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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光地年譜

       百城主人 2014-09-14

      李光地年譜

      【清李清植

      黃炯然 點句整理

       

      明崇禎十五年壬午(1642)秋九月癸酉,公生。

          公諱光地,字晉卿,號厚庵。先世居劍州,相傳為唐江王元祥后。初祖君達(dá),始遷安溪縣感化里之湖頭鄉(xiāng)。六世祖樸庵公,好義樂施,鄉(xiāng)國歸仁。祖念次公共衛(wèi)生,邁德種善,實修樸庵之業(yè)。至考贈公,益本之以孝誠,澤以學(xué)問,誼行卓卓,具載家乘,公在孕時,山海訌沸。母吳氏避居于外氏之華地鄉(xiāng),以九月初六日亥時生公,因以其鄉(xiāng)名名公云。

      明崇禎十六年癸未(1643)年,公二歲。

      清順治元年甲申(1644)年,公三歲。

      清順治二年乙酉(1645)年,公四歲。

          未就塾,已識字,見關(guān)侯廟有忠義二字,輒取?炭摹,肖之。

      清順治三年丙戍(1646)年,公五歲。

          入幼學(xué),讀書背文,穎悟過人。

      清順治四年丁亥(1647)年,公六歲。

      清順治五年戊子(1648)年,公七歲。

          是年從母就學(xué)于外祖家。外祖教以詩,即能曉其體制。一日,外祖與客棋,以棋命賦,公立成一截,云:“棋子十六雙,伍位皆相同,連呼過河去,一戰(zhàn)似有功?!庇邢冗_(dá)聞其奇穎,邀與相見,器度儼若成人。先達(dá)接以 賓禮。

      清順治六年已丑(1649)年,公八歲。

          季父西岡指幅畫為對,曰:“一幅丹青,繪盡古今來山水人物,畫工化工。”公應(yīng)對,曰:“兩道乾坤,曲成天地間走飛草木,陰氣陽氣。”其夙負(fù)襟抱如此。

      清順治七年庚寅(1650)年,公九歲。

          塾課之暇,季父西岡,夜授與《離騷》,成誦即知大意。及后陷賊,幽累中以代歌謠,遂能徵事詰文,訂舊說而抒新義。

      清順治八年辛苦卯(1651)年,公十歲。

      清順治九年壬辰(1652)年,公十一歲。

      清順治十年癸巳(1653)年,公十二歲。

          日命五題,自辰至酉,楷畢,居然大篇。

      清順治十一年甲午(1654)年,公十三歲。

          畢涌群經(jīng),聰慧益開,而鋒鍔斂?,循循恭謹(jǐn),侍坐于長者,日暮不敢就宴。

      清順治十二年乙未(1655)年,公十四歲。

          夏六月,陷于賊。時鼎革未幾,山賊林日勝乘亂竊發(fā),結(jié)黨分窟穴巖?間,四出侵暴。贈公偕北西岡,挈家避跡山堡,適賊黨出掠別堡,西岡捕之,賊以為憾,乃夜掩堡,盡劫老稚兒女十二人以去,獨贈公走脫,賊挾質(zhì)索贖。公祖念次公,財竭意懣,至十一月,竟以憂殞。一是仲父漁仲,久以官事羈于劍,聞家喪家亂奔?xì)w既卒哭,身詣賊議贖。日勝獨指公謂曰:“是兒偉器,君無惜資也”。

          贈公既走脫,徬徨山澤間,嘗過族侄家,辨色辭去。忽值云雷轟黑,誓于天:“從此走三十里,身不沾濡者,家無害?!眲t見濛雨四垂,遵霞光一線百趨,須臾抵寓,自雨中振出,縞衣麻履,訖無濘淖。坐頃,而街塍如川矣。事見漁仲《盤嶼集》中。

      清順治十三年丙申(1656)年,公十五歲。

          秋七月癸丑,自賊拔歸。漁仲既輸贖,賊望難厭,訖無見還意。乃募鄉(xiāng)壯,先后破賊寨十?dāng)?shù),舉家十二口,以次拔歸。日勝蹙甚,歸命于官。漁仲事累見集中。公之陷賊也,舉止軒軒異常兒。時取賊兒書讀,日勝異之,每過堂下必起立加敬。一日,日勝閱其眾,公投以詩,有“戟插云天疑雪結(jié),師行地水似風(fēng)來”之句。日勝顧其黨曉文義者,令為解說,嘆曰:“真英物也。”乃連破于我,日勝遷竄無恒處,猶謹(jǐn)挾公以居奇,故公最后脫。日勝嘗遣其從子林光詐漁仲,以冀緩師,早:“已殺君第四侄矣,再戰(zhàn),則諸兒皆將不免!”漁仲不意為虛喝也,遂斬之以相當(dāng)。日勝聞則大怒,拔劍擬公,其黨莊進(jìn)早:“素日常獨奇此子,奈何為德不卒耶?”日勝曰:“然則落其大指!”劍落矣,進(jìn)急持之,曰:“是兒年幼指落,斷無生理,就令幸活,終身無用也。且李氏勢熾,所以未窮其銳者,子在故耳。卒聞子殘,斗必益力,我軍其能支乎?”日勝乃投劍而罷。

          賊嘗以公竄伏山巖穴中,漁仲察賊逃于石穴,而不知公亦在也,盛以郁火之煙迫之,賊輾轉(zhuǎn)且死,見公無恙而問故,公教之早:“伏身以面貼土上,只離分寸,則煙氣不侵矣?!辟\從之亦免。公于幼時,便體察物情如此。

      清順治十四年丁酉(1657)年,公十六歲。

          有郡先達(dá)者,客于湖,公以宿構(gòu)文就正,先達(dá)曰:“詞順矣,氣未充也?!敝付谥?,公退而摩揣。逾旬,質(zhì)以新構(gòu),先達(dá)曰:“氣充矣,神未赴也?!庇种付谥?。公退而摩揣逾旬,以新構(gòu)進(jìn)。先達(dá)喜,復(fù)謂曰:“文章之道,譬如畫龍,其睛一點,破壁飛去。今君文,己能神氣相團(tuán)結(jié),然必人以眼視文,若文中之眼,尚未能以視人也?!币騼A示以單微之解,公領(lǐng)略契會,愈肆其力,由是文日益進(jìn)。

      清順治十五年戊戍(1658)年,公十七歲。

          贈公貧無宅舍,僦居于洋山寨中。是春病疝大劇。每深夜,公輒陰啟寨欞,長跪致禱。一夕感異夢,若有告者,曰:“尊人無恙。大期之疾在口,非疝也”。問其年,示以二指,自是贈公疾漸瘳。

          公堂曰:“吾年十七,值秋熱,病痢疾殆,已愈,乃立志向?qū)W?!?/p>

      清順治十六年己亥(1659)年,公十八歲。

          始講性理之學(xué)。季明風(fēng)氣雜駁,破棄繩尺,爭脫略為名高,動以程朱為詬病。贈公獨喜蓄濂、洛、關(guān)、閩及同郡蔡林諸先賢書,雖橐無贏資,而購輯不擇價。公既厲志,首抽性理之編,專心一力,每夜手錄數(shù)千言,日則熟誦深民,窮極深微。遂毅然希蹤前哲,斂衣冠,謹(jǐn)坐起,非程朱不敢言。尊卑憚之,聞公來,則裸者衣,歡呶者息,因噪為假道學(xué)。公聞之曰:“夫假者外然而中不然也。若心知不可,勉厲自持,非可謂假。且特儒者疏節(jié)耳,何張皇及道學(xué)也?!?/p>

          是歲,娶夫人林氏。

      清順治十七年庚子(1660)年,公十九歲。

          纂《四書解》一部。

      清順治十八年辛丑(1661)年,公二十歲。

          補(bǔ)諸生,纂《周易解》一部。公嘗曰:“吾年十八時,手纂《性理》一部。十九時,手纂《四書》一部。二十時,手纂《周易》一部。于諸家同異條分縷析,用為熟研覃思之地,終身得力,此實根基?!?/p>

          因讀《參同契》至“千周燦彬彬,萬遍將可睹,”曰:“此古人讀書法也?!奔从靡宰x《參同》,遂通其義。凡丹灶爐火之說,龍虎鉛汞之喻,皆近取諸身,儒者有取焉。又因龍虎悟龍馬之義。蓋公平生好《》,實于《參同》有啟發(fā)之助云。

      清康熙元年壬寅(1662)年,公二十一歲。

          讀書妙峰山,譜《太極通書相表里圖》。

      清康熙二年癸卯(1663)年,公二十二歲。

          補(bǔ)廩膳生,歲試第二名。

          是歲長子鐘倫生。

      清康熙三年甲辰(1664)年,公二十三歲。

          始注《洪范》,又著《卜書補(bǔ)義》。疑蔡傳與洛書不相應(yīng),乃以三區(qū)之,以九列之,其說與西山真氏合,而倍加精當(dāng)。

      清康熙四年乙巳(1665)年,公二十四歲。

          輯《歷象要義》。初,讀《易》至《大衍》一段,諸家多以歷法推論,欲檢勘言歷諸書,而家僅有史記。頻年借貸,稍稍摭集。至是,乃纂諸家之要,及它書論之合者,末附以《歷論》八篇,備一家言。

      清康熙五年丙午(1666)年,公二十五歲。

          夏,始明律呂之學(xué)。初,讀《性理大全》,唯《律呂新書》,遽難曉了。乃入山齋,日夜推研,倦極則隱幾,未嘗就榻。閱半月,以事暫輟,已而又然。及是歲大比,復(fù)舍帖括,專勤益倍,浹月,遂明其學(xué)。

          秋八月,舉福建鄉(xiāng)貢。主考吳公國對,王公汝斐同考,王公三薦,吳公戊戍及第第三人,有知人之鑒。是冬,公與同榜吳君曾芳偕計,道遇吳公,通謁。吳公曰:“吳君已得兒否?”對曰“未也”。吳公蹴然曰:“君相非壽,善自愛。”因指公曰:“李君精魄內(nèi)凝,神余于形,此大器也,君宜以為楷?!贝?,吳君復(fù)與公偕第,竟歿京師。吳君為人多可記,集中有其狀。

      清康熙六年丁未(1667)年,公二十六歲。

          是春公試,同考陳公論得公文,薦而不售。公歸,途出故城縣,見其文廟傾圮即竭余資倡修之。

          先是贈公被仇誣,官沒于賄,累歲莫直。公至家,逞身代理,于福州遇太守王公之儀,得白。之儀,遼陽人,狀貌魁奇,持廉節(jié),豎風(fēng)操,卒死耿逆之難,贈太常寺卿。

          是歲,仲子鐘修生。

      清康熙七年戊申(1668)年,公二十七歲。

          是歲季子鐘佐生。

      清康熙八年己酉(1669)年,公二十八歲。

          是冬偕計至京師,同郡先達(dá)王公命岳,私發(fā)策試之,以強(qiáng)藩世及為憂,公所對,王公深加激賞。

      清康熙九年庚戍(1670)年,公二十九歲。

          春三月,登蔡啟遵榜進(jìn)士。主考魏公裔介、龔公鼎孳、王公清、田公逢吉,同考衛(wèi)公既齊。

          夏四月,選翰林院庶吉士。殿試時,大學(xué)士馮公溥得公卷,摩挲甚謹(jǐn),曰“以是冠多士?!奔憾x卷者吹求微疵,乃置二甲第二名。馮公既出,遇富公共衛(wèi)生鴻基,述其事,富公曰:“余鄉(xiāng)也,是賅贍忠誠君子,質(zhì)文無害,年尚少,天下才也?!奔斑x館職,有旨試詔一道,公考第一,選庶吉士,習(xí)國書。

      清康熙十年辛亥(1671)年,公三十歲。

          始見顧炎武,聞音韻之學(xué)。公以《歷論》八篇,就正于衛(wèi)公既齊,衛(wèi)公以示顧氏,顧氏曰:“元人之文也,誰為為之者?幸一識之?!毙l(wèi)公乃見公于顧氏,顧氏與縱談點畫聲音古今訛異之原,公心識其說。顧氏又曰:“讀書須整片讀,仆平生零綴碎補(bǔ),連篇文字,則不耐竟讀,此大病也,當(dāng)以為戒”。顧氏先代遺叟,集中有其傳。

          左都御史魏公象樞,推與公相重,間日會宴,既久益歡。一日,魏公退朝,意甚悅,曰:“乃者命薦士,有董漢策者,嘗見笞于令長,范公承謨,猥以其人應(yīng)詔。今日科臣寧爾講彈之,是也?!惫唬骸傲铋L白、黑不分久矣,士之蒙污,豈可概量,假令以枉法受賕之官,而笞不畏強(qiáng)御之人,此其過在笞者乎?在愛笞者乎?縱使年少不謹(jǐn),率德改行,亦不當(dāng)咎其既往,且上春秋方富,求治日新,首開薦舉之門,可為復(fù)古之漸,抑遏其端,愚未睹其便。”魏公為之嗟服。

          庶吉士散館,例需三年。是冬山陵役竣,以升?禮成,覃有恩數(shù)。同職或議丐請先期散館,公執(zhí)不可,曰:“三年學(xué)猶不足,豈宜以躁進(jìn)而壞舊典乎?”議以不行。

      清康熙十一年壬子(1672)年,公三十一歲。

          春,進(jìn)《河洛圖說》。

          諸翰林承旨,各進(jìn)所學(xué),公進(jìn)是編,大意謂:“天地之著作在《圖書》,圣人之著作在《易范》?!?a target="_blank" style=" display:inline; position:static; background:none;" >河圖》顯陰陽二氣,主于流行。流行,則變化不窮,而屈伸往來因乎時?!?a target="_blank" style=" display:inline; position:static; background:none;" >洛書》備三才,主于定位,定位,則一成不易,而范圍參贊存乎道。伏羲作《易》,盡一氣之變也,故自二以極于八而卦在,不用五十,以為之本。神禹敘《》,備三才之道也,故自三以究于九而疇備,獨重中五,以建其歸。與舊說《河圖》、《洛書》相為表里,八卦九章相為經(jīng)緯者異?!痹斠娂小兑追丁分T書。

          先是鄉(xiāng)人有謝瑺者,僑蘇州。一夕夢公親捧一函,其第二章,經(jīng)三緯九,朦朧中猶記三字,曰“夏后氏”。公寄德公格勒詩云:“謝翁居閶門,夢我捧冊秘,一卷獻(xiàn)當(dāng)扆,宛如夢所記?!奔粗甘且病J悄?,公又夢神人賜冊,中有一語云:“賜長兒特上青霄?!壁D心怪?,所述指此。公平生所感異兆甚多,非集中所述,故不載。載其述者,以使后之讀公集者,知所由云。

          秋九月,菜館,考第一,改授編修。

          衛(wèi)公既齊,精于韻學(xué),公日從之游,以與顧氏之說相參證,故于習(xí)國書,獨能易人所難,探討其條理,而心融貫之。比散館,遂冠等倫。迨晚年,所著韻箋及音論等篇,大抵皆闡明顧說。至以收聲理韻部,以五聲切眾音,則補(bǔ)顧氏所未發(fā),得于國書者為多。

          冬,京察最其列。

      清康熙十二年癸丑(1673)年,公三十二歲。

          春,充分試同考官,取中唐四表等九人。

          夏五月,以省親丐假。道聞尚可喜請撤藩覲京,吳三桂、耿精忠繼之。延議悉如其請。憮然曰:“旦夕其有變乎?”比至家,耿逆反形漸露,總督浙閩范公承謨者,忠義人也。公密貽以書,略謂:“公不離肘腋,若變起匆卒,必為所制,不如以閱操閩安為名,整師出城,疾走洪塘,溯流而上,直趨延平,控其上游,彼必不敢遽動,其變可弭?!狈豆脮?,徘徊不能決,密報曰:“所書是也。吾自度不足以辦,吾義唯與此城共存亡耳?!泵髂?,三逆果皆叛,范公遂為耿逆所囚,卒被害。

      清康熙十三年甲寅(1674)年,公三十三歲。

          避耿、鄭二賊之亂,遁匿荒谷。

          耿逆既蓄異志,思收羅才杰之士。聞公回籍,再四以王諭召公。公雖知變在旦夕,然跡未彰灼,辭不獲已,乃赴省一見,輒告歸。耿逆不聽公之行也,贈公與闔門皆知其危,甚以為憂。公將行時,與仲父漁仲約,度至省三日,便以贈公疾劇,走信以紿耿逆。于是請于贈公,贈公然之,具書遣仆許順?達(dá)公所,公執(zhí)書泣請于耿逆,始幸見許。公出即首道疾走泉州,僑寓北門。三月望日,耿逆叛,提督王進(jìn)功以泉州應(yīng)之,走神州計事。公乃密就城守游擊賴玉,謀結(jié)海澄公黃芳度,據(jù)泉漳連兵以擊耿逆后。于是遣仆張誥走漳州報海澄公,而叔父白軒入永春,族弟賜卿入安溪,陰集眾以待事。會玉不密見殺,計不就。至六月,鄭經(jīng)遣偽將吳東入泉州,公乃奉兩親遁匿荒谷,合門野服深匿。有楊芳者,公熟識也,鄭經(jīng)使來說公,前后三至,公以死拒之。

      清康熙十四年乙卯(1675)年,公三十四歲。

          上蠟丸疏,疏曰:“臣自二賊構(gòu)亂以來,遁逃山谷中,賊遣人延致,至于再三,臣抵死固拒,幸到于今,未污清節(jié)以辱朝廷。然蹤跡孱危,尚未知草莽孤臣,復(fù)能幸全腰領(lǐng)以再瞻天日與否?蟲蠛微命,無足言者,臣不敢自惜。獨至于一隅安危,大勢所系,敢冒萬死蹈不測之禍,希徹天聽,惟皇上垂察焉!”

          “臣惟八閩疆宇褊小,糧稅稀薄,今自二賊蹂躪,兵革不休,椎骨剝膚,民以大敝,而賊之勢亦窮矣。此時官軍誠宜以急功為主,不可置此一方,曠日持久,恐粵東、江右必生他變。然所謂急之之道,不可不審也。今耿逆方悉力于仙霞關(guān),鄭賊亦并命于漳潮之界,獨灑州一道與贛州接壤之處,防備極疏,耿逆置守御,不過千百疲卒。竊聞北來大兵,皆于賊兵多處盡力鏖戰(zhàn),而不知出奇以搗其虛,此計之失也。

          “以臣愚度之,仙霞地連浙江、衢州等處,杉關(guān)連江西、廣信等處,漳、潮連惠州、廣城等處,此三者本地經(jīng)制之兵,堅壁深藏,虛張聲勢,自足以控制羈縻之。至于汀、贛一道,為宜因賊防之疏,選精兵萬余人或七八千人,詐為入廣之兵,道經(jīng)贛州,遂轉(zhuǎn)而向汀界。贛州至汀州七八日耳,而汀州至福州、泉城,來往非月余不至。比二賊聞知,則大軍入閩久矣。此所謂避實擊虛,迅霆不及掩耳之類也。

          “此時賊方悉兵外拒,內(nèi)陸府、州、縣盡致空虛,所在殘黎,望大師之來,正若時雨。茍出汀州小道,橫貫其中,則三路之賊不戰(zhàn)自潰矣。漳州守臣黃芳度嬰城固守,以待大師,此不可以不急救。而汀州、漳州地略相屬,接應(yīng)尤極便易。臣乞皇上密馳詔旨,敕總兵間諜虛實,隨機(jī)取效。仍恐小路崎嶇,更須使鄉(xiāng)兵在大軍之前,步兵又在馬兵之前,庶幾萬全,可以必勝。

          “臣今者雖已為樊鳥湯雞,然葵蕉之心,晞見太陽,尚冀幸于萬一,仰惟圣明照亮?!?/p>

          又為書與富公鴻基,言二賊交毗勢且狡憤相戕,若叩關(guān)遏之,必生內(nèi)變,可無折矢而下。因請大師入閩,禁屠戮以慰殘黎。及書既具,時賊熾譏嚴(yán),道梗難通,乃細(xì)作繩頭,謄片紙上,蠟裹為丸,遣仆夏澤賫之,間道由五福以行,叔父白軒,護(hù)出西江界上,經(jīng)年始得至京,富公以聞。上得丸動容,手削出疏,嘉嘆良久,以疏遍示群下曰:“此真忠臣也?!彼蠙C(jī)宜,輒下群帥予施行。

      清康熙十五年丙辰(1676)年,公三十五歲。

          秋九月,耿精忠降。

          是秋八月,公夢三鳥犯日,啄處光蝕,頃刻垂既,俄而兩鳥交斗,投西南去。一鳥徬徨自逝,日漸復(fù)光。以意占之,曰:日者君象,鳥者逆象也,意者耿、鄭不久而交惡,三桂旋踵而亦亡。圣天子必能手定太平。方驚喜間,身至日境甬道,如浮煙行,至堂,見關(guān)候儼然當(dāng)坐,因前述所見,及所以占之之說,且祝曰:“兆信有徵者,神惠首肯?!惫h之至再。癸關(guān)候文,所謂“示日之晦者”指此。未幾,耿、鄭果敗約,自戰(zhàn)于汀州、邵武,及九月,關(guān)門以糧竭輸款,大師追奔至福州,耿精忠降。

          是歲編《等韻便覽》。公既通國書及顧氏間學(xué),至是玩心益熟,乃摘字之習(xí)用者,依等韻字母編為便覽。

      清康熙十六年丁已(1677)年,公三十六歲。

          夏四月,特遷侍讀學(xué)士。

          二月大師復(fù)泉州,遂復(fù)漳州,鄭賊悉遁。三月,公見和碩康親王于福州。四月得旨超授侍讀學(xué)士。大師入泉時,因公前請禁屠戮,又旨下主兵者,以公忠貞,令保護(hù)其家,故按堵愈于他郡。他群猶頗不戢,失民心,公先幾憂之,語所知曰:“吾懼時事之尚未輯寧也。”

          秋九月,還朝。道丁父惟念公憂,奔喪歸。

          閩亂時,贈公日夜憂苦,舌生?庖,比亂平猶不可愈。公察贈公神觀異常,且戊戍距今,計二十年,心疑二指之夢,憂怖不敢違膝下,而贈公以國知深厚,趣公入覲,公雖婉托百端,贈公素方嚴(yán),大義質(zhì)責(zé),公不得已,奉命以行。公既首途,贈公入而垂涕,太夫人請曰:“促今行者,夫子意也。今又何泣焉?”贈公曰:“吾自覺已衰,度不久于人間世,直以人臣義無私顧,故勉而自割,冀以成全其忘家之節(jié)耳?!碧蛉艘嗥鼣?shù)行下。公甫達(dá)福州,即聞訃奔?xì)w,居喪一如《》經(jīng)。

      清康熙十七年戊午(1678)年,公三十七歲。

          春正月,葬考惟念公。

          墓在安溪崇善里谷口鄉(xiāng),贈公所自營兆也。公遵遺命,既虞而后卒哭。是時鄭經(jīng)偽將劉國軒復(fù)寇海澄,圍之。

          夏五月,滅白頭賊。國軒既圍海澄,而泉州白頭賊起。白頭賊者,奸人蔡寅,假號殘明以詭眾,驀入泉州西門,為郡兵所逐,遁去。于是群帥疑城西民通賊,將剿之。知晉江縣事沈君朝聘,持不畫押,議未定。適公至郡,急謁群帥,具言小民無辜,力贊沈君之議,乃止。未幾,寅黨益夥,逾二萬人,再圍安溪,勢張甚。公將興義旅,而苦無資以收眾,乃具啟丐糧于康親王,王度附里數(shù)村,札公科取。是時,軍需浩繁,官方立為大當(dāng)之法,擇富戶輪日當(dāng)直,無論費(fèi)之繁省,差之多寡,一切取辦于直日者之家,家立破罄。公計戶均賊,免其輪直,每日戶不過數(shù)銖,差平而貴省,數(shù)村盡賴之。用是赴募者,莫不歡忭效命,故能以農(nóng)氓什佰之贏,于鴟張豕突之時,與縣犄角,而人無懈貳。復(fù)牒示諸鄉(xiāng)曰:“寅本永春賣漿家兒耳,吾已興兵剿捕,諸鄉(xiāng)慎毋以糧赍賊。若私自餉賊,是即賊也,便當(dāng)移兵先剪,以為諸鄉(xiāng)戒”。且分兵抄絕賊糧。別下牒招徠其黨,有殺降者死無赦。牒出之翌日,賊弁林啟即以七百人降。公量留數(shù)十人,余悉遣歸農(nóng)。自啟降,賊黨日相猜忌,散走強(qiáng)半,賊勢順?biāo)ァR奚?,悉眾迫公,尚六七千人,至盤嶺。公令叔弟心惟,率百人扼諸隘,賊不敢下。會夜雨大注,賊露宿經(jīng)宵,火器溫不堪用。及晨,濃霧迷漫,賊俯望公鄉(xiāng),叢樹煙林,皆成兵象,遂遁去。公令心惟尾之,戒曰:“度距賊里許,即駐師,困獸猶斗,勿迫也。”賊日夜饑疲,不得休飽,甫七日盡潰。寅走歸鄭氏,以瘟死。逾月,國軒破海澄,遂還圍泉州,困之。秋八月,導(dǎo)巡撫吳興祚、寧海將軍喇哈達(dá)之師,自山道并進(jìn),遂解泉州圍,屬縣悉平。國軒圍泉州,屬?俱下,安溪令李鈺棄城走公所,曰“民志皆潰,事無可為者?!惫唬骸熬裼嬘沃俊扁曉唬骸扳暲夏冈诰?,思當(dāng)直北一見老母,雖就死萬無恨,唯公亦宜與鈺偕遁也?!惫唬骸拔崂夏感值鼙M在此鄉(xiāng),義不容以獨去,挈抱扶攜則蹤跡易露,勢必不達(dá),吾與此鄉(xiāng)俱碎,決矣。且君既自分一死,死法與死事孰榮,榮及老母,盍留此共事乎?”鈺未應(yīng),既夜半,蹶然曰:“公儒苑清流,猶奮不顧死,鈺去何為者?當(dāng)從公效命耳!”公大喜,卒事平后,公代列其績,晉知州。是時吳公師駐福州,喇公師駐漳州,賊斷閩安、江東二橋,南北援絕。公密籌所以濟(jì)大師者,于是白軒為走福州求援,別使僧人檀機(jī)乞師于漳,各偵綿谷中,樵蘇細(xì)徑,墮山支橋,以導(dǎo)之入。公忠節(jié)既著,故兩道之師,雖盤出羊腸,而將卒咸無疑阻。公復(fù)分遣心惟及族弟賜卿,率鄉(xiāng)旅導(dǎo)吳公于白鴿嶺,兄萊庵、表弟吳概據(jù),與戰(zhàn)未能勝,馳如練總王丁班,以銃手夾擊之,賊散走,嶺道始通。八月戊子,吳公師出永春,先走泉州,以俊喇公。辛卯,喇公師出安溪,翌旦將行,公復(fù)為策曰:“賊久弊堅圍,我?guī)熡馍钌剑胨赖?,賊將頗知兵,宜不敢交鋒。公休士三日俊之,賊且遁。”國軒既見吳公壘,又聞喇公軍且至,果以甲午退走廈門,于是城?以次悉復(fù)。親王下諭曰:“八閩皆處危地,若非學(xué)士中流一砥,幾于事不可問,即當(dāng)錄實以聞。”而喇公以情請曰:“某戴罪圖功,今雖因公成事,然功微未足以自贖,公若義肯相脫者,盡以為某功,則某可以贖罪矣?!惫唬骸胺菜缘帽`l(xiāng)族者,將軍退賊之賜也。某何功之以有?!笔且垡?,公功不備聞于朝。

          先是閩亂之始,公晦跡自匿,賊謂懦書生不足慮。已破白頭賊,威略聞于賊中,賊眾驚詟。方泉州圍之初合也,國軒深思于公,使其弟國昌貽書招公,公答之略曰:“詩不云乎:‘維桑與之至于此極也。倘將來悔禍,不佞尚能令貴君臣服其?得賓于王家,目下何必相迫乎?且吾所以軍霸上者,備他盜耳?!眹幍脮c其黨傳誦嘆服。及圍益急,郡中官民悉無固志,旦暮且下。公已分道求援,大師至有日矣,欲聞諸郡,而圍嚴(yán)不得達(dá)。鄉(xiāng)有人董升、翁已者善水,乃納書于筒,蠟糊其口投諸河,覆以浮苴,使二人者隨筒東下,遇賊則自沒于水,賊去則出,比至郡,潛行水底,遂冒賊圍由水關(guān)入,郡人聞之,守遂固。

          有李治者,少出戎間,知兵事,初識贈公,即能寫誠相委托。嗣為泉州城守營千總屬賴玉。玉之與公謀據(jù)泉漳也,治與其議。玉敗乃依公。及公糾旅捕賊,肅伍籍,厲械器,甚得其力用,國軒聞之,乃遣一吳姓者公婭也,托為私行訪公,挾書招治,治不為動。時國軒有黠弁某,號善斗,駐安溪,公使治詐為復(fù)書,故作畔援語,因吳姓以貽弁,吳姓獻(xiàn)之國軒,國軒見即生疑,召弁擯之,由是賊黨之駐安溪者,皆氣奪。及大兵至,泉圍解,左右襄毗,治與有芝焉。招撫紀(jì)朝佐等諸夥黨。方國軒之披猖也,村谷年少,多有不得已鳩集伙黨,與呼號為聲應(yīng)者,至是以形跡懷疑,蜂蟻屯聚,無所投命群帥見公威信大著,托以招撫。公乃牒示以堅明約束,又散遣鄉(xiāng)旅邀制之。不數(shù)旬,朝佐等相率款服,村谷廓然胥靖焉。

          公退然書生耳,而雅知兵事。自整旅以來,科律嚴(yán)肅,賞罰明信,有冒取民間一物者,死無赦。及喇公師出,公里所部多禁卒,凡芻秣之供,饔平之犒,公悉以平價均取,大師飽騰而民不知費(fèi),禁卒亦以公故,肅然就伍,三日中無敢竄入里閭者,駐師萬計而民不知兵。至朝佐等降,乃散旅歸農(nóng),渙然復(fù)故,而心無攜怨。一切工作時重臣宿將,下及臧獲、童孺,無不仰公風(fēng)績云。

          冬十一月特遷內(nèi)閣學(xué)士兼禮部侍郎。

          鎮(zhèn)東將軍喇哈達(dá)疏言:“海賊斷江東橋等處阻截援兵,泉州守制在籍翰林院侍讀學(xué)士李光地,遣人至臣軍中為大兵向?qū)В烧钠娇h朝天嶺小路入安溪縣,李光地復(fù)遣人修通險道,接濟(jì)軍需,又躬迎大兵。文臣為國盡勞,請加議敘。”得旨:“李光地當(dāng)閩地變亂之初,不肯從逆,具疏密陳機(jī)宜,殫竭忠貞。今又遣人迎接大兵,指引道路,平險隘,治浮橋,饋食物餉軍,率民兵備辦糧米,供給兵眾口糧,矢志滅賊,實心為國,深為可嘉,著從優(yōu)授為內(nèi)閣學(xué)士?!?/p>

          公自遭亂,棲止一樓,漁仲取贊皇籌遠(yuǎn)之義名曰籌樓。至在恤中,讀禮之暇,間成制義若干首。及是,漁仲名為《籌樓草》而序之,略曰:“晉卿讀禮樓上,日攤《三禮》而紀(jì)綱之。其初本無所籌,至?xí)诓坏貌换I,但見坐起一樓,而蠟丸檄書,遍走于危棧曲徑之間,卒如其所籌。當(dāng)其時,有憂其籌之鮮濟(jì)者,有詆其籌之自自焚者,有慮其身弱心瘁,必馴致于幽憂而伐性者,是外觀其發(fā)縱,未審其靜定也。事竣,果出其制義三十余,皆作于其籌之時。予謂費(fèi)?,謝安,率于皇遽之日,表其從容之度。奕小道也,尚見精神焉,況于制義,所謂暇整非耶?”

      清康熙十八年巳未(1679)年,公三十八歲。

          春三月,以服未闋表辭,不許。公以衰服即戎,古有權(quán)制,若服中拜職,非禮所宜,具疏力辭,白軒代為?奏,上不許,仍命大學(xué)士召白軒至內(nèi)閣,備問沿海情形,白軒因條奏機(jī)宜五事。

          夏修宗譜,序之。略曰:“余家宗禮,有古之遺者四:執(zhí)?者,或以宗,或以爵,或以年德,然祝嘏之辭,則宗子先焉,蓋亦猶宗法之權(quán)了。有達(dá)者,則以其秩祭,無達(dá)者,則以祖田備士禮焉。蓋亦猶世祿之變了。廟奉遠(yuǎn)祖,不附近親,然有貴者、賢者,有勤勞于祖宗者,則亦亦食焉。蓋亦猶宗有德者之道也。先是祭止于春秋,先君子考諸伊川家廟,以冬至祭初祖,元日祭先祖,法而修之,以合氣始形始之義,蓋亦猶古今祭禮之哀也。若譜之設(shè),所以濟(jì)宗之窮,吾家之譜,其善亦有三焉:本以宗法而聯(lián)之,所以長長也。標(biāo)其爵命而榮之,所以貴貴也。系之傳記而彰之,所以賢遇也。夫是以入廟者,觀譜者,識長長之義,則知所以尊祖焉;識貴貴之義,則知所以尊王焉;識賢賢之義,則知所以尊圣焉。夫能尊祖、尊王、尊圣,而其村不蕃,家不大者,未之前聞。”

      是時公尚未有居室,僦住于孫氏堡中,因考伊川程子禮,謂人皆宜祭四親,乃就堡中隙地架數(shù)楹,設(shè)四親主祀之。后營居室,始移主于廳堂,旦暮必謁,朔望則參,歲修祀事,一如程子禮。逮后宦游,亦就官署高牌,列書四親位,禮事如居家時。

      清康熙十九年庚申(1680)年,公三十九歲。

          春二月,服闋,奉母太夫人赴闕。

          公將行時,適提督萬公正色,規(guī)取廈門。廈門者,與同安隔海,相距僅數(shù)十里,臺灣入寇必由之道也。鄭氏再世據(jù)之,守以重兵,伺釁為患。萬公將發(fā),眾皆虞其不利,公獨以為必克,贊白軒從之以往。既捷,白軒以功加左都督,后授邵武副將,調(diào)安平副將,遷至湖廣永州總兵官。

          秋七月,至京,額外補(bǔ)內(nèi)閣學(xué)士。入對,慰勞優(yōu)渥,向用甚至。時學(xué)士員備,特命額外補(bǔ)職。

          閏八月,進(jìn)《易論》、《大司樂釋義》及《讀書筆錄》等編。公之初歸也,念將以養(yǎng)親余暇,稽古求志,而存遭閩亂,始則以孑身致命,繼乃以一旅成功。雖巢卵業(yè)岌之中,而意氣安間,出飭戎備,入披卷軸。所著有《易論》等編,至是承問及之,遂繕寫以進(jìn)。蓋公自蒙難正志,過荷國知。及入覲,仰見天子神武應(yīng)期,典學(xué)思治,遂慨然將推所得,贊太平之基。故其序三編也,勸上常存未濟(jì)之心,以修禮樂之事。至論學(xué),則惓惓以殷高宗為說云。

      清康熙二十年辛酉(1681)年,公四十歲。

          秋七月,薦內(nèi)大臣伯施瑯提督水師,專平海事。

          時鄭氏尚稽天討,公念欲卒平之。公正月召大臣聯(lián)柏梁體,公得句云:“仰觀神策驅(qū)天狼”,意蓋指此。至是公因召對,復(fù)言鄭氏為寇三世,垂六十年,此天道數(shù)窮之秋也。而偽留守陳永華,頗得士民情,今死,腹心潰矣。若命良將,率閩兵討之必克。上乃命大學(xué)士明公珠諏將材于公,時明公意有所屬,公曰:“戰(zhàn),危事也,航海而滅劇賊,事尤非易,請熟念七日報上命?!奔绕呷?,公曰:“熟念無可者,必也其施瑯乎!”明公以聞,施公遂蒙任用。

          公又因間謂明公曰:“今四方精定,凋殘未醒,幸公常憫念之。公貴富已極,復(fù)何所望,惟全晚節(jié)為完人,則千秋矣。竊見出入公門者,不相惜以名節(jié),恐非愛公者也?!泵鞴娜辉唬骸肮允且?!”為絕私交者累月。

      是歲著《尊朱要旨》。湯公斌,與公以學(xué)行相取,至契也。然湯公實宗余姚,公著是篇,質(zhì)之湯公,深為吧嘉,不以異同為忤。公堂言前輩虎懷者,魏公象樞而外,必推湯公焉。

      清康熙二十一年壬戍(1682)年,公四十一歲。

          夏五月,疏乞送母還里,許之。

          公備蒙恩知,向用甚篤,當(dāng)軸及躁進(jìn)者,漸生嫌忌,而公閉戶介立,莫之知也。先是癸丑分考時,公偶于禮記房檢得一卷,大加咨賞,力贊其同考呈薦之。主司定為第一。榜發(fā),乃吳下朝公?也。故韓公于公有知已之契。及是,韓公亦為學(xué)士,與公聯(lián)職。一夕同直政府,促坐庭中,乃具報以諸嫌忌者?相媒蘗狀,而母太夫人,亦以不服水土思?xì)w,公于是具疏陳丐。上見疏,意不欲其去。有重公者,代為奏曰:“將母歸里,固人子私情,然施瑯出師在即,歸參其畫,亦大有裨于國事?!鄙夏讼玻S之。當(dāng)是時,八閩迭經(jīng)兵革,官困于供億,人凋于重斂,武夫悍卒,競為陸梁,?罘之設(shè),所在皆是。而沿海之民,又因通海之嫌,迫令遷入內(nèi)陸流移滿途,千里為墟。至?吏鄉(xiāng)豪,爭以相愿為魚肉而躬刀俎之,叢弊猬生,百吧皆敝。公既歸,值總督姚公啟圣,虛心咨訪于時所宜興革者,朝聞名行。不數(shù)月,民困更蘇。姚公又以臺灣未靖,廣設(shè)方略,招其黨羽。投誠之人,賞?至渥。由是來者日眾,賊勢益衰,然坐是所費(fèi)不資。故姚公身歿之后,所虧帑金,以百萬計。值公還朝,為陳其勞貰,指述其耗費(fèi)本末,荷上隆恩,概予放免焉。

      清康熙二十二年癸亥(1683)年,公四十二歲。

          秋八月,臺灣平,集中有記施公逸事,其略曰:“余請急家居,邂逅公小店中,雨甚稍憩。余曰:‘公出師在此月,然眾皆言南風(fēng)不利,公必犯之,何也?’公曰:‘賈豎之言也。夫北風(fēng)日夜猛,夜則更甚。自此至澎湖,舟戴星行,就能魚貫相尾,幸而不散,然島嶼悉賊據(jù),到彼未能一戰(zhàn)奪之,舟無泊處,坐與行殊,風(fēng)浪飄拍,軍不能合也!將何以戰(zhàn)?夏至前后二十余日,風(fēng)微夜靜,海水平如練,可以拋舟泊洋,聚而觀釁,不過七日,舉之必矣!用北風(fēng)者,徒幸萬一,南風(fēng)則十全之算也。然節(jié)候月離旬日間,當(dāng)有颶風(fēng),亦偶間歲不起,此則天意非人慮所及。又賊將劉者,為彼魁杰,設(shè)以他將守澎湖,雖敗未服也,必用再戰(zhàn);如守澎者劉,或死或敗,則勢盡膽喪矣,臺灣可不戰(zhàn)而下?!嘞苍唬骸芷揭印!υ唬骸蜗嘈乓??’余曰:‘聞為將者,必識天時利害,地理向背,較將之智力,公兼之矣!能無平乎’?公以六月十四日舟發(fā)銅山,十六日至澎湖,二十二日克勝,果在七日中。戰(zhàn)之日,東南角微云起,齊方調(diào)遣拒敵,望見喜甚。須臾,雷聲殷殷動,劉推翻食案嘆曰:‘天命也!’海行占風(fēng)者,以云起為風(fēng)兆,聞雷則散云。劉敗后,乘小舟走至臺灣,憂沮無復(fù)戰(zhàn)意。率先納土。悉如公料?!?/p>

          初,施公之父兄若干皆死于鄭氏,及是有說以報仇者。施公曰:“賊實???,而托號先代,今日戮之,彼將自謂能得死所,孰若累而獻(xiàn)之,使乞生明廷,以揚(yáng)不殺之武,以暴其累世包藏之心哉!”竟不戮鄭氏一人。自是?;急M息。

          是歲,仲子鐘修卒。

      清康熙二十三年甲子(1684)年,公四十三歲。

          定為小宗五祀祭禮,文載集中。是秋公夢高峰萬仞,欲登之,回惶尋徑,乃繞入山腹,盤而層上至腰,旁有小牖,賃望遠(yuǎn)見江左,口自哦曰:“覽冀州兮無極,騁四海兮焉窮!”復(fù)念曰:“及半如此,若益上則今古盡在目矣?!奔仍炱鋷p,見二人倒臥,長各十丈許,下望一切,怵然生悸,因循徑下,則見散灰滿道,心訝之若有應(yīng)者曰“此所謂劫灰者也。”遂寤?!?a target="_blank" style=" display:inline; position:static; background:none;" >閬山賦》所述指此。

          是歲《樂書》纂成。凡八篇,一曰:樂教。古者學(xué)校之中,四術(shù)造士,而樂為尤重,故虞之典樂,夏殷之樂正,周之大司樂,皆學(xué)職也,而以樂名,以此知樂所以教,非徒為祭享朝聘之用也。二曰:樂用。凡郊廟,朝會,燕饗,以及方田蠟祭,各有儀節(jié)。三曰:樂章。如燕射,歌《鹿鳴》、《四牡》、《皇華》,兩君相見,歌《文王》、《大明》、《綿》之類。四曰:樂聲。聲有五,通曲而名之為調(diào),逐字而奏之為聲。五曰:樂律。詳律管之分?jǐn)?shù)。六曰:樂器。載金石絲竹之類之制度。七曰:樂舞,舞已失傳,順應(yīng)潮流可考者,論而存之。八曰:樂理。統(tǒng)論同和之精者也。后乙酉,保定官署火,毀不傳。

      清康熙二十四年乙丑(1685)年,公四十四歲。

          始辟榕村書屋。地在孫氏堡之東北,有榕數(shù)株,蔭數(shù)十畝,故名,自為記。有曰:“二三親串、知厚、相要角文基中,志在光時,職思用世,扶樹缺微,嗣音風(fēng)雅,使榕村之名及后,諸子之志也。”由是學(xué)者稱榕村先生。公又買山一區(qū),粗營精舍。中有石洞,名成云洞。是歲《禮學(xué)四際約言》成。公嘗謂編禮者,當(dāng)以孔子所分冠昏、喪祭、鄉(xiāng)射、朝聘為目,而八者止歸于四。蓋有冠昏而夫婦別,有喪祭而父子親,有鄉(xiāng)射而長幼序,有朝聘而君臣嚴(yán),三代之學(xué),皆所以明人倫也,故曰四祭也。又采小學(xué)儀節(jié)于首,附王政大法于后。合為此書。后乙酉稿毀。

      清康熙二十五年丙寅(1686)年,公四十五歲。

          春,《禮記纂編》成,乙酉,稿並毀。

          秋七月還朝。母太夫人以受國殊恩,義當(dāng)陳力,述贈公本意,屢趣還朝,公乃行。入覲之日,上問《易》《范》理數(shù)甚悉。公因奏曰:“洛書具三才之象,神禹陳之,以見上天下地,人都其中,至人君首出庶物,尤為人中之主,必為天地立心,為萬物立命,而后皇極永建于天下?!鄙仙钊恢S跁r臺灣棄、守則議久未決,上以訪公。公曰:“重洋之險,守則必設(shè)重戍,設(shè)重戍而因業(yè)其子孫,一旦瀕海有警,隱然有夜郎自大之勢。竊計臺灣故紅毛地,若乘國威遐播,丐其地與紅毛,而令世守輸貢,似尤永逸長安之道?!鄙夏罹弥?,慨然曰:“今日可守則守,若萬世之后,我受命無疆惟休,何必逆為遠(yuǎn)慮乎?”乃定為戍卒更番之制。

          九月改掌院學(xué)士兼禮部侍郎,教習(xí)庶吉士。公日就館,與諸賢正襟講貫,日昃忘疲。于時上眷遇愈隆,旦夕且大用,諸惡為異已者,日益忌之。充經(jīng)筵講官,日講起居注。充方略館副總裁。

      清康熙二十六年丁卯(1687)年,公四十六歲。

          春三月,疏乞終養(yǎng),予假一年。陛辭,召對,薦德格勒、徐元夢、衛(wèi)既齊、湯斌等。時母太夫人年益高,而城社爭柄,羽黨競營有布政使某者,穢聲彰著,而柄臣囑公為之薦達(dá),公執(zhí)不可,大以為憾。公自度不見容,思?xì)w養(yǎng)以避之,遂具疏乞終養(yǎng)。疏入,圣意方渥,不許,僅予假一年,且懸黨院缺,不他授,以速公還,公臨行,講所著《易學(xué)》二卷,《洪范說》一卷,《歷理新書》一卷。荷恩召見,因論《易》學(xué),公薦德公格勒,徐公夢龍。論實學(xué),公薦衛(wèi)公既齊,湯公斌。至李颙為余姚之學(xué),李因篤為淹博之學(xué)。耿介之篤行,仇兆鰲之厲志,楊文言之歷算,亦皆以其名聞。因奏曰:“秦漢以后,禮壞樂崩,六經(jīng)雖經(jīng)宋儒闡明,然永樂間所修大全,未免蕪雜疏漏,宜大征天下知學(xué)之士,?羅群言,討論編纂,以至禮樂制度,亦稽古論定,有典有則,貽厥子孫,誠千載一時也?!鄙先恢?,但曰:“士人纂書,多挾私聚訟,求其虛心公道,實為難耳?!倍沓鲚椴撸家回?,得賁,六爻不動。上命論其卦意,公曰:“賁,文明之卦也,天下事無本不立,無文不行,故賁當(dāng)?shù)煤唷H晃拿彩?,則實意微。若浮華相尚,不知返樸,將不勝其弊矣。昔孔子筮賁,愀然不樂,蓋憂周末文勝,永終知敝耳!”上曰:“此即玉帛鐘鼓之喻也?!笔侨找玻猿秸雽?,出時午中矣。

          冬十月,疏請展限。先是,上見某書,指擯元代不得書法之公。一日從容講宴,因問及之,有謬揣上指者,實未見其書,遽應(yīng)之曰:“良善?!鄙虾偃?。后顧問公,公曰:“臣少見之,皮記其大體,非是。”上悅。頃之,孟秋奏讞。上御門議其平反,雖柄臣不盡訪而爰必以訪公,于是前言書善者,大嫉之。比公改掌院。嫉者益急。因謬與公密,思得釁以中傷之,而公不虞其懷詐也。至予假之命下,引與論曰:“本冀終養(yǎng),以遂烏私。不謂圣心垂眷至此。吾母老矣,而主恩益厚,進(jìn)退之計,兩情交胸,公將謂我何?”嫉者曰:“何泥也。既得假,則遄歸,歸而更以終養(yǎng)請,未為遲也。公若有后疏者,幸以相聞,當(dāng)助為圖之,以副孝思也?!惫砸字?,遽喜其誠然,小便宜以為德。五月至家,即用其言,具終養(yǎng)疏,又慮未必可用也,復(fù)具展限疏,而特使仲弟?庵?赴京師,以就決于嫉者。

          十一月,?庵至京,未遑舍館,即謁嫉者,備致公意,嫉者見則大喜,曰:“終養(yǎng)是也,吾當(dāng)為商訂數(shù)語而奏之?!币蛲欤库种顾奁浼?,且以甘言?之。?庵固辭,退遇密友陳方升,具告以嫉者相傾狀,蓋嫉者因前論某書事,已窺上微旨所在,及公離闕后,輒使其黨?公曰:“所為頻歸者,以皋?自待,非其君不事,云省視者,托語耳”。以故上大不慊于公。?庵既知嫉者之有異遂夜繕展限疏,侵晨赴通政司投進(jìn),嫉者未之知也。日中適有會議事,嫉者揚(yáng)言于廷曰:“李某果力丐終養(yǎng)矣!”通政司曰:“其疏展限,非終養(yǎng)也?!奔嫡咩翟唬骸肮诤我娛瑁俊蓖ㄕ驹唬骸斑m至司未久也!”嫉者不覺為之變色。

      清康熙二十七年戊辰(1688)年,公四十七歲。

          春二月,奔赴孝莊文皇后大恤。

          公在籍,聞訃哭臨,禮畢,即侖皇赴京,于道連得嫉者數(shù)札大抵皆勸公以徐來勿遽之意。及至福州,巡撫張公仲舉者,舊泉州守,為劉國軒所圍者也。轉(zhuǎn)解后,深仰服于公,相見頃謂公曰:“有人傾公,公宜速行。”蓋文皇后發(fā)引大禮,即近在春季,嫉者本計將使公會送后期,以成其譴,故既連札阻公,復(fù)馳書授意于巡撫,使緩其來,不意巡撫之露之也。然嫉者亦知公忠義性成,與國同戚,必不游其術(shù)中。且見天子明圣,上符日月,箕舌翕張,恐未足以傾公也。因柄臣有憾于公,復(fù)陰相結(jié),誣陷德公格勒,以附致公罪。德公者,字子鍔,滿州人,公同榜進(jìn)士,性剛毅,事母至孝。通籍時,年少佻達(dá),于同榜無所不狎侮,同榜咸畏而下之,否則,畏而遠(yuǎn)之。公獨晉接以禮,雖相犯,未嘗一作色。德公怪之。公曰:“其失在君,吾何與焉?”德公大慚謝。公因勸之曰:“古人重改過,不改斯為過耳!”德公感其言,折節(jié)學(xué)問,氣節(jié)大變。及公遭亂,遣仆上蠟丸疏,德公見仆嘉其義,為之下拜。公既還朝,德公與徐公元夢,日就公會講,所得益充。逮公假歸,以德公《易》學(xué)薦于上,德公遂以侍讀學(xué)士召入侍,甚見褒重。未幾,苦旱,上命筮之,得夬。德公占之曰:“卦象澤上于天有雨,但未下耳?!痹唬骸暗氯绾味昴讼拢俊痹唬骸胺驂脹Q,小人之卦也。去小人則雨矣?!痹唬骸罢l為小人者?”曰:“一陰據(jù)五陽之上,以象論之,非卑位者也。上所尊寵委重者為誰?斯足以當(dāng)之矣?!鄙虾偃弧.?dāng)是時,專竊依附之徒,競為門戶,德公既嫉之,有懷未吐,故因筮及之,語聞于外,遂共力擠擯,德公竟罷去。德公家本貧薄,奉母居固安。嘗自策牛車,或徒步入都市,鬻物以供甘旨。嫉者聞之,私圖結(jié)納,乃具白鏹千者三之,密使款門為太夫人壽。德公笑曰:“豈欲以余財污良家耶?”斥不受,嫉者大恨。嗣而德公以他事觸上怒,召至,將杖之。德公躍起曰“臣廁跡士類,今日被罪,戮之可也。義不當(dāng)行杖!”上愈怒,嫉者遂與柄臣同心下石,且披尋根茹,將構(gòu)為大獄。于是有旨廷詰:“所與會講者為誰?”德公不對,重夾迷去,少間復(fù)蘇,廷臣曰:“何獨受刑而為黨者諱?”德公張目曰:“夾足殊不楚,徒令逾時睡熟耳。唯夾吾首,使腦漿迸裂,則輪服耳?!痹~聞,乃貸其死,使為媵臣于塞外。至歲丁亥,德公以役一還京師,公遇之寂歷僧寺,道無恙外,即出書一篋,歷有標(biāo)識,蓋其連年所疑處也。往復(fù)問辨,尺明其說,遂歡然辭去。公嘆曰:“德公居塞外,進(jìn)學(xué)不輟,所詣益深卓,患難契闊之余,曾無辛苦相勞、牢騷不平之音,其肝膽之錚錚,不獨今人無是也。”至辛卯竟卒塞外。

          三月至京。至京之翌日,即為發(fā)引之期,前數(shù)日,有旨在籍諸臣,會送不至者,禮臣疏糾以聞,蓋為公也。公既會送禮畢,旨下廷詰來遲之故,公既知讒構(gòu)所由,因挾道所得嫉者札以就質(zhì)。嫉者聞之,遮道持公為乞憐狀。公曰:“豈以前札故耶?今我不出札于廷?!豹q持未肯釋。公笑曰:“去休矣,我已許諾,無相賣也?!奔百|(zhì),直以道里程期對,卒不出札而嫉者亦懼詭情之露也,囑承問之人,?過求來遲事,唯用德公故,嚴(yán)詰舉主坐公罪,貶秩數(shù)等。于是天子曰:“臺灣未平時,朝臣咸持鱗介衣裳之議,獨李某斷為必克,果竟克之,以靖我國家,茲非其功歟?”遂從寬貨。先是同年某者,有才美,公深器之,及耿逆之難,其名跡難自白,耿逆平,公疏救之,得從末減。而某猶望公救已不力也。于是嫉者計公以孤忠結(jié)知,非污蔑之不足以得志。乃構(gòu)某造謗百端,以毀公功。語聞禁中,故上獨舉臺灣之績,以塞群喙。是時非荷天子神明獨照,則公禍且不測矣。

      冬十月充武會試正考官,取韓皋等百人。

          十一月,充武殿試讀卷官。

      清康熙二十八年己巳(1689)年,公四十八歲。

          春正月,扈從南巡。公既蒙貸,嫉者益忌。先是有大臣某者,與公論《易》不合。及公丙寅還闕,有旨命就國史館,熟論三日,同僚聞?wù)叨嗍枪蟪夹囊娌黄?,由是成隙。久之,大臣以閣事獲譴,家居數(shù)年。至是嫉者將起之以為助,陰矚近臣高某相與口噓手援之,上意稍回。適駕南巡,嫉者乃揣大臣迎見頃,上的欲問,及大臣所以答者,驛至以授大臣。于是大臣迎見,上果問“李某學(xué)問何若?”對曰:“毫無識知。”又問曰“高某何若?”若曰:“頗宏博,然好招事?!苯运M也。高某乃所囑與并力以起大臣者,即使大臣兼詆之,其擊刺險賊如此。然高營窟布置,故不相下,應(yīng)時知之,即入見。上曰:“李某學(xué)問何若?”對曰:“學(xué)者也!”上曰:“有言其毫無知識者。”對曰:“閩在天末,或頗荒陋,何至言者之甚也?!鄙显唬骸坝懈骐抟郧湔惺抡??!睂υ唬骸俺汲υ谥?,何由敢爾?”高之揚(yáng)公也,蓋聊以自救,初非知公也。及回京,高某卒請曰:“前諭臣以言臣招事者,其人為誰?臣敢以請。”上曰:“卿欲知之耶?即卿所薦之大臣也?!睂υ唬骸俺妓]之,而彼乃詆臣,臣之招事與否,必蒙圣諒矣!”上笑而罷。

          南巡既還,公卿爭獻(xiàn)賦頌,公不與眾偕,逮承旨宣索,方具帙以進(jìn),上意不懌。未幾,遂左遷。

          夏五月改通政司通政使。

          公??讒譏之中,駭機(jī)之發(fā)者相乘,乃筮之,得晉,心疑之,曰:“安所得錫馬晝接事乎?”未幾,召問樂律,數(shù)日之間,前后三覲。及冬,遂改司馬。

          冬十一月改兵部右侍郎。

      部胥例以年杪試判示,中律者以雜職用。公典其事,考核必慎,不徇私干。干者曰:“此豈科場選士耶,何泥之甚?”公曰:“非也,既已糊名,而它方以得之,雖甚細(xì)故,其為曖昧欺人則一而已?!备烧叻溲?,遂不敢請。

          始見梅文鼎,聞歷算之學(xué)。

          文鼎字定九,宣城人,博涉群書,尤精歷算,凡中西之學(xué),無不淹貫。為人忠厚,徹于表里,口不言人過,與人交,和而不同。是時以訪南懷仁入都。公往事叩所學(xué),遂與訂交,因得其所著《方程論》,為付刻閩中,板藏榕村精舍。公堂推顧氏音韻,梅氏歷算,自漢以下專門未有也。

      清康熙二十九年庚午(1690)年,公四十九歲。

          察賑大同。道經(jīng)蔚州,致奠于環(huán)極魏公之墓,感夙契也。

      清康熙三十年辛未(1691)年,公五十歲。

          春二月,充會試副考官。

          公寬裕休容,獨于科場請托之弊,義形于色,以為壞人品,傷風(fēng)化,莫此為甚。采虛聲與受賄囑,厥罪維均。又以制義者,遵守傳注,佐佑六經(jīng),使人窮經(jīng)明理,極有補(bǔ)于世教。才氣鶩驅(qū),名為貌古,而實與經(jīng)旨背馳,則掎摭糞壤,勢必晦澀蒙昧,若晚明之為,心聲如此,治忽何徵?故入闈與張公玉書、陳公廷敬、王公士禎,同心剔弊,極力還淳,取張瑗等百五十人。

          夏五月,銜命視高家堰,遂至???。高家堰者,明潘季馴所創(chuàng)開然減水壩也。長六十里,不加高筑,鮮有潰壞。至是總河高筑之,止留六閘,值水盛口缺,大為民害。公至,總河問曰:“舊不筑而害小,今筑之而害大,何也?”公曰:“固也。舊以六十里減水,水雖漲,其力散緩。今只留六閘,則逕專而力猛,故所直之方,人畜田廬,無不淹盡者,勢則然也?!惫謬L言:“河性湍悍,壩之則患塌,浚之則患淤,惟引而洩之于洼處,勿事防束,使四平皆容水之區(qū),則雖或泛濫,勢將隨漲隨溢,不至驟滿橫決,有一道崩沖之虞,而河害自減。所謂不與爭地者是也?!?a target="_blank" style=" display:inline; position:static; background:none;" >禹貢》‘九澤既陂’,陂,乃堤也。唯止水可堤,河而堤之,是汩陳之故智矣。然三百年來,不得不講治河之方者,徒以濟(jì)運(yùn)也。考漕運(yùn)之法,本色之輸耗,幾位于折色,則其累在民;上運(yùn)之日,文武接受,竇穴千孔,則其累在官。至旗丁之廩食,運(yùn)員之祿糈,以及漕艘之大修小修,閘夫、牽夫之千里棋置,其累總中于國。綜而計之,每運(yùn)米一石,無慮需銀八九兩,更合之以治河之費(fèi),蓋斤金不啻矣。若于畿甸之內(nèi),麗有泉源處所,與洼水之鄉(xiāng),厥壤涂泥者,仿古溝洫之制,采虞集之說,擇干吏以興稻田,既可少殺北河水患,又可上供玉粒,下給吏俸。至各旗甲米,則量歲高下,就近省采買雜糧以勻給之。如此,則東南漕額,漸次可省。每歲量漕,以牣天庾,自可改用小艇,直凌淺波,不必藉水于河,于是度河之勢,引而洩之,一以損漕道歲挽之勞,一以免河防歲收之費(fèi),北收溝洫之大利,南減崩沖之甚災(zāi),計莫便此者已。”

          冬十月,充武會試,知貢舉。

          是月,季子鐘佐卒。

      清康熙三十一年壬申(1692)年,公五十一歲。

          夏,《初夏錄》成。薦陸隴其。

          公當(dāng)是時,讒構(gòu)方熾,而引拔人才,商略國是,未嘗少有詭隨。先是捐納例行,尚立為保舉之法,以防其弊。時因大同宣府運(yùn)送草豆,又別開例,并保舉亦聽捐免。又有捐納先用之例。適陸公以公薦入為御史,激吏道之不清也,抗疏請停二例;且請于捐納人員,到任三年,未經(jīng)督撫保舉者,概令休致。公遇諸廷,知其意,逆謂之曰:“以為保舉先用,不用捐納者,理正而詞順。諸已到任,以三年不得保舉,而輒奪其職,眾將謂我何?上寧肯失信于天下乎?”陸公不聽,疏遂上。上怒,所以呵責(zé)陸公者甚厲,同僚皆為公恐,且曰:“若責(zé)舉主,必深自引罪,萬無為陸公辨雪也。”有頃,旨下詰公,公乃自述所以駁陸公之說,因曰:“陸某不諳事理,臣故為上言之,若語持已清廉者,臣終不敢二言也。”語奏,上意平。及后捐納復(fù)行,公獨不畫押,主議者怒曰:“向日事例,需價過昂,故急公者少,今稍貶,誠計之至便者,而公必立異,何也?”公曰:“夫名器者,國之寶也。公徒知價貶而售多,獨不思售愈多,則名器之褻越愈甚乎?”主議者雖無以應(yīng),而竟不為止。

      清康熙三十二癸酉(1693)年,公五十二歲。

          春正月朔,始日輟一餐,以祈母壽。自戊辰趨闕,眾喙交攻無寧晷,公雖孝思純篤,而前讒已深,未敢卒遽陳情,以實讒言、指上意,而遺母憂。至是母太夫人年七十有九矣,望云之下,一則以懼,乃日輟一餐,以是年元日為始。

          是秋,冢子鐘倫,舉福建鄉(xiāng)貢。

          冬十二月,以兵部右侍郎,提督順天學(xué)政。

      清康熙三十三年甲戍(1694)年,公五十三歲。

          春三月,丁母太夫人憂,因請奔喪,不許,在京守制。

          三月二十七日,訃至,即循例乞奔喪。上不聽,有奪情之意,公再三固請,終不見許。于是楊、沈、彭三御史交章劾公不奔喪,而彭尤力。讒者曰:“彭,閩人也,彼以鄉(xiāng)情受囑,名雖彈劾,實以詭上,冀得放歸耳?!鄙弦蚯胸?zé)彭,彭爭思自白,遂捕捉風(fēng)影,別疏極詆公,上滋不懌。公不得已自陳曰:“臣在亂時,臣母勖臣以忘家之義;臣得假家居,又趣臣以就列陳力,少效夙夜在公之職。今臣勉遵母志,不敢丐歸,惟求解任?!蹦嗣诰┦刂?。

      清康熙三十四年乙亥(1695)年,公五十四歲。

         朱子語類四纂》成。公編摩洛、閩之書,惟日不足,以《語類》門目繁多,辭旨冗復(fù),乃撮其精要,凡四厘定,及是書成。至《朱子文集》,循環(huán)點勘,丹黃陸離,亦摘選其尤粹者,頻年抽易,未及定本,逮乙酉毀于火,以故失傳。

      清康熙三十五年丙子(1696)年,公五十五歲。

          《程子遺書》纂成,是編手所纂錄,較《語類》尤加劬,是時諸構(gòu)公者,咸以事敗,或死或黜,公心跡稍白矣。

          夏六月,服闕。

          冬十一月,復(fù)以兵部侍郎銜提督順天學(xué)政,十二月,葬妣太夫人吳氏,墓在感化里之南清鄉(xiāng)。公既未得丐歸營葬,曠歲怦怦,至是不得已,命?庵、心惟及季弟皋軒,偕冢子鐘倫襄事焉。

      清康熙三十六年丁酉(1697)年,公五十六歲。

          北方侵尋學(xué)廢,公教以則古通經(jīng)有能誦二三經(jīng),若小學(xué)及古文辭多者,稍在文,輒錄以示勸,為之背誦,至漏下二三鼓不倦。試日發(fā)題,先為解剖經(jīng)旨,而后答義,極力起衰,所錄文悉返之大雅。??獭吨熳诱Z類四纂》,以貽學(xué)者,立其根柢。畿輔勢要鱗集,宿學(xué)遏抑,公一切謝絕,士氣頓伸。當(dāng)發(fā)案頃,一生入謁,審諦之,則前甫傭于公者也,詰之,則曰:“少嘗就學(xué),屢試輒黜,家苦貧,舍業(yè)就傭,傭于公,竊見公之校士以公也,復(fù)舍傭就試,就試而見錄于公焉?!敝T生丐休有成例,自積弊相仍,有賄者例莫能格,貧者即及例,恒不一得。比公視學(xué),龍鐘就試者相踵,公乃一破成例,惟察其年力老壯,不拘以歲月久近,由是窮老之士,皆得所息。尤留心賢哲之裔,于河間則拔端木氏、劉氏,保定則拔楊氏,使學(xué)者溯淵源,慕忠節(jié),慨然發(fā)其志士仁人之思。淵哉深乎!作人之微意也!

          冬,就補(bǔ)工部右侍郎。

      清康熙三十七年戊寅(1698)年,公五十七歲。

          選《古文精藻》,《榕村講授》成,因并刻之以惠士子。

          冬,就轉(zhuǎn)工部左侍郎。

          十二月以后部左侍郎,右副都御史,巡撫直隸。公考校旗籍,清嚴(yán)如一。有以貳室之令至者,公因謝曰:“黌序之名額,學(xué)臣所司,非學(xué)臣所有也。視所司若所有,而輒徇情以邀私有者,負(fù)職之極也。吾之此來,簡書是畏,倘詔者而外,皆不能以承命?!闭Z報而罷。于是聲實翕然,內(nèi)外益相信諒,干請之徒,不遏自絕。上深為嘉獎。公愈勵精,雖過勞,被病呻吟,不廢披閱。方期破俗還淳,以端士趨,興雅化,而巡撫之命遽下,不及究其績效,公嘗以自歉焉。

      清康熙三十八年乙卯(1699)年,公五十八歲。

          春正月,設(shè)義學(xué)。

          前后延孫?、徐用錫等為之師,立為規(guī)條,務(wù)使整衣冠,謹(jǐn)顰笑,一正俗學(xué)之陋。有間,則身臨課之,諸生兼通五經(jīng)者以十?dāng)?shù),獨張南齡能誦十三經(jīng),中乙酉順天鄉(xiāng)試第一。嗣后推行所屬,凡通都大邑,皆以次修舉焉。

          二月,南巡迎駕,賜內(nèi)府耕織圖。

          公每有行,仆從不過五六人,簿吏標(biāo)騎合不過十許人。車馬省約,禁誡嚴(yán)明,所經(jīng)由敢有需求騷擾者,死無赦。有陰為趨奉供億者,罰無赦。終巡撫任,率以為常。

          三月,偕王新命會勘漳河。

          畿甸運(yùn)道之北,有桑乾諸水,是為永定河。運(yùn)道之南,有漳、滏、滹沱諸水,是為子牙河,是時漳數(shù)為患,特命公會新命往勘之。

          夏四月,安輯紙糊套。

          紙糊套屬贊皇縣,與河南比境,憑依溪谷,游惰叢奸,且為變。公偵知,遽遣參將胡琨以百人馳往鎮(zhèn)懾之,琨以眾少辭。公曰:“奸民喁鳙莫能相長,及其計未定,爭往,且無事,多挾人騎,反激奸心。”琨至,果盡戢。嗣復(fù)遣知縣成永健入捕其首惡數(shù)人,余置不治,更拯貸以牛種,使自業(yè)比平民。

          請紅剝船田畝,遇災(zāi)一體邀蠲。

          紅剝船者,徭戶也。其田畝向例以事異民業(yè),雖遇災(zāi),未嘗予蠲,積困已久,至是始蘇。

          請平?霸州、文安、大城、固安等州縣存剩漕米,以被水故。

          五月回鑾迎駕。

          始出時,供億從簡,比回鑾又然,扈從者囂沸,公不顧,因間奏曰:“畿甸翠華時幸,一切供億,臣皆過從減損,以紓民力?!鄙鲜侵颐S從有敢罔法擾民者,先按治后以聞。由是皆息望于公,至僚吏亦藉公之重,得免苛求,即有求者,則謝曰:“非不欲相奉,巡撫實不許我也!”

          六月督捕蝗蝻。

          畿內(nèi)洼下州縣,每歲蝻發(fā),是年尤盛。公既督官更晝夜捕撲,又募民有捕至一石者,予資若干。即除災(zāi)之中,而寓振窮之惠。頃之,復(fù)以捕撲未盡,自請鐫級及協(xié)捕各官級以督其效。未幾,捕撲盡滅,歲以有秋。凡官僚所鐫級,概蒙開復(fù)。

          公督捕時,親歷部檐,博訪蝻發(fā)情狀。蓋因夏秋水泛,坡坨彌漫,魚產(chǎn)子淺坡,一及水落,于漬泥中,經(jīng)冬無大雪,值春回,即潛孳育,其地面輒有微竅可辨也。春既闌,子乃出土變?yōu)轵?。公已審其情狀,遂于冬月預(yù)飭洼下令長,造為直銳鐵錐,長尺許,凡數(shù)百枚。于臘底春初,乘印封務(wù)間,量募莊農(nóng),以錐?置竿末,分走坡坨處,比櫛巡視,過竅鑿之,蝻患頓減。后人循用是法,至于今為民利。

          秋七月,赴固安聽質(zhì),因劾永定河分司吳祿禮。

          祿禮筑堤,曠年不報奏銷,公節(jié)其請給,祿禮遂劾公貽誤工程。上命待郎羅察赴固安審質(zhì),公既就質(zhì),因閱堤工,盡得祿禮糜冒茍簡諸弊,抗疏論之。

          閏七月再赴固安聽質(zhì)。

          羅察之出,心懷覬望,而公不之應(yīng),故奏復(fù)時袒祿禮以非排公。然上既見公疏,心知祿禮負(fù)職,命尚書薩穆哈復(fù)出覆審,果盡得其情弊,祿禮由是褫革,沿河之民快焉。

          八月,請以馬見伯為中軍游擊。見伯者,寧夏人,馬似龍裔孫也。以武進(jìn)士授正定守備,為人整敏,氣候分明。公督學(xué)時,過正定,與語器之,至是拔以自助。公嘗閱河出,夜宿舟次,更既闌,披衣啟艙,見一人左?弓矢,右挎刀,半息坐艙門外,呵之,則見伯也。詰其故,則謹(jǐn)對曰:“公野泊于外,警守不可懈,防遏意表,中軍分也!”公笑曰:“際時清平,復(fù)何所怵?而君達(dá)曉凝坐,無乃憊乎?”見伯曰:“凡為將者,日夕警惕,倘床簟偷安,習(xí)久益慣,何以備疆場驅(qū)策乎?”公深為嘉嘆。后累薦之,歷山西、天津總兵官,擢固原提出來督,率師克復(fù)西藏,凱還,道觸瘴卒。見伯所至,整飭軍容,惠撫士卒,不愧其家世。公嘗言曰:“昔管子稱小白惕而有大慮,凡龍之蟄,聞雷則惕,惕而升騰,則云雨作焉。故夫惕者,立事之基也。余始知見伯時,披腹陳義,見伯無不惕然易容者,以此知為大器也?!?/p>

          公天懷樂豈,制行潔清,屬吏承風(fēng),多知以飭躬恤民為事者。是冬,上校獵塞外,道出宣化府,見野有蓋藏,民間兒女班爛燦新,顧謂環(huán)衛(wèi)曰:“朕用一清正撫臣,便歲豐人樂,可知得賢之易效也?!?/p>

          冬十月,??堂肺亩λ稓v學(xué)疑問》。

      清康熙三十九年庚辰(1700)年,公五十九歲。

          春正月,請定常平倉咨部輒發(fā)之例。

          公以青黃之交,貧民待哺,每歲表請平糶,例下部議,動愆數(shù)旬,遂使良法美意,不得及時以濟(jì)農(nóng)?之急,請咨部輒發(fā),自今年始著為令。

          二月,子牙河工竣,扈從閱視,賜制子牙河詩字。[御制《巡子牙河建壩詩》現(xiàn)存賢良祠內(nèi),詩曰:“暫別宮槐幸子牙,近村處處少人家。清和微暑浮畦麥,綠樹初陰接岸沙。堤外草荒艱籽粒,淀中水淺捕魚蝦。黃童白叟望霖雨,霖雨先施苦自賒”。]

          公查勘漳流,了其原委,乃建議堵廣福樓決口,浚閻、留二莊河道,以分水入淀。筑完固口,以分水入衛(wèi)。上報可,因以委公。公乘春作未興,遂竣斯役。濱河民居且千家,公別相基兆,官為營室以易之。民去水患,得寧宇,歡聲沸然。

          三月行取李發(fā)甲、屠沂等四人。后發(fā)甲、沂,歷官皆有聲績,累擢至巡撫。

          秋七月,請以許天馥知河間府經(jīng)理水田事。河間??嗨?,公始勸開稻田以殺其潦,用天馥司其事,凡濱水州縣,可導(dǎo)以稻田之利者,皆以次經(jīng)理,歲有成效。

          八月條奏科場學(xué)校事例。

          時湖廣總督郭公琇,因劾學(xué)道并陳場弊,上遣中書舍人?諭詢公,公條陳詳密,概蒙施行。具載文集。

          冬十月,扈從閱永定河,請撤回王新命,身任河防責(zé)成。

          新命專督河防,累歲糜金錢巨萬,績用弗成,公請身任其役,上許之。公念北方三冬土凝,既難疏筑,夏秋大雨時行,河澌方泛,而農(nóng)務(wù)正殷,尤非勞民之候。計唯春回解凍,興役為宜。乃先期飭材以需,乘時治事。

          十二月,勘東翼馬廠,請以余地聽民墾種。

          廠地旗民紛爭,已閱數(shù)年,公乃確查舊案,履畝勘實為奏,略曰:“馬廠余地,有水占不可墾者,有愚民偷墾因歉旋拋者,有犁掘蝻種雖似開墾而無人承者,其經(jīng)墾余地,實三萬二百一十六晌。蓋愚民因已田堿薄,故舍而墾余地,原未多占漏糧,故當(dāng)寬其偷墾之罪,使各安耕種,照則輸糧,至旋拋及掘蝻等地,容臣檄行州縣,陸續(xù)勸墾,照墾荒之例升科?!鄙峡芍?。是役也,八旗都統(tǒng),俱銜命會勘,既退還所攘民業(yè),而公供饋有節(jié),又不滿其求,各懷憤悒,獨白公某嘆曰:“有官公正如此,撓之可乎?”嚴(yán)束所部,?敢睢盱入城市者。及事定,旗人猶囂沸。上命內(nèi)大臣會公確議,內(nèi)大臣聲色俱憤,公據(jù)事論理,詞氣沖和,內(nèi)大臣為之愧屈。

          是年《洪范初稿》、《孝經(jīng)注》、《正蒙注》、《握奇經(jīng)注》成。

          是年四境豐熟,異穎挺生?;騽窆I(xiàn)之,公不聽。適署中粗構(gòu)小齋,因名曰:“嘉谷軒?!惫じβ?,于梁間產(chǎn)芝一枚,深紋淺茸,紫色金檢,大學(xué)士桐城張公英自都下聞之,馳贈一額曰:“芝館”。

      清康熙四十年辛巳(1701)年,公六十歲。

          春二月,扈從閱永定河。

          永定河自蘆溝迤東兩岸,多沙土,歲有沖決。上親臨相度,命自三圣庵經(jīng)老君堂折而南出柳坌口,各為筑堤開河,引水入淀。公欽承指受,于回蹕后,即乘時興工,所集民夫十萬余人。每十夫給一鋪為棲止,夾岸以席為之。每鋪九夫供役,一夫供飯,擇佐雜有才干者,畫界責(zé)成,每員轄三十鋪。又擇二大員,分南北兩岸兼轄之,而特薦黃性震總理其事,每日興飯赴工,皆以鳴鑼為之節(jié),程有常規(guī),役無偷惰。公又自駕小舟,駐柳坌口,日肩輿往來,勞來程督之。于時東作將興,役夫中或生怨言,公召父老諭之曰:“南河之役,藉以濟(jì)運(yùn),猶為有利于國。至若此役,上煩圣慮,下勤百官,無非為父老田廬之計。北方三冬土凝,夏秋水發(fā),計一年中可興工者,唯方春兩月耳!父老宜仰體當(dāng)寧之憂勤,知為萬民身家之切務(wù),勉率子弟,官民一心,及時赴事以圖永安,不當(dāng)視為公家力役之比,妄生怨言也!”語未及既,父老皆應(yīng)曰:“諾!”歡呼赴事,凡四十日而工竣。附近居民亦代為度宅如子牙時。

          夏四月永定河工竣,扈從閱視,賜御制永定河詩字,御書“夙志澄清”匾額[現(xiàn)尚有殘碑存賢良祠]及御服衣冠。既竣役,為奏,略曰:“上念淀居之民,屢被淹澇,特命開河筑堤,自郭家務(wù)至柳坌口,釘樁下掃七十余里,大城縣西堤,樁掃工七十余里。又子牙廣福樓新河,接修至賈家口等處,堤工五十余里,並雄縣民堤二十余里,凡土樁工二百余里。工程並舉,不日告竣。沿河田疇涸出,二麥豐收,士民謳歌圣澤,直同覆載?!?/p>

          上見疏,因躬出閱視,喜勞優(yōu)渥,親解御服衣冠以賜,方役之興也。東作將屆,既虞苦雨以妨河工,又慮恒陽以愆歲事。而四旬之間,晝則云陰澄霽,夜則微雨疏零,十萬之眾罔有疹疾,功以時成,歲亦大稔。論者以為上下協(xié)和之應(yīng)云。

          請放免永定河效力人員。時用部議,召家居督撫以下、道員以上三十余人,至工所,出資為助,公以經(jīng)費(fèi)已足,不必責(zé)資于下。且諸臣中,多有守職清素者,請一切罷遣。于是高日?、汪薇等,皆得免,歸。

          請免開永定河工捐納事例。先時王新命,曾開北河捐例。至是,諸營進(jìn)者復(fù)謀開之。重賄布托,計在必行。然條請甫上,而工已報竣,于是下公議之。始則部僚輸情;不可,則邸第諷指;又不可,則佐吏交迭更請,且曰:“上意已肯,公慎?違,”公不應(yīng)。密奏已之。時直隸與山西毗連,叢山中綿亙百里,大木數(shù)萬章,價浮巨萬,奸商或借邸第色目,橫罔其利,官皆縮手,民盡吞冤。公聞之,飛檄嚴(yán)捕,奸夥悉奔散。

          冬十月,請免筑廣平縣堤工。

          時有請筑廣平堤工者,公奉命察勘為奏,略曰:“廣平一帶,土松沙深,而漳性遷徙無定,開河則旋淤,筑堤則旋塌,詢之士民,咸稱不可筑堤。且歷考漳河經(jīng)由之處,其后涸出俱成活壤,不過目前被水,耕種維艱,唯有希恩于被水之歲,免其田糧,既涸則勸墾起科,若明年水勢未消,則再免一年。要以荒田墾種之年為起科之限,則一邑稍蘇矣!”由是廣平頻歲邀蠲,民未大病。頃之,又有議開畿南河道,并數(shù)流為一者,公以為費(fèi)不可計,壞邑廬宅兆尤眾,且流合奔猛,害將莫大,密奏止之,所全尤多。

          十二月勘西翼馬廠,請斥余地予民。

          公以勘地,必需農(nóng)隙,故東西二翼,分年勘之。既竣為奏,略曰:“西翼余地,乃先歲用以準(zhǔn)抵城西所圉民地者,不宜圈給旗人。即旗人舊的侵圈,亦宜斥以予民。從之?!?/p>

          列舉楊名時、趙申喬、劉琰、文志鯨等十有五人。

          趙公,江南武進(jìn)人,公同榜進(jìn)士,始仕秋曹,引繩爭事,多所全活,以忤上官自罷去。公與趙未及相見,有述其事笑于公傍者曰:“世有癡如趙某者乎?”以故公知之。楊公,江南江陰人,與文、劉皆公辛未所拔士。楊公篤學(xué)力行,立志不欺,貌樸而氣方,言訥而神完,聞人有善,不啻已出,古之糙糙君子也。時特遣中書舍人,詢訪人才,公列楊與趙、劉為特等,自文以下十二人為一等。密奏以聞。于是以楊督順天學(xué)政,趙為浙江布政使,文督浙江學(xué)政,劉督江西學(xué)政,皆廉隅清慎,能于其職。

      清康熙四十年一壬午(1702)年,公六十一歲。

          春二月,扈從省耕扈畿南,賜御書勸農(nóng)沼一軸。

          “蹕經(jīng)博野,因念稼穡艱難,躬秉犁器,即功競畝”。公為文勒石以紀(jì)其盛。

          薦徐元夢。徐公字善長,一字蝶園,滿州人,癸丑進(jìn)士,選庶吉士,與德公格勒,從公講論,嗜學(xué)無厭。后坐德公事褫革,妻女俱入辛者庫。徐公父母皆在堂,公恐有差使致動父母心,乃居父母舊處,而自尋屋別居,率其夫人及一女,供役不稍懈。父母見公身雖被累,讀書不輟,意頗歡。俄命授書諸邸,公每退直趨寢,色養(yǎng)備至,若嬰赤之未離懷,聞?wù)咭詾槊勒劇r公因召見,蒙問滿州人才。公曰:“無有過徐元夢者”。比蹕還,遂命補(bǔ)授包衣員外郎,是秋差棄順天鄉(xiāng)試副考官。

          夏四月,薦何焯。因便見,蒙諏逸民,公以焯對。焯博學(xué)強(qiáng)記,書法冠一時,性峻潔,持議論不為詭隨,以此為流谷所嫉。未幾,如焯入京,明年會試后,恩授庶吉士。公予書曰:“某平生多受友朋之累,然每諷《蒹葭》、《場苗》之詩,念所謂舉逸民天下歸心者,慨然永嘆,以為此太平之基,太上盛德也。輒復(fù)自罄不顧其后”。居數(shù)年,焯果以圭?為人所誣構(gòu),然磊落無他,卒見剖白,改編修,卒贈侍讀學(xué)士。

          秋八月請興水利公以北方土性,苦旱為多,畿內(nèi)泉源甚眾,隨處可以通溝灌田;近河各地,又可筑壩逼水,引渠廣溉;而無泉無河之處,勸令鑿井,亦可濟(jì)水利之窮;至洼下十?dāng)?shù)州縣,又苦水多,各有應(yīng)修應(yīng)浚大小河道,必并去水之害,然后可以興水之利,具疏入請。上慮興役致擾,密敕姑以官檄行之,需事有緒再奏。公乃檄下所屬令各條水利便宜,而清苑令浚井三千口,特最其績以示勸。然以明旨未頒,各屬觀望,鮮有成效云。

          冬十月,南巡迎駕,恭進(jìn)《歷學(xué)疑問》,賜御詩及御書聯(lián)句。《疑問》者,梅子文鼎所著也。有旨索公所刻書籍,因用奏進(jìn)。是役也,上行至德州,聞太后違和,即時返棹,一日一夜行三百余里,過天津得寧復(fù)之奏,上方稍憩,喜慰之誠溢于翰藻,輒成律句,親揮一軸賜公,又賜“誦詩聞國政,講易見天心”柱句。凡與扈從者,無不恭頌圣孝云。

          十一月,調(diào)考三鎮(zhèn)軍政。三鎮(zhèn)軍政例由鎮(zhèn)臣考校,至是上以其軍容遠(yuǎn)不逮撫標(biāo),特命公召閱。公為簡精良、核名實,其以卓異薦及附薦者凡數(shù)十人,弓馬有不必稱而才武偏長者,如黃金以諳習(xí)水務(wù)舉,郭鎮(zhèn)邦以操守舉,若此比者又?jǐn)?shù)十人,上并優(yōu)予卓異。其后就中登壇有聲者相望,眾益服公為知人。

          是歲《春秋稿》成。逮乙酉毀于火,其未燼者,不能及半也。公又有手批《春秋大全》一部。公身后,清植謹(jǐn)掇拾毀余稿之猶可讀者,而以大全批語附之,刻入《語錄、春秋》目中。

      清康熙四十二年癸未(1703)年,公六十二歲。

          春二月,南巡迎駕,賜御書《太極圖說》、《西銘》及《幾何原本》、《算法原本》二書。頻日召對,因指授歷算之要。時方命西人自京師至德州水地平以準(zhǔn)天度,計二百里而差一度,上以語公,公曰:“里差之算,古云二百五十里,今二百里,正以古尺當(dāng)今尺八寸故耳?!鄙洗笕恢?。

          延梅文鼎至署??虤v算書七種。公蒙賜《幾何原本》、《算法原本》二書,雖經(jīng)指授大意,未能盡通,乃延梅子至置,于公暇討論其說,因發(fā)其所著,為付梨棗。曰:“《三角法舉要》、《弧三角舉要》,《筆算塹堵測量》,《環(huán)中黍尺》、《交食蒙求》、《歷學(xué)駢枝》。又使諸生從而受學(xué),于是陳萬策、魏廷珍、王蘭生及冢子鐘倫,皆通歷算之學(xué)。公有詩云:“年運(yùn)遞奔馳,六藝缺復(fù)久。諸子興未衰,斯文卒已厚?!鄙w深喜之也。

          夏四月遷吏部尚書管理直隸巡撫事,疏辭不許。是時太宰需人,上問侍臣曰:“銓衡與畿封孰重?”或曰:“銓衡重”或曰:“畿封重?!鄙显唬骸叭粍t兩兼其職可也?!彼煲粤僦L,保厘三輔。五月回鑾迎駕,因赴闕謝恩,追賜御書“在原至誼”額字。

          因召對,奏幼時陷賊,仲父日燝平賊拔歸事,上深嘉其義,親揮額字以賜。

          冬十月請?zhí)庸と邌T。河歲有十二汛,而桃汛、麥汛、秋汛為害最劇。公于永定、子牙二河、積料于堤,必備心良,先事預(yù)防,極為周致,鼠穿蟻穴,察視其詳,暴雨霪霖,飛檄驛至,以故數(shù)年中,河防鮮有潰壞。至是以事省員冗為奏,略曰:“員冗則難核其賢否,責(zé)專則易課其功過。請將正副筆帖式,量行裁缺,即兩岸分司,亦可裁去一員,以免彼此隔膜之異。”從之。

          西巡迎駕。屬吏有才而險狡者,規(guī)代公位,陰結(jié)禁密,散為流言,指摘公所薦楊名時、文志鯨等以撼公。以故公于是役,禮遇頓減于舊?;騽窆圜砥淙?,公不肯,曰:“唯其才也。”逮后其人別遷,以事敗,歸而謁公,公與修故舊之雅,艱苦平昔,無幾微異。太抵公平生于相犯相軋者,率能以大度容之,以垣懷化之。當(dāng)為督滴水穿石時,有縣令以求請不遂,無禮于公,居有間,而公改巡撫,令惶恐請罪,公謂曰:“若能改行,自力于善者,?以前過為介介。”令感悅,深加檢飭,卒為循職吏。古北口總兵官馬進(jìn)良者,持官正,馭眾嚴(yán),獨性喜上人,不自抑。怪公調(diào)考其軍政,伺公馬行堤上,故縱連騎,突而駭之。公不與較,俄以扈從連?行營中,公輒先往過之,促膝寫誠,深獎其所長,進(jìn)良亦折服加勵,官聲益著云。

          十一月請平糶被災(zāi)州縣倉糧。時有數(shù)州縣被水,特請先期平糶為奏,略曰:“發(fā)倉以濟(jì)貧民之食,其施有限;平糶以出富民之粟,為惠無窮,若確訪時值,量減平糶,至?xí)r值稍平,即復(fù)量減,務(wù)令富家不得擅囷倉之利,庶小民不致有升斗之艱矣!”

          十二月回鑾迎駕山西總兵王應(yīng)統(tǒng)者,戊辰武殿度第一人,公所拔士也。蹕過山西,應(yīng)統(tǒng)扈從,不能滿左右之求。一夕,上召應(yīng)統(tǒng)射,甚見褒許,因召閱其兵弁。凡扈從八旗兵在豹?后,所在兵在八旗后,于是應(yīng)統(tǒng)兵弁,聞?wù)儆埃笥夜柿钇毂诘?,勿使得前。上屢趣,而?yīng)統(tǒng)兵弁卒無至者。應(yīng)統(tǒng)侍上前,莫知所由,神色駭愕。上震怒,遂以應(yīng)統(tǒng)下詔獄。毀公者因復(fù)指為公過。既還京,遂解楊名時督學(xué)任,降文志鯨為知州。

      清康熙四十三年甲申(1704)年,公六十三歲。

          春三月請立社倉。公勸募吏民隨力出粟,得數(shù)萬石,分貯所在,乃修社倉之法為奏,略曰:“立法之始,應(yīng)有成規(guī),可否分上中下歲?上歲加謹(jǐn)收貯,中歲糶舊貸新,下歲量口發(fā)賑,并令官吏,勿預(yù)其出入之政,但使主其事者,秋后具以檢放之?dāng)?shù)報官,俾有鉤考,庶可貽永利而不至滋群弊病?!睆闹?。行甫歲余,而公被召入閣,未竟厥緒。重建董子祠于景州。

          明年春,駕過景州,因賜額曰:“闡道醇儒?!?/p>

          夏四月以河間府災(zāi)民流移,自劾請削吏部尚書職,不許。河間以水故不熟,公自以職任保厘,而召災(zāi)異,無以自逭,既多方救賑,仍具疏自劾。蒙恩慰留焉。先是直隸舊例有外結(jié)事件,坐罰贖者,其資名無礙銀,悉歸巡撫。公于遞年罰資,俱令貯庫備用,至是數(shù)已八萬余兩,又借帑數(shù)萬兩,都為糶本。遴官四出,設(shè)法糴運(yùn),煮賑散給,各有方略,通商勸分,成策備舉,貧民賴以存濟(jì)。故歲雖荒,而途無殍者。赴寧津縣,查察倉庫。山東自去夏苦潦,民流入京,言者以聞。上加恩令資送歸籍。就中有不歸者,多托言寧津籍,以免官吏驅(qū)遣。寧津壤接山東,口音不可辨故也。至是蹕過密云,見流民數(shù)百,問之,皆曰:“寧津人?!倍鴮幗蛄铌惔蠼?jīng)者去冬業(yè)己老疾丐休。公已疏報,下部議,而部復(fù)不以時,及是始奏。上見,以為近日事,怒曰:“寧津民仳離至此,縣令乃臨事規(guī)避,罪可逭耶?”命巡撫察其糧倉,有虧負(fù),即先斬首后以聞。公承命往察,無銖兩虧負(fù)為奏,原之。僚吏皆以觸怒為公恐,交迭阻公。公曰:“吾為巡撫,民乃仳離,此罪不在大經(jīng),豈可使升平在運(yùn),有殺一不辜之事哉:“奏遂上,后因便面陳陳大經(jīng)丐休年月,實無規(guī)避情事,上意漸釋。越年,遂蒙赦宥。公之赴寧津也,寧津方苦旱,公以卓午禱于關(guān)侯之祠。入夜即大雨,四野沾足。公為門符云:“我來求麥秋,澤隨地徧;公靈震華夏,日在天中?!?/p>

          冬十一月,扈從閱永定河,是秋大熟,上甚悅。頻仍召對,公因請宥王應(yīng)統(tǒng)罪,放還家。

      清康熙四十四年乙酉(1705)年,公六十四歲。

          春二月南巡迎駕,官署火。公扈從于外,家人婦不戒于火,凡公平生編著盈累箱篋,至是悉毀。今存者,多晚年作。

          夏四月,回鑾迎駕,推恩,追賜御書“女宗挺節(jié)”及“教忠”額字。公因間以高祖母林氏義烈事及贈公兆慶忠孝大節(jié)奏聞,概蒙額賜。

          閏四月,薦梅文鼎,召見舟次。文鼎所著《疑問》一書,既蒙御覽,深加獎許。及是,召見舟次者三,皆賜坐移時,垂問道數(shù)精微甚悉。文鼎出,上謂公曰:“此學(xué)今鮮知者,當(dāng)世一人也。惜乎老矣!”連日賜扇幅珍饌,又賜額字曰“賾學(xué)參微。”時上舟行,連日召公侍講論,御舟迅,公舟不相及,乃命系舟于御舟之后,銜尾而進(jìn)。公因間請曰:“府兵制壞,兵之耗費(fèi),且千年矣!夫一夫不耕,或受之饑,況以數(shù)十百萬之眾,坐而食之乎?古制既難卒復(fù),臣愚以為邊海經(jīng)制之兵,固不可撤。至腹內(nèi)州縣,為宜參用民兵,給以半費(fèi),民兵既有田園廬落,又諳熟其俗情形勢,有事鼓而用之,易效臂指,事己,散而歸休,足以力農(nóng),如此,費(fèi)之省者以百萬計矣。邊海經(jīng)制之兵,亦宜效古屯田之意,擇在所余地,官予耕種。數(shù)熟之后,量減其資糧。唯無地者,乃予全給。如此,費(fèi)之省者又百萬計矣!夫兵貴精不貴多,今之兵,安然坐食,與游惰無異,一旦有事,驅(qū)使荷戈,作止疲羸,奔走不任,數(shù)雖多何益?若群之隴畝,以時菟狩,終歲勸動,必加矯強(qiáng)便捷也。臣竊謂此可為復(fù)古之漸?!坝肿嘣唬骸惫儋豪蹥?,百僚幾無以自給,遭上寬仁,憫其祿薄,容隱其需求細(xì)過。然臣心竊有未允者,俸以養(yǎng)廉,防官邪也。今乃仰恃寬仁之恩,借口祿薄之故,競為需求,以陷于邪,其不至賣法黷貨者,即搞顏揚(yáng)聲,以廉自負(fù),此于澄敘官方之道,似有未盡。臣愚以為兵費(fèi)既省,則經(jīng)費(fèi)益充,因而量加百官之俸,使足自給,一絕其需求之門,以枉其亂法干紀(jì)之路,則庶績咸熙矣!”又奏曰:“禮樂不興,千載夢夢,然今樂猶古樂也。臣少時見優(yōu)劇有為貞臣,孝子、義夫、順?gòu)D、信友、悌弟之行者,當(dāng)其慷慨凄激,悍卒童孺,莫不沾襟焉。然則即今優(yōu)劇,文以貞孝義順信悌之跡,亦足以感風(fēng)俗而成治道。獨其鄙俚不經(jīng),于古無事實者,為當(dāng)立以厲禁耳。方今承平日久,禮樂可興,鐘黍律呂,難以遽議,若因民間之樂,順而導(dǎo)之,此亦用力少而成功大者也?!鄙辖匀恢?,而重慎改作,未及施行。又奏曰:“上視民如傷,屢賜蠲免之歲,舊逋未與停止,故宮吏追呼不輟。不肖者,或緣舊逋以罔新額。若遇蠲免之歲,概停舊逋之征,則民終歲休息,實沾鴻仁矣!”上立予施行,著為令。

          五月劾治張霖。霖以原布政使廢居家,積資巨萬,恃財為奸,交通東禁,公久聞其惡,但以情跡秘詭,機(jī)狀深密,未能得其領(lǐng)要,以故未具彈章。至是上知其揮霍盤結(jié)稔惡不悛,念非剛正大臣,不足明研其罪,乃命公劾治之。

          請以李發(fā)甲為天津道副使。天津水陸交湊,商民雜處,號稱難治。發(fā)甲至,其年政聲翕然。

          冬十一月,召拜文淵閣大學(xué)士,疏辭不許。公之撫畿輔也,于僚吏,延接以禮,咨訪以誠,雖令宰末員,進(jìn)見時亦與坐,從容各命罄所愿陳。逮乎課績,則揚(yáng)清黜墨,獎長宥箐,由是百邑競奮。其厲將卒,自營伍而充標(biāo)騎,自標(biāo)騎而拔千把,皆先擇其材技優(yōu)者,或五六人,或四三人,令之校射,以中多者為右選,程材而用,無所容其假借。至營備以上,則又廉其事實,以定官評,薦劾必允,公道大著。為治崇實惠,持大體,幕中不延主文之客,唯三數(shù)儒者,相與講求利民之政,日見施行,而章牘簿書,按時駁發(fā),必慎必詳,?寢?漏。有微弁以事為帥所辱,輒陰持其帥短長,閽吁以快私忿者,事下公所罪其弁而原其帥。正定屬邑,有豪民與庸令相抵,幾致民變。公聞即捕按其豪,逾月始以它事斥令。識者以是知公之為不吐不茹也。嘗誡主吏,時時清厘冊籍,為解官計。或請其故,曰:“要當(dāng)使朝解官而夕可就道,方為不曠厥職耳?!庇鲶渍燃?xì)案一以速結(jié)為主。嘗言“命盜重情,反復(fù)以致精審宜也。自余瑣細(xì),亦歲月塵擱,則佐證牽連,羈候失業(yè),且使隸役得磨舐穿穴,以長其奸,大非便民之道?!惫示€見牧令,諄諄教飭,必以是為深戒。又寓嚴(yán)明于慈各之中,奸桀旗民有以身?網(wǎng)者,雖依托深邃,公飭、檄交上,申之以章奏,或至十余上,不得其奸不止。既得則推情準(zhǔn)理,必蔽其辜。所定爰,往往附為令甲。容有揮霍大豪,傾資源共享干請,至使王公意動,專員諭指者,公概令暫止外署,使告之曰:“若所從來,真?zhèn)慰偛豢芍土顏碜咱〉?,然法者,朝廷之公,凡屬子臣,所?dāng)同心寶惜,豈宜以一二私人撓之!”來者咸嗟服而去。數(shù)年之間,吏潔民和,稂薅苗秀,風(fēng)不滯行,事咸就理。不為赫赫之聲,而有蒸蒸之效。遭上神圣,方以久道?天下福,遂召公入輔。選刻《名文前選》、《程墨前選》、《易義前選》成。公嘗謂制義所以詮經(jīng),蓋箋疏之流,實通經(jīng)窮理之梯逕,舊有選本,至是鞅掌之暇,更廣為搜集,刊校成帙,以為文的。所自著曰:《榕村藏稿》,凡數(shù)百篇,皆發(fā)明經(jīng)旨。知文之士,爭相傳誦。

          十二月請豁琉璃、亮瓦二廠間架之稅,即拜命,道途入覲,道得旨,使卒讞張霖之獄,暫回本任。公久知二廠稅重民困,然籍隸京師,部僚所指為贏利,知言必?zé)o當(dāng),以故稽時,至是乃卒陳之。雖終格于部議,因公輔政,竟得差減焉。

      清康熙四十五年丙戍(1706)年,公六十五歲。

          春正月入閣辦事。

          二月復(fù)薦徐元夢。徐公既補(bǔ)部郎中,未幾,以媒蘗去職,至是公又薦之。

          三月充殿試讀卷官。有一策對云:“假廉吏不如真貪官”,同事欲高置之,公固執(zhí)不可,黜置下列。及入讀卷,因奏曰:“吏至真貪,惡已極矣!廉者即假,何至反有加罪!今于廉者,而故為逆億誅心之論,于貪者,則倡為真率平恕之談。天下之廉者懼而貪者肆矣!大廷飏對,而持議若是,其于世道,所關(guān)非細(xì)。”上深然之。

      是月冢子鐘倫卒。

          夏四月,充國史館、典訓(xùn)館、方略館、一統(tǒng)志館總裁。

      五月承修《朱子全書》。始都御史吳公涵承修是書,甫數(shù)月而吳公卒。值公入輔,因以命公。先是吳公已臚為門目,奏可矣,頗雜復(fù),公請刪并數(shù)門,以省支離,又稍移易其前后,以清次第。雖規(guī)模體制有所循稟,不為盡出公意,然微言大義,醇乎其醇。每逐門纂畢,陸續(xù)奏進(jìn)。上披閱不惓。其后群經(jīng)以次修纂,皆自是書啟之。

      訂《榕村詩選》,首摘體與三百篇相近者,為古體詩一帙,繼以自漢迄宋諸家之作。更欲選歷代賦,自屈子訖東坡為一帙以殿后,寄商那之意,竟未暇也。又以歷代文編多有關(guān)于學(xué)術(shù)經(jīng)濟(jì)者,將欲精選一集,已命門人陳汝楫摘出西漢文目,亦未及竟緒。

          冬十月充武殿試讀卷官。是年湖廣總督,劾瑤人田舜年?越事,遣民審鞫,法宜斬。上御門議之,公曰:“瑤人去闕萬里,即負(fù)枉固難以自陳。上方廣綏遠(yuǎn)之德,寧再命方直有威重者,三加明察,使服罪而甘死,則邊境帖寧矣?!鄙夏嗣髮W(xué)士席公復(fù)審,果得舜年見誣狀,于是罪誣者,而赦舜年,瑤人說服。

          巡撫某,因依城社,恣意贓貪。御史袁某,亦以私故劾之。上不直御史,稽于眾,眾懼觸諱,莫敢言及巡撫者,公獨從容剖別,各蔽其辜。

          陳鵬年宦于江南時,聲實甚美,時被參誣坐黜。一日上問江南督臣何如。公曰:“素頗得譽(yù),邇來頓減,為其參陳鵬年故也?!冰i年由是復(fù)起用。

          馬廠旗人,因公遷去,復(fù)與民交爭,上命學(xué)士赫公復(fù)勘之。將行,公謂曰:“萬世瞻仰,在此行也!”學(xué)士感其言,請部案勘實予民,事遂定。

      清康熙四十六年丁亥(1707)年,公六十六歲。

          夏四月,??獭俄n文考異》。坊刻韓文,皆散注考異文于各篇下,間有刪脫無完書。時得善本刻之,以傳于世。又朱子有自記與季通講《論語》,名《翁季錄》,自明季失傳。是春天子南巡,公摺請募之,以備朱子遺言,卒不獲。

          贖顧炎武《音學(xué)》五書。

          顧氏是書既成,厚自珍秘,世無知者。顧氏既沒,其版沉埋于揚(yáng)州坊賈間。坊賈削其版以鐫它文,適有見者,以告公,公為贖歸傳于世。

          冬十一月,《朱子禮纂》成。

          先命皋軒遍檢朱子文集語類中之言及禮者,分匯裒集,公復(fù)選其尤粹,及衡權(quán)斟酌,足為古今之哀者,訂為此編。

          是年直隸巡撫因患盜,請立為十家連坐之法。公奏曰:“盜蹤詭秘,主家未必知情,況鄰右乎?株連非善政也。”事以不行。

          公明習(xí)兵韜,熟諳海務(wù),上稔知之,故每用水師提鎮(zhèn),多見咨訪。時定??偙枞?,公存吳郡。嗣是數(shù)年間,所薦大帥以十計,大抵皆戢兵愛民,克舉其職,若吳升之清操、歐陽凱之死事,尤武臣中之表表者也。

          趙公申喬,是時巡撫湖南,劾提督俞某浮冒軍實,致交章。繼又以學(xué)士某銜命入境,供應(yīng)不厭其欲,橫被誣奏。上既稔知趙公清節(jié),而公將順諭旨,備陳巡撫善狀,幽明黜陟,白黑如照,善類皆為伸眉。

      清康熙四十七年戊子(1708)年,公六十七歲。

          春二月奏對乾清門。時青萊間,有詭稱朱三太子者,吏捕至京師。上使系置別室,迭遣內(nèi)監(jiān)逮事崇禎者,反復(fù)詢以當(dāng)年事,所對皆舛,乃下刑臣如吏議,而御門諭眾下曰:“我朝滅闖定鼎,為明報仇,于明無怨也。假令余裔尚存,何妨禮而厚之。無如奸徒影托,自御極來,官吏所捕,如此比者三十許矣!”公因奏曰:“勝國之遺,秩以三恪,周德所以盛也。我朝之待前代,就其陵寢,歲修祀事,為設(shè)守戶,遭上南巡,展拜孝陵,且有加禮,四海臣庶,皆知上盛德在躬,實能方軼有周,如周子南君之事,不足以云也。”上深頷之。

          夏四月,選《韓子粹言》成。

          秋七月,注《樂經(jīng)》、《樂記》。公于樂事備得其條理,舊纂為八編。乙酉毀于火。至是乃定周官大司樂篇為《樂經(jīng)》,小載樂記篇為《樂傳》。又采經(jīng)書中言樂者以附經(jīng),史傳中言樂者以附傳。篝燈至漏下二刻不輟,閱數(shù)旬致病,故附編未及卒稿。今所存附傳之《聲律篇》,實出手訂,至附經(jīng)及附傳之《樂教》、《樂用》二篇,僅有遺稿數(shù)紙,清植謹(jǐn)與門人王蘭生編而錄之。

          冬十月,獨對乾清宮。時口處回鑾,于道帳殿夜警,傳聞洶洶,同僚或詢公曰:“事將奈何?”公曰:“吾與公未親扈從,莫與見聞,而事起昏夜,真?zhèn)文?,上既天??坠?,唯有益廣圣心,徐核其實,使蔽厥辜,?傷天性之恩,以塞萬世之議而已?!北锐{至御門,諭旨憂憤,舉朝惶懼,莫知所對。公進(jìn)曰:“國家不幸而有此,然堯舜處此,直等間耳。”上因注視公,公復(fù)奏曰:“以上圣德,不宜有此,然稽前史,何代無之。唯上平怒觀理,徐為處置,但使圣躬有萬年之安,斯國祚有萬世之固,此不足以玷圣明也?!鄙弦馍葬專爝€宮。有頃,召公獨對,公頓首請曰:“帳殿之警,上果稔知其主名,必?zé)o刺謬乎?”上默不答,悵然久之曰:“此直為鬼物所戲耳,何喪心至是。”公曰:“臣幸荷爵祿,鬼物猶不敢干犯,況天潢之胄乎!人情尊榮則驕,安舒則肆,驕肆之行,神志日昏,始則偷安,繼而惡正,聞一善言,如刺在背,惶惑顛倒,若或憑之,則昏之極也?!鄙显唬骸佰E其生平,誠如卿言,然則有瘳乎?”公曰:“養(yǎng)心莫善于寡欲,若屏其聲色,使凝志寧靜,滌神清虛,平旦之氣益生,則本心之明漸著矣!”上為首頷者數(shù)四未幾,上以憂憤乖和,輦下物論,一日數(shù)變,公辦事纂書程課,一如平常,有以采訪之言、摩揣之見告者,甫啟口,公輒抑之,不使竟其辭。或私問其故,曰:“為大臣,遇大事,唯當(dāng)灼之以理,裁之以義而已。紛囂百喙,不足聞也?!?/p>

      清康熙四十八年乙丑(1709)年,公六十八歲。

          春正月,會議西苑時圣躬益愈,召群臣會議所宜立者,諸臣所議失常。上傳命詰公,曰:“去秋卿言云何?而今乃遽改口,與眾同聲耶?”公奏曰:“去秋上問云云,臣對云云。夫建儲,大事也。義當(dāng)決自圣哀。今上使臣舉一州縣,臣竟舉之矣!使臣舉一方面,臣鄭重而乃舉之矣!若使臣舉一閣部,則臣躊躇未敢舉者,位分與臣相埒故也。今日之事,唯宜天心獨斷,臣何敢胡贊一辭?!闭Z奏,乃罷議。

          二月充會試正考官。取趙熊詔等三百三人。公以科場積弊久,極力挽之。既竣事,錄文進(jìn)呈。序之,略曰:“學(xué)者存乎已,遇者存乎天。知命,則知幸之不可徼,愛身,則知行之不可茍。后世之士,薄積焉而未售,則怨尤生矣!又其下焉,無挾而逐于外,則將無所不至矣!公卿大夫,乃士之表也。尤不宜急急然望子弟為速化之術(shù),以落其學(xué)殖,而喪其志氣,豈所謂愛之護(hù)之,俟其熟而食之哉!為士者,既以是而自進(jìn),為有司者,又以是而相先。積習(xí)之久,或遂視為固然。有欲矯之者,反目之以不情,疑之為不信,此非其待人之淺,其自待者薄也。且又見世之以干得者,莫不貌德而心非,蓋直道之在人,終不可泯也。則亦何為隱伏崎嶇,以樹此不可告人之恩哉!”公卿之未能免俗者,誦此文,莫不動容知愧焉!

          三月,充殿試讀卷官,薦蔡世遠(yuǎn)。公留意人才,每遇館選,于宿學(xué)必加推薦。漳浦蔡世遠(yuǎn)者,于經(jīng)、史、閩、洛、諸編,無不淹貫。以其父講學(xué)鰲峰書院,粹然一出于正。故公特薦之。

          充冊立正使。既重冊,上為述公所陳鬼物之說,使之朝夕深省,且命更諏善道,于是有承指諏公者,曰:“勤思孝道,篤志正學(xué),天聰益開,天性益厚。如此而已?!?/p>

          夏五月薦陳瑸。陳瑸舊為臺灣知縣,有聲,是春充會試同考,公益得其為人。會臺灣道副使缺員,遂薦用之。

          冬十月充武殿試讀卷官。

      清康熙四十九年庚寅(1710)年,公六十九歲。

          夏四月,《韻箋》成。韻部一依顧氏古音表,至括眾韻為六,攝通用上去二聲,尤得古意。

          秋閏七月《中庸余論》成。

          八月,《洪范再稿》成。以初稿多于經(jīng)外發(fā)揮。非古人釋經(jīng)之體,于是再成是編。

          冬十月,《歷象本要》成。既脫稿,由至宣城,就正于梅子,而后付板。一日,吏部以推升事,列王思軾之名以進(jìn),上曰:“思軾督學(xué),聲名殊減,豈可用耶?”公進(jìn)早:“思軾典試山左,所拔士類頗公,當(dāng)初未膺督學(xué)之任也?!鄙项檰柪舨?,乃知果誤也。未幾,遂擢用至侍郎。學(xué)使周者已故,其嗣裔陰覬恤典,部臣為之上請。公密陳官聲有玷,事格不行。其輸直報國多此類。

      清康熙五十年辛卯(1711)年,公七十歲。

          春二月奏定為輪蠲錢糧之法。歲癸已,實為六十萬壽之期,上以壽考升平,推心仁覆,將欲沛澤宇內(nèi),普免地丁錢糧因奏事頃,預(yù)示意指。公曰:“上應(yīng)乾之健,以溥如天之澤,萬年有道之長,實券于此,然統(tǒng)俟癸己之年,一體通蠲,則各省吏祿兵餉,無所支給,勢必由部帑發(fā)解,事增而費(fèi)繁。倘分作三歲輪蠲,自今年始,每年蠲免五省,假如今年已蠲四川,則陜西始待來年。是今年得以陜西之賦,供四川之祿餉。而來年又得以川供陜,統(tǒng)以癸己之年為周,則現(xiàn)年五省,即得先沾洪施。而敷天之下,愷澤環(huán)流,亦無一民之不被。三年內(nèi),直省錢糧,就近協(xié)用,不煩解部,至癸己之年,部帑又可無外解之費(fèi),于事為便,而于恩又加渥矣!”上悅,從之。

          秋八月,摺丐休致,不許。公自甲戍守制,噤不敢言歸。其始入輔也,曾于便殿乞省墓,上即悄然易容。至是以年屆懸車,義宜引退。又自三月病瘍,曠不入直,心益不安。乃具摺陳丐,得旨慰留焉。逾月,上自熱河回鑾,適戶部尚書趙公申喬以查核銅商事,與左右侍郎不相能,抗章丐去。上以其詞氣憤怫,失大臣禮,意不懌。公為奏曰:“申喬詞雖過激,而意實無他?!鄙戏粸橹V容。

          冬十二月自湯山入覲于暢春苑。湯山在昌平州之東南,山出溫泉,故名。公病瘍久,丐假洗沐,以是月朔,赴苑陳謝。上知公當(dāng)來,預(yù)為適館,設(shè)帳具于暢春苑后,禮遇甚渥。

          是秋,江南鄉(xiāng)試,穢聲騰聞。公入覲頃,上慰藉訖,問曰:“江南有對語云:‘左邱明雙眼無珠,趙子龍渾身是膽’,卿聞之乎”?左與趙,其二主司姓也。公曰:“聞之,然此非特主司罪也。有編修楊者,與趙實相表里。此風(fēng)不革,科場安得真士而取之,大廷又安得良臣而用之乎?”上曰:“閩賊陳五顯雖平,民情得無病乎?”公曰:“五顯之發(fā),非設(shè)心為亂也,迫于饑饉耳。荷上垂恩,船米三十萬往哺災(zāi)民,泉漳間,菜色盡蘇,上行政若此,蒼生之福也?!鄙显唬骸坝醒噪拊唬骸屣@饑民耳,何廑慮之甚耶?’朕應(yīng)之曰:‘若言非也!前史民亂,率起于饑,禍多生于所忽?!槲洫毞丘嚸窈酰俊惫D首曰:“上言及此,是舜禹兢兢業(yè)業(yè)之心,社稷靈長之本也。”上曰:“程朱諸賢,以辟佛老為一大事,以朕觀之,奉之者固非,辟之者益增其瀾耳。自古帝王,如梁武不足道,即有禁人為僧尼道士者,未及數(shù)年,其教輒復(fù)。復(fù),則益以披猖,朕唯置之焉能有無之間,斯其氣焰,必然消歇矣!”公曰:“此孟子‘經(jīng)正民興’之旨也。上表章程朱,乙夜勤學(xué),六經(jīng)之道,爛若中天,彼二氏才,自可不攻而破矣!”公退,編修楊遂被斥革。

      清康熙五十一年壬辰(1712)年,公七十一歲。

          春二月,春對南海子。

          江南場弊,督臣多所干預(yù)。撫臣論之,遂致交章。督既布置親密,撫乃以身當(dāng)之,上雖未有軒輊,而撫臣別疏論海賊事,誤信傳訛,有所株害,上不悅。適駐蹕南海子,召大臣問曰:“巡撫言海賊徒黨萬計,信乎?”公曰:“沿海島嶼悉駐兵防賊,安所得巢穴以聚萬計之徒黨?巡撫生長西北,不諳海務(wù),以臣論之,此不過十百不逞之徒,截?fù)屓龜?shù)商舶,因以出沒行劫耳!夫鼠竊以三兩為輩,行劫大洋,不容以單只成奸,故雖十百糾結(jié),較其情事,乃與鼠竊相等。頗聞此輩南輒出,出則依船為營窟,北風(fēng)一吼即潛遁歸。唯嚴(yán)飭沿海兵弁,謹(jǐn)視風(fēng)候,悉力稽巡,奸民自當(dāng)知戢。且內(nèi)奸易捕,然猶鼠竊時聞,何況大洋,奸源安能遽塞?若使時和歲豐,風(fēng)行化美,郡縣無鼠竊之偷,斯大洋無行劫之害矣!不然,剿襲傳訛,聲張風(fēng)影,乃至株害愿良,甚無謂也?!鄙显唬骸叭弧Q矒岵唤馐?,今又以科場囂沸矣!”公曰:“科場之弊,半由外蒹,外兼理剔有方,弊竇之塞者,已大半矣!然督撫交章,國體所系,倘加包容,已邀寬典。至科場情弊,人才攸關(guān),百年因循,于今尤熾。若不卒究根株,重加懲艾,后安所瘳乎?”時松江提督穆廷栻亦為督臣所誣陷,公代白其清節(jié),得調(diào)福建陸路提督。

          三月充殿試讀卷官。

          凡殿試有違式者,例並褫其舉人。公請止革進(jìn)士,仍準(zhǔn)會試。著為令。

          夏四月,《周易通論》成。

          公既依經(jīng)釋義,為《觀彖》一書,其推本源流,根據(jù)圖象,統(tǒng)論綱領(lǐng)指趣者,不欲雜附經(jīng)中,以溷正意,乃別理為此篇。

          薦朱軾。朱公以己丑充會試同考官,公與同事,得其為人。試事竣,輒以其清慎恪勤之節(jié)聞于上。嗣而朱公自郎署出督陜西學(xué)政,名聲益振,至是,任滿家居。公密薦之,起家為光祿寺少卿。

          五月,夫人林氏卒。集中有志墓文。

          六月,摺救江蘇撫臣張伯行。時已兩命大臣審質(zhì),而督臣焰氣熏灼,雖負(fù)公望為柱石者,亦偏辭以擠巡撫,巡撫旦暮且危。公乃密擢別白,上是之。至九月有旨奪巡撫階,留本任。督雖不褫革而召入京,予散秩。彰癉得宜,風(fēng)聲樹于四方矣。

          秋七月,《朱子全書》成。

          既裝潢呈進(jìn),公奏勸曰:“上平生為學(xué),必務(wù)始終,雖律象微賾,罔不窮極杪忽,未嘗中輟,此誠壽考無疆之徵也。”上悅,因曰:“朕性喜溫故,自童年所習(xí)書,以及退筆,皆捆藏箱篋,間復(fù)玩視,不忍棄也?!惫D首曰:“上念勤思舊,雖細(xì)物不捐,敦厚之性,與天地參。宜乎勛貰諸臣,皆得以功名自保。德盛恩明,軼漢、唐遠(yuǎn)矣!”公前后復(fù)進(jìn)文字謹(jǐn)愿之士,魏廷珍、王蘭生、梅谷成等入侍講席。每哺后幾務(wù)畢,上輒出御經(jīng)座,引諸臣論誦書文,逐段披對,講論尋繹,寒暑不廢。未幾,有旨:“朕閱《朱了全書》,粹然孔子之傳,宜躋位四配之次?!惫嘣唬骸爸熳釉煸劊\與四配伯仲,但時世相后千有余載,一旦位先十哲,恐朱子心有未安?!蹦硕徐胗谑苤?/p>

          八月獨對西苑鐵門。是時復(fù)行冊廢。上詣鐵門,召公獨對,公叩首,請全父子之恩。上曰:“將如朕何?”公曰:“上既削其名號,芟其羽翼,以上神武威明,又何慮焉?”從之。公既退,私嘆曰:“數(shù)年之間,是事三變,豈一毫意料之所能參。付托事大,天命不欺,尤不當(dāng)阿順目前,妄生希冀。吾前后三對,不過權(quán)情度理,歸之于是而已。若少挾瞻徇希望之私,則波瀾翻復(fù),孰能執(zhí)其禍福之柄哉!”

         九月薦劉謙。劉公累官清靜,且篤志正學(xué),老而益勤。上既召見適閱《朱子全書》,命擬為序文,大見褒許,遂加向用,連擢至左都御史。

          十月,充武殿試讀卷官。會詞臣汪彬卒,……無復(fù)能為古文者矣。公曰:“必如班馬韓柳,誠急未得其人。若如?者,才固不乏,即若某案中之方苞。其十文詞,尚當(dāng)勝之?!睍r苞方以事系詔獄,由是上憐其才,明春釋之,命入直蒙養(yǎng)齋修纂群書。

      清康熙五十二年癸巳(1713)年,公七十二歲。

          春正月,薦徐用錫。顧氏之學(xué),既核音聲,兼論點畫,一一推本六書之意,以與說文相考校,故從來言字學(xué)者,亦唯顧氏最為詳密,徐君以耆宿名彥,又精于字學(xué),時方刊刻《朱子全書》,特薦任校仇之事。徐君從公最久,每講論畢,輒筆記所聞,積歲盈捆,逮后編成語錄三十卷行于世。

          二月請止捐納事例。時營進(jìn)之徒,布置囑托,自邸第以及衙舍,無所不徧,所開事例,濫雜多端,雖素豎正論,排資郎者,亦皆畫押,莫敢格其議,公獨持不可。密奏曰:“今四海升平,正慎重名器之時,而條議捐納,殊失懲儆官邪,愛惜民生之意。”上是之,事以不行。

          三月恭逢萬壽節(jié),賜御書匾聯(lián)及御服衣冠,匾曰:“夾輔高風(fēng),”聯(lián)曰:“太平有象占霖雨,庶事唯康敕股肱?!庇掷n諸大臣衣帽。上獨解躬所服用以賜公,用示優(yōu)厚。

          秋七月,《周易觀彖大指》成。

          公謂《易》經(jīng)三古,四圣一心,詮解者多不能融洽而離異視之,乃每卦括其大指為一篇。

          冬十月,充殿試讀卷官。

          一日,自西苑封還公所奏摺子,內(nèi)夾諭旨一紙,乃因內(nèi)監(jiān)交結(jié)近臣,有所咨訪諭中引用諸葛亮“親賢臣,遠(yuǎn)小人”語。公捧誦慰服,即具摺復(fù),翌日遂逮治內(nèi)監(jiān),人心悚然。嗣因便見,復(fù)頌:“我朝宮政嚴(yán)肅,凡給事內(nèi)監(jiān),不假名秩,奔走而外,無使干預(yù)。上又明飭刑法,雖辭色不少借,官豎之禍,庶幾可絕其源。”上深然之。

      俄又有甄別學(xué)臣之命。原粵東學(xué)臣樊者,名聲最下,而交結(jié)情熟,公卿列署議狀,卒不及其人。公閱狀訖,索筆署之。廷論大服。

          十一月充武殿試讀卷官。

          先是念次公及贈公,代有疝疾,公壯歲即苦此,醫(yī)者以為遞疝不可治,及年愈衰,下脫愈甚。時因武殿試,侍班失調(diào),疝疾劇發(fā)。上聞,即遣魏廷珍、王蘭生省疾,所傳諭至有“義雖君臣,情同朋友”之語。隨遣太醫(yī)診視。翌日有旨,擢徐公元夢為內(nèi)閣學(xué)士,免出辛者庫。又翌日,有旨召楊公名時入京。又翌日,文志鯨以月選知州,隨班引見,有旨,復(fù)其翰林職銜。公聞之曰:“此皆上所以療我疾也?!备袗傊?,痛候為之輕減。

          十二月,承修《周易折中》。先是上以《易》為六經(jīng)之源,欲成一書,以惠萬世,而鄭重其事,未知所委。至是屢出圖象,命公采擇。公依義條答,與上意合,乃下諭曰:“卿留心《河洛》久矣!見來書,愈知理明識遠(yuǎn),此事非卿萬不能辨其是非。”遂命修之。

      清康熙五十三年甲午(1714)年,公七十三歲。

          夏四月,奏免閩賊陳五顯余黨家屬流配之罪。是獄也,以公奏明其因饑釀亂實情,與懷逆背叛者有間,故唯五顯首要五人坐斬,其余悉得免死。而地方承審之員,猶務(wù)苛核,株及家屬,擬充發(fā)關(guān)東者,凡男女千三百余人。公因間奏明,蒙恩概予放釋。一日,刑部以匯題具奏。得旨,駁正甚多。公因入見。請曰:“匯題之奏,其厚盈尺,杖徒以下之案,臣等亦不能遍觀。頃見上所駁正,雖杖徒不遺,日月有明,容光必照,良非臣等所及?!鄙显唬骸半薹悄苤鸢覆殚喴?,直慮刑獄之臣,有忽略細(xì)案之患,故抽閱一二,駁其舛者,以警動之,庶冤濫益寡耳。”公曰:“此堯舜欽恤之心也。上于三逆叛案,悉宥其族屬,至容有祿于朝者,遂使二千年沿襲秦酷,一旦盡湔,豈特遠(yuǎn)軼前古,實足衍慶無疆,臣敢以此為宗社靈長賀?!鄙洗髳偂Iw上如天之仁,本諸性生。公又隨事推廣,詞旨深摯如此。

          是秋,京師斷死刑僅二十有四人,實為近古未覯也。

          秋八月,《周易觀彖》成。

          公自十八歲,即玩心于《易》,至是而年七十三矣!前后凡易稿數(shù)十次,是時方承修《折中》,薈萃自漢迄明諸儒之說凡三百余家,采擷精純,刊取領(lǐng)要,熔鑄百氏,陶冶千載,《易》之道于是大備。每奏進(jìn),上御經(jīng)座,引儒臣講論,其勤如讀《朱子全書》時。嘗從容問鼎復(fù)?之義,公曰:“《易》例以九四應(yīng)初六者多兇,為居大位而昵匪人也,以九四承六五者亦多兇,為位近君而任剛德也。鼎四既犯二例,又卦中三陽者鼎腹,至四,則腹?jié)M矣。物不可滿,滿則必覆,祿位固爾,功名亦然。即學(xué)問而有自滿之心,德必退矣?!鄙蠟殂と菁卧S者久之。公因復(fù)奏曰:“甲寅之亂,臣夢三烏犯日,卒占太平之兆,自削平來,海宇又安,然臣竊窺圣意,猶以吏治未清,教養(yǎng)未備為念,欲使家給人康,風(fēng)行化偃,則太平之象固愈進(jìn)未艾也?!鄙霄娜辉唬骸八鶠樽x書者,凡以此耳?!鄙w公遭遇圣明,自牖輸忠,以頌為規(guī),言婉而意至,多如此類。公又頻言經(jīng)學(xué)隆汙,有關(guān)世運(yùn)。上遂分簡大臣修纂《詩》、《書》、《春秋》,又別纂《律呂正義》、原定《韻學(xué)》之書,皆命就公是正焉。

          冬十二月春明柯蔭獄情。先是總兵柯彩之孽子蔭,陰?其父,獄久未決。御史殷某,以愛賄指為疑獄,將疏論減其罪,物議沸然。公預(yù)陳是案本末,間數(shù)日,殷疏果上。上面加呵詰,嚴(yán)予斥革,人咸快之。

      清康熙五十四年乙未(1715)年,公七十四歲。

          春正月,請寬減御試翰林處分。諸詞臣因試被黜者二十有四人,公以文字不稱,與敗檢殊,乞從寬減。得旨,準(zhǔn)以原品休致。時云貴諸臣,有請開掘爭礦者,營蒙發(fā)廷議。未及議,而公以事見上,因奏曰:“開礦一事,小臣有以知圣心,必非欲牟其利也,直以邊黎貧匱,或得借此資生耳。然礦徒聚之極易,倘將來礦盡,此輩將何法以散之?”奏未及畢,上已數(shù)四點首。蓋明季礦徒之禍,上所素稔故也,于是特旨不準(zhǔn)行。

          二月承修《性理精義》。公以前明所輯性理,卷帙繁多,門目冗復(fù),欲裒精要,以便乙覽。值上亦以科場論題,僅用《太極圖說》、《通書》、《西銘》、《正蒙》數(shù)冊,沿習(xí)既久,剿說雷同,欲勒一書為論目,于是命修此編。

          薦李紱。因進(jìn)見頃,蒙問詞臣中學(xué)問之優(yōu)者,公以紱對。翌日召見,遂自編修擢庶子。

          三月,乞免充殿試讀卷官。公自以年過懸車,老不引退,于古人之義缺然。每奏事畢,留身陳乞者屢矣!至是上始意可。公即欲拜疏,而值西陲有警,廟算方殷,未敢以請,乃丐休沐,在家修纂《性理》。會殿試,固請不與,上勉從所請焉。

          復(fù)薦楊名時。公念將告歸,無以報國,因議樂章時入對,奏曰:“楊名時篤學(xué)力行,于今無輩,臣崦嵫景短,無以自效其未盡之志,此人若蒙任用,必不負(fù)恩知,臣雖歸骸泉壤,上猶得以考其然否也。”上連為首肯。

          《周易折中》成。公之承修是書也,每奏進(jìn),上有疑義,輒下公所,公解剝敷陳,上常意歡,有所批糾,即應(yīng)時改定。上嘉其沖抱,益虛已盡下,至是書成,命??虄?nèi)殿。又與《朱子全書》,俱頒付直省各別刊布,以便士人購誦。

          夏四月,奏駁復(fù)行例生之法。先是三逆初平,所在支費(fèi)不繼,不得已聽人輸資,充名黌序,號曰“例生”。時卿貳中,有欲修復(fù)舊法者,公方以詞林散館,閱卷于西苑之別署。其人袖所具疏,向公自述其意,公立斥之,語極峻焉。旋復(fù)入奏是法,妨學(xué)害正,非盛世所宜行。由是疏入,得嚴(yán)旨譴駁焉。

          六月,疏丐休致,予假二年。為奏,略曰:“臣久嬰殘疾,老而彌劇。三年前具摺丐休,營地恩慰留。五十二年萬壽節(jié)后,復(fù)申前請,又蒙垂念理學(xué)緒微,經(jīng)書說雜,特加刪輯,以惠萬世。命臣承修《易經(jīng)》、《性理》、臣上幸先圣前賢之復(fù)光,下喜暮年余生之有覺,是以黽勉從事,忘疾病之在身,知其有重于區(qū)區(qū)之軀命者,而不敢自愛也。今稟承筆削二書,將次告成,故敢讀懇,允臣休致?!鄙想m已垂恩許,及見疏,終惜其去,乃下溫諭,予二年假。

          《陰符經(jīng)注》成。時方裝俶,從門人王之銳請,遂成是注。

          秋七月,《性理精義》成,亦??虄?nèi)殿,欲用為論目,適公丐歸,異議者沮之,不果行。

      八月赴熱河辭陛,賜御書匾額及御制餞詩。將至,遣魏廷珍迎于道次,既至,又為適館設(shè)具,連朝召見。再賜宴于內(nèi)苑深處,賜匾字曰:“謨明弼諧?!鼻覀髦I曰:“朕心藏久矣,欲俟卿屆八旬,用以壽卿,今卿將歸,故特寫賜。”又賜餞詩曰:“協(xié)恭唯得老成儒,味道經(jīng)書揖廟謨。辭闕憂君千里外,引年捧日萬方敷。秋霜昔歲明臣節(jié),昆玉沖襟決勝符。暫別恩榮宸翰餞,勿勞遠(yuǎn)念慰長途?!睆?fù)命王公以下,皆為和章。于時世宗以視膳隨從,所賜詩曰:“舊學(xué)耆年本巨儒,綸扉勵翼奉皇謨。老臣報國清風(fēng)著,圣主崇文湛露敷。鳩杖暫尋巖壑去,龍章直與日星符。蒲輪佇望還朝早,莫令宸衷念遠(yuǎn)途。”上又推恩追賜公六世祖森匾字曰:“急公尚義,”父兆慶聯(lián)句曰:“一念懷明主,終身思舊恩”,又別賜公叔父原任永州總兵官日?匾字曰:“方重淳深,”弟歲貢生光坡聯(lián)句曰:“道通月窟天根里,人在清泉白石間?!惫煜ビ兴?,上以公耳重,慮屬垣語淺,手書作答,公捧讀訖,上即手毀之,如是數(shù)四,外廷莫得聞也。已,又曰:“人老苦耄,國家事重,而朕年高,旦夕惴惴,深以為懼?!惫唬骸袄隙U撸裰緭p耳,此在庸人則然,自古賢圣,年益高德益邵,烏有是哉!”上曰:“奈非賢圣何?”公曰:“不自圣者圣益圣,不自賢者賢益賢,上兢業(yè)若此,斯清明在躬之本也?!?/p>

          比公將歸,復(fù)召見,握手為別,公叩首請曰:“西師之行,臣每欲有云,然臣事上久,知上更歷持重,必?zé)o輕舉妄動之事,乞深為留意?!鄙显S之,乃曰:“卿雖家居,政事有不便者,當(dāng)密以聞?!惫D首謝。隨進(jìn)篆文《五經(jīng)》一部,乞更賜刊刻,以廣篆法之傳,上即頒付內(nèi)殿,如其請。是日復(fù)賜公肩輿,遍游內(nèi)苑,禮遇莫比。

          九月出京師。門人蔡世遠(yuǎn)從,因指愛龜占卜古法,遂成《卜書補(bǔ)亡凡例》,欲勒成一書,未及就。

          冬十月道出鉛山,謁鵝湖書院。集中有書院記文。

          十一月次武夷山,謁仁智堂。作詩磨諸石。詩曰:“昔年長老逐游興,從問何處名山盛。迤邐莫須敷淺原,曲深第一武夷逕。尋幽易步眾壑殊,獻(xiàn)奇觸眼群峰競。宋家南狩西山西,光移婺女開賢圣。居于夫子以鄒魯,來往未曾拜舊宇。

          此行棄舍浙江舟,取道回?西水滸。探源莫憚九折深,仰止方知萬仞古,飄風(fēng)為謝武夷君,不是看山非采苦。高山巋然哲人邁,猶有手整六經(jīng)在。章句初年成習(xí)心,專門白首歸???。下竿淺刺寒溪風(fēng),肅佩上趨精舍靄。相看來裔寢微茫,誰念前修久相待?”公見堂宇多圮,倡修之,總督滿公保董其事,廟貌一新。

          十二月至里。妣太夫人之喪,公既抑情守制,至是折中古義,望鄉(xiāng)變明,行奔喪禮于墓次,乃復(fù)謁廟歸家焉。

      清康熙五十五年丙申(1716年),公七十五歲。

          春三月,摺請分甄學(xué)使之無罪者。時用部議例,召前為學(xué)使后歸休者,概行派差。公見其賢否同辜,無以激厲清公,乃密摺請加分甄,于是劉謙、沈涵等,皆邀開宥。

          夏五月,旨趣還京,摺請展期。公至里未半歲,上念公,乃命魏廷珍密傳上意,促還京。公念身為耆老大臣,雖被恩深,不敢?守常節(jié),然進(jìn)退有禮,瞻聽攸關(guān),若遵密傳戒道,外聽莫審所由,便疑于貪慕,以羞朝廷,乃請展限,並乞明敕督撫敦趣。時方訂正《家禮》,得旨,遂不果。

          六月,葬冢男鐘倫。[墓在感化里成道院前。]

          秋八月,《大學(xué)古本私記》《中庸》章段成。公之居里也,約束鄉(xiāng)族,課訓(xùn)子弟,和而毅,寬而栗,所岳岳董勸,不少假借者,自孝弟始。農(nóng)忙晴雨咨嗟,公出禱,無不立應(yīng)。由是奸盜屏息,狙獪?zhǔn)?,工賈咸若,風(fēng)雨大和。方是時,知泉州府事者,山東劉君侃如,知安溪縣事者,江西曾君之傳,皆承公意,于府,則重修府學(xué),于縣,則特建朱子祠,各為延師教授。而巡撫陳公瑸,亦因鰲峰書院之舊,而作興之,請師于公,公薦蔡世遠(yuǎn)以董其教事。

          冬十二月,葬夫人林氏。墓在安溪光德里之仙苑鄉(xiāng)。

      清康熙五十六年丁酉(1717)年,公七十六歲。

          春二月還朝。公既摺請,旨下督撫敦趣,遂以是月戒行。

          次福州,講學(xué)于鰲峰書院。事具集中《鰲峰講義》。因顏其堂曰:“道南嗣音?!?/p>

          夏五月,《論孟札記》、《離騷》、《九經(jīng)參同契注》成。諸書舊稿,盈捆充篋。未及詮次,至是于舟間訂成之。

          六月至京。時因避暑,駐蹕熱河。公將趨覲,上以三庚水潦,命俟外暑后。公具摺謝,並奏明未覲天顏,不敢入直辦事。

          秋七月,赴熱河。陛見,丐休不許,禮遇如辭陛時。公力丐休,且曰:“老臣戀主之心,何忍遽離闕廷,直以進(jìn)退有道,而疲老趨蹌,一有失墮,便為上辱國體,義宜引去,非但私為骸骨計也?!鄙厦胰胫鞭k事,俟回鑾更議之。

          冬十月,回鑾,丐休不許。迎覲于湯山,陳丐益切,命明歲萬壽節(jié)后更議之。

          十二月,遭孝惠章皇后大恤。自太后違豫,上移次于蒼震門內(nèi),衣不解帶,憂瘁成疾,群臣見上春秋已主,恐遭大恤,不任哀勞,凡諸喪禮,乞從省節(jié),而上至孝體誠,必欲勉強(qiáng)自力。不為俯允。公乃酌古準(zhǔn)今為奏,曰:“漢儒鄭康成精于禮者也,其論國有大憂,而君有疾者,使子執(zhí)事。朱子嘗據(jù)以議于朝。即朱子平生最謹(jǐn)于禮,及老不任拜跪,亦唯坐視子孫行禮而已。臣等雖愚,豈不知主上孝思維則,為萬世師。然此皆先儒之明論,前輩所已行。似家稍抑圣情,遵昔制?!鄙夏藦闹?。

          嗣而太后大行,上以思慕過甚,所患益加。內(nèi)發(fā)諭旨,命頒示中外,其中多可有駭句,諸大臣皆知宣之不可,無不惶愕失措者。公徐捧諭旨,就坐處別訂一稿以進(jìn)。上怒,以擅格詔旨,下部嚴(yán)議,仍發(fā)原稿,立令頒行,諸大臣益震。公又再訂一稿以進(jìn),復(fù)奉嚴(yán)旨如初。于是有欲順旨頒行者,公固持之,密謂馬公齊曰:“此事當(dāng)以死爭?!庇指喴桓逡赃M(jìn)。奏入,上亦意悟,因留中不發(fā),事獲寢。俄以議太后廟號事,公已定式付所司,同僚中或強(qiáng)作解事,陰改之,式與禮違,奉旨切責(zé),群公皆深咎改者,公無一語,唯例入謝罪而已,寮列無不推服。

      清康熙五十七戊戍(1718)年,公七十七歲。

          春二月,廷議三次。時國儲未預(yù),上孝感嬰疾,章奏倚閣,百僚惶震。公堅卓凝定,獨持正論,不為浮說所搖。每入班列,無胡言,無厲色,謇不至激,和不至隨,懇懇獨摯,以求建國是,朝野胥倚重焉。方廷議時,有挾覬幸之私,倡為邪異,以撓僉謀者。公卿相顧,莫敢扼其吭,公侃侃與辯。既三日,議不合,公即繕摺別奏,異議者方屈。前后如是者三。已而上聞之,嘆曰:“大臣中,每事為我家計萬世者,獨此一老臣耳!”大學(xué)士蕭公永藻謂公曰:“公計不遺義,辨不傷氣,是何識力之定,涵養(yǎng)之深也!”居頃之,閣臣有以摺請建儲,詞不別白,被議褫職者,諸閣臣入請,上顧公曰:“請立國本,大臣分也。卿比年口奏屢矣,此何罪?!泵弥1娪墒鞘贾煜シ且?,且深服其慎密云。

          三月充殿試讀卷官。時圣躬益愈,駐蹕湯山。嘗奏事頃,以湖南巡撫需人,顧問公,公薦吏部侍郎張公廷玉,上曰:“此人聯(lián)所稔知,但銓衡要職,難以他授也?!惫珡?fù)薦云南布政使劉公啟,上曰:“滇方用兵,藩司亦難易其人?!币蛘Z及江南總督某,山西巡撫某,公對曰:“此二臣才,臣實未聞其善聲!”后二人果以贓敗。

          夏四月復(fù)丐休。為奏略曰:“去冬臣在湯山丐休,奉旨,俟萬壽后具本。嗣值國有大恤,神人悲慟,豈臣子言私之時,且圣躬憂瘁成疾,臣日夜恐懼,亦無暇為草芥微命計矣!近者,仰瞻圣上,神明粹清,氣息溫潤,微臣才私自狂喜,知天佑邦家之意厚也。伏念臣年七十有七,若老不引分,則招惹物議,恥辱必至,下玷晚節(jié),上負(fù)深恩,此微臣之所惴惴危懼,如臨淵谷者也”。時閣臣王公?以病在告,上命俟其入直,當(dāng)遂公所請焉。《詩所成》,時又注釋《尚書》,甫成七篇,而公薨矣!尚有文集四十卷,別集五卷。續(xù)集若干卷,行于世。

          五月丙子,公薨。前一日,改定《洪范》訖,憮然曰:“吾年二十三始注洪范,今又詮此,大體猶是,但沉意融理治,不必多著注釋耳?!庇许暎藜泊笞?。翌日午時,薨于正寢。

          公自幼嗜學(xué),髦而益勤,雖政事鞅掌,稍暇即憑幾編著,丹鉛未嘗釋手。自羽翼經(jīng)傳而外,凡朱子百家,下及星日命卜之流,莫不旁涉會通以滋其神明之貫。常以哺后集諸生講論,答問析疑,??循循,漏下二三刻不倦。每有述作,輒令諸生傳視,有能發(fā)其覆申其義者,則喜動顏色,與相參酌往復(fù),應(yīng)時改訂,沛如也。天秉易直,與人交,讓美分過,無所矜吝。至心樂善,聞一善言,見一善事,則顏開神愉,稱道不啻口出。于方正有學(xué)之士,薦而引之,唯恐后時。公或未識其面,其人亦不知公之實薦已也。所薦士,多不諧俗,每以舉主蒙譴,而終不以替其好賢之心。平生履險涉機(jī),切自磨歷,自兵革倥傯,以逮朝端??,雖鑒別內(nèi)朗,白黑瞭然,而一被以春和,未嘗犯壯?之戒,即至眾沫叢輕,岌岌乎有漂析之勢,亦皆處以艱貞,加之憫度,曾不少留為芥蒂。故終其身,潔夷平曠,對之者,皆躁平欲釋。有接席頃,而慮蠲神蛻者。性本畏謹(jǐn),然至于赴會肩巨,則精誠自斷,卓然不搖。每諷朱子所誦佛語曰:“假使鐵輪頂上旋,定慧園明終不失,蓋其內(nèi)力厚矣!晚遭主上清明,圣學(xué)日新,而公又積誠啟沃,非堯舜之道,不敢以陳。每逢萬壽,群下多進(jìn)古玩,公獨以舊板名編,奏備乙覽。逮壬辰后,簡編日御,遂益以群籍為廚,經(jīng)書為膳,道教休明,揭于中天焉,至襄贊機(jī)務(wù),考核官評,責(zé)實布公敷,奏詳雅。其所尤加意者,推廣德心,扶持善類,用以益培邦本,厚樹國楨。上往往俯從其言,所全尤多。少時持已剛方,英氣嶄嶄,及年益高,德益邵,則終日怡然,雖遇事而怒,而辭氣雍和,不改其常。政府論事,眾見喧騰,則反復(fù)開譬,務(wù)盡事理,而終無異同憤怫之色?;蜓杂旭灾瑒t舍已從之。其開誠不欺之心,翕然見諒于上下。上覽遺疏,震悼!批旨有“唯朕知卿最悉,亦唯卿知朕最深”之語,蓋明良之遇,曠千載而稱僅,實有在于文章政事之先者。特遣工部尚書徐元林、侍讀學(xué)士魏廷珍,自行在馳京護(hù)治喪事。命皇子臨奠,臣僚會哭,厚予賻贈,又賜祭葬,謚文貞。其文曰:昔當(dāng)盤錯之時,特挺冰霜之節(jié),初奏書于殿陛,克矢孤忠,繼贊畫于軍麾,備彰勝算。功成勘定,賞懋官階。入長中禁之詞臣,出式夏官之邦政,總文柄者二載秉節(jié)旄者七年,歲月滋深,委寄愈重,凡茲揚(yáng)歷備著賢勞。擢登喉舌之司,簡在鈞衡之地,居心翼翼,期素履之不渝,奉職孜孜,務(wù)遠(yuǎn)猷之入告。至于專勤好學(xué),博洽多聞,遍窺秘府之珍函,詳究遣經(jīng)之奧旨。朕久玩義文之《易》,獨窮理數(shù)之源,惟爾虛衷,隨時請益,每共研尋終始,辨析精微,嘗累日而未休,恒他人所莫解。君臣之契,特有深焉?!彪S宣索平生所著書錄藏秘省。

          閏八月,發(fā)引南歸。命皇子臨奠,百官咸會,遣行人王道成護(hù)送歸里。

          以清康熙五十九年庚子(1720)年,夏四月葬于安溪興二里之百葉林[今蓬萊鎮(zhèn)新坂村白葉林]。至期,布政司堂上官銜,命設(shè)葬墓次。先是世宗皇帝在藩邸時,已心重公名德,曾兩賜匾字,一曰“清虛怡簡”一曰“昌時柱石”。

          至清雍正元年癸卯(1723)年,首錄舊臣名節(jié)之尤驗白者。特贈公太子太博傅。

          清雍正十一年,癸丑(1733)年,復(fù)加恩崇祀賢良祠,贈祭一壇。

       

          【賢良祠在安溪三中內(nèi),系福建省文物保護(hù)單位,雍正《諭祭文》碑石保存完好,碑文如下:“諭祭文”?;实壑I祭文淵閣大學(xué)士兼吏部尚書贈太子太傅謚文貞李光地之靈曰:“翊熙朝之泰運(yùn),端重良臣,稽冊府之鴻猷],宜崇元祀。蓋成勞懋著,生平之風(fēng)概有存;斯盛世昭垂,奕世之寵褒益篤。載申綸?,式薦牲醪。

          爾李光地學(xué)問優(yōu)長,持身端恪。密疏遙傳一閩嶠,聿表忠忱;文衡近典于幫畿,克敷雅化。旋膺開府,宣揚(yáng)仁惠之風(fēng);迨踐臺司,翼贊皋熙之治。于戲!流芳竹帛,卓然一代之完人;樹范巖廊,允矣千秋之茂典,列豆籩于祠宇,渥澤攸隆;布筵幾于里閭,湛恩疊沛。靈其不昧,尚克歆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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