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夕陽誘人的輝光，常勾起凱那片如潮的思緒——此時，北國那所幽靜的小院，那個坐在輪椅上愛捧書靜讀的叫鈺的女孩，可好？
    那年，凱18歲，剛穿上軍裝不久，駐地的營房與家屬院毗鄰。懷著好奇，黃昏時的凱總愛有事沒事的騎車沿營區(qū)轉(zhuǎn)轉(zhuǎn)。每次到家屬院時，總能看到樓后那個有葡萄架的小院，一個女孩在靜靜的看書，凱也總愛發(fā)出一陣陣清脆的鈴聲，惹得女孩仰起那張清秀的臉龐，亮著一雙寧靜的眸子。凱心中便有了一股說不出的愜意，覺得再喧囂的世界在這雙眼睛面前也會驟然寂靜無聲。
    凱愛書，書是凱難以割舍的東西。
    女孩也愛書，凱在心中就與她拉近了距離。又是一個黃昏，清脆的鈴聲又喚起了女孩。凱大膽地對女孩說我可以借書給你看，女孩清秀的臉龐頓時如虹般燦爛。就在女孩“站起”對凱道謝時，凱不覺得心頭一顫，如虹般燦爛的女孩，兩只褲管竟在晚霞中隨風飄蕩，一副精致的拐杖在支撐著女孩孱弱的肩膀，凱突然覺得這與幽靜的小院似乎有些不協(xié)調(diào)，隨即也明白了最美麗的風景總會有缺憾。
    女孩叫鈺，比凱大一歲。鈺出事是在十二歲那年，當營長的爸爸帶領全營去抗洪救險，媽媽在距駐地很遠的地方上班，每天中午都不能回家。那天中午她帶領著比他小兩歲的弟弟放學回家，穿馬路時，突然有一輛卡車橫沖直撞的闖了過來。弟弟當時嚇得呆站在馬路中央。鈺飛快的推開了弟弟，自己卻倒在地上，卡車無情地輾過……鈺失去了雙腿。
    凱替鈺惋惜，鈺卻說命中注定的一切，誰也無法更改。鈺的語氣很淡很淡，好像一切已離她很遠很遠。于是，每個黃昏，凱再也不想騎自行車在營區(qū)瞎逛了，更不會在鈺的面前發(fā)出清脆的鈴聲，凱覺得，失去雙腿的鈺在心靈上不應再有路途的距離和奔波的負累，她該是更加自由而歡悅。
書緣使得凱與鈺相處得很融洽，純純的情誼浸潤著兩個人的心田，凱和鈺都感到了一種無比的快慰。鈺總愛跟凱說，當初用雙腿換來了弟弟，現(xiàn)在因為失去了雙腿，又多了你這個弟弟，一條腿換一個弟弟劃算。但凱卻始終不想喚鈺姐姐，固執(zhí)地認為自己應該履行一個哥哥的職責。
    凱在軍營第三年的夏季考上了鈺故鄉(xiāng)的一所軍校，凱知道兩年的軍校生活對鈺對己都不是一段輕松的旅程。報到前的那個黃昏，凱把自己當初帶來的書捆好送給了鈺。凱對鈺說我不在的日子里希望它們來陪伴你。鈺哭了，凱的心頭也有一絲莫名的惆悵。
    每個黃昏，軍校里的凱總會不自禁地想起輪椅上的鈺。兩年多的日子里，凱從鈺頻頻寄來的文字中，讀出了鈺的艱辛、喜悅和頑強，這深深地激勵著凱。一天，鈺在信里寄來了一片楓葉，淡淡的香，信很短，說，弟弟已上北大，她的散文集也出版了，書名取自凱與鈺合寫的那篇《舊夢殘痕》。
……
    是夜，凱做了一個夢，夕陽余輝映照下的鈺很美，正微笑著向凱款款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