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地理

德政路：百姓時代盼清官

德政路算是廣州最有年頭的道路之一了，在上世紀(jì)初城墻拆除之前，它叫德政街，“德政”二字的由來，則與街道正對著的番禺縣署衙有關(guān)。我們說過很多次，在廣州1921年建市之前，整個城區(qū)是由番禺和南海兩個古縣分治，今天解放路以東的城區(qū)，歸番禺縣管，解放路以西的城區(qū)，則歸南?？h管。若論地盤，番禺縣比南?？h大得多，幾乎占了主城區(qū)的三分之二。當(dāng)然，那時候城墻的周長只有11公里多，城區(qū)范圍比現(xiàn)在小多了。有縣衙，自然就有縣令?？h令官職不大，實權(quán)不小，全縣百姓的生殺予奪，幾乎全都操控在縣令手中，因此中國從來就有“破家縣令，滅門刺史”的說法，將縣衙門前的街道命名為“德政路”，其用意再明確不過，就是希望一代代縣令都能秉承“以德治縣”的理念，做個清官，多為百姓造福，少給大家添亂。

按《廣州城坊志》的記載，從元至清，番禺縣衙就一直位于德政街，七八百年間，這里到底出過多少清官好官，又出過多少貪官庸官，我們不得而知。不過，昔日街上立過的一座玉笥祠，倒可以讓我們確信，至少這里出過一個足以青史留名的好縣令。這座祠堂是位明末曾在番禺做過知縣的名臣張國維立的。說起張國維，今天的人們大多一頭霧水，但黃遵憲、張岱、屈大均等今人耳熟能詳?shù)拿髑逯麑W(xué)者，都為張國維作過傳，其在當(dāng)時的影響，由此可見一斑。

番禺縣衙是張國維漫長宦海中的第一站。1622年，28歲的張國維高中進(jìn)士，兩年后，他被任命為番禺縣令。他到任的時候，廣州正在鬧饑荒，糧價一飛沖天，饑民嗷嗷待哺。張國維火速拋出“救荒十二策”，平抑了糧價，接著，他又將近郊被土豪大肆霸占的良田歸還給貧民，任其耕種，以求解決饑荒的治本之道。短短數(shù)年，張國維在這里興學(xué)校，課農(nóng)桑，以德化名，把番禺縣治理得井井有條。老百姓感恩戴德，送了他一個“神明父母”的稱號。德政街上的那座玉笥祠，就是老百姓表達(dá)感激之意的產(chǎn)物。

張國維對上司是不怎么逢迎的，但他的能干還是給朝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1628年，他調(diào)任北京，數(shù)年后又調(diào)任江南十府巡撫，。他在江南大搞水利建設(shè)，疏浚了松江、嘉定、無錫等多地的河道，使百姓免于水災(zāi)饑餒之苦。徐光啟的《農(nóng)政全書》也是在這時候由張國維指示下屬刊印出版的。據(jù)說張國維因為干得實在太玩命了，剛過40歲，就已白發(fā)叢生。

張國維的結(jié)局與晚清諸多抗清名臣一樣悲壯，清軍破城之日，他慨然投水自盡，還留下了“吾大臣，死王事，禮也”的遺言。讀著張國維故事的時候，我禁不住想，中國持續(xù)兩千年的政治史中，固然有很多“滿口道德仁義，腹內(nèi)男盜女娼”的偽君子，卻也有不少勇敢無畏，大公無私的真君子，正如魯迅先生所言，“我們從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干的人，有拚命硬干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雖是等于為帝王將相作家譜的所謂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們的光耀, 這就是中國的脊梁。”而正是這樣的人，使得“德政”二字在某些時候名副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