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獨秀

（一）

  越秀這一處，在第一次到廣州與她相處的一周時間里，就發(fā)現(xiàn)她周身建筑所體現(xiàn)的不張揚和不浮夸，也喜歡上這樣的靜謐氣氛與不額外修飾的質(zhì)仆。

    最先到的是越秀公園的正門，賀紅的“越秀燈會廣府廟會”把我們拒之門外，往里瞧了瞧，跟往日大相徑庭，只能得另尋佳徑。繞道而行，打算從全開放的南門進去。

  轉(zhuǎn)角時，我無意中撇到一個身著烏漆鴉黑的中年男子，其實廣州這樣衣衫襤褸、破敗不堪容貌的人很多，特別是在鬧市和中國宗教場所周圍；但這個男子卻是給我不一樣的感覺——甚至認為他是一名真正的苦行僧。他瘦薄的身子側(cè)靠著墻，雙腿盡可能往墻內(nèi)那一邊靠，兩只損壞程度反差大的鞋也緊緊地湊在一起，讓我看得不是滋味；而那只磨得開口了的鞋底對著一卷卷著衣服的草席，草席上是一根不短地竹子，完全失去往昔的翠綠，只剩那一節(jié)一節(jié)的竹節(jié)還可以辨摸出來。這就是他游離寸土的身家了，不用顧忌著別人會對他及它們怎么樣就靠著睡著了，真像是在哪兒走累了就在哪畫地為家呀！

  這種悄無聲息生存的人，我反而故作停留在他身旁。那些在街市用音樂喧囂得不行，在百米之外都能注意到的人，我經(jīng)過時卻很害怕看多一眼，把頭扭到非聲源地的那一頭，在有人圍觀向容器伸手投進些東西的時候我急急忙忙地閃開這樣的鏡頭?；蛟S他們的歌聲很優(yōu)美，會讓我不由自主地去想象擁有這樣歌喉的主兒也該是個或曼妙或俊美的主兒。又或者是我不喜歡這些絞盡腦汁去擺弄的花里花俏，來標榜著他們自認為最悲慘的生活。

  還沒有到南門就聽到悠悠長的粵劇，收音機傳出的嘰嘰喳喳聲，人們爽朗朗的笑聲，我想這才是常態(tài)。盡是些可愛的中老年人，這里兩三對打著羽毛球，那里三四對打著羽毛球，中間一塊方方正正的空地圍成一個圈，一個活潑的毽子在人們的腳下挑動著從這頭跳到那一頭去。最是得意地還是羽毛球了，它不再滿足于人們傳統(tǒng)的人手一只球拍那樣對接打球的方式，而是每人左右手都把持著一只球拍。較為熟練的中年人可以順暢地左右手輪流對接著球，更會出奇招的是那些常來公園活動的老人家，每接一個球不是在腰身當(dāng)以上的空間而是把拍當(dāng)過山車那樣跨過腿部——可以兩腿不動，球直接從胯下翻個身繞過頭上飛到對方那邊去；也可以抬起一條腿來的同時把球挑起來打到對方去。我真是完全被這群會生活的老人家折服了。

  亭子里還有民間樂隊，沒有鼓手吉他手，更多的是二胡、笛、蕭管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樂器，一首又一首，接連著演奏著跟隨她們那一代人成長、老去的音樂。有些興致高的老人合著節(jié)拍唱兩首，旁邊不乏其他老人齊聲附和著，還有一些和我一樣的年輕人，看著他們在時間的稍縱流逝中的安然自在，也樂呵呵地喜歡滿是褶皺的眼角堆積起來的笑意。

  在亭子看著他們演奏好幾首歌，身子竟然也發(fā)懶了，不想挪動到其它地兒去。不過這天的風(fēng)呼呼地穿過出游的人，輕飄飄的；就像路旁的一種植物被風(fēng)輕輕地提起來，整個葉身都翻過來，露出不輕易示人的褐紅，恨不得脫離根部去迎合風(fēng)的殷勤。我們驚嘆著成群的葉子一片綠和一片褐紅的不斷交替，差點忘了按著指示牌尋那五羊石像的路線，一昧地跟著風(fēng)向走。關(guān)于五羊的來歷有多個版本，其共同之處是五個仙人騎著五色羊降臨。巧合的是，我國南方曾經(jīng)有以羊作為自己氏族圖騰的五支姜姓部族，用黃、紅、黑、白、紫五種顏色相互區(qū)別。對于這些新奇的傳說，我深深覺得中華文化的神秘總有攛人心魂的力量。

  這次到達五羊石像的時間路徑和上次的也不一樣了，我總記得要走好多好長的路，走得昏天暗地，餓得翻包倒袋的；走得我看到可以休息的地方就立馬飛奔過去落戶似的不離開，等到同伴走遠了我就跑著追趕到他們前頭去又在路上的石椅坐等著下個休息點。可是這次，樓梯沒有爬幾階就到了，我思來想去，看看五羊石像這邊的路口、那邊的路口，還是琢磨不過來。真是怪乎怪哉。

（二）

    越秀這一處，還有它的神秘吸引著我。

    西漢南越王博物館幕主是西漢初年南越國第二代王趙昧，身穿金絲玉縷，身伴一棺一槨。所展的出土文物玉器、青銅器、陶瓷枕數(shù)量多質(zhì)量精，再加上大型的彩繪，無不呈現(xiàn)五代王從起承到轉(zhuǎn)接歷史中最為精彩的一面。這讓我想起南派三叔的《盜墓筆記》和天下霸唱的《鬼吹燈》，這兩部巨幅之作曾經(jīng)用文字向我描繪一個神秘的令我難以親身接觸的世界，這次讓我在此一飽睹物之福。

    接著穿梭盤福路、海珠北路、慧凈街等眾多閭巷才找到光孝寺。向右轉(zhuǎn)角轉(zhuǎn)入最后一條直達寺門的里弄時，就看到佛廟附近標志性的琳瑯滿目的各種香燭紙錢店鋪。這時我們也知道自己走對了，基本上會聽到悠長低沉的佛教歌目，經(jīng)過時還會聞到有佛門特色的熏香；恰巧的話還可以看到店主幫著信徒燒一些紙糊的房子、形形色色的紙錢等這些另一個世界需要用到的物品，信徒會虔誠地合起雙手在一旁叨叨絮語。

    沒有進到寺門之前，我總以為它會和大佛寺差不多的，最多會因其悠久的歷史而陳舊不少；買個門票進去眈眈兩眼，發(fā)現(xiàn)自己的預(yù)估錯誤。正門及其兩旁也是面孔莊嚴整肅、高大無比的天王，巍然屹立。從左開始繞一圈經(jīng)過法堂、六祖殿、瘺發(fā)塔泰佛殿后旋回大雄寶殿也就覽完整個寺廟?；乩扰缘挠笤趶U棄的石板堆里冒出來，芋身曲曲折折地生長，避開橫七豎八的阻擋；芋葉乖巧地聽從芋身的安排，把葉子伸展到回廊里面來。沿著廊檐接近它，它還會拍拍游人身上的灰塵，顯示出其強勁而又可愛的生命力?；乩瘸鰜砭褪羌樘茫樘迷臼亲龉Φ碌牡胤?，但里面是沒有誦經(jīng)念佛的人，儼然成了觀賞之地。游人只得立在門口往里看幾眼，殿內(nèi)供奉的是釋迦臥佛涅桀像；細心的老人還在一旁說，“真醒假醒天連水水連天，是睡非睡色是空空是色，這對聯(lián)題的好啊！”。

    基本上每個殿閣旁都有焚火燒香的爐，所需燈油是用銀色盤器盛著，擱置一條棉線在里面露出的那一頭就可以起點香起火之用。很多上了年紀的阿姨會在每個爐臺前點三支香，逐一祭拜祈福。有座城墻也很有意思，我稱它為“禪城”，此“禪城”非彼之佛山禪城。以該寺方丈明生大師題的瀟灑洋溢但不張揚遜傲的“禪”字領(lǐng)頭，后面涌起眾多佛教經(jīng)典名篇，整座城墻起起伏伏地蔓延著佛門書香氣息。

    銹跡斑駁的西鐵塔已具有千年歷史，從現(xiàn)僅有的三層塔身是難以想象其盛世時的規(guī)模和佛教價值。與西鐵塔兩相遙望的是高大的東鐵塔，保存的很完整，每層的塔身都雕有佛像，可以窺探到西鐵塔當(dāng)年的英姿。這里的禪堂和祖堂更多地是起觀賞價值；另外，蓮池、洗缽泉等這些宗教場所基本會有的裝設(shè)蘊含著善德養(yǎng)生之意。不過，我總是覺得放生池里的各色金魚嘴巴大的驚人，似乎除了饑渴地咬噬香客投的饅頭外，還要吞噬更多的池水里黑暗的我所看不到的東西。

    在一個十字路口的指示牌站著，我還在細細琢磨牌上所指之地是否是食衫之地。跟隨尼姑去到后院的一些居住樓，路上聽她們和信徒家常的對話，不經(jīng)意還走進她們凡人般裝飾的住所。原來，尼姑和尚的生活也沒有那么神秘。

從慧凈路拐到倉前街，一路上看到的都是一些小額民營店鋪，想必這里應(yīng)該是閭閻集中之地，比起越秀大部分如烈士陵園附近蠻有小資浪漫情調(diào)的西式咖啡館和歐式酒吧，倒讓人覺得驚嘆這種平凡的積攢。再直走就可以找到六榕寺了，還剛好遇到一個外歸的僧人，愉悅地和每一家長壽服香燭的賣主打招呼，有憨憨地笑幾聲的也有回應(yīng)幾句廣州話“回來啦”，看得出他們相處得挺愉悅的。

姿意中帶點平凡，神秘中帶點普通，為人所知中保留著人們未發(fā)省之地，這就是說不清道不盡的越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