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圖攝于茶園的家 攝影:行走的小Z

一直以來對掌握一門切實技藝的人充滿敬意。用一雙手，隨時隨地畫下那些風(fēng)景那些人，日以繼夜地鑿刻出質(zhì)樸的木作，伴著火光四濺鍛打出樸拙的鐵器，在青山之間編織出令人驚嘆的竹器，花幾個月的時間制成柔韌清香的手工紙，花更長的時間織一塊布料繡一件嫁衣……這些手藝人，既傳承了民藝，又能將其以最好的面貌呈現(xiàn)，真真是一件兩全其美的事。

相形之下，我的所謂手作便低級得多，大概就只是停留在雙手打包這樣的物理層面。既沒有歷史傳承，也談不上什么文化。我常反思自己，要談手作，實算不得，可要放棄了這一個部分，也就失卻了自我的樂趣。很長一段時間里，因為這種矛盾而深感尷尬，甚至自我懷疑存在之必要。

某個深夜我和平常一樣在本子上瞎涂抹，抹著抹著卻不經(jīng)意寫下滿滿兩頁紙，仔細一看，那些字跡是這樣的：印染、花布、木作、時節(jié)小吃、手工編織、山里的風(fēng)物、行將消逝的技術(shù)……啊，雖不能至，心向往之。我大可不必因未能掌握其中一門手藝而焦慮，能應(yīng)時節(jié)應(yīng)風(fēng)物融入手藝人的作品，不論吃喝日用，這可真是件美事啊。當(dāng)我意識到這一點，從頭到腳一股暖流澆遍，頓時整個人騷動了起來。

那些手藝人的匠心之作，恰到好處地出現(xiàn)在禮物中，說說它的故事，怎么來的，有什么與眾不同的地方，讓更多的朋友認識那些散落民間的珍寶。而元書紙，便是其中之一。去年因緣際會得見元書紙的制作過程，并有幸得到了珍藏級元書紙，紙質(zhì)極其細膩柔韌，百揉不破，撫摩如嬰兒肌膚般柔滑，聞其便是一股破開新鮮竹筒之后那層竹衣的清香。

在浙江富陽湖源，元書紙制造已有1900多年歷史。如今當(dāng)年家家造紙的盛況早不可尋，只有上了年紀的幾位老人還會純手工古法制作，因其操造過程繁雜、歷時長久、成品率低且利潤單薄，幾無后生愿意傳承。常有朋友問我哪里才能買到上等元書紙，市面難尋真身啊。書法文宣用紙之外，元書紙作為上等食品包裝這個用途，卻因其代價高昂，手工繁復(fù)，相比機器包裝它又有樣貌普通不入眼的明顯劣勢，鮮有運用。我第一次將元書紙這樣具有生命力的民間珍寶運用在產(chǎn)品之中，緣于一份地地道道的古法紅糖。用元書紙仔細包裹后的紅糖，敦實可愛，就像兒時提著包老冰糖，去山那邊的外婆家走親戚一樣。

曾有朋友對我說，你可知道，這個小小的心意，讓我重溫了兒時的記憶，很感動，我把這張紙收了起來，夾在書里。聽到這樣的話，只覺眼睛發(fā)酸，胸口像被烈酒燒了一記，也便堅定了要將手作藝術(shù)融入日常這樣的想法。它們既是獨立的個體，亦彼此映照，妥帖、自然，像它們本來的樣子。

將藝術(shù)生活化，這樣的生活豐富、立體、有情義，這是我想抵達的“人情味”的一部分。你看，那些日常的、鮮活的、身邊的事物，有情有味，才最是可愛。

攝于茶畫家深夜茶堂 攝影：小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