幫相遇，兩者既斗爭又互相滲透。為了與青幫相對應(yīng)，這一帶的哥老會又稱”紅幫”。哥老會或紅幫因為同水手、航船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所以各地哥老會和紅幫的活動據(jù)點，便稱為“碼頭”，其首領(lǐng)又稱“舵把子”。 哥老會形成經(jīng)歷了一個較長的過程，從哥老會有關(guān)《金臺山實錄》的傳說來看，大約在道光末年，即郭永泰將《金臺山實錄》“論凌桐階照原本略加增改，以適應(yīng)用”，命名為“海底”之年. 民國成都的袍哥 杜宇／文 帶歲數(shù)的老成都人，愛把舊社會中的“煙毒”、“賭博”、“袍哥”、“娼妓”、“特務(wù)”之類的壞事情，稱之為“五毒”。 1644年，清軍入關(guān)，清代取代了明代政權(quán)以后，對于漢族采取武力鎮(zhèn)壓手段，引起了民間“反清復明”的起義斗爭，打出“驅(qū)除韃虜、反清復明”的旗號，各省各地的組織名稱，五花八門，其中規(guī)模最大的要算“天地會”后來天地會中，又分出一股叫“哥老會”，道光、同治兩朝以后，哥老會逐漸流入四川，四川便通稱為“袍哥PaoGe”。 對“袍哥”這個名稱，說法不一：讀書人說，是根據(jù)《詩經(jīng)》上“豈日無衣，與子同袍”的含義來的，這是讀書人好拉遠古，不足為據(jù)；袍哥們自己說是根據(jù)《三國演義》來說：關(guān)二爺被逼降曹后，曹操獎予很多金銀財帛，他一概不收，只收了一件錦袍，平時很少穿著，有事穿上，卻要把舊袍罩在外面，曹操問他原因，關(guān)二爺說：“舊袍是我大哥玄德賜的，受了丞相的新袍，不敢忘我大哥的舊袍”。因此，這個袍哥組織，老名稱又叫“漢留”，含義就是從漢朝遺留下來的精神氣節(jié)，源遠流長地傳到明末清初，明末清初的文學志士顧炎武、王船山、曾耀祖等人，暗中聯(lián)合志同道合的漢族人，搞民間秘密組織，以反清復明為號召，這種民間組織，一直深入社會下層，蘊藏著潛在力量。故世俗有云：‘你穿紅來我穿紅，大家服色一般同，你穿黑來我穿黑，咱們都是一個色?！创肆x也”（《漢留全史》第36頁）。 看來袍哥組織，起泊于明末清初，發(fā)展于清朝末年，泛濫于民國時代，是比較實際可靠的。 二 清代末辛亥革命前夕，四川在孫中山“同盟會”策劃下，爆發(fā)了“保路運動”，全省各地，紛紛組織保路“同志會”，進而發(fā)展為反清武裝力量──“同志軍”，實質(zhì)上是利用各地袍哥組織作骨干，導引農(nóng)民推翻清朝政權(quán)。《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上敘述辛亥革命前夕，同盟會在全國各地和會黨聯(lián)系日益密切，孫中山早在日本招納熊克武、但懋辛、余英、張石祥等人面授權(quán)宜，熊等也認為四川袍哥勢力強大，散布地區(qū)也寬，同盟會領(lǐng)導各地袍哥勢力，搞推翻滿清的革命工作，非常有利。余英和孫中山接談以后，大見器重，狀委他為“西南大都督”并派熊克武、謝奉琦等一同回川共策進行。 大量的下層群眾蜂涌參加袍哥組織以后，又漸漸影響士紳富戶的相互效尤，借此保家，這樣一來，到1911年時，四川的袍哥組織，更深入各州府、縣的城鎮(zhèn)鄉(xiāng)村，到處都在“開山、立堂”，當時民間流行兩句口語：“明末無白丁，清代末無倥子”。（未參加袍哥組織的人叫倥子） 同盟會在全川各地煽動保路運動，發(fā)動大規(guī)模起義，就是以農(nóng)民為主，利用袍哥組織為先導。成都附近縣份中，搞得最出色的有廣漢的侯橘園、侯國治，新津的侯寶齋，溫江區(qū)的吳慶照（吳二大王），崇慶的孫澤沛，灌縣的張捷先等人，都是以袍哥舵把子身份，作同志軍首領(lǐng)，帶兵圍攻成都，號稱十余萬眾。聲勢浩大，戰(zhàn)火蔓延全川各縣，加速了清政權(quán)的徹底崩潰。成都光復后，由于都督蒲殿俊缺乏創(chuàng)業(yè)執(zhí)政本領(lǐng)，被趙爾豐乘機制造“兵變”，希圖復辟。地方另推尹昌衡作都督，尹的為人，好大喜功，掌握政權(quán)以后，由于缺乏政治認識和領(lǐng)導才能，錯誤地認為袍哥力量彌漫全社會，抓著袍哥力量，就可以穩(wěn)定政權(quán)，因此還鬧了不少笑話。 三 1911年10月，隨著武昌起義成功，“大漢四川軍政府”宣告成立，據(jù)王右瑜在《大漢四川軍政府成立前后見聞》上記載：“尹昌衡高居大漢四川軍政府都督后，公開提倡哥老會組織，在都督府大門上，掛出一個‘大漢公’的招牌來，自封為大漢公的“舵把子”，在他登臺的接連幾天內(nèi)，天天都要到成都各街的‘公口、碼頭’拜客，各公口碼頭也都為他掛紅敬酒，他每出一次，必披一身紅綢或紅布回來。堆在床上之后，便又去拜客，如是往返拜客披紅，以致使都督府急待處理的公事，也找不到人劃行。周駿就任軍政府軍政部長后，在軍政部門口也掛出一個‘大陸公’的招牌來……，這時全城公口林立，并出現(xiàn)不少奇裝異服，背刀掛彩，頭上挽個‘英雄髻’，足穿泡花草鞋人物，都是照戲臺上打扮的，各地袍哥組織，也紛紛響應(yīng)成都。就在這段時間，滇、黔、湘等三省軍政府，曾聯(lián)名通電詆斥成都軍政府為‘袍哥政府’，表示不予承認。尹昌衡見到外面風聲不好，便下令取締哥老會，于是成都市上二百多個公口招牌，一律都收拾起來了，但是表面上收了招牌，實際上暗地里仍然在繼續(xù)發(fā)展”。 四 成都地區(qū)的袍哥組織，其形式與全省其他縣市相類似，是橫行組織，即所謂“兄弟道”，以五倫（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八德（孝、弟、忠、信、禮、義、廉、恥）為信條。聯(lián)絡(luò)的聚點，最初叫“山頭”、“香堂”，隨著參加的會眾日益增多，才由山頭、香堂改為“碼頭”（又叫“公口”、“社”）碼頭要分五個堂口：“仁、義、禮、智、信”（又稱威、德、福、智、宣）”。五個堂口是五類性質(zhì)的人參加：仁字是舊社會有面子、有地位的人物，義字旗是有錢的紳士商家，禮字旗是小手工業(yè)勞動無產(chǎn)者。有幾句概括特征的口頭語：“仁字講頂子，義字講銀子，禮字講刀子”。其他地區(qū)也有類似的口頭語：“仁字旗士庶紳商，義字旗賈賣客商，禮字旗耍槍”。至于智、信兩堂的人，都是舊社會中“最低級”的體力勞動者，不過其組織辦法中，有些莫名其妙的規(guī)定。如舊社會被認為操下等職業(yè)的娼妓、燒水煙、修足匠、搽背、理發(fā)、男藝人演女角等類人，都規(guī)定不能參加袍哥，還有搞盜竊的，妻子亂搞男女關(guān)系的，母親再嫁的，也都遭到鄙視，不能參加袍哥。但是搶劫財貨的土匪流氓，卻又可以參加（他們自圓其說是“搶劫對象是貪官污吏，那些是渾水袍哥干的”）。 每一個公口（堂口）的組成份子為十排：頭排首腦人物稱為“大爺”（又叫“舵把子”，如行船掌舵之人）。大爺中除了“龍頭大爺”或“坐堂大爺”之外，還有專司賞罰的“執(zhí)法大爺”，另處還有些不管事的“閑大爺”。二排是一個人，稱為“圣賢二爺”，這是大家推舉出來的人正直，重義守信的人，隱譽為桃園結(jié)義的“關(guān)圣人”，但這個人一般在碼頭上不起作用的老好人（“圣賢”與“剩閑”諧音）。三排中有一位“當家三爺”，專管內(nèi)部人事和財務(wù)收支，尤其在開香堂時，負責安排規(guī)劃各類事務(wù)，這是一個全碼頭的重心人物。五排稱“管事五爺”，分“內(nèi)管事”、“紅旗管事”、“幫辦管事”、“閑管事”?！皟?nèi)管事”即“黑旗管事”，必須熟悉袍哥中的規(guī)模禮節(jié)、江湖術(shù)語，辦會時，由他掌管禮儀，唱名排坐，和傳達舵把子的吩咐。“紅旗管事”專管外交，負責接待三山五岳，南北哥弟，在聯(lián)絡(luò)交往中，要做到來有接，去有送，任務(wù)相當復雜。袍哥中有兩句流行口語：“內(nèi)事不明問當家，外事不明問管事”。五排以下，還有六排的“巡風六爺”，在辦會期間或開設(shè)“香堂”時，他便專司放哨巡風，偵查官府動靜，負通風報信的專責，八排九排的人，平時專給碼頭上各位拜兄跑腿辦雜事，一到開設(shè)香堂的會期，他們最為忙碌，聽從當家三爺?shù)闹涮嵴{(diào)，全碼頭就靠這些人上下跑跳，十排又稱“老幺”，老幺還要分“大老幺”、“小老幺”（大爺、三爺?shù)膬鹤樱址Q“風尾老幺”）從一排起到十排止，總稱為“一條龍”。在成都，一般碼頭都稱“公”和“社”，社還要分“總社”和“分社”。 各地袍哥都不設(shè)“四排”和“七排”，據(jù)說其中有一段故事，康熙年間，鄭成功派部將陳近南在四川雅州開山立堂時，有四排方良賓背盟叛約，暗向建昌鎮(zhèn)告密，鎮(zhèn)臺馬賡庚率兵圍捕，陳近南改裝逃走。后來又有胡四、李七背棄盟約，密告官府，出賣弟兄，被本山頭派人暗中誅殺。他們這種叛賣行為，一直為袍哥所不容，從此便沒有人操四排和七排了。 五 哥老會雖是以“講豪俠、重義氣、解放推食、急人之急”相號召，又以舊禮教的“五倫八德”為信條，但是由于封建意識惡性膨脹，一部份人的逐漸變質(zhì)，結(jié)果形成了兩種不同的袍哥，即所謂“清水”和“渾水”。 在清水袍哥中，又要分“金帶皮”和“下九流”。金帶皮的含義是：金代表有錢，皮是面子，即有面子的有錢人，叫金帶皮袍哥。他利用自己的權(quán)勢，能夠“一步登天當大爺”。至于那些測字、算命、跑堂、道士、兵卒等被人視為是下賤行業(yè)的人，只能被列在“智”、“信”兩堂。渾水袍哥的組織和清水袍哥一樣，只是稱謂上有些不同，清水袍哥的頭頭稱“舵把子”或“社長”，渾水袍哥習慣叫頭頭為“老搖”（搖舵的），比老搖低一級的叫“邊棚老板”、“管事”。普通都稱渾水袍哥為“跳灘匠”。 六 袍哥每年有幾次會期，最鄭重的一次就是農(nóng)歷五月十三的“單刀會”，相傳是三國時關(guān)云長單刀赴會的日子，這一天，大小碼頭、公口都要隆重舉辦盛會，張燈結(jié)彩，大排香案，歡宴會眾，廣納賓朋，初次參加袍哥的人，必須具備“身家清、已事明”兩個條件，才由引進拜兄引入會場，參見恩拜四兄（恩兄、承兄、保舉、引進），接受“栽培”，確定“排行”，然后才可以稱兄道弟，成了正式的袍哥。原先的袍哥，也要在這次的會上論功行賞，辦理“提升”。其他的集會，如正月辦“春臺酒”，臘月要辦“團年會”，還有不定期的“迎賓會”。在會期中，除了互相拜望，大吃大喝，大賭大抽（鴉片）之外，還要借此機會解決仇怨糾紛，由頭面人物站出來“撈梁子”。 在成都，袍哥的碼頭絕大多數(shù)是在茶館里（有些茶館就是碼頭開設(shè)的）。有的茶館前正式掛出XX公或XX社的招牌，茶館為袍哥的活動中心和聯(lián)絡(luò)站，經(jīng)常由紅旗大管事坐堂負責?！ ∨鄹邕€規(guī)定有十八條罪行，如不孝父母罪、不敬長上罪、毆打親屬罪、調(diào)戲婦女罪等等，犯了以后要受到“剽刀”、“碰釘”、“三刀六個眼”，“自己挖坑自己埋”、“掛黑牌”、“連根拔”和“降級”等等懲處。其他在袍哥的經(jīng)典《海底》中還規(guī)定有“十條”、“十款”、“十要”、“十禁”、“五倫”、“八德”、“九章”，文字通俗，真?zhèn)文妫瑢嶋H上所有這些規(guī)定條款，在成都地區(qū)的袍哥組織中，都很少執(zhí)行過。 七 關(guān)于袍哥組織的經(jīng)濟來源，據(jù)范紹增在全國文史資料第84集寫的《回憶我在四川袍哥中的組織活動》一文中說：“…錢的來源，主要的有以下幾個：一是嗨袍哥時繳的基金或有錢袍哥的投資，二是拜碼頭、開茶館的收入，三是大擺賭博、抽頭吃利，四是經(jīng)營煙毒、囤積糧食油脂等不正當收入，五是販賣槍支彈藥武器等。后來還產(chǎn)生一種“保煙幫”專門為到山區(qū)購辦鴉片煙土的幫伙保鏢，安全通過關(guān)卡，到達目的地后，收到取百分之二十或三十的保鏢費。范紹增所述均系一般來源，各地區(qū)袍哥組織情況不同，手段千奇百怪，無法詳述。但有的組織或明或暗接受特務(wù)機構(gòu)、軍隊、政府津貼或掛出軍、政某部門招牌，公開收稅催捐，中飽私囊，則是顯而易見的。 八 成都袍哥大小公口（碼頭），十幾年來在千個以上，除了“孫、吳、丁、張”和“馬、袁、江、湯”之外，更為出名的有能通長江一帶青紅兩幫的冷開泰，有名震川南的鄧叔才，有北路總關(guān)火的馬昆山，有倒插雞翎子的龔謂德，有八方擱平的陳俊珊……這些人的作用和毒氣，確也不亞干范紹增、陳蘭亭、石肇武之流。 袍哥會是清末民國時期四川(包括現(xiàn)在的重慶，以下相同)盛行的一種民間幫會組織名稱，在其他地區(qū)被稱為哥老會。袍哥會發(fā)源于晚清，盛行于民國時期，與青幫、洪門為當時的三大民間幫會組織。袍哥會在清代的四川曾經(jīng)是少部分人的秘密組織，在辛亥革命之后，它長期成為四川大多數(shù)成年男性都直接加入或間接受其控制的公開性組織。袍哥會對四川社會各方面都有極為重要的影響，甚至在今天也能看到它的很多痕跡。這一特點，是中國其他任何地區(qū)都從未有過的。
在四川的哥老會成員被稱為袍哥，有兩種解釋，一說是取《詩經(jīng)·無衣》:"與子同袍"之義，表示是同一袍色之哥弟；另一說是袍與胞諧音，表示有如同胞之哥弟。兩種解釋大致相同。 產(chǎn)生 清朝乾隆以后在四川社會中出現(xiàn)的以劫奪謀生的異姓結(jié)拜團體，被稱為啯嚕，其成員被稱為啯嚕子。他們具有分散性，各群之間沒有聯(lián)系，并在陜南、湘鄂西、貴州、云南等地活動。這些游民團伙平時在各州縣場市，或偏僻的道路地區(qū)、或在江、河、湖上，帶刀搶掠民間財物，并從事賭博、殺人、放火、強奸等各種犯罪活動。啯嚕并無嚴密組織、章程，也無明確政治目標和信仰。 嘉慶年間，四川、湖北等地白蓮教起義時，大批啯嚕子加入，有的還成為主力和首領(lǐng)。隨著白蓮教起義的失敗，啯嚕子在各地都遭到鎮(zhèn)壓，但仍然在各地活動，還有不少人滲入到清軍與衙役之中。為了加強他們內(nèi)部的組織聯(lián)系，提高其生存、發(fā)展和與官府對抗的能力，他們逐步大量吸收了早已流傳入川的天地會的組織形式與聯(lián)絡(luò)辦法，或直接與天地會徒融為一家，在道光年間發(fā)展成為幫會組織哥老會。 哥老會成立的標志的開山堂，即一個哥老會獨立組織的成立儀式。最早在四川的開山堂一般被認為是清道光二十八年(1848年)永寧(今敘永)郭永泰開藎忠山，始有山水香堂，以延平郡王招討大將軍印信相號召。據(jù)后來袍哥首領(lǐng)人物的記述:"會盟者即達四千余人，不久藎忠山哥弟遍及各省，而開山立堂者尤以四川為最。" 哥老會產(chǎn)生之后，在各地迅速發(fā)展，南方所有省份和北方部分省份都有它的組織，從總的來看，哥老會的發(fā)展有三個特點:1、四川數(shù)量最多，力量最大。2、在湘軍等軍營中發(fā)展極快。3、哥老會雖然分布面廣，但仍有很強烈的反清情緒，咸豐年間爆發(fā)的歷時6年、以四川為主戰(zhàn)場的李永和、藍朝鼎李藍農(nóng)民起義的基本力量就是哥老會。以后的歷次以反洋教為中心的反清教案的主力也是哥老會，如"一紳二糧三袍哥"，就是四川最大教案大足教案的主力。 成員 最初的袍哥會成員大多是社會底層人員，太平天國運動與李藍起義失敗之后，社會更加動蕩，無錢無勢者當袍哥袍哥為了求得結(jié)援互助，有錢有勢者當袍哥是為了控制地方，培植羽翼，也積極加入袍哥隊伍。在這種風潮之下，不入袍哥會就很難在社會上立足。 五堂 由于參加人數(shù)越來越多，袍哥會在四川的各山堂逐漸形成五個有高低之分的堂口，即仁、義、禮、智、信五個班輩，參加仁字堂者以士紳為多；義字堂以商人為主；禮字堂則較多匪盜、地痞和士兵；智字堂多為貧苦農(nóng)民、手工業(yè)者、船夫、車夫；信字堂人數(shù)不多，是下九流者，如賣唱、搓澡之流。 分類 袍哥一般都不以此為職，但也有少數(shù)組織者或骨干以此為職業(yè)。還有一部份鄉(xiāng)鎮(zhèn)山區(qū)的袍哥會完全就是綠林作風，占山為王，以搶劫為生，這一類被稱為渾水袍哥，另外那些不搞盜、搶等以武力掠奪他人財物的袍哥被稱為清水袍哥。從人數(shù)上說清水袍哥占大多數(shù)。 規(guī)模 從清朝中期開始哥老會在四川開山立堂開始，清朝政府都把它視作反清、反社會團體，嚴加打擊，因此人員并不是是很多，到了清朝末期，因社會動蕩且政府對底層的控制力日漸減弱，袍哥會人員迅速增加，最后到了半公開的地步。民國時期，因袍哥會在四川保路運動發(fā)揮了積極作用，再加上民國初期，時局混亂，袍哥完全成了公開組織。發(fā)展到最后的四十年代末，據(jù)估計全川成年男子有30-50%參加了袍哥會(也有人估計70-80%)。 組織形式 稱呼 袍哥會的最初的聯(lián)絡(luò)的聚點為山頭或香堂，成立一個袍哥會組織就叫開山立堂，山頭和香堂的名稱就作為袍哥會一個組織的稱呼，如蓮花山富貴堂、峨眉山順德堂。后來隨著參加人員的逐步增多，聚會場所的變化，袍哥會的組織又改稱為碼頭、公口、社等。 地位 袍哥會沒有全國性的組織，甚至沒有地區(qū)性的組織，每一個袍哥會組織都是獨立存在的，沒有依存、隸屬關(guān)系，但會經(jīng)常有人員聯(lián)系。因此袍哥會的數(shù)量眾多，一般一個鄉(xiāng)或城市的一條街道就有一個，甚至還更多，如1949年成都有公口（包括分社、支社）1000多個，重慶有公口300多個。 到了民國后期曾經(jīng)有些實力較大的袍哥試圖進行合并，達到地區(qū)性的統(tǒng)一，如曾由國民政府社會部出面支持，重慶袍哥各界成立了國民自強社，成都相仿成立了國民互助社，但都是只有名義而已，實際仍是獨立存在、活動的。 內(nèi)部等級 袍哥組織的內(nèi)部排行分五個等級，分別稱為頭排、三排、五排、六排、十排。 頭排：頭排大哥即舵頭，也稱舵把子、社長。另有閑位大哥，亦如一般社會組織的名譽理事，多為有聲望的人，也有紳、商依靠袍哥關(guān)系便于在社會上活動的，他們掛個名，贊助若干錢取得“大爺”資格，俗稱紳夾皮。 三排：又稱三哥、錢糧。掌管一社經(jīng)濟及經(jīng)營的商業(yè)（如茶館、賭場、棧房）。 五排：又稱五哥、管事、紅旗大管事行交際、執(zhí)法等職，在袍哥中最有社會力量，不少為職業(yè)袍哥，也有紳夾皮五哥、閑五。 六排：副六也可稱五哥，是一般成員。綠林則稱藍旗，是負責巡風探事的小頭領(lǐng)。 十排：統(tǒng)稱老幺，有鳳尾老幺、執(zhí)法老幺、跑腿老立之分。鳳尾老幺是有家資的年輕后生，可“一步登天海大哥”。執(zhí)法老幺多為流氓兇神，袍哥傳堂把守轅門，制裁叛徒充當殺手就是此輩。跑腿老幺如茶堂館、賭場雜務(wù)均是。一般老幺則是新人組織者。 排行中無二、四、七、八、九。二是不敢僭越關(guān)羽(關(guān)羽民間稱為關(guān)二爺)。四是桃園結(jié)義如有趙子龍在當為四弟，故虛此席。七據(jù)說是叛徒，瓦崗寨的羅成，行七。八、九忌楊家將八姐九妹之稱。 三大會 袍哥一年集會三次：最隆重的一次農(nóng)歷五月十三的單刀會（祭關(guān)羽）。七月稱中元會，為已故弟兄設(shè)祭。臘月稱吃團年飯。實則都是為吸收新成員，商談一些有關(guān)香堂內(nèi)部內(nèi)部及對外事務(wù)。新參加袍哥得有人引薦，在香堂上行叩拜禮，聽舵爺賞封“排行座次”，之后就是袍哥了。 歷史事件 保路運動 1911年5月9日，清政府接受盛宣懷的建議，收回地方筑路權(quán)，宣布鐵路國有，將集股商辦的川漢鐵路路權(quán)拱手讓給外國列強。由于四川人民對于清政府的股權(quán)賠償不滿，反清情緒迅速高漲，四川的保路運動在極短期內(nèi)如火如荼地迅猛展開。兩個月中，全川大多數(shù)州縣建立了保路同志會，其中有同盟會，有立憲派，但最主要的力量是各地的袍哥，同盟軍所依靠的力量，也就是袍哥與新軍，四川同盟會負責人熊克武、尹昌衡、楊庶堪、吳玉章等人也都加入了袍哥。1911年8月4日，川西各地袍哥大爺?shù)劫Y州（今資中）羅泉井召開袍哥攢堂大會，商議保路反清事宜，決定將保路同志會改為保路同志軍，在川西地區(qū)舉行反清大起義。9月7日成都血案爆發(fā)后，以袍哥會為主保路同志軍開始全省武裝起義。11月22日重慶宣布獨立，成立蜀軍政府，張培爵被推為蜀軍都督，夏之時為副都督。12月8日成都兵變之后，各路同志軍進入成都，尹昌衡改組四川軍政府，由尹昌衡、羅綸分任正副都督，至此，清政府在四川的統(tǒng)治宣告結(jié)束。 保路同志軍起事成功后，四川各地成立了大量的袍哥組織，此時的四川，已經(jīng)成了袍哥的世界。 護國戰(zhàn)爭 清政府被推翻后，袁世凱竊取革命果實，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tǒng)。1915年12月12日袁世凱稱帝，改中華民國為中華帝國。前云南督軍蔡鍔、云南將軍唐繼堯于1915年12月25日在昆明宣布云南獨立，并即組識約二萬人之護國軍討伐袁世凱，分由蔡鍔、李烈鈞、唐繼堯任一、二、三軍總司令；唐繼堯兼任云南都督府都督。袁世凱調(diào)派八萬人進攻云南，在四川被蔡鍔大敗。在這此護國戰(zhàn)爭中，同盟會方面又再次拉攏、依靠袍哥，袍哥武裝再次集聚，在各地作戰(zhàn)。四川護國軍司令部就設(shè)在溫江、崇州、雙流三縣交界的袍哥碼頭劉家濠，司令、副司令、參謀長都是原同志軍首領(lǐng)、袍哥大爺。 紅色袍哥 按中國共產(chǎn)黨如今的標準，袍哥會最少都要被列為非法組織，甚至是黑社會組織。但民國時期共產(chǎn)黨勢力較弱，加上四川政治舞臺上中央勢力與地方勢力錯綜復雜的矛盾，使得共產(chǎn)黨常常要依靠、利用這類鄉(xiāng)土組織的力量，因此有很多的袍哥頭目與共產(chǎn)黨聯(lián)絡(luò)緊密，甚至直接為共產(chǎn)黨辦事、提供方便，這些袍哥被共產(chǎn)黨稱為紅色袍哥。如邛州的川軍團長王伯高，二十軍駐成都辦事處少將主任杜重石。 消亡 國內(nèi)戰(zhàn)爭末期，國民黨部隊希望借助四川特殊的地形延續(xù)政權(quán)，就如抗日戰(zhàn)爭時一樣，把首都從南京遷移到成都，后來又遷到西昌，試圖在四川與共產(chǎn)黨部隊抗爭下去。大多數(shù)袍哥大爺都參加了國民黨組織的抗拒解放軍的武裝反抗，五期"游擊干部訓練班"的學員大多是袍哥，各地成立的反共救國軍、游擊挺進軍之類基本上全是袍哥武裝。人民解放軍解放四川之后不久，1950年2月，國民黨殘余力量在川西各地組織了一次叛亂，其主要力量也都是袍哥。后來被共產(chǎn)黨作為典型批判的大地主劉文彩的弟弟劉文輝組織策劃執(zhí)行了這次叛亂，并且拱手交給了共產(chǎn)黨。劉文彩就是當時當?shù)馗缋蠒闹饕刹俊?/span>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政府以土地改革的方式加強對社會基層的控制、取締一切民間幫會組織，并且對反抗解放軍的武裝袍哥會大肆鎮(zhèn)壓，包括給共產(chǎn)黨提供過幫助的紅色袍哥組織也都迅速瓦解了，其一百多年的歷史就此結(jié)束。 其他 在四川話里把加入袍哥會稱為嗨袍哥。 茶館 在袍哥會中茶館是重要活動場所。各個山頭多稱XX公，XX社，各占一方“碼頭”，設(shè)茶館為聯(lián)絡(luò)地，也就是香堂所在地，集會多在茶館中舉行。執(zhí)事袍哥每天必去茶館處理組織有關(guān)事務(wù)，接待江湖朋友，稱為把水口。茶館也是袍哥平理、調(diào)解糾紛的場所。袍哥會的每年的三大集會也在茶館舉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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