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片欣賞

　　著名英籍華裔女作家韓素音11月2日在瑞士洛桑的寓所無疾而終。她1917年生于河南信陽，父親是早年留學西方的中國工程師，母親是比利時人。她的主要作品幾乎都跟個人經(jīng)歷有關(guān)，體裁涉及小說和自傳。

　　1944年，韓素音留學倫敦，1948年獲得醫(yī)學博士學位，后返回香港從醫(yī)。一次宴會上，她邂逅英國記者馬克·艾略特（Mark Eliot），兩人一見鐘情，但馬克已有妻室。為擺脫這段感情，韓素音回到重慶，當時重慶已經(jīng)快要解放，她又回到了香港。不久，朝鮮戰(zhàn)爭爆發(fā)，馬克被派往戰(zhàn)場并在朝鮮陣亡(雖未能與韓素音結(jié)婚，但馬克的陣亡無法不讓人想到素音的丈夫唐寶璜于1947年在戰(zhàn)爭中陣亡）。1952年，她以這段情感經(jīng)歷為載體創(chuàng)作了小說《瑰寶》，用日記的方式袒露了自己與馬克的愛戀。小說在英國一經(jīng)出版，旋即引起巨大轟動。

　　在二戰(zhàn)之后的幾年里，以描寫來自不同文化背景中受挫折與障礙的言情片，成為那一時期好萊塢電影的文化主流。有眼光的電影投資商自然看中了韓素音的《瑰寶》，趁熱打鐵于1955年將其搬上銀幕，譯作《生死戀》，并一舉奪得第28屆奧斯卡獎最佳歌曲、最佳配樂和最佳服裝設(shè)計三項大獎。

　　取材香港當年是一種創(chuàng)舉

　　導演亨利·金是20世紀?？怂构镜睦吓茖W院派導演，幾十年來始終保持著工作室的拍片模式。約翰·帕特里克改編的電影劇本屬于典型的好萊塢通俗情節(jié)劇，但臺詞方面采用了大量原著小說的對話（還使用了較少的普通話和廣東話），文學氣息濃厚。異國戀與異域風情的定位，也足夠吊起西方人的胃口。在每個場景的細節(jié)方面，導演擅于利用明星的個人魅力，將海灘上的調(diào)情、樹下的浪漫、信與信的交流以及短暫的離別痛苦等情感元素娓娓道來，潸然淚下。

　　亨利·金在整部影片的鋪陳與表現(xiàn)手法上相當獨特，勇于開拓浪漫與憂郁的基調(diào)。尤其以香港為背景的題材在當年更是一種創(chuàng)舉，因為在當時的西方人眼中，香港是個非常神秘的東方世界?！跋愀邸庇捎谒挠矸荩c片中所描述的中英混血主角一樣，被夾在兩種文化差異間，間接折射出20世紀40年代末香港的社會經(jīng)濟與政治變革。素音可以說是中西愛情觀融合得最徹底的一個人物形象。在萊昂·沙姆羅伊的攝影之下，香港這座城市散發(fā)著異國情調(diào)的浪漫氛圍，加之本片選擇在當?shù)貙嵕芭臄z，自然更加引人注目。在寫情寫意上，編導完全集中描寫這對戀人的愛情，使得觀眾的情緒易被其主導而產(chǎn)生共鳴。

　　影片帶有古典浪漫主義色彩

　　時間背景設(shè)立在1949年3月新中國誕生前至朝鮮戰(zhàn)爭爆發(fā)后的1950年8月之間，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了美國對解放前夕中國的態(tài)度。片中的東西文化著重反映在所有人看待的愛情方面，無論是西方人對婚外情或?qū)Ξ斍罢忠I(lǐng)的中西愛情的看法，還是素音身邊那些傳統(tǒng)的中國親戚的回避。英國殖民者從維多利亞時代遺留下的種族主義、階級觀念也被引入到故事情節(jié)之中。在20世紀50年代的好萊塢，種族主義之間的羅曼蒂克是完全允許的，但影片往往都是以悲劇告終，《生死戀》也不例外。    

　　男女主角的戀情之初被描繪得甜蜜美滿、充滿期待，愛情的羈絆及心靈的痛苦構(gòu)成了藝術(shù)上的凄涼美、悲劇美，使得影片帶有古典浪漫主義色彩。在一定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已婚男女短暫且真正的愛情也變得可以理解。好萊塢在表現(xiàn)婚外情方面，也不乏優(yōu)秀的愛情經(jīng)典，如《相見恨晚》、《兩代情》和《金屋夢痕》等。它們都巧妙地繞開了道德觀念，而是以真誠的愛情打動人心。但在中國，由于受傳統(tǒng)道德倫理的影響，即使愛情并不是以婚姻為基礎(chǔ)，婚姻還是應(yīng)當由親情和責任占主導地位。雖然該片并沒有對當事人作過多的批判，只是盡可能的客觀闡述，但情節(jié)的苦口婆心，加之悲劇結(jié)局更像是在警告以婚外情為源頭的宿命感。盡管是婚外情，但素音自始至終都沒有放棄愛情，那是完美浪漫的，并非不切實際。樹還在，山依舊，只是不再有他，唯有記憶在，愛永恒?！渡缿佟返纳疃扰c力量在于有條不紊的勾勒出了一個為愛與命運抗爭的女人，可是現(xiàn)實卻又如此殘酷。情感關(guān)系的微妙與激情照亮了整部電影。對話似乎虛幻，但骨子里透露的詩意和哲理都值得深思。

　　唯有愛是自由的

　　片中有兩場戲今人印象深刻，當馬克看到一列發(fā)喪的中國隊伍，他問韓素音為什么家人會躲藏于白布之內(nèi)，素音答曰他們是為了掩飾悲傷的情緒。這場戲的核心也正好點題。另一場戲，算命老先生說他們會廝守87年并擁有4個孩子，現(xiàn)在看來只是謊言，然而當時的素音愿意去相信這種善意的謊言，正如她也愿意相信馬克還活著。最后樹下的等待，有些《亂世佳人》結(jié)尾的意思，畢竟日子還要過，明天又是嶄新的一天。蝴蝶在片中出現(xiàn)過兩次，第一次馬克趕走了它，但素音則希望能定格欣賞蝴蝶的美麗與好運；第二次，馬克欣賞它的美麗，但運氣卻帶走了他。蝴蝶是自由的，對于馬克來說，妻子的婚姻禁錮使他喪失了自由，唯有死才是自由。對于素音來說，家庭和國家的禁錮使她喪失了自由，唯有愛才是自由。正像那只蝴蝶一樣，它停在你身邊的時候，不要去驅(qū)趕它，默默觀察它的美麗不是更好嗎？因為那一刻，它正是自由的。

　　西方人對東方世界的探尋

　　整部影片，筆者唯一不滿的是其中國元素，不過這在早期好萊塢電影中算是比較真實的，至少比《大地》、《龍種》、《北京55日》、《成吉思汗》、《六福客?！纺菐撞恳鎸?，至少也是把旗袍做得、穿得最講究的好萊塢老片。?？怂构境鲇谄狈靠紤]沒有使用中國演員或是混血兒，而是選擇了好萊塢黑發(fā)美女珍妮弗·瓊斯。經(jīng)過稍許化妝她就可以進入角色，加上她的美貌與氣質(zhì)，完全掩蓋了演員所帶來的不真實感。但是她的幾句普通話和廣東話都非常可怕，當然這些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威廉·霍爾登是真正浪漫的男主角，他慣于演出各種各樣沉醉于愛情故事中的美國中產(chǎn)階級形象。對于許多觀眾，特別是當代觀眾，《生死戀》中的情感關(guān)系已經(jīng)有些多愁善感。但是西方人對東方世界的探尋，會讓他們比國人更愛這部影片，就像在中國已經(jīng)成為經(jīng)典的英國愛情片《魂斷藍橋》一樣，它在英美兩國并非佳作，但它更符合國人的愛情觀念，使其在中國經(jīng)久不衰。《生死戀》在國外同樣如此，至少，愛情本身是不分國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