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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論李白與月之情愫 【摘要】作為一位天才詩人,李白的月亮詩創(chuàng)造了一個迷離浪漫的境界,同時也蘊藏著巨大的人格力量和深刻的哲理精神。李白用月亮作為載體,表現(xiàn)自己的思想感情,完成了月亮由自然客體向人格意志的轉(zhuǎn)變,使中國古代文學(xué)中的月亮主題提升到一個新的境界,體現(xiàn)了詩人對理想光明的追求。 【關(guān)鍵字】李白 詠月 情愫 新境界 月亮與詩人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jīng)》里的《月出》，抒寫月下懷念美人之情，可以說是寫月亮最早的一首詩。朱熹認為“此亦男女相悅而想念之辭”，一言中的。此詩除了相思之情別無其他意思。“月出皎兮”，“月出皓兮”，“月出照兮 ”，三句寫月，意義相同，都是寫月亮的潔白與明亮。在反復(fù)的吟唱中，在明亮潔白而美麗的月色下，美人更顯俏麗，更顯窈窕動人。因此，更能引起愛慕者的思念。 我國古代偉大的愛國詩人屈原在《離騷》里，當寫到他在“漫漫而修遠”的路上“上下求索”自己的理想時，就是“前望舒使先驅(qū)兮，后飛廉使奔屬”(意思是說：讓月亮在前頭開路，讓風(fēng)神在后面快跑跟隨)，表現(xiàn)了詩人瑰麗的想象。 詩仙李白一生創(chuàng)作的上千首詩中，竟有320首是寫月亮的。在蘅墉退士編，章燮注疏的《唐詩三百首》共收錄李白詩作33首，其中16首與月亮有關(guān)；在陶今雁所著《唐詩三百首詳注》中，李白詩作入選29首，寫月之詩有15首。以上兩組數(shù)據(jù)說明：在李白詩作中，寫月之什較多。也許有人會說，這只不過是偶然現(xiàn)象罷了！這是偶然嗎？不，決不會只是偶然現(xiàn)象。李白與月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品味李白的詩歌，就會發(fā)現(xiàn)他對月亮似乎情有獨鐘。正如陶淵明的“菊”、陸放翁的“梅”一樣,李白的“月”融化了詩人的風(fēng)格,成為詩人理想的寄托。我們來看看月光世界里的李白。 （一） 縱觀李白的一生，有喜也有悲，有愁苦也有狂放，有豪放也有孤獨。在他身上兼具多重性格。當他信心滿懷時，他“欲上青天攬明月”；當他壯志難酬時，“且就洞庭賒月色，將船買酒白云邊”；當他憂思難遣時，他“舉杯邀明月”；當他思念家中的妻兒時，他“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他還常念念不忘明月，“白云還自散，明月落誰家”，希望“常留一片月，掛在東溪松”?？梢?，李白對月的偏愛與他的人生經(jīng)歷和各種心情密切相關(guān)。 在李白的詩歌中,月不僅增添了詩的意境美,而且增添了詩的情境美。月不僅是一個參與者,而且是一個見證者,并且是那樣的富有人性,蘊含著深厚的人情味,由此而促成了李白詩歌的一個顯著特點。 月光下的李白，詩意人生表現(xiàn)得最為突出?！扒嗵煊性聛韼讜r，我今停杯一問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在這里，“月”是一種超越，一種人格上的超越，一種擺脫俗世利益紛爭而心有所得的精神超越。這也正是一種唯美主義的詩意境界?！盎ㄩg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飲成三人”?！拔摇迸c月與影三者締結(jié)忘情世事之交，相期作云漢之游：“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醒時同交歡，醉后各分散。永結(jié)無情游，相期邈云漢”，超脫骯臟丑陋的塵世，返歸人天和諧、心靈自由之真美境界。這種月文化正是東方文化的一種極高境界，也正是人類尋找精神家園，探究終極關(guān)懷的至高境界?！敖袢瞬灰姽艜r月，今月曾經(jīng)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栋丫茊栐隆钒压沤袢说闹苯痈杏X和理性思索用質(zhì)疑的方式提了出來，詩也像月一樣縈回在萬千讀者的心里，千回百轉(zhuǎn)，百轉(zhuǎn)千回。由于李白是典型的主觀浪漫主義詩人，所以他的詩經(jīng)常將感情移于外物。 在李白的月光里，還另有一種詩意境界、一種文化關(guān)懷，這都是移情作用呈現(xiàn)在月象中，使原本無情之月色有了天真、純潔、高尚之品質(zhì)，全面構(gòu)成了李白所特有的詩化人生和人格魅力。“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又疑瑤臺鏡，飛上青云端”。天真的想象使人回憶起童年美好的歲月。“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這里的“月”帶著“月出峨嵋照滄海，與人萬里常相隨”的“峨嵋月”的印記使人思念家園、思念故土、思念親人?！耙蛔砝墼螺p王候”，“欲上青天覽明月”，遺世獨立，傲岸不屈，仿佛不食人間煙火：“且就洞庭賒月色，將船買酒白云邊”。但對朋友卻是“我寄愁心與明月，隨君直到夜郎西”，何等至情至性。 由于一般認為月亮是母親社會溫馨與和諧的象征，所以，在人們漂泊他鄉(xiāng)或是感到心靈孤寂的時候，月亮便成為我們精神寄托的對象，把自己的心情寄托于月亮之中，如此一來，月亮便牽系著相思的心靈，縮短了時空的距離，這樣就引發(fā)了亙古一月兩地相思的主題。 李白的代表作有《靜夜思》、《峨眉山月歌》、《搗衣篇》、《關(guān)山月》。 月夜思鄉(xiāng)。寧靜的月夜，沐浴著柔和的月光，人們陷入了沉思，產(chǎn)生了纏綿而渺遠的情思。離家在外的游子，仰望明月，思緒常常飛越空間，想起同在一輪明月下的故鄉(xiāng)、親人、朋友?！昂?lián)u清波,流光入窗戶。對此空長吟,思君意何深!”(《望月有懷》) 李白的《靜夜思》中的鄉(xiāng)情，就是這樣生發(fā)出來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碑斣娙恕芭e頭望明月”時，一縷鄉(xiāng)思便從心頭油然升起了。這樣過程，不但人們很容易理解，而且不少人都親自體驗過，這就在詩人與讀者之間產(chǎn)生了共鳴，詩中的月亮已不再是純客觀的物象，而是帶有詩人感情的意象了。而李白寫這首詩只用了敘述的語氣，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奇特新穎的相象。 《峨眉山月歌》：“峨眉山月半輪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發(fā)清溪向三峽，思君不見下渝州?！边@首詩是年輕的李白初離蜀地時的作品。寫“仗劍去國，辭親遠游”的青年乍離鄉(xiāng)土對故國故人不免戀戀不舍。見月如見故人，但月始終不是故人，于是就有了“思君不見下渝州”的依依惜別的情思?！岸朊忌皆隆边@一集中的藝術(shù)形象貫串整個詩境，成為詩情的觸媒。由它引發(fā)的意蘊相當豐富：山月與人萬里相隨，夜夜可見，使“思君不見”的感慨愈加深沉。明月可親而不可近，可望而不可接，更是思友之情的象征。 李白還有一些月亮詩是表達征夫與思婦的懷念之情，從側(cè)面對人民蒙受的苦難給予同情。歌詠征人思婦的兩地相思,也多在月夜。如《搗衣篇》、《關(guān)山月》。 《子夜吳歌》（搗衣篇）：“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秋風(fēng)吹不盡，總是玉關(guān)情。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這首小詩雖然用的是樂府舊題，然而在題材方面卻有了新的開拓，通過描寫婦女月夜為親人搗衣的心情,表達了她們對遠征丈夫的思念關(guān)懷之情。詩中的思婦身份鮮明：是無數(shù)出征在邊疆的戰(zhàn)士的妻子。因此，她們搗洗、制備的不是普通衣服，而是戰(zhàn)袍；她們所懷著的不是通常別離的眷思，而是生離死別的哀思。心懷思念，面布愁云的善良女子們每一搗衣聲都傾吐著熾烈熱切的情感。她們希望秋風(fēng)把它吹向玉門關(guān)，送到良人的耳畔，但此聲此情，秋風(fēng)是吹不盡的！于是喊出久蓄心底的怨聲：“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 $ H$ O0 U7 @1 e, v% w& y《關(guān)山月》：“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長風(fēng)幾萬里，吹度玉門關(guān)。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由來征戰(zhàn)地，不見有人還。戍客望邊邑，思歸多苦顏。高樓當此夜，嘆息未應(yīng)閑。”這首詩描繪了邊塞的風(fēng)光，戍卒的遭遇，更深一層轉(zhuǎn)入戍卒與思婦兩地相思的痛苦。離人思婦之情，在一般詩人筆下，往往寫得纖弱和過于愁苦，與之相應(yīng)，境界也往往狹窄。但李白卻用“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長風(fēng)幾萬里，吹度玉門關(guān)”的萬里邊塞圖景來引發(fā)這種感情。這只有胸襟如李白這樣浩渺的人，才會如此下筆。李白用廣闊蒼茫、深沉磅礴的圖景抒發(fā)戍人思鄉(xiāng)的意境，其實就是詩人博大的胸懷的自然流露。如果說李白的詩大多用“月”“旅”“酒”來排泄個人的憤懣的話，那么這首寫“關(guān)”“山”“月”的詩，就表現(xiàn)了他關(guān)心民生、悲天憫人的另一種情操. 李白還有些寫他步月而歸的詩,心情平和,于閑適中同樣流露出極深的孤獨感:“暮從碧山下,山月隨人歸。卻顧所來徑,蒼蒼橫翠微。”(《下終南山》)“對酒不覺眠,落花盈我衣。醉起步溪月,鳥還人亦稀。”(《自遣》)以及寄興于想象的詩篇：“耐可乘明月,看花上酒船。”(《秋浦歌》其十二)“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謝朓樓餞別》)“我寄愁心與明月,隨君直到夜郎西?！?《聞王昌齡左遷龍標,遙有此寄》)明月可乘,可攬,可寄,都是李白的發(fā)明,大膽的想像傳達出童稚般天真的性格。 思鄉(xiāng),思友,男女相思和懷古,都是人們?nèi)粘Ｉ钪谐Ｓ械母星椤＿@些感情在李白詩中多由見到月亮引起,這是值得注意的。就拿思鄉(xiāng)來說,本是歷代抒情詩中常見的主題,但各人思念的內(nèi)容很不相同:有的是“雕欄玉砌”,有的是“草屋八九間”;而引起李白思念的卻是故鄉(xiāng)的月亮(有時是故鄉(xiāng)的山水花草)!在人所接觸的自然萬物之中,再沒有什么東西比月亮更具有普遍性和永恒性了。此時此地與彼時彼地,什么東西都有變化,惟獨月亮沒有變化,因此很容易由月亮引起各種念舊的感情。太陽也具有這種普遍而永恒的性質(zhì),但太陽刺眼,很難使人產(chǎn)生纏綿的感情。而在月明如洗的夜晚就容易想入非非,想起遙遠的故鄉(xiāng),朋友,親人甚至古人,產(chǎn)生真摯而美好的懷念之情。所以說,李白這類作品抒發(fā)的感情既是人們生活中常有的,而抒發(fā)的方式也是平易近人,人人都能接受的,實足以代表李白性格的純樸的一面。 （二） 常言道：墻里開花墻外紅。為什么墻里的人感覺不到花之紅艷而墻外的人卻感覺到了呢？其原因大概有兩條：第一條，是因為墻里的人太熟悉這花了，連同這花的缺點都很了解，所以就削弱了對花的紅艷的感覺；第二條，是因為見慣了產(chǎn)生審美疲勞，于是就感覺不出其美好的紅艷來。又有人說：月下看美人更要美幾分。為什么會這樣呢？月下看人是朦朧的，朦朧中看人看物總是會隱去許多弱點而凸現(xiàn)出更多優(yōu)點的，而且更會激起人們豐富的聯(lián)想和廣闊的想象，是審美對象更加多姿多彩而趨向完美。所以說美往往存在于朦朧狀態(tài)。 李白是很善于捕捉美描寫美的藝術(shù)家，尤其善于描寫朦朧狀態(tài)的美。這在李白的五絕中表現(xiàn)得就很突出。李白五絕中所表現(xiàn)的朦朧美大多借著月光下的朦朧景色來描寫人的情感，給人描畫出一幅幅靜謐的朦朧美的情景畫?！ ?/span> 《玉階怨》：“玉階坐白露，夜久浸羅襪；卻下水晶簾，玲瓏望秋月。” 佇立玉階，直至露水浸濕了羅襪，是誰在玉階上佇立那么長久呢？看來應(yīng)該是少婦，而且還應(yīng)該是美人。他為什么要佇立玉階？可以猜想那是在盼望貴人的回來。久久未見人歸來，那就只好退入房中。她失望了，打算不再想望了，于是就放下了簾幕。然而，思想無疆，簾幕擋不住，于是就隔著水晶簾望明月，思緒飛向了天涯。朦朧中，美人先是佇立遠望，然后隔簾望月，這中間還有美人移步，玉手下珠簾的美妙動作，真是一幅畫，又是一曲歌，情在月下，美在朦朧中。 《靜夜思》：“床前看（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山（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span> 過去所謂的“床”不一定就是現(xiàn)在所說的睡床，往往把一種坐具也叫作床。這里的床應(yīng)該指睡床，如果人還坐在坐具上，那么就不會有是霜是月分不清的感覺。夜深了，人醒了，輾轉(zhuǎn)翻側(cè)，看到了床前的白光，是月光？是寒霜？心頭疑慮，就舉頭看窗外，原來窗外月正圓，光皎潔，此時怎不鉤起詩人的心緒而想起故鄉(xiāng)的人和物來？月下之情真，朦朧之美凄楚。 《淥水曲》：“綠水明秋月，南湖採白蘋；荷花嬌欲語，愁殺蕩舟人?！?/span> 秋月涼如水，湖水明似月，月光下小舟蕩漾，那是人在南湖采白萍。遲開的荷花在月光下嬌艷欲語，與采萍人交相輝映。面對如此美艷的荷花，蕩舟人開始犯愁了，為什么？原來蕩舟的人是美女，她正與荷花比美，她確信自己勝過荷花，然而又怕萬一被心愛的人誤解，心里總是忐忑不安。正是月下之情切，朦朧之美艷。 《秋浦歌十七首》之第十三首：“綠水凈素月，月明白鷺飛；郎聽采菱女，一道夜歌歸?！?/span> 水綠而凈，月白而明，白鷺驚飛，采菱女和她的情郎一同唱著夜歌歸來，綠水和明月是靜態(tài)的，白鷺、采菱女和其情郎是動態(tài)的，靜中有動，富有生氣，水綠月白是視覺的感受，歌聲回蕩是聽覺的感受，這是畫是詩又是音樂，既寧靜閑適又歡快活潑，這種情和美洋溢在整個空間。 《賦得白鷺送宋少府入三峽》：“白鷺拳一足，月明秋水寒；人驚遠飛去，直向使君灘?！?/span> 明月下，秋水寒，白鷺已經(jīng)本來拳起一足歇息了，然而卻被人驚動，驚飛的白鷺飛向了使君灘。萬縣有使君灘，湖北宜昌也有使君灘，兩者都在三峽邊上。詩人借白鷺的去向來交代宋少府的去向。明月、秋水、白鷺、人是這幅壯麗圖畫的基本元素。水靜、月寒，是多么靜謐的夜??！就在這靜謐的夜里，突然白鷺驚飛，顯然這是人之動引發(fā)的，動靜相映，生趣盎然。白鷺是受驚以后“遠飛去”的，那么宋少府是不是也是因為某種原因而被迫去三峽的呢？這就給了人們許多想象的空間。 《夜下征虜亭》：“船下廣陵去，月明征虜亭；山花如繡頰，江火似流螢?！?/span> 征虜亭是晉朝建立的，建在金陵石頭塢。在月光下，詩人駕小舟去揚州，在舟上仰望征虜亭。月光下的征虜亭，清晰可辨，征虜亭旁邊山花爛漫猶如少女露出笑臉，江上有不少行舟，行舟上的燈火猶如流螢。月光、山花、小亭、行舟、燈火、江水等物景鮮明真切，其中的情景歡快深沉，此情此景構(gòu)成了一幅朦朧而美麗的畫卷。 《清溪夜半聞笛 》：“羌笛梅花引，吳溪隴水情；寒山秋浦月，腸斷玉關(guān)聲。” 渭水與崖水合成隴水，《隴頭歌》：“隴頭流水，鳴聲幽咽”，可見隴水之情乃是悲愁之情。李白《秋浦十七首》之第二首有“清溪非隴水，翻作斷腸流”之句，可見這里的“清溪隴水情”乃是斷腸之情。詩人夜半聞笛聲，或許笛子所奏的是梅花引之曲調(diào)，或許根本不是悲愁的曲調(diào)，但是詩人卻就聯(lián)想到了悲愁的身世和處境，從而引發(fā)了悲愁之情。此處的寒山當在秋浦。玉關(guān)聲應(yīng)該是使人腸斷的悲聲，因為“春風(fēng)不度玉門關(guān)”。月光、流水、笛聲、斷腸人是構(gòu)成這幅畫圖的基本元素。月光下的情，月光下的景，總是朦朧的美。 （三） 李白為什么喜歡用月亮這一意象？因為在中國文化的氛圍中，人們已經(jīng)為月亮附加了種種內(nèi)涵，它能夠徹底地表達作者的幽思之情?？v使是李白這樣的天才詩人，他也有愁苦，也有鄉(xiāng)愁，還有抱負，當然，更多的是失意。失意的詩人為了抒發(fā)胸中的失意，他選擇了酒與月亮。他一邊飲著醇香的美酒，一邊把“愁心”寄給月亮。因此，李白與月亮結(jié)緣，不難解釋。酒中的天地、月里的情懷就是他真實的人生真實的歲月，酒與月定格在李白詩篇中的文化氣息、光輝氣象卻與天地同在，與日月同輝，流芳百世，萬古長存，萬年長青。 《將進酒》：“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fù)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fā)，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fù)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君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側(cè)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愿長醉不愿醒。古來圣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崩畎滓簧c酒結(jié)下不解之緣，詠酒詩篇極能表現(xiàn)他的個性——一個充滿信心又超脫世俗的詩人自我形象。全詩結(jié)束在一個“愁”字上。愁字中凝聚了詩人對年華流逝的驚懼，對人生坎坷的慨嘆，對有志難酬的郁悶，對世俗、對丑惡社會現(xiàn)實的憎惡。這一切都一股腦地傾瀉在知己面前，感情悲憤而又豪放，并有豐富深厚的社會內(nèi)容。這首詩本身就猶如黃河之水，氣勢磅礴，情緒急促，恰當?shù)乇憩F(xiàn)了詩人狂放不羈追求個人自由生活態(tài)度。 李白還有一首問月詩,其藝術(shù)成就與后世蘇軾問月詞堪稱合璧,而其思想深度又遠遠超過蘇詞:《把酒問月》：“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盡清輝發(fā)。但見宵從海上來，寧知曉向云間沒？白兔搗藥秋復(fù)春，嫦娥孤棲與誰鄰？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jīng)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里?！薄栋丫茊栐隆愤@詩題就是詩人絕妙的自我造像,那飄逸浪漫的風(fēng)神惟有謫仙人才能擁有。問句先出,繼而具體寫其人神往的情態(tài)。這情態(tài)從把酒“停杯”的動作見出。它使人感到那突如其來的一問分明帶有幾分醉意,從而倍增詩味。二句語序倒裝,以一問攝起全篇,極富氣勢感。開篇從手持杯酒仰天問月寫起，以下盡情詠月抒懷。明月高高掛在天上，會使人生出“人攀明月不可得”的感慨；然而當你無意于追攀時，她許會萬里相隨，依依不舍。全詩從酒寫到月，從月歸到酒；從空間感受寫到時間感受。其中將人與月反反復(fù)復(fù)加以對照，又穿插以景物描繪與神話傳說，塑造了一個崇高、永恒、美好而又神秘的月的形象，于中也顯露著一個孤高出塵的詩人自我。 李白詩中從無賒酒,卻有賒月。“南湖秋水夜無煙,耐可乘流直上天。且就洞庭賒月色,將船買酒白云邊。”(《陪族叔刑部侍郎曄及中書賈舍人至游洞庭五首》其二)“昔日繡衣何足榮,今宵貰酒與君傾。暫就東山賒月色,酣歌一夜送淵明?！?《送韓侍御之廣德》)酒是要用錢買的,沒錢的時候就用五花馬,紫綺裘,龍泉劍去交換。同自然造化打交道容易得多,“清風(fēng)朗月不用一錢買”,即使要錢,也可以賒。這種妙趣橫生的想像,表現(xiàn)出詩人以天地為衾枕的襟懷。 李白的詩中，把酒、月貫穿，把酒與月連接，構(gòu)成了五光十色、絢爛繽紛的感情色彩，而體現(xiàn)的是盛唐輝煌氣象的詩境，也構(gòu)成了他逍遙的詩化人生境界。飲酒是內(nèi)里的滌蕩，借月是外部的抒發(fā)，寫詩便成為個性自由的追求與生命力的張揚。酒是李白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在李白的生活中幾乎不能沒有酒，即使到最后墜入河而終也是用酒與月來作陪襯的。它可以遣愁：“五花馬，千金裘，呼爾將出喚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它可以暢情：“人生達命豈暇愁，且飲美酒登高樓”，“君愛身后名，我愛眼前酒。飲酒眼前樂，虛名何處有”，“感之欲嘆息，對酒還自傾”；它可以追求自由：“劃卻君山好，平鋪湘水流。巴陵無限酒，醉殺洞庭秋”，“醉來臥空山，天地即衾枕”，“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 一般說來,李白飲酒詩突出一個“豪”字,詠月詩突出一個“逸”字,一旦二者結(jié)合,便表現(xiàn)出一種既豪放又飄逸的性格——可用“清狂”二字概括,這種清狂性格一方面說明詩人的驕傲和對污濁現(xiàn)實的輕蔑,同時又流露出深深的孤獨感。 綜上所述，月光世界里的李白，從他的活動(泛舟，喝酒，歌舞……)，他對自然美的感受，對人在自然美景中所能產(chǎn)生的各種奇情異趣的體念和洞悉，對故土和朋友以至古人的懷念，以及他對勞動,愛情和女性美的欣賞等等,無不呈現(xiàn)出天真純樸，平易近人，熱愛生活和富于情趣的性格;這是一種雅俗共賞，人人都能理解，人人都會喜愛的性格。上層社會中的李白是“狂人”的李白，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叛逆性格；在大自然懷抱,日常生活以及在同下層社會接觸中的李白是普通人的李白,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平民性格。兩個李白相互輝映，相得益彰。正因為“狂人”的李白是那樣驕傲狂放，目空一切，我們才更加喜愛他在自然界，日常生活和在同下層社會接觸中表現(xiàn)出來的平民性格；同樣道理，正因為普通人的李白是那樣溫和平易，熱愛生活并富于情趣，我們就更同情他在上層社會表現(xiàn)出來的叛逆性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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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丘山書屋75 > 《文學(xué)賞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