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錢健/6532程念沛 (發(fā)布代碼)


回憶,因為稀少,對我來說,有點奢侈。盡管有苦有甜,夜深人靜,它都顯得璀璨、親切。
武漢一中65屆同學中知名度和影響力都位列前茅的錢健已經辭世近9年了。同學們見面,不時還在提起他。因為,他是一個很難被忘懷的人。最近,徐秀凰、丁國平、陳正明等同學建議我寫點關于錢健同學的回憶,刊載發(fā)表到武漢一中65屆年級博客。雖然筆很拙,但沒有任何理由推脫。因為,我和他的關系太密切了。

2005年10月23日(大約),我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是40多歲女人的聲音?!罢垎柲闶钦l?”我有點警惕地問。她帶著哭腔,氣踹吁吁地說:“我是羅**,錢健剛剛去世了?!蔽夷X袋頓覺有點膨脹:不到半個月前,包括錢健在內,我們幾個同學還在一起喝酒吃飯哩。當時,他一邊喝酒,一邊繪聲繪色地給我們仔仔細細介紹和講解他所從事的ISO質量體系認證行業(yè)的現狀、發(fā)展趨勢、市場空間以及公司業(yè)務、盈利前景等等。他的ISO質量體系認證事業(yè)順風順水,經濟效益可觀。另外,他金屋還藏著嬌,氣色、精神好得不得了,怎么會說走就走了呢?我知道錢健有一個同居的相好,打電話的這個女人就是她嗎?我相信她是的,就急著問:“怎么回事?!不要急,慢慢說?!绷_女士像是猜中我的心事,緩了一口氣介紹:“錢健老是提到你,說我們的事只有你和個別人知道。所以,我知道你。剛剛翻看他的電話號碼本,才找到你的電話?!苯獬宋业囊蓡?,她繼續(xù)說:“今天早上,他下樓去買早點,走在路上忽然就倒在地上了,送到醫(yī)院沒有搶救過來……”看來,確定無疑了。我安慰了一下羅女士后,就趕緊聯系上了齊華山、田長城、夏碧霞、李濤生等幾個同學,相約一起去吊唁、慰問,特別向他的女兒和親友表達了我們同學們對錢健突然去世的悲哀和慰問。幾天之后,我與夫人(錢健與我夫人也很熟),還有同學參加了錢健的告別儀式,送了錢健最后一程。
同學們每每談起他,仍然唏噓、感嘆不已。錢健是我們班第一個離世的,年齡還不到60周歲,走得太早了。
錢健走了,匆忙、果斷,招呼也沒跟我們打一個,如同他平時喝酒,干脆、麻利,不講客氣,沒有拖泥帶水。
錢健走了,帶走了熱鬧、歡快,留下了安靜、寂寞……



歡送錢健參軍入伍合影 田長城 程念沛 林漢華 丁國平 張良華
呂緒斌 錢 健 齊華山
翻閱塵封的相冊,有長江大橋、中山公園和東湖背景的黑白照片微微泛黃,照片中的錢健依然年輕、英俊、活力四射……我與他單獨合影的照片不多,我們倆同時露臉的照片卻不少。1965年,我們歡送錢健考取軍事測繪學院參軍入伍的照片,由于是在照相館拍的,所以顯得格外清晰:田長城、呂緒斌、齊華山、林漢華、張良華、丁國平和我,分兩排簇擁著身著軍裝的錢健端坐正中。十八、九歲的年紀,個個意氣風發(fā),受到錢健的感染,都是一副隨時準備沖鋒上戰(zhàn)場的精神風貌。撫摸、端詳這些照片,過往的鏡頭一幕一幕,有快樂,有悲傷……
錢健——個子不高,體態(tài)微胖的身材,走到哪里,都擁有一個獨到的氣場;非典型的穿著混搭,前衛(wèi)、另類,總是令人矚目;潔白的長褲,匹配一雙潔白的皮鞋,一塵不染,鶴立雞群的老板派頭;一只手拿著一包“三五”一類的進口香煙,外加一只打火機,是當時一個很man的飾物;見到我夫人下廚房弄菜,不容分說,穿上圍裙,喧賓奪主,非得亮一手他的拿手技藝;在我家玩得晚上12點多鐘還不走,被我母親開趕,依然一副嬉皮笑臉;對老人小孩說話笑容可掬,和氣可親,極討人喜歡;與同學們聚會聊天,情不自禁會流露出一絲絲廠長的霸氣……
他創(chuàng)造了好多個第一,恐怕沒有人會質疑:他是我們班擔任具有一定規(guī)模國有企業(yè)負責人在時間上最早的一個人;他是我們班被組織作為接班人培養(yǎng),選派進黨校學習的第一人;他是我們班在企業(yè)改制中,不貪戀鐵飯碗,敢于下海游泳弄潮的第一人;他是我們班引領時尚和消費,最具前衛(wèi)開放意識的一個人;他還是我們班拜訪同學家庭、認識同學家庭成員最多的一個人……
錢健的夫人蔡月華是一位具有事業(yè)心、堅持學習進取,同時,又是一位典型的賢妻良母式的好女人,對我們同學非常友善。令人特別惋惜的是,她于1988年就因病去世了。那時,可想而知,錢健一個人帶著女兒該有多么艱辛。據我了解,非常慶幸的是,小蔡的父母親及家人對錢健父女二人,特別是對錢健女兒文子的關愛變得更為深厚了。文子順利完成學業(yè)并創(chuàng)業(yè)有成,除了文子自己刻苦努力,錢健的弟妹關懷以外,與小蔡全家人多方面的關心和照顧密不可分。
錢健女兒一直是他最牽掛的至愛。他女兒繼承了父親的優(yōu)良基因,通過自己艱苦的努力,在親人們的關心和支持下,現在已經成長為一家武漢知名裝修公司的主要股東和負責人,身心愉悅,事業(yè)順暢。幾個月前,一班的劉卓(錢健的軍事測繪學院同學)還專門讓我約錢健的女兒見了個面,表達了對錢健的懷念和對他女兒的關心。

錢健與郭志泉合影
1958年,我從12歲轉學到大興路小學讀5年級開始,至畢業(yè),就與錢健同班就讀;后來,又在武漢七中初中同班三年;1962年,我們再一起考入武漢一中,高中又同班三年。當時,我們班一共有6位同學考取了一中。在二班的是錢健、戚咸文和我,在四班的是陳正明、楊亞谷、劉潤玉。
同窗8年,相識、相知、相交,跨越小學、初中、高中三個最青春的時間段,成就了我們一生好朋友的緣分。
我們的家庭驚人相似:
他父親和我父親的工作單位都是在武漢市的商業(yè)系統。所以,我們都住在商業(yè)系統的職工宿舍——和平里。他家住24號三樓,7口人一間房;我家住40號三樓,也是7口人一間房。雖然,兩棟房子分別在兩排,但是大門正好相對,距離只有10m左右。
不過,他父親是土產公司的書記,一把手。而我父親只是商業(yè)儲運公司的一般職工。現在看來,雖然一個是領導,另一個是普通員工,但是分配住房的原則顯然是按家庭人口情況,而沒有按職務級別。當然,區(qū)別還是有點的,比如,他父親配備了自行車,我父親就沒有。
他母親是個臨時工,像個男人一樣,白天在外面做工,晚上回家還要洗衣做飯,管全家人的吃喝拉撒。我母親雖是個集體所有制工人,也是里里外外,勤巴苦做,辛苦忙碌。兩個母親一旦碰上,就會聊個不停,可能主要聊的是子女和家長里短,還有我和錢健。
他的大妹妹和我的妹妹都在36中上學,雖然不是同班同學,但是,她們是一個學校的同學。在我的記憶中,她們還是比較熟的,斷續(xù)有些來往。
他的弟弟和我的弟弟也是武漢七中的高中同班同學,當然,這是多年以后的事情。據我所知,弟弟們之間的往來和交情遠遠比不上他們的哥哥。
錢健走了,我們兩家的聯系也隨之稀松了很多。偶爾,我和夫人也關心地詢問一下她女兒的情況。有時候,我在網上能夠見到錢健的大妹妹。她現在每年多次旅居在新西蘭她女兒家,兒孫繞膝,家庭美滿幸福。錢健的小妹妹兩口子都是中學老師,一家書香雅氣,生活有滋有味。
錢健的女兒過得好,錢健的親人們過得好,是錢健的最大心愿,也是我們同學們的衷心祝福!

一位重量級人物的逝世,都會有一個蓋棺定論的評價。我們都是一員普通百姓,不會有哪個機構,也不需要哪個機構來對我們的一生作出帶褒獎性的結論。但是,這不等于說,我們沒有資格去享受親朋好友的溫馨回憶。
錢健是一個具有特質和長處的好人。說他的長處,說他是好人,大家可以舉很多例子。我撿幾個印象特別深的說說。
我上初中一年級時就學會了騎自行車。那時候,自行車可是個奢侈品啊。我記得,上初中時,錢健、我、還有幾個在班上比較調皮的同學經常在一起玩。錢健不時把他爸爸的自行車弄出來大家學。學會了,我們甚至一輛車搭三、四個人飛快地騎著玩。那是我們玩得最開心、最快活的時刻??蛇@快樂時光是以他爸爸自行車的過度消費為代價的。
還是關于自行車的事。大約是1991年吧,有一天,錢健到我家來玩,碰巧趕上兒子找我扯皮,要我給他買自行車。我覺得兒子還小,騎自行車不太安全,再說,幾百元也不是一個小數目,就沒有答應。錢健知道事情的緣由后,馬上對我說:“我出去有點事,等一會再來。”估計一個多小時后,錢健又來了。他是扛著一輛嶄新的自行車來的。他隨意地說,這是我原來買的,放在許紫玲(高中同學,原來在武漢市自行車廠研究所工作)那兒,一直沒用。接著,對眼睛放著光的兒子說,剛好,兒子需要,拿去吧。兒子一把抱住錢健說:“謝謝!還是錢健叔叔好?!?/strong>
再說一個小事吧。那是錢健在當二機床廠副廠長的時候。我家大概有個家具壞了,需要一根20cm長的鋼條才能修復。我家鄰居正好也在二機床廠上班。他主動說,我明天上班就去找錢廠長,分分鐘可以搞定。第二天,鄰居就拿回來一根加工好的鋼條給我,笑著,略帶不屑地說,這個錢廠長,真有意思,弄這么個鋼條,還到財務那里去交了2元錢(可能不準確,反正是交了錢)。平時,包括我在內,大家都以為錢健是個大大咧咧、隨隨便便的人,但是,這個小事把我給顛覆了。
錢健優(yōu)點很突出。熱情、聰明、慷慨、大方、有能力、講義氣、樂于助人、親和力強等等。我們班上相當多同學的爸爸、媽媽、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們,同學的老公、老婆們,同學的兒女們,幾乎沒有不認識錢健的,幾乎沒有不懷念他的。按現在的時髦語言評價是情商高。這些都是同學們公認的。如果他依然健在,再加上他具有的其他優(yōu)勢,比如:一個反映很快的聰明腦袋,一張?zhí)鹑缑厶堑淖彀?,一手漂亮的毛筆、鋼筆字,一具在勤工儉學時練就的可以一口氣把200斤的物品扛上30m高倉庫的身板子骨,一個個由同學、朋友組成的資源圈子,我相信,他是一定可以成就一番大事業(yè)的。
當然,錢健是個凡人,是我們同學中的普通一員。平凡人就一定會有毛病,甚至個別毛病還會很突出。
對錢健的毛病,他健在時,我直言相告,沒有忌諱;礙于兄弟般的同學情誼,他從來都是認真聽?。ㄓ械母?,有的不改),不薄我的面子。但是,現在他走了。我不能再講了,留著我和他在天堂去交流吧。
錢健是我和泥巴的朋友,是我兩肋插刀的兄弟。幾十年了,他終于還是舍我先去,走了。人走了,只有回憶……
讓回憶激發(fā)出的點點發(fā)自內心的熱和疼,驅除被寂寞掩住的憂傷吧??!
祝愿高天厚土保佑錢健的在天之靈?。?!
( 感謝錢華、文子及我的夫人對本回憶提供的幫助 )
程念沛
20140808
(注:文中的老照片均由6532丁國平同學翻拍提供,一并表示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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