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容提要】馬王堆漢墓出土眾多精美的漆器向我們展示了2100多年前漆器工藝的超高藝術與技術水平，漆器紋飾的畫面構成也具有鮮明的特色。本文從對稱與均衡兩方面著手，展開闡述馬王堆漆器裝飾紋樣構成的形式美法則及其對現(xiàn)代裝飾藝術、工藝美術品紋飾藝術的指導作用。

【關鍵詞】馬王堆漆器 紋飾 對稱 均衡  形式美

發(fā)掘于1972-1974年的長沙馬王堆漢墓是西漢長沙國丞相?侯利蒼、?侯夫人辛追及其兒子的墓葬。除?侯利蒼墓（馬王堆二號墓）因被盜，漆器不存外，其余馬王堆一號墓和馬王堆三號墓出土漆器700余件，絕大部分保存完好，光亮如新，向我們展示了2100多年前漆器工藝的超高藝術與技術水平。漆器藝術源自古中國，距今約7000年新石器時代的河姆渡遺址中已有漆器出土。秦漢時期，隨著青銅器的漸衰，漆器已基本取代青銅器而成為上層社會日常生活用具的主流，漆器藝術的發(fā)展在這時達到了一個新的高潮。

馬王堆漢墓出土漆器品種繁多，器型也很復雜，作畫的面有凸面、凹面、曲面，有圓形、長方形、橢圓形、菱形、半月形以及各種不規(guī)則的幾何形面。漆工根據(jù)各種器型的具體情況設計出圖案和紋飾，恰倒好處的展示了楚漢文化的浪漫和楚巫文化的神秘氣息。對稱與均衡之美是馬王堆漆器紋飾體現(xiàn)在構成上的主要美感因素。

從構成的角度來講，對稱與均衡是形成形式美的一條重要原則。對稱一般是指相同與相似的形式元素之間的組合所構成的對等的平衡。因其具有莊重、肅穆、宏偉和安定的美感，在裝飾紋樣的構成上，這種手法的運用便可以產(chǎn)生嚴謹?shù)?、整齊的、程式化極強的裝飾效果。也正因為這一安定穩(wěn)固的美感符合人們?nèi)粘Ｊ褂玫牧晳T，對稱的紋樣一般在實用器皿的裝飾中運用較多。馬王堆出土漆器中，對稱紋樣主要裝飾于耳杯、盤、鐘、卮、鼎等實用器物的器身或蓋面。如變形龍紋漆耳杯，造形嚴謹?shù)淖冃锡埣y按照兩根垂直相交的對稱軸劃分為上下左右四個部分，對稱工整，與中間“君幸酒”的銘文一道展示了主人熱情又不失莊重的待客之道（圖1）?！尔}鐵論》記載：漢代漆器乃“養(yǎng)生送終之具也”，人們不僅生前大量使用漆器，死后還要用大量漆器陪葬，陪葬漆器除日常實用器物及禮器之外，還有大型葬具。馬王堆漢墓便出土了數(shù)具造型和紋飾都異常精美的彩繪漆棺，朱地彩繪棺是其中典型的對稱紋飾漆棺，這是馬王堆一號墓出土四層套棺的第三層。蓋板繪有對龍對虎相斗。二龍的龍首相向，居于畫面中部的上方，龍身各自向兩側蟠繞，尾伸至左右兩下角，二虎相背于二龍之間，分別攀在龍首之下，口噬龍身。龍和虎皆從豎軸左右對稱。頭檔、足檔處也以左右對稱的法則繪制昆侖仙山、神鹿及雙龍穿璧圖等。朱地彩繪棺的左側棺板則在對稱中又有變化，畫面正中繪一座赤色的山，兩側各有一粉褐色龍，龍首相向于山的上方，龍身均呈波浪起伏狀。左側龍首之后，有一醬黑斑紋的赤褐色虎，虎身向左，張口回望；龍尾之前有一帶云形花斑的藕褐色伏鹿，鹿首向左，兩角粗壯，四足翹舉。右側龍首之后有一朱雀，呈展翅欲飛狀；龍尾之前，有一粉褐色的仙人，兩手攀龍身。這一系列對稱形態(tài)展現(xiàn)了人在升仙的過程中遇到的重重困難，充滿浪漫激情的神話氣息，也表現(xiàn)了漢代雄壯博大的氣勢。其體現(xiàn)出來的莊嚴感、威懾感和穩(wěn)定感，還符合葬具的功能要求。（圖2）。

在構成的實踐中，對稱的法則除了線對稱之外還有點對稱，或者中心對稱。馬王堆漆器中心對稱紋飾多出現(xiàn)在盤、鐘、卮、鼎等圓形器物的器身或蓋面，其中以三點對稱最常見。如四貓紋漆盤的紋飾便是典型的三點對稱。畫面呈同心圓的形態(tài)向外擴展，中心圓居中處繪有一只蹲地回首翹尾的貍貓，以其為中心點繪有三組呈中心對稱的變形云紋。外圍的同心圓環(huán)中也繪有與中心呈三點對稱環(huán)繞的三組貍貓與變形云紋的組合紋樣，彰顯其活潑生氣（圖3）。也有器物是本身呈三角對稱的模式而選擇三點對稱的法則的，如云紋漆鐘蓋面。因漆鐘蓋處安裝了三個木耳，已存在均勻的三個扇形畫面，故而繪制了三組對稱的抽象變形云紋作為裝飾（圖4）。

三點中心對稱外也有豐富的兩點中心對稱及多點中心對稱，甚至在同個畫面中的同心圓環(huán)出現(xiàn)多種點的中心對稱。小件漆器及非木胎漆器的蓋面多以這種對稱方式組織裝飾紋樣，一般兩點中心對稱出現(xiàn)在裝飾面的中部，多點對稱則出現(xiàn)在裝飾面周邊的環(huán)狀裝飾區(qū)。如云紋漆卮蓋面和云紋漆繪陶鼎蓋面。前者的中心紋飾為兩組相互交結的卷云紋，周邊裝飾六組中心對稱的“亞”字紋及幾何紋（圖5）。云紋漆繪陶鼎蓋面紋飾的中心對稱組織則表現(xiàn)為“二——三——多”，中心圓部分為兩組相互對立的中心對稱云氣紋，外圍圓環(huán)裝飾以三組盤旋中心的卷云紋，邊飾則為規(guī)則的波浪紋，充分展示了漢代裝飾藝術變化的豐富性（圖6）。

 

與對稱法則向適應的是非對稱、不規(guī)則、自由式的主要造形元素的相互關系，通常表現(xiàn)為均衡。在這里，均衡主要指一種不對稱的平衡；對紋飾造形來說，則是指形態(tài)上下、左右、前后的空間關系非對稱式的平衡。異形造形的紋飾，打破了同心圓的制約，注意在造形的多層次變化中尋求一種內(nèi)在的均衡，在形式上也可顯示器物紋飾的獨特美感。云龍紋漆屏風的紋飾便是如此，這座通高62厘米的屏風繪滿各式卷云，一條盤曲上升的龍占據(jù)畫面中心，整個造形雖不對稱，但有均衡感，造形的中心線呈現(xiàn)一條動態(tài)的S形曲線，富有優(yōu)美的韻律（圖7）。

一般來說，均衡的構成法則主要應用于幾、屏風等方形器物的面板紋飾，在棺木上也有體現(xiàn)，馬王堆一號墓黑地彩繪棺便是典型代表。這是四層套棺的第二層，其蓋面、兩側棺板、頭檔和足檔都飾以相類似的云氣神獸紋樣。云氣由各色漆繪成平行條狀盤曲上升，轉折處有渦狀云團，云氣間則雜以仙人、鸞鳥、鶴、豹、牛、羊、鹿、蛇以及不知名的神獸，個個神態(tài)怡然，描繪得栩栩如生，變化多端，在云氣中安排得十分得體。甚至有仙鶴啄蛇、赤豹伏地、仙人鞠躬、怪神騎馬、鸞鳥獨立、巨鳥銜魚等情節(jié)，似有馬蹄得得、天樂齊鳴之聲，生動描繪了理想中的天上神界奇異景觀，富有濃厚的浪漫主義色彩，表現(xiàn)了古代漆工豐富的想象力和嫻熟的技法（圖8）。

馬王堆漢墓出土漆器的紋飾藝術在構成上除了對稱與均衡，也有其他諸如節(jié)奏、韻律等形式美法則，在漆器的紋樣裝飾藝術上運用自如，取得了矚目的藝術效果，為我們窺視2100多年前漢代的藝術特征提供了一個窗口，也為我們留下了巨大的物質和精神財富，無論是對現(xiàn)階段漆器的復制藝術還是漆器紋飾在現(xiàn)代設計生活中的再應用都不無裨益。

1、湖南省博物館，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M].北京：文物出版社，1973

 

2、傅舉有.不朽之侯[M].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2002

 

3、陳振裕.中國古代漆器造型紋飾[M].武漢：湖北美術出版社，1999

 

4、諸葛鎧.墨朱流韻：中國古代漆器藝術[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0

 

5、高豐.中國器物藝術論[M].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2001

 

6、鄭軍.中國裝飾藝術[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