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THOM LANG/Corbis

你正在用來閱讀這篇文章、查天氣或郵件的電腦、智能手機、或其他電子設備，都具有初級的大腦。它有高度組織化的電路，用以儲存信息和進行特定的、可預知的行為，就像你大腦中相連的細胞一樣。在最基本的層面上，電路和神經(jīng)是由相同的物質組成的——原子及其基本成分粒子——但人腦有自我意識，人造機器則不知道它們自己的存在。

大多數(shù)科學家會認為，并非宇宙中的所有物質都有意識。只有一小部分有相對復雜大腦的動物才有意識。然而，科學家對于動物行為和大腦解剖的深入研究發(fā)現(xiàn)，意識似乎萬物皆有。不必復雜到人腦程度的大腦也可以有意識。在今年（2012）的7月7日，一群神經(jīng)系統(tǒng)科學家聚集在劍橋大學，簽署了一份題為“關于非人類動物存在意識的劍橋宣言”，正式宣布，非人類動物，“包括所有哺乳類動物和鳥類，一起許多其他物種，包括章魚，”都有意識。

人類不僅有意識；他們有自我意識?？茖W家有不同的方法區(qū)別“意識”和“自我意識”，其中的共同點是：意識是你對你身體和周圍環(huán)境的知覺；自我意識是對該意識的知覺——不僅知道你存在，并進一步理解你對你的存在的知曉。另一種說法是：有意識即會思考；有自我意識即明白你是一個會思考的生物，并思考你的思想。我們可以假定，人類嬰兒是有意識的——他們對周圍的人和物有認知并能反應，但他們還沒有自我意識。在他們?nèi)松械牡谝荒?，小孩子會發(fā)展出關于“自己”的認知，學著在鏡子里認出自己，并分辨他們自己的視角和其他人的視角。

許多神經(jīng)影像研究都指出，思考自己，認出自己的形象，并反思我們的思想和感受——即另一種自我意識——都與大腦皮層相關，那是大腦最外面的、褶皺凌亂密布的部分。人類擁有與其體積相應的大片皺褶大腦皮層應該可以解釋為什么我們似乎比其他動物更具自我意識。但新的研究對此提出了質疑。

“拿毛巾了嗎？”

如果這個解剖學假說是正確的，我們就可以推斷，比如說，一個丟失了大部分大腦皮層的人至少會失去部分自我意識。患者R，也叫Roger，否定了這一推論。Roger是一名57歲的男性，1980年在一次單純皰疹腦炎后大腦嚴重損傷，那是一種由皰疹病毒引發(fā)的腦炎。這個病毀掉了Roger大部分的腦島、前扣帶回和內(nèi)側前額葉皮質，這些靠近大腦表層或在其前面的部分被認為是對自我意識最重要的部分。他只剩下了大約十分之一的腦島和百分之一的前扣帶回。

Roger忘記了大部分發(fā)生在1970到1980年間他自己的事，他也很難形成新的記憶。他也嘗不到聞不到味道。但他仍然知道自己是誰。他能在鏡子里和照片里認得自己，他的行為也挺正常的。

在今年早些出版的一篇論文中，威斯康星-麥迪遜大學博士后研究員卡莉莎腓立比（Carissa L. Philippi），愛荷華大學神經(jīng)系統(tǒng)學家大衛(wèi)魯?shù)侣宸颍―avid Rfdrauf）及他們的同事研究了Roger自我意識的程度。在一個“認知鏡像”的任務中，一個研究員假裝從Roger的鼻子上用一張紙巾刷走一些東西，紙巾上藏著黑色的眼影。15分鐘之后，研究員讓Roger看看鏡子里的自己。Roger馬上把鼻子上的黑東西擦走，并大聲問那是怎么弄上去的。

研究員還讓Roger看他自己的、他認識的人的、和陌生人的照片。他幾乎總能認出自己，并從來不會把別人錯認為自己。有時，當他的臉單獨出現(xiàn)在黑色背景的一張照片上，沒有任何頭發(fā)或衣物時，他的確不大能認出來。

Roger還能分辨出他自己撓自己癢癢和別人撓他癢癢的感覺，并且總覺得后者更刺激。當一位研究員問他是否可以撓他的胳肢窩時，他說，“拿毛巾了嗎？”腓立比和魯?shù)侣宸蛘J為，Roger的機智意味著除了保持自我意識以外，他還能了解其他人的看法——這種技能被稱為心智理論。他估計研究員會留意到他的胳肢窩有汗，并通過幽默的方式來提前解除尷尬。

在另一個任務中，Roger要用電腦鼠標把一個藍色的盒子從電腦屏幕的中間拉到屏幕角落的一個綠色盒子中。有時，程序讓他可以完全控制藍色盒子，有時，程序會約束他的控制。Roger能輕易地分出兩種情況，即他有完全控制權的時候和有其他力量在運作的時候。換句話說，他知道什么是他做的，什么不是他做的。

既然Roger的自我意識基本上沒有受損，腓立比和魯?shù)侣宸蚣捌渫抡J為，腦島、前扣帶回和內(nèi)側前額葉皮質本身不能解釋一個有思考能力的生物的意識。他們提出，自我意識是一個更分散的認知過程，依賴大腦的許多部分，包括不在大腦皮層上的部分。

無腦大笑

在新的研究中，腓立比、魯?shù)侣宸蚣捌渫轮赶蛄?999年一份引人入勝的關于患有積水性無腦兒童的研究，這是一種罕見的病癥，患者的大腦半球成了充滿液體的囊。患有此癥的兒童基本上只剩下腦干、小腦和其他少量結構。在燈光下，他們的腦袋就像空心南瓜燈一樣。

雖然許多患有積水性無腦的孩子在出生時看起來很正常，他們通常很快就開始有生長問題，視力受損甚至失明。大多數(shù)會在第一年死去，有些可以存活幾年甚至十年。這些孩子沒有大腦皮層，但其中至少有一些表現(xiàn)出自發(fā)的意識。他們對周遭的人和物有反應。他們會微笑、大笑和哭泣。他們分得出熟人和陌生人。他們會喜歡某一類音樂。如果不分積水性無腦兒童有意識，那么大腦其實不一定需要大腦皮層來產(chǎn)生意識。

這些孩子是否真的有自我意識則是一個比較難回答的問題，尤其是當他們不能用語言溝通時。在1999年的研究中，有一個孩子對他在鏡中的影像特別著迷，但不清楚他是否認出那是自己。但是，關于積水性無腦癥的研究和Roger的案例表明，自我意識——這個表面上精巧而獨特的在意識之上認知過程——可能比我們所了解的更廣泛地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