蝎子草——蕁麻

                    李玉廣

   在我熟知的諸多野草中，令人望而生畏的除了天仙子、馬刺蓋之外，就屬蕁麻草了。

   天仙子貌似溫柔，其花毒性極大，誤食有可能致人死命，不啻為“溫柔殺手”，誰個敢去碰它？馬刺蓋莖桿披針葉緣帶刺，一副凌然不可冒犯的架勢，怎不令人畏而遠(yuǎn)之？而蕁麻草觸之即可讓人肌膚紅腫疼痛難忍，其蜇人的絕招則更是非常了得。

   蕁麻草的勢力范圍很廣。走在山區(qū)的小道上，一眼望去，無論是野草蔓延的草坡上、崎嶇蜿蜒的溝渠邊，縱橫交錯的田埂上，人來車往的大道旁，還是在農(nóng)家小院的房前屋后，你總能看到一窩一窩枝繁葉茂的蕁麻草。蕁麻草的外形和蒿子、灰條有幾分相像，但色澤卻鮮綠亮麗許多，不像蒿子灰條那般灰不溜秋的。蕁麻草株高一般在50到100厘米左右，莖桿直立，有鈍鈍的棱角，疏疏的螫毛。它的葉子形狀與大麻相似，邊緣具大型粗鋸齒。七、八月份是蕁麻開花的季節(jié)，穗狀的花序在葉腑處懸垂而下，為素面朝天的蕁麻草平添了幾份嫵媚的風(fēng)韻。到了九、十月間，蕁麻的莖桿頂端就會掛滿了黃綠色的蒴果，乍一看，就像沙棗樹上綴著的一簇簇花蕾，分外誘人。但是，你千萬不要以為它一定是一個它馴順乖巧逆來順受的懦弱角色。大凡接觸過蕁麻草的人都知道它外柔內(nèi)剛的火爆脾性：如果你不去招惹它，那便相安無事。倘若你無意間用手去抓或不經(jīng)意碰觸它時，它絕對不會對你手下留情。被他碰觸到的部位，頓時會覺得奇痛難忍，就像被蝎子了一樣，所以人們叫它“蝎子草”，也有人戲稱其為“會咬人的草”。

   說起蕁麻草咬人，在我的老家至今還流傳著這樣一則笑話：有一位剛從四川到新疆的年輕人因事要到山里去，半路上突然感到內(nèi)急，就跑到一叢野草背后去解大便，不料解開褲帶剛要蹲下時，他的屁股突然感到好像被蝎子蜇了一般火辣辣的疼痛 ，回頭一看，原來屁股觸到的是一叢不知名的小草，他一面用手摸著火燒火燎般疼痛難忍的屁股，一面呲牙咧嘴地操著濃重的四川方言破口大罵：“日媽龜兒子，新疆的草咋個操尻子唦！”雖然這只是一個笑話，但蕁麻蜇人卻是不爭的事實。小時候，我也曾有過被蕁麻蜇傷的經(jīng)歷。我自小在城里長大，當(dāng)時還正是連韭菜和麥苗都分不清楚的年齡。有一年暑假，爺爺帶我到英格堡鄉(xiāng)下去玩。鄉(xiāng)下的娃娃欺生，老是想搞一點惡作劇，給我這個“城里娃”一個下馬威。有一天，他們喊我到附近的澇壩邊去捋豬草。我從來沒有捋過豬草，也不知道哪種草豬愛吃。沒辦法就只好見樣學(xué)樣，別人捋什么草我也跟著捋什么草。捋著捋著不知不覺就來到了一叢有半人高的野草旁。一位小伙伴指著說，這種草野地里到處都是，豬可愛吃呢。說著他自己先用手捋了一把放到籃子里，接著就叫我也照他的樣子去捋。當(dāng)我剛剛伸出手時，旁邊的另一位小伙伴趕忙前來制止，但為時已晚。我的手指觸到了蕁麻的枝葉，一陣火辣辣麻酥酥鉆心的劇痛向我襲來，低頭一看幾個指頭又紅又腫，我哭著喊著要回家告狀。小伙伴們一看禍惹大了，都圍上來勸我?？吹轿彝吹每蓱z，他們就對我說，趕快擤一點清鼻涕抹上，一會兒就不痛了。我如法炮制，果然很靈。沒過多久，紅腫開始消退，手也不怎么痛了。事后我感到很奇怪，為什么那些小伙伴用手捋蕁麻卻不會蜇傷呢？他們說，捋蕁麻一般是要戴手套的。如果赤手空拳去捋，就得從下向上順著毛毛捋，這樣才不會傷人。你們城里人細(xì)皮嫩肉的，還是不要招惹的好。后來一注意我才發(fā)現(xiàn)，鄉(xiāng)下人捋豬草都是戴手套的。每天早晚時分，婦女小孩們有的提著籃子，有的拿著袋子到野地里捋蕁麻葉子，回來后用刀剁碎，再放到豬食鍋里燙煮后，摻上麩皮之類的精食攪拌均勻后喂豬。也有用鐮刀把蕁麻從根部割下來經(jīng)晾嗮后貯存，到冬季缺草時再用的。

   蕁麻草為什么會蜇人呢？原來，在蕁麻草的莖葉上長有螫毛，這種螫毛是它保護(hù)自己的防衛(wèi)武器，誰要是膽敢招惹它，就會嘗到被蕁麻蜇傷的苦頭。據(jù)資料記載：蕁麻屬植物具有非常特殊的單細(xì)胞螫毛，該毛基部膨大，下部的細(xì)胞壁鈣質(zhì)化，易折，上部為硅化物所浸透，堅硬鋒利，毛內(nèi)含生物堿。當(dāng)人或動物碰上它時，鋒利的硅化物刺入體內(nèi)，而鈣質(zhì)部分折斷，同時把生物堿注入，使人或動物奇痛難當(dāng)，遠(yuǎn)避而去。 

　　雖然蕁麻草渾身長有刺毛，動不動就會蜇傷人畜，但山區(qū)的農(nóng)民卻把它視為珍寶，因為在蕁麻植物中含有豐富的蛋白質(zhì)以及多種維生素、胡蘿卜素等。初春和盛夏，蕁麻沐浴著陽光雨露，悄悄為自己積累營養(yǎng)，到了秋冬季節(jié)，蕁麻莖葉里的苦澀味大量消失，這時用它來喂養(yǎng)牛羊，更能膘肥體壯。每到夏秋季節(jié)，山區(qū)的農(nóng)戶就會把蕁麻采收回家，經(jīng)晾曬、切碎后儲存。

雖然蕁麻草本身有很強(qiáng)的毒性，但使用得當(dāng)可以祛風(fēng)濕解蛇毒，是大自然賜予人類的一種俯拾可得的中草藥。明代李時珍所著的的《本草綱目》中對此早有記述：“蕁麻，其莖有刺，高二三尺，葉似花桑，或青或紫，背紫者入藥。上有毛芒可畏，觸人如蜂蠆蜇蠢，以人溺濯之即解，搔投水中，能毒魚。氣味辛、苦、寒，有大毒。主治嘔吐不止。蛇毒，搗涂之。風(fēng)疹初起，以此點之，一夜皆失”。在民間驗方中就有：“取適當(dāng)蕁麻草煎水洗患處，治療常見的風(fēng)濕性關(guān)節(jié)炎，用蕁麻根煎水洗治療濕疹”的記載。蕁麻全草可以入藥，其味苦、辛，性溫，有小毒。具有祛風(fēng)定驚、消食通便之功效。主治風(fēng)濕性關(guān)節(jié)炎、產(chǎn)后抽風(fēng)、小兒驚風(fēng)、小兒麻痹后遺癥、高血壓、消化不良、大便不通；外用治蕁麻疹初起、蛇咬傷等。

除了極其珍貴的藥用價值外，蕁麻還是很有經(jīng)濟(jì)價值的野生植物。蕁麻的莖皮纖維韌性好，拉力強(qiáng)，光澤好，易染色，可作紡織原料，或制麻繩、編織地毯等。蕁麻的莖葉烹制加工成各種各樣的菜肴。在木壘山區(qū)就有采摘蕁麻鮮嫩莖葉經(jīng)水掠后拌涼菜的吃法。蕁麻種子的蛋白質(zhì)和脂肪含量接近大麻、向日葵和亞麻等油料作物。蕁麻籽榨的油，味道獨特，有強(qiáng)身健體的功能。 

在童話世界里，蕁麻草神奇的魔力則更是非同一般。記得在安徒生的童話《野天鵝》中有一段故事就與蕁麻有關(guān)：艾麗莎公主為了拯救被惡毒的繼母施以魔法的11個哥哥，從生在教堂墓地里的蕁麻里抽出麻來，編織成長袖的披甲，以解除符咒的魔力。書中描繪艾麗莎第一次摸到這種植物的感受：“這些可怕的蕁麻像燃燒著的火，她的手上和臂上燒出了許多泡來。”在這里，蕁麻草火辣辣的性格魅力以及它解除符咒的神奇魔力集于一身 ，可見其在人們心目中是如何的不同凡響。

在山區(qū)，蕁麻草算是生長繁衍最為茂盛的一種野草了。挺直的莖桿，飄逸的枝蔓，柔嫩的葉片，渾身披著一層毛茸茸的柔刺，成片成片密密匝匝的散布在山坳里，丘坡上，溝渠邊，大道旁，拉開一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凜然不可冒犯的架勢，著實讓人敬畏有加。據(jù)說，這蕁麻不光是讓人退避三舍，連牛羊都幾乎不去吃它，所以它們長得郁郁蔥蔥，自然成為山區(qū)最為搶眼的植物了。  

    隨遇而安的習(xí)性，不炫耀自夸的秉性，善于自我保護(hù)的本能，是 蕁麻草種群繁衍茂盛生生不息的生存密碼。適者生存，此話果然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