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晉崗（鋼子老師）

前一陣子，我的一個朋友離婚了，手續(xù)辦完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訴我這個消息，我接到他的電話，有點不知所措，我說我是該替你感到高興，然后說恭喜呢，還是該替你感到惋惜，說真的很遺憾，我有點為難。但我轉(zhuǎn)而一想，我為什么要為難呢？我為什么不能很自然的表達我的情緒和感受呢？他離婚了，我卻被卡在了一種情緒當中，我徘徊在該與不該的文化框架約束下，不能真實的流露自己的情緒為哪般？一方面，我在考慮文化的方向，我是要尊重的，仔細深觀，我在做自我保護，用文化的盔甲保護自己不犯錯誤，我內(nèi)心害怕犯錯，犯錯后的懲罰是我不能承受的，所以我要約束我的情緒；另外一方面，我有自己獨立的價值判斷，我覺得離婚了，他自由了，同時從一段痛苦的婚姻關(guān)系中走出來不是一種解放嗎？所以，這是好事，我應該表達我的祝福，并且替他感到高興。單純從這兩方面來看都很清楚，但是如果要我來表達，我會揣摩，我是根據(jù)自己的意愿呢，還是根據(jù)文化的習慣？說到底，我在權(quán)衡，我是冒著承受指責的風險來真誠表達自己呢，還是做一個自我掩飾的道德偽善者，躲在不被批評的角落里，壓抑自己的真實情感？想到這里，我就發(fā)現(xiàn)，我在猶豫，都是在做自我保護，而考慮對方的感受是次要的。我用嚴苛的道德約束讓自己不能自由呼吸，不能如是表達自己的情感，我想做那個永不犯錯的小孩。

但實際上一個人的情感表達是很單純的事情。怎么會和文化習俗還有道德約束聯(lián)系在一起呢？一個人感到高興還要有什么理由？或者一個人表達高興還有什么對錯嗎？好像是有的。假如，你在喪葬現(xiàn)場就不能哈哈大笑，否則你會遭到眾人的非議或者指責，這個時候，即使你真的感到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你也要忍住自己的那個情緒，用自己的努力和克制維持現(xiàn)場那樣一種哀傷肅穆的氣氛，這被認為是一個健康的人應有的修養(yǎng)，是社會給予人們的一種約束和期待。

這樣看來，自由的表達情緒沒有錯，但是這個自由是有限度的，如果追求無限度的自由，也叫個人主義，或者叫做隨心所欲，這也沒有問題，只是可能要去面臨一種責任，你要去為“你多享受到這部分自由埋單”。就是可能大家會攻擊你，這其中一定有一種力量是在維護這個文化的約束和價值觀的。你敢于在這個時候享受較多的自由，也反映了你和權(quán)威的一種關(guān)系，你敢于不服從，敢于去承受一種孤獨，和被人非議。

那么，在各種各樣的對人有所約束和要求的文化框架當中，這個情緒情感的表達方式，究竟和整個事態(tài)的發(fā)展有什么樣的關(guān)系呢？比如說，如果我們在別人遇到困難的時候開懷大笑，我們在別人的婚禮上哇哇大哭，又會怎么樣呢？想象這個場景，我們除了感到這個表情有點突兀之外，好像也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發(fā)生，一切事情看起來都還是可以照常進行，哭或者笑，也僅此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我們好像都非常喜歡緊緊的圍繞著文化的約束來生活，好像不能有任何的突破和改變，盡管我們從一開始就不清楚這是為什么，我們也不習慣于在這些問題上問為什么，但是我們的內(nèi)心就這么固執(zhí)的堅守著這個不知道為什么的事情。如果縱觀世界各地不同生活方式人們，他們被不同的文化習俗約束，很可能在面對同一件事情時，還表現(xiàn)出截然不同的行為表情。

其實，人在不同的場景下有自己獨特的內(nèi)在體驗，出現(xiàn)各種各樣的獨特表情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是我們會因為對文化的深度認同而變得不自由，我們必須要耗費一些精力來約束和壓抑自己，告訴自己，這個時候不能這樣，而必須要那樣，理由是那樣不合適，那樣是錯誤的，或者那樣會被人討厭。

框架是簡單的，人是復雜的，用簡單的邏輯來約束復雜的內(nèi)心情感，往往是導致不同文化狀態(tài)下各類神經(jīng)癥的主要原因。我們因為害怕而不敢，但是我們究竟害怕的是什么？是那個文化？還是那個文化所代表的壓制性的力量？還是其他遵守文化約束的人？我們大部分時候不清楚，我們只是知道那樣不好，我們不敢。

如果說面對法律可能的懲罰，說我不敢，這是可以理解的，因為觸犯法律，直接引發(fā)生命的危險。但是道德和文化呢？在這個不敢下面，我們似乎看到了來自于精神層面的恐懼，恐懼來自于外部的信息刺激，引發(fā)身體內(nèi)部不能承受的壓力。但是這個壓力顯然是象征層面或者是想象層面的，是早期階段壓力的放大或者泛化反應，并非真實的壓力反應——自己覺得自己難以承受，但是身體卻一直在承受。

這樣看來，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自然發(fā)生的。離婚的自然是要離婚，你恭喜或者不恭喜，它都在發(fā)生，你高興或者不高興，都要有人去世。你無論流露什么樣的表情，都會有人要指責和非議你，你做什么樣的事情都無法滿足所有的人，所以我們要學會放下別人，放下那些框架，自在的存在，讓事情自然地發(fā)生，讓自己內(nèi)心的情感自然的流動，這樣，你會離健康更近一些。

作者單位：廈門格錸海曼心理咨詢機構(gòu)

鋼子老師工作室

2011年12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