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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朱和拉布拉多(短篇小說)

       深山木槿 2014-05-04

      東西快速路的西端,有一條右轉(zhuǎn)彎的小路,通往小區(qū)。這條路不起眼且沒有路標(biāo),不熟悉的人不會走,以為它就是一條進(jìn)出小區(qū)的路。其實,這條路穿過小區(qū),四通八達(dá)。由于過往的車多,為了路兩側(cè)行人過往安全,小區(qū)里修了一座高架橋。這橋的架子是鋼鐵結(jié)構(gòu),踏板卻是木頭的。從下面看,橋體很高;從上面看,卻像一條木棧道。木棧道的一端,連著幾個樓單元的二層平臺,另一端也是一排樓,但沒有平臺,下來走不多遠(yuǎn),就是小區(qū)花園。花園不很大,四周種著樹,還有一圈各種各樣的運(yùn)動器械,是人們休閑的好去處。

      程大媽就住在平臺一樓,每天她會推著一輛輪椅去小區(qū)花園里轉(zhuǎn)轉(zhuǎn),輪椅上坐著她母親,老人家?guī)啄昵盎剂似c,隨做閨女的照料。程大媽六十歲左右,身子直溜溜的不彎不曲,略顯壯實,從后影看像個男人。和老母親相依為命,她的丈夫早逝,只有一個女兒在外地。女兒在外地大學(xué)留在當(dāng)?shù)?/SPAN>工作,并結(jié)婚生了個女兒四歲了。這么說,程大媽就是姥姥了。只不過,外甥和女婿只能每年過年時讓她親近,過年時,女兒全家會團(tuán)圓。那將是程大媽一年里最開心的日子,當(dāng)然也是她最忙碌的日子。

      程大媽平素里多時間花費(fèi)在母親身上,每天給母親做飯喂飯,幫她按摩,為她洗換下的衣服啥的,還有推她外出,讓她散心。程大媽出都會拿一個大包,掛在輪椅旁。包里裝的是糧食、飯菜之類的,她扶著輪椅出門,走過平臺,走上木棧道,下了樓梯,必定有兩只狗在等她,兩只拉布拉多犬。它們是聽到自動輪椅下樓梯“咯噔咯噔”的聲響而等在那里的。飯菜食糧就是為兩只狗預(yù)備的。程大媽不是狗的主人,狗的主人是住在臨街網(wǎng)點房老朱

      網(wǎng)點房在程大媽樓下,老朱住在這里,但房子不是他的,老朱租的。老朱租的這間房子不是正規(guī)成套的房子,是旁邊那處房子改造的,只有一間,一共有十個平米的樣子,雖說不大,可是老朱一個光棍男人住還是夠了。老婆前些年與他離婚而去,有個女兒成家單過。房間里有一張床,是折疊式的:白天疊起來是沙發(fā),晚上拉開就是一張床,除了床以外,還有一個櫥,放著衣服雜物啥的,一個男人自己個過日子沒啥講究,衣物亂丟亂放,鞋襪子亂扔,東邊一只西邊一只的,只要抻頭往房間里看一眼就知道,這家沒有女主人。櫥子旁邊一張舊寫字臺上,放置一臺33吋灰殼彩電,挺舊的了,有一回女兒要把這臺彩電賣了換一臺好的,他問了問沿街收舊貨的,人家只給200塊錢,還有一位更狠,只肯出100塊。操,差太多了吧,當(dāng)初買的時候,可是花了3000多呢。他說機(jī)器沒壞,還可以看啊。人家說就是因為還能看才給你這么多呢他一揮手,不賣了。也不讓女兒換,說是自己一個人有點光景看就可以了。房間一角是做飯的廚具,油鹽醬醋各種瓶子罐子凌亂擱在一個小飯櫥上,幾個盆盤碗胡亂摞在一起,一只盛著劣質(zhì)白酒的塑料桶歪倒在那里。好在是冬季冷天,若是其他季節(jié)的暖乎天,那可是個招蒼蠅的地界。老朱租這個房子價錢很便宜,每月才三百塊錢,換做別的地方,沒有六百一個月根本租不下來。為什么租給老朱就便宜呢?原來旁邊就是一個商鋪,商鋪的主人就是老朱租房的房東,房東是吳大媽的兒子,吳大媽與老朱是舊識,因是熟人不好多要錢,租給老朱還有一個附加條件就是,晚上義務(wù)為這個店鋪看門。當(dāng)然,房東老板說了,買賣好了逢年過節(jié)的也會給老朱發(fā)放點福利啥的。不過,這些年也沒見店鋪的生意紅火過。老朱剛租的時候這家店早晨賣稀飯油條,中午賣包子餃子,晚上賣涼菜啤酒,干了不長時間,就不行了,就改行賣皮衣,后來又賣服裝,再后來改成澡堂子。不管是干啥,反正都是開業(yè)的時候紅火過一陣就完了。這不,已經(jīng)荒置了大半年了,整天鎖著門。房東說,過了年準(zhǔn)備把整個店鋪租出去,別人愛干啥干啥,到那時候,老朱這間房子的租金,就要看新老板的意思了。老朱聽了有些犯愁,他怕租金提高,租金過高就會影響到他的生活,他靠每月領(lǐng)取一千多塊錢的退休金過日子,如果租金高了他就不能在這住了,沒有房子住還有一個不便是他養(yǎng)的兩只狗。這兩只狗跟他好幾年了,從他住在這里就有了。原先是一只,是他女兒在他離婚后買來陪伴他的,那只狗是只母狗,取名叫歡歡,歡歡來的第二年就給他生了四只小狗,他喜歡,留下了一只小牙狗,取名叫樂樂,其他三只被他賣了。這兩只狗白天在街上吃啊玩兒的,只有晚上才回來與老朱作伴。

      程大媽喂這兩只狗,有一個緣由,那就是這兩只狗與她養(yǎng)過的一只狗沾親。她養(yǎng)過狗也是拉布拉多,是只牙狗,花了大錢買的,她超喜歡,取名阿哥。阿哥調(diào)皮活潑,剛買來時,程大媽的母親還沒有偏癱,她買來是給老娘解悶作伴的。她自己很忙,她是兩家店的老板,一家賣鞋一家賣服裝,都是在旺地,買賣好的年份,每兩年的進(jìn)項可以買一套兩居室的房子。有一天她回家給母親送好吃的,母親讓她牽著阿哥到花園里溜溜,她碰到一個熟人,說起話來沒完沒了,阿哥急了,用力地拽著她走,她把拴狗繩解開說,自己玩一會兒,回來找我啊。阿哥蹦了個高撒歡而去。等她與熟人說完話,轉(zhuǎn)著圈找到阿哥時,這家伙已經(jīng)與老朱家的狗糾纏在了一起,老朱家的歡歡正在發(fā)情期,阿哥也是個情種,往一塊湊就是最自然不過的了。程大媽趕到時,兩只狗已經(jīng)扯不開了,老朱正拿著一根棍子咋咋呼呼地又要打又要殺的,惹得路人圍觀。眼見得棍子已經(jīng)落在了阿哥身上,那狗一邊疼得吱哇亂叫,一邊還在歡歡身上忙活。程大媽大喊一聲:“老朱!我把你娘的!咋跟個畜生過不去?”

      老朱說:“你看看這算個什么事,這算是?

      程大媽說:“這是狗事,狗事不算事?!?/SPAN>

      老朱說:“我們家歡歡要吃虧。”

      程大媽說:“已經(jīng)這樣了,說不上誰吃虧不吃虧的,由了它們?nèi)グ?。?/SPAN>

      老朱極不情愿,嘴里罵罵咧咧的,手里棍子上下?lián)]舞著,阿哥就轉(zhuǎn)著圈躲,帶動歡歡也跟著轉(zhuǎn),程大媽上前一把奪過老朱手里的棍子,用力地甩到一邊,把眼一瞪:“老朱!我把你娘!”

      老朱看著這個壯女人生氣了,也就軟了下來,嘴里還在嘟囔著說:“出了事算你的。”

      程大媽說:“算我的就算我的?!?/SPAN>

      那兩只狗,見沒人干擾了,自在地完成茍合。好半天完事,阿哥四爪著地,甩甩頭,抖抖身子,再抖一抖,歡歡在地上轉(zhuǎn)了兩圈,湊到阿哥跟前,舔舔它的臉,嗅嗅它的屁股。程大媽說:“看看,看看,人家小兩口可親著呢。”老朱不吱聲,把歡歡趕回了家。幾個月后歡歡生了四只漂亮的小拉布拉多。老朱高興得要命,找了個不知誰丟棄的舊放衣物的木箱,底下鋪上一條舊棉毯,就成了歡歡和它的孩子們的家。小家伙們可愛極了,依偎著歡歡,吃奶的時候,一個一個排著,一只小狗嘴里嘬一個奶頭,吃幾口頂一下,吃幾口頂一下。那做媽媽的歡歡,安安穩(wěn)穩(wěn)地躺著,眼神里滿是慈愛,不時抬頭看看它的幾個孩子,然后又把頭貼在棉毯上,眼睛一眨一眨,讓人看得幸福。吃足了奶水,幾個小家伙開始玩耍,你擠我我擠你的,一會兒你騎在我身上,一會兒我爬在它身上。程大媽來看,歡喜得不得了,摸摸這只,又摸摸那只,末了想要一只,老朱不放口。

      程大媽說:“你可別狗逼哈,大凡兩只狗配了,生了小的都要給男方一只的?!?/SPAN>

      老朱說:“你算哪門子男方?要算也算是狗男方?!闭f完,瞅了程大媽一眼,得了便宜似地抿嘴一樂。程大媽倒也不怪,說:“狗男方也是男方,沒有我家阿哥,你哪來這么好看的小東西?我喜歡,你得給我一只?!?/SPAN>

      老朱見她是真要的意思,盯著她一陣,一扭頭,不放聲。程大媽推他一把:“說話啊?!?/SPAN>老朱還是不吭聲,程大媽就說:“別是你想拿去賣吧?”一句話說得老朱的臉“騰”地一下紅了,這話說到他心里去了,他還真有這個想法呢。按時下的價格,這小狗一只能賣一千,四只就是四千。就算一只賣八百,四八三千二,那也是一筆巨款啊。誘人得很吶。給牙狗方一只小狗作為配種的回報,他也不是不懂,這是養(yǎng)狗的慣例。他是礙于兩只狗交配時程大媽說過的話,雖然程大媽自兩只狗成事后不斷地來給歡歡送吃食,可他一直憋著勁,總覺得程大媽對不住他。再說了,她家有錢小區(qū)里誰不知道啊!她還會在乎這點玩意兒?老朱想的是賣錢,程大媽想的是喜歡。老朱程大媽點破以后,不好承認(rèn)也不好否認(rèn),只是打哈哈說:“還小還小,一直吃奶呢么,等稍長大點再說。”

       

      老朱到最后也沒給程大媽一只,他把小狗賣了。那一天天氣好,老朱情緒也好,他木箱搬到街上,幾只小狗可愛的樣子惹得路人駐足,一輛小車經(jīng)過,一會兒又退了回來,停車下來一位香味很大的女人,描眉畫眼地,看不出年紀(jì)。她問老朱,你這小狗賣不?老朱說你怎么個意思?女人說我想買。老朱說你給多少錢?女人說我都要你的多少錢?老朱說我得留一只,你說說那三只給多少錢?女人說你的東西你說價。老朱就按照原來的設(shè)想說,一只一千,三只三千。女人說太貴了,南山狗市這品種一只也就賣五六百,這樣吧,我給你兩千。女人說完,看他一眼,他的眼睛在看狗,女人見他沒異議,轉(zhuǎn)身回車拿錢包。老朱沒抬眼,是聽了女人給的價格,眼珠子呼啦就亮了,他說的一只一千是沒有把握的,現(xiàn)在女人給這么多錢,而且是點現(xiàn),不由得不動心。

      老朱賣小狗一下賺了兩千塊錢的事,不脛而走,沒有廣播沒登廣告,小區(qū)里都知道。程大聽說后來到老朱門前,一手掐腰,一手指著老朱說:“我把你娘!老朱你真不夠意思哈,不聲不響地你就賣了哈,你就缺那兩千塊錢?早說我給你??!”老朱自知理虧,也不敢吱聲。歡歡自打懷上,基本都是程大媽來喂的,那狗見了她比見了自己還親熱。這不,聽到她的聲音,歡歡早從屋里跑了出來,圍著她直甩尾巴,還在她兩腿間蹭來蹭去。程大媽用腳踢它說:“一邊去,不知好歹的東西!”那狗也不惱,還是圍著她蹭啊蹭的,嘴里還哼哼唧唧的,那只小狗叫做樂樂的,也從屋里扭呀扭地跑了出來,站在歡歡身后,看著她。程大媽看到這小模樣,氣也消了不少,聲調(diào)也降了下來。老朱當(dāng)然知道是指著狗罵他呢,見她發(fā)火,只是怯弱地說:“這不是還有一只嘛,你喜歡就拿了去?!?/SPAN>

      程大媽臉一耷拉,說:“我把你娘!”回轉(zhuǎn)身,氣哼哼地走了。程大媽心說,你以為我單單稀罕你那小狗你以為我是為了省錢?要不是有俺家阿哥的骨血,你白給我都不稀罕呢。我要是看好了,啥樣的狗買不起?別說你那千八百一只的,就是再貴……唉,跟他啥氣么!程大媽自言自語地往回走,走過馬路,上了木棧道,還沒到自家單元,自家的小狗阿哥撲她而來,圍著她身前身后地又叫又跳,尾巴翹得老高,甩過來甩過去,興奮得很。記得下樓時關(guān)好門了呀,這家伙怎么跑出來了?她抬頭看了看平臺,母親坐在輪椅上朝她擺手。原來老人家自己坐著輪椅出來了,輪椅是電動的,娘會開。不用說,阿哥是被她放出來的。程大媽就叫著阿哥阿哥,走走走,回家去。阿哥已經(jīng)嗅到了她身上的小狗的味道,沒理會女主人的召喚,像個淘氣的孩子,聽到了伙伴的召喚一樣,跳起身沖下木棧道,過馬路往歡歡家奔去,它或是看到了歡歡和樂樂,只顧著快跑快跑,沒注意一輛小車“嗖”地開了過來。

      “唉呀呀!”程大眼瞅著阿哥有危險,失聲喊道。說時遲那時快,阿哥被小車撞得在路上打了兩個滾,“吱”一聲慘叫,趴在路邊不動了。小車停下了。程大慌得跑下木棧道,跑過馬路,大喊著,“阿哥唻,阿哥唻!”

      阿哥的頭被撞破了,一股血往外流,嘴邊也有血。程大媽把阿哥攬在懷里,叫著阿哥阿哥,阿哥看著程大媽,嗚了一聲,閉上了眼,身子癱軟在程大媽身上。程大媽叫著叫著就哭了,那一哭,像是失去了親人。

      老朱在自家門口看到了這一切,他走過去拍打小車的門,一個染著黃頭發(fā)的年輕人從車上下來,老朱訓(xùn)斥說,“你壓死狗了。”

      黃頭發(fā)有些緊張,卻為自己辯解說:“它跑得太快,沒法躲。”

      老朱說:“你跑得更快,你四個輪子,哪有你跑這么快的?這是居民小區(qū),小區(qū)里面哪能開這么快?!”

      黃頭發(fā)說:“剛從快速路下來嘛,我這還是減了速呢?!?/SPAN>

      老朱說:“不減速你想碾平小區(qū)?”兩人對杠著來到程大媽身前看狗。程大媽坐在地上,一手?jǐn)堉?,一手撫摸著,一邊喃喃地叫著阿哥阿哥,一邊掉淚。黃頭發(fā)說:“我拉著你們?nèi)櫸镝t(yī)院吧?”程大媽搖搖頭,搖得淚水甩在兩鬢,老朱一看狗那樣,知道沒救了,一把扯住黃頭發(fā):“你說咋辦?咹?”黃頭發(fā)摸摸前胸,又摸摸后腚,摸出一個皮夾子,拿出幾張紅票子,留出一張說:“我就這些錢,這是五百,這一張我留著加油,車快沒油了。”他遞給程大媽,程大媽沒接,老朱說:“錢太少了,這狗值好幾千。”黃頭發(fā)說:“我就這么多了,還有好幾天才發(fā)薪水,拿出來這些錢,我還不知這幾天怎么過呢?!?/SPAN>老朱還要說啥,程大媽用手抹了一下淚眼說:“行了,該當(dāng)這么回事!阿哥死得不遭罪也算是它的造化。錢不要這么多,留下二百,老朱幫我找人去山上埋了吧,這錢算是勞務(wù)。青年今后開車慢點,幸虧這是只狗,難過的是我自己。如果你撞得是一個人,那是什么后果?”黃頭發(fā)見程大媽沒有責(zé)難他,一個勁兒地點頭稱是是是,手里的錢往前伸著不知該給誰。老朱程大媽攙扶起來,程大媽從黃頭發(fā)手里接過錢,拿出兩張給了老朱,其余退給了他。她對老朱說:“我回家找阿哥的褥子來包裹它,你找人上山挖坑埋了吧?!秉S頭發(fā)拿著錢,給程大媽鞠了一躬,說:“大媽,對不起了!”然后轉(zhuǎn)身上車,發(fā)動后慢慢地走了。程大媽一抬頭,母親在樓臺上一只手朝她擺著。她嘆一口氣,看了死狗阿哥一眼,嘟囔了一句:“我把你娘……”

       

      幾天后,老朱抱著小狗樂樂來到程大媽家。老朱按了好一陣門鈴,程大媽來開門,見是老朱,有些納悶兒,眉頭扭了一個花,問:“你來干啥?”老朱把手里的樂樂往前一送,說:“這個給你吧?!?/SPAN>程大媽見他來送小狗,就說:“你拿回去吧,我不想養(yǎng)了,這玩意兒挺扯心的,我家老娘越來越需要我了,沒有閑情再來擺弄它了。謝謝你啊!”

      老朱說:“我真心給你?!?/SPAN>

      “我知道,但我真不想再養(yǎng)了,拿回去吧,啊?”程大媽說完就要關(guān)門。

      老朱見她手上拿把鉗子,滿是污垢,就問:“你在干啥?”

      程大媽說:“把他娘的,水龍頭壞了,直嘀嗒水,我準(zhǔn)備換個新的,正較勁呢。”

      “我來看看。”

      “你行嗎?”

      “好歹我是個老鉗工啊?!?/SPAN>老朱說完進(jìn)屋,把樂樂放下。程大媽帶他去了廚房。老朱端詳了一會兒說:“有扳手沒?”

      程大媽說:“鉗子行不?”

      老朱說:“不行,你沒有,我回家去拿。”老朱拿回來扳手,三下五去二修好了水龍,也沒有換新的,只是里面的皮塞壞了,老朱處理了一下,不再滴漏了。

      程大媽笑了,說:“你還真行。”

      老朱說:“小菜一碟?!?/SPAN>

      程大媽說:“你幫我解決了問題還幫我省錢了,我得好好謝你啊,這么著,我給你買條煙吧。”

      老朱說:“罵我呢吧,街里街坊的,這點小事還算個事兒?”說完提著扳手就要走,程大媽說:“抱著你的狗?!?/SPAN>

      老朱說:“真的不養(yǎng)了?”

      程大媽說:“真的不養(yǎng)了,牽扯感情牽扯精力的,再說我也顧不過來,”她朝老娘努了下嘴,“越來越依賴我了”

      老朱說:“那我就回了啊,有事你說話,家里面敲敲打打的活,我行。”

      程大媽說:“你先收拾收拾你那狗窩一樣的家吧,都進(jìn)不去人了?!?/SPAN>

      老朱說:“兩碼子事兒,收拾家務(wù)是老娘們兒的活兒?!?/SPAN>

      程大媽說:“把你個娘的,還分得那么清楚,你一個人過哎,收拾利索了,自己看著也舒服?!?/SPAN>老朱撇著嘴笑了笑,抱著樂樂走了。

      就這么著,兩人的接觸逐漸多了。

       

          雖然程大媽不再自己養(yǎng)狗,可她對老朱的兩只狗卻極為上心,過個三五天就買火腿腸喂它們,一次買兩袋,兩袋要花十幾塊錢。開始她買了就送給老朱,讓老朱喂,老朱每次接過來就笑咪咪地說,哎呀,你這人真是熱心腸。”程大媽也享受這句好話,心里美滋滋,嘴上倒說,把你娘的,你就會說!”老朱嘿嘿一樂,他就喚“歡歡樂樂,來喲,吃大戶嘍!”有時候狗不在眼前,就先不喂。后來,程大媽發(fā)現(xiàn),火腿腸成了老朱的下酒菜,就來一句我把你娘的,然后再買了直接撕破袋子喂歡歡和樂樂。歡歡和樂樂就吃得高高興興地,直朝著程大媽搖尾巴,程大媽就說,行了行了,快別搖了,知道你們喜歡。當(dāng)然這火腿腸不能每天吃,中間還要添加狗糧,狗糧是專業(yè)廠家加工好了的,褐色的,黃豆大小,聞上去香噴噴的,抓在手里有油膩感,狗狗們愿意吃,既當(dāng)飯又當(dāng)點心。一包十斤,一百多塊錢,程大媽每月買兩袋,放在老朱家,讓他喂狗。除此之外,程大媽還會做玉米面餅子,買兩斤雞肝,剁上一些菜葉,多是小油菜或是白菜啥的,淋上花生油,略放一點鹽,上鍋蒸熟了,誘人地香,拿來喂狗,狗也吃得歡實。有一回,老朱扳了一塊放嘴里嘗了嘗說,嘿,好吃嗨。程大媽說,當(dāng)然好吃,都是真材實料自做的,能不好?”老朱說,那你做了連我一起喂了好不好?邊說邊拿眼睛在程大媽臉上和前胸上下掃動,程大媽見他表情曖昧,白他一眼,撇著嘴說,把你娘的,想好事!

      老朱租房的房東吳大媽與程大媽住在一座樓上,是拆遷的老住戶,拆遷時分了兩套房,一套臨街的商戶給了兒子,兒子經(jīng)營得七零八落,她老兩口也不管,任由兒子商海里嗆水,她與程大媽是舊相識,年紀(jì)與程大媽相仿,碰面就會站下來說道說道。有一回,老朱程大媽家修理完電閘往外走,程大媽出門送,被吳大媽瞧見,老朱打了個招呼走了后,吳大媽笑瞇瞇地說:“老朱這人挺好的哈,看著常來你家,幫你干個男人活,干脆,就附就附得了?!?/SPAN>程大媽臉一紅,隨即哈哈一笑說:“我把你個姐姐哎,說什么呢!都這把年紀(jì)了,哪還有那些花紅柳綠的心思,又是鄰舍壁家的,還不惹人笑話?!”吳大媽說:“居家過日子,兩相幫襯著好,你倆都是單幫,我看挺合適的。要不,我去找老朱說說?”程大媽急了,說:“啊呀姐唻,要緊要緊別說,我這光有個老娘就夠忙的了,再弄個老爺們兒伺候著,那還不是沒事找事兒?”吳大媽說:“那還不是有個說話的伴兒嘛。”程大媽說:“過些日子再說吧,現(xiàn)在沒有心緒。”吳大媽說:“有些事呢,可別錯過啊,磨磨唧唧會誤事的?!?/SPAN>程大媽說:“那也得看看是不是有緣?!眳谴髬尠蜒燮ね乱怀劣忠还?,說:“是不是想著來個自由戀愛?”程大媽說:“哎喲喲,姐唻,說啥呢!不理你了!”說完閃身回屋,把吳大媽晾在了平臺上,吳大媽在她身后說:“嘴硬,可別讓我說中了??!”

      程大媽何嘗沒想過這茬子事呢!丈夫去世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是個什么概念?一茬子人!一個女人的最該“女人”的時光就在這些年里,最該讓男人疼愛的年華也就在這些年里,只是她沒人疼,丈夫因為車禍喪生。丈夫是個貨車司機(jī),為了多賺錢,不顧疲勞跑長途,翻車在路上。那時候,女兒上小學(xué),她工作的企業(yè)也不景氣,她是紡織廠的擋車工。女兒上中學(xué)的時候,工廠破產(chǎn)了,她下崗了。被逼無奈,她把女兒交給剛退休的母親照顧,自己去練攤兒。賣過針頭線腦衣服扣子,賣過襪子拖鞋時裝大衣,買賣越做越大,她就租賃了鋪店坐地經(jīng)商。后來,她就盤下了店鋪,當(dāng)起了真正的老板。一晃二十幾年過去,事業(yè)有成,家里有了錢,供著女兒上完大學(xué)又獨立成人。再后來,母親老了癱瘓了,而她早已青春不在了。為照顧母親,店鋪租給了別人,所收的租金可保證她過著富裕的生活。不再當(dāng)老板,重回家庭后,每當(dāng)老母親睡了,夜里獨自一人面對空蕩蕩的三室一廳,總覺得少了一些什么。少了一些煙火味道,一些曾經(jīng)有過的兩口子為柴米油鹽的絮絮叨叨,一些零星瑣事的爭吵抱怨,當(dāng)然也包括兩個人磨磨唧唧的恩愛纏綿,好像有了這些生活才有意思,才更豐富飽滿。總之,屋里少個男人。都怪自己那些年卻沒有顧得上,那些年為了生意,白天黑夜地忙忙碌碌。這幾年不做生意了,思想有點閑暇了,會覺得自己有些孤單。只是那老朱,還不算入得了她的法眼。老朱倒是個樸樸實實的人,當(dāng)了一輩子工人,也沒混上個一官半職的,倒不是圖他個什么,說起來好聽不是?老朱對自己好像有那么點意思,她可是感覺到了,有時候老朱說的話里里外外地夾雜著一些曖昧,她故意裝傻,從不接茬。有時候就用一句把你娘的搪塞過去,老朱就不好繼續(xù)深入了。她也不是不滿意老朱的懶,男人嘛,有一個女人管著,約束著,他還是愿意干活的,就看管教的辦法。她也不是閑老朱拿錢少,一個退休工人,退休金不都是那么一兩千塊錢嗎,夠吃就行,只要沒有病,日?;ㄤN還是可以的。再說了,自己的錢多啊。真要是有一天兩人能走到一起,還分那么清?花誰的錢還不都一樣嘛。但是,她總覺得與老朱之間缺少些什么。到底是什么,她還真說不上來。沒有心動,就不會有行動。時間一天一天過去,程大媽和老朱的距離不近不遠(yuǎn)的,依然可以經(jīng)常聽到程大媽的口頭語。依然可以見到老朱程大媽做一點男人干的事。依然是程大媽喂著老朱的兩只狗。奇怪的是,那只叫歡歡的母狗再也沒有生小狗,有人說是因為程大媽出錢給它做了絕育手術(shù)。

       

      進(jìn)了臘月,開始忙年,人們的生活節(jié)奏不知不覺地就快了許多,一些平時不干的活,在臘月就非干不可,比如打掃衛(wèi)生死角,擦拭門窗玻璃,漿洗被褥衣物等等??拷旮?,還要做些吃食,雖然近些年城市居民越來越適應(yīng)采買加工好的面食醬貨,但是仍然有一部分人家是要自家做的,程大媽家就是。因為她家有老母親在,老人雖已偏癱,說話不利索,但還是會嗚嗚哇哇地表達(dá)著自己的意思,老娘還有自己對年的傳承,孝順的程大媽便會猜問出老人家的意圖,然后去滿足她。

      還有兩天過年的時候,女兒一家三口回來了。程大媽的三間屋子溢滿歡聲笑語。四歲的外甥女妮妮一會兒“姥姥、姥姥”,一會兒“太姥姥、太姥姥”,叫得程大媽說煩死了,太姥姥卻不煩,一直笑瞇瞇的,眼睛隨著妮妮從這屋到那屋,妮妮也知道太姥姥喜歡她,從不呵斥她,她對偏癱的理解似是而非,她覺得太姥姥笑就是對她的鼓勵,干脆,她就趴在太姥姥的電動輪椅上,手按著開關(guān),一會兒去這屋,一會兒去那屋。程大媽就說,你們這倆老小孩玩一會就得了,別弄出動靜惹人家樓下鄰居不高興,大過年的。程大媽的女兒來把妮妮拽下電動輪椅,太姥姥還是笑,妮妮就沖著媽媽做鬼臉。那意思是太姥姥喜歡我呢,你不讓。

      程大媽蒸了一鍋花樣饅頭出鍋了,熱氣騰騰的,程大媽端來給老娘看,有棗餑餑,雪白的饅頭上面插一顆小紅棗;有棗籠罐,一個白面饃饃插滿紅棗;還有像刺猬樣的,饃饃渾身用剪子剪成毛刺狀,頭部用兩個紅豆做眼睛,惟妙惟肖,程大這是跟老娘學(xué)的,娘能干的時候每年都做,她管它叫做“蟲”,好像是年年有剩有余的意思。妮妮拍著手說,好看好看我喜歡。老人家看著笑著,一會兒,就指著妮妮嗚嚕嗚嚕地說什么,妮妮媽媽問,姥姥您要什么呀?猜了半天沒弄明白,程大媽連問帶猜的搞清楚了,她要為妮妮做個小燕子。程大媽說,下年吧。老人家不高興了,撅著嘴。是啊,下年還不知怎么樣呢。程大媽妥協(xié)了,說明天做吧。明天除夕。

      除夕的日子喜慶忙碌,各種活計在這一天必須完成。女兒和女婿上午開始擦玻璃擦門,滑動塑鋼窗還得一扇扇輪番卸下來,放到衛(wèi)生間用水把玻璃沖洗干凈,再重新裝上。這活計麻煩,兩個人差不多得干到天黑。大街上零星鞭炮噼里啪啦斷斷續(xù)續(xù),給這闔家團(tuán)聚的日子增添了許多熱鬧。程大媽原來計劃好的擇菜肉剁餡兒包餃子,因為額外要蒸一鍋饅頭,要生引子發(fā)面,要制作等著開面,還有老娘需要照顧,用她的話說,全亂套了。直到電視里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開始了,程大媽的餃子餡兒剛剛調(diào)好,開始包餃子。她家的習(xí)慣是在十二點前下餃子,全家吃年夜團(tuán)圓飯。一家人分工明確,女婿在廚房炒菜,程大媽和女兒包餃子,妮妮和太姥姥看電視。窗外鞭炮一掛掛此起彼伏,有的聲響震天,有的七彩斑斕。程大媽電話響了,她兩手沾著面粉去接,一看是老朱的電話,打開喂了一聲,一陣鞭炮蓋過了手機(jī)里的聲音,等了一會,鞭炮聲不依不饒的,震耳欲聾,根本沒法聽手機(jī),她把手機(jī)關(guān)了。心下有些悵然,因為忙年好多天沒有見到老朱了,不知他準(zhǔn)備的咋樣。一個光棍男人,還有兩只狗,不知不覺成為她的牽掛。還是半月前,她買了一箱火腿腸和兩袋子狗糧送給了老朱,對他說自己會很忙,還讓他別偷吃了喂狗的火腿腸,那回,老朱還壞笑著說,權(quán)當(dāng)你多喂一條狗。她就回了他一句:我把你個老朱……

      過了一會,手機(jī)又響,還是老朱。程大媽接了,說老朱你啥事?包餃子了沒?老朱沒聲音,不像過去一接電話就哈哈地笑,程大媽又說,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忙著呢。手機(jī)里傳出老朱微弱的聲音:

      “我給你拜年,過年好啊。”

      程大媽說:“好,你包餃子沒?”

      “沒包?!?/SPAN>

      “那我包了給你送一碗去?!?/SPAN>

      “謝謝你,好人啊……”

      “好你娘的。沒事我掛了。”說完就關(guān)了手機(jī)。

      電視里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準(zhǔn)備敲鐘,迎接新的一年。屏幕舞臺上演員們歡天喜地數(shù)著最后十秒。程大媽的手機(jī)又響了,還是老朱。

      老朱,咋啦?大過年的你一遍一遍,煩不煩???”

      “老成妹子,對不起,麻煩你了?!边@次是老朱掛了。

      “神經(jīng)!”程大媽掛了電話說。

       

      正月初一早上,程大媽還在被窩里,因為昨晚睡得晚,她沒起床,電話就響了。又是老朱!

      老朱,你咋回事?!讓不讓人睡覺啦?!”

      “阿姨,阿姨,我爸他……”手機(jī)里一陣啜泣,這是老朱的女兒。

      “咋?”

      “我爸不行了,我叫了救護(hù)車,一會兒就來了……”

      她一驚:“???!我馬上下去!”

      程大媽急匆匆來到老朱家,屋里清清冷冷。老朱歪在沙發(fā)上,身上蓋著被子,一支筆掉在了地上,靠近沙發(fā)跟,程大媽彎腰拾了起來,放到桌子上。老朱女兒哭得兩眼通紅,見程大媽來了,遞給程大媽一張紙,程大媽接過一看,是老朱寫的幾個字:成,謝謝你這幾年,兩個狗托……托字還沒寫完,程大媽明白這是把兩只狗托付給她。她眼睛濕了,再剛強(qiáng)的女人,到這節(jié)骨眼上,心也是軟的,淚窩也是淺的。想想昨晚給他留的那盤餃子,怕是吃不成了。淚水嘩地流了下來。兩只狗見到程大媽,早就一前一后地圍著她哼哼唧唧地打轉(zhuǎn)。老朱女兒說:“多謝大姨!我爸關(guān)鍵時候想的是你。我看他打的最后一個電話是給你的,而且是好幾個?!?/SPAN>程大媽一邊點頭,一邊抹淚。淚水總也抹不干凈。

      救護(hù)車來了。隨車醫(yī)生聽聽老朱心跳,翻翻他的眼皮,然后搖搖頭說,估計是心腦的問題。兩個救護(hù)員用擔(dān)架把老朱抬上了車。老朱的女兒鎖上門,跟著去了。救護(hù)車鳴著笛,“嗚——哇,嗚——哇”出了小區(qū),拐上快速路,漸漸遠(yuǎn)了。兩只狗汪汪地叫著跟在車后面跑,程大媽喊:“回來,回來!”狗跑得急,程大媽喊得有些失聲。兩只狗站下,看到車走遠(yuǎn)了,嘴里發(fā)出嗚嗚的叫聲,像是哭泣。程大媽站在路邊,不住地擦淚,嘴里喃喃道:“我把你娘的……”兩只狗慢慢地回到她的身邊,淚眼汪汪地看著她。她蹲下,撫摸兩只狗,兩只狗就緊緊地依偎著她。她心里不是個滋味,她還有好些話沒對老朱說,她原打算過完年女兒一家走了后,好好地照顧一下他的。

      程大媽踏上木棧道,兩只狗跟在她身后。她的臉色陰沉著。那只叫樂樂的狗一下竄到她前面,然后又回過頭來,在她腿上蹭。她用腳輕輕踢了一下,說,起開!那狗吱了一聲,又往前跑了。

      誰家在放鞭炮,嗵——咔!

       (完)


      青島文學(xué)2014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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