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美,死便越顯慘淡
文 / 紙墨飛花
主題曲《葬心》,流露著絲絲悲涼,貫穿在整部電影之中,道出了阮玲玉那無奈而欲斷難斷的感情,凄美真切的傳達了整劇所要表露的情感,“人言匯成愁海,辛酸難捱”,一個斷腸的葬心,演繹的卻是命運悲殤,如泣似怨,聲聲錐心。
隨著凄婉的“林花謝了,連心也埋,他日春燕歸來,身何在?”的再次響起,一代名伶,香消玉隕。
1、
張曼玉將阮玲玉扮演得細膩入骨。從少女的天才,到飽嘗人生辛酸,毀棄生命以明清白,性格發(fā)展有層次,她的表演,純真細膩,樸素自然,舒展自如,無雕鑿痕跡,阮玲玉凄愴辛酸的一生經歷被她演繹得順暢圓熟。
阮玲玉16歲便投身影界,從事演藝9年左右,共拍攝了29部電影,卻創(chuàng)造了眾多的不同階層、不同命運、不同性格的婦女形象,被稱為“中國的嘉寶”。在****作《掛名的夫妻》里,她生動地塑造了被封建勢力壓得抬不起頭來的弱女子的形象;在《****寶鑒》、《故都春夢》、《桃花泣血記》、《神女》等影片里,她塑造了受盡豪紳闊少、流氓惡霸的玩弄和壓榨的風塵女子的形象;在《野草閑花》里,她塑造了為爭取婚姻自由,打破舊婚姻的傳統(tǒng)思想的勇敢少女的形象;在《新女性》和《三個摩登女性》里,她塑造了知識婦女的形象。在哀怨柔弱的角色中,在那個黑白的無聲熒幕上,阮玲玉展現出獨有的魅力。
《三個摩登女性》里面,她對卜萬倉導演說,這個革命女性的角色我來演,假使失敗了,我來賠。在《神女》中,導演吳永剛告訴她,你坐上桌子就是反抗,抽煙也是反抗,整個的姿態(tài)都是反抗,我們看到了阮玲玉的經典眼神,雙手在下巴底下緊握拳頭,眼睛向上仿佛在祈望救贖。
當年贊過阮玲玉的名人不知多少,趙丹說:“阮玲玉穿上尼姑服就成了尼姑,換上一身女工的衣服,手上再拎個飯盒,跑到工廠里的女工群里去,和姐妹們一同上班,簡直就再也分辨不出她是個演員了?!碑敃r的報紙這樣評價阮玲玉的演技:“各名導言,演員拍戲時,重拍最少者,女為阮玲玉。阮玲玉拍戲極能領略劇中人物地位,臨搖機前,導演為之說一二句,即貫通理解。拍時,喜怒哀懼,自然流露:要哭,兩淚即至;要笑,百媚俱生。甚有過于導演所期望水準之上者,此密斯阮之所以獨異于人也?!?BR> 在劇中有這樣一幕,唯美的旗袍裹在張曼玉身上,她伴著惆悵傷感的小資音樂,跳著自編的舞蹈,用心詮釋、用肢體起舞,那幽怨的眼神,準確的表達了女主人公悲愴的內心及欲語還休的情懷,這個瞬間,自在舞蹈,新女性的獨立、自由精神,都在這風情萬種的演繹中漫溢出來,恍然間,讓人覺得張曼玉跳的就是她自己。
不會忘記,《新女性》時電影開拍了。阮玲玉演得忘情而投入。在拍女主角韋明自殺的一場戲時,全場淆然淚下,阮玲玉因入戲過深,拍攝結束,她的情緒依然無法平復。阮玲玉很長時間沒有說話,她想起自己悲苦的命運,與劇中女主角何其相似,艾霞的遭遇仿佛就是她自己的寫照,張達民的無賴與唐季珊的無情,讓她沒有退路,她不知該如何面對以后的生活。她說:“我多么想成為這樣的一個新女性,能夠擺脫自己命運的新女性,可惜我太軟弱了,我沒有她堅強?!睉蚺耐炅?,她多希望從戲中醒來是不一樣的人生,可是,戲結束了,現實更為凄涼。想到這里,阮玲玉突然無法自抑地失聲痛哭起來。
而最動人的一段,是攝制組人員離開后,阮玲玉蜷縮在被單里哭泣,蔡楚生走近病床,俯身看著她。此時鏡頭后拉,出現蔡楚生劇組的攝影機,再拉,出現關錦鵬劇組的攝影機,關錦鵬的聲音:家輝,你忘了掀開被單看看MaggieCheung(張的英文名)了!
玲玉似曼玉,曼玉似玲玉,除了電影,還有哪一種藝術可以這樣讓時空與情感水乳交融?此時,人們忽然會強烈地感到,阮玲玉這個角色非張曼玉莫屬。張曼玉,這個攝人魂魄的女人,瓜蔓著那個剜人心的短命紅顏,瓜蔓著觀眾。
這個時候,戲里戲外都是阮玲玉,張曼玉與角色完全融合在了一起,這是阮玲玉的故事,也是張曼玉的故事。
為何當年張曼玉憑著《阮玲玉》柏林封后,此后,勢不可擋?
張曼玉出演阮玲玉,不能說是絕配,至少也是目前的妙選,因為,她活脫脫就是一個阮玲玉再世。
2、
在劇中,阮玲玉問人們,她算不算是一個好人?可我最想問的卻是,誰是真正的愛她?
她貪愛,如歌詞中所說的一般:“是貪點兒依賴,貪一點兒愛。舊緣該了難了……天給的苦給的災都不怪,千不該,萬不該,芳華怕孤單……”女人,天生就是愛情的動物,就是因為芳華怕孤單,容易為情所困,越陷越深。多情總被薄情傷,癡情終被無情弄。她的愛,不堪回眸。來看她生命里的這幾個男人:
張達民,是阮玲玉母親幫傭的雇主的小兒子,阮16歲就與張同居。因張不要孩子,阮玲玉領養(yǎng)了一個被遺棄的女孩,小名小玉。后來,張達民嗜賭成癮,還幾次攜款逃走,讓阮去還債并忍受難堪,還公然表示只是看中阮玲玉長得漂亮,將她當作姨太太。阮玲玉為此曾服毒自殺而未遂。1933年,阮通過律師協(xié)議,解除與張的同居關系,最終,張同意和她分居,厚顏無恥跟她索要生活費,經過討價還價,簽訂了一份《阮玲玉與張達民脫離同居關系契約》。按契約規(guī)定,阮玲玉必須按月支付給張達民100元生活費,兩年為止。1935年春《新女性》公演后,阮玲玉主演的人物頗受非議,她被惹火燒身,私生活被曝光。此時張達民否認訂有離婚協(xié)議,狀告阮玲玉與唐季珊傷風敗俗,通奸卷逃?!芭f緣該了難了”,這個游手好閑的敗家子,無恥的寄生蟲,最終毀了她。
唐季珊,他是真的愛阮玲玉呢,還是說更多的是出于男性獵艷的虛榮?這個有錢男人的本領不過是****,也不外乎是一個花花公子。他對阮玲玉這個漂亮的電影明星垂涎已久,他以溫柔多情為掩護,使渴望有人關愛的阮玲玉覺得“他當然比張達民好?!痹谔萍旧旱奶鹧悦壅Z及鮮花與金錢進攻下,阮玲玉跟已有妻室的唐季珊同居,死心塌地的跟著他,而不惜遭受罵名。她對一位好友說:“我太軟弱了,我這個人經不起別人對我好。要是有人對我好,我也真會像瘋了似的愛他!”據稱,被唐季珊拋棄的張織云,曾給阮玲玉打來電話,對阮玲玉說:“我跟了他兩年,被他玩弄了兩年。他玩弄女性,喜新厭舊。我斷送了自己,我的黃金時代就這樣被糟塌了!他找到了你,背后跟人說:玩一個比張織云更紅更漂亮的女明星。玲玉,你我不熟悉,可我們是同行,希望你別再走我的老路,你戲演得好,比我有成就,更要珍惜自己,千萬要珍惜啊!唐季珊不可靠!不要相信他的甜言蜜語!”與阮玲玉同居后,唐季珊的浪蕩****便原形畢露,他與年輕貌美的舞女鬼混,卻不準阮玲玉參加應酬等社會活動,甚至在街上當眾毆打她。這個男人絕對是她的毒藥。
阮玲玉曾向朋友訴說:“張達民把我當作搖錢樹,唐季珊把我當作專利品,他們都不懂得什么是愛情……”
蔡楚生,其實,他和阮玲玉之間,應該最懂得??上Вl(xiāng)下有老婆,他們并不是在最好的時間相遇。那時,阮玲玉是紅遍上海灘的明星,長相嫵媚,卻有一種悲情。蔡楚生幾乎看過所有她主演的電影,對她很欣賞。他們年齡相當,一個導演一個演員,有共同的事業(yè)和話題,心也越來越貼近。阮玲玉向他傾訴自己的身世,與張達民的過去,與唐季珊的不幸。在走投無路時,蔡楚生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向蔡楚生發(fā)出求救的信號,希望蔡楚生能帶著她離開這里。而,在這關鍵的時刻,蔡楚生選擇了退卻。一是他已有妻室;二是他怕卷入阮玲玉的生活會承受太多的社會輿論,讓他失去電影事業(yè)。阮玲玉以前依賴于張達民,依賴唐季珊,可是當她發(fā)現連蔡楚生也不可依賴后,覺得一切都沒了,她絕望了。她再也沒有力量對抗外界的壓力,終于仿效了《新女性》里的韋明,服下了安眠藥。如果當時蔡楚生接受阮玲玉,跟她一起離開內陸到香港,也許阮就不會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