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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能得到，便是自由——崔曼莉 我大學(xué)畢業(yè)后第一份工作非常好，好到讓眾人羨慕?？墒菫榱藢懽鳎覜Q定辭職。南京幾位朋友集體請我吃飯，大意是：不要為一件不知前途之事自毀前途。 辭職寫作了一年，日日浸于文學(xué)與藝術(shù)之中。然而稿費微薄，不足以維生。我不想靠父母，盡管二老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備為我的“文學(xué)三十年不賺一分錢”之大計做出貢獻。感激之余，我仍盼自力更生。于是再找工作，又不得文學(xué)界朋友理解，既然不缺吃穿，何不專心創(chuàng)作？時間不容我解釋，工作，寫作，應(yīng)付生計，又在旁人的不解中，洞察人生，這些進而成為我的創(chuàng)作素材。十年光陰一晃間，近兩年，《浮沉》、《琉璃時代》、《卡卡的信仰》相繼出版，人們這才表示贊同——原來你是對的，原來這樣很好。 過去十年，多少次，人們告誡我：“你錯了！”有好言規(guī)勸的，有出言相譏的，有同情憐憫的，有幸災(zāi)樂禍的——大家在時間成本的壓力之下，忙著把生活穩(wěn)定下來：好工作、好家庭、好子女。人在什么年齡，完成什么樣的事情，這似乎成了規(guī)矩。夢想？如果為了夢想三十歲一無所有、四十歲顛沛流離、五十歲雙手空空、六十歲孤獨終老……他們說：“時間有限，如果拿有限開玩笑，你會后悔的?！?/span> 可是生命除了長度，還有寬度。形而下之生計固然重要，但其目的，是前往形而上之精神世界。如果丟了寬度，生命再長，也不過是一場重復(fù)。況且長度無法拓展，活到一百歲已是極限，但寬度卻可以憑借學(xué)習、覺悟、智慧無限變大。當寬度到了一定階段，長度不僅不重要，而且可以被寬度包括，縱向穿越時空，形成另一種歷史。  有一位女性，大學(xué)畢業(yè)就結(jié)婚生子，然后在家?guī)Ш⒆?，而且只知道帶孩子。轉(zhuǎn)眼到了三十五歲，她有一張文憑、一個老公和一個孩子。本也知足，可偏偏老公事業(yè)出現(xiàn)危機，捎帶著感情也出現(xiàn)危機。她在痛苦中后悔，認為好時光已經(jīng)錯過。有人勸她一切從頭開始，未為晚矣。她卻不肯，難道她三字頭的時候，還要學(xué)著從二字頭開始嗎？ 長度本已錯過，仍不肯抓緊時間拓展寬度，有限中再加有限，何為生機與出路？ 還有一位男性朋友，十年前準備創(chuàng)業(yè)，在機關(guān)準備了十年也未能跳出去，怕成功之機會還未到來，怕一切還不夠穩(wěn)定。一次我們閑聊，他說：“人生一步錯，步步錯，錯不起啊?！蔽衣犞疅o語。也許我這一生辦過很多錯事，說過很多錯話，但我的一生不是一個錯誤。也許有人一生沒有辦過錯事說過錯話，回頭一想，這一生卻是個錯誤。對可以從對中來，也可以從錯中來。只有踏出第一步，才能明白對錯，才能沿著正確堅持正確，同時修訂錯誤，前往正確。 人生命之長度，若無意外，分為少青中老四個時代。在四個時代中，誰能拓展更大的寬度，誰就能體現(xiàn)人生之精彩。從這個角度說，人生公平，也不公平。而這個公平與不公平的主宰，不是上帝，恰是我們自己。  有時我獨坐寫作間，泡一壺茶，把茶杯沿一根直線擺得整齊。窗明幾凈，翻開一本書，學(xué)習幾頁，再練習書法，或者靜坐思索。及至午后，時光大好，精力充沛，再打開電腦寫作。晚上若無事，朋友們來閑聊飲茶，講講文化上的事。不知周幾，也不知月末。只覺得一天一天，日長晝長。偶爾有朋友說起時間飛快，覺得不適應(yīng)，但我好像一天不是二十四小時，而是四十八個小時。時間不是抓緊，而是揮霍。不是為了有限而拼命掙扎，而是為了無限而享受時光，慢而悠長。 人不掙扎，便少有痕跡。心里臉上都是。掙扎二字，全在心魔。生命之有限，是心魔最大來源。皇帝為了尋找長生不老藥，大費周章的故事廣為流傳。尋常人做不到，只好在長度中折騰自己。彷徨、焦慮、恐懼、崩潰。若能在生命長度中，拓展寬度，長乘以寬，就能進入另一個時空。在這個時空中，一天多少小時，由自己規(guī)定。生命如何呈現(xiàn)，憑自己決定。能否借寬度躍入沒有時間限制的歷史，是自己的事情，無關(guān)他人與時代。 若能得到，便是自由，而且青春永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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