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徽含山凌家灘遺址揭秘：古共工國墓葬及其出土玉器 第6章：共工氏真正的身份是一群工匠和他們的首領(lǐng) 如果說凌家灘遺址大量出土的玉璜是其作為共工家族墓地證據(jù)之一，那么凌家灘遺址出土的另一大宗物件——大量的石錛、石鑿、石鏟、石斧等，則更進(jìn)一步證明了共工家族的身份特征。
這個強大而歷史悠久的部落是不可能只靠自封為水神而生存的，他們不是良渚的巫師，他們有著極其正當(dāng)?shù)穆殬I(yè)，共工氏的職業(yè)是什么？共工氏是一群玉匠、石匠、木匠和船舶工程師。雖然考古工作者暫時沒有在凌家灘找到船只的遺骸，但是，我們可以在凌家灘遺址找到在五千年前的生產(chǎn)條件下制造船只所需要的一切工具。 所有這些工具，在凌家灘周邊同時代或不同時代的遺址中都能找到，但是，只有位于凌家灘的共工氏家族，他們把大量的石制甚至是玉制的生產(chǎn)工具，都放進(jìn)了哪怕是身份至高無上的部落大首領(lǐng)的墓穴中。而在良渚的反山遺址、瑤山遺址，我們絕對看不到這種現(xiàn)象。即便是在6000年前或者在今天，石器的價值都是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玉器的。因此，我們不能單純地把這種用大量石器陪葬的現(xiàn)象理解為對財富的占有，更何況凌家灘并不缺少玉器。所以我們應(yīng)把這種現(xiàn)象當(dāng)做一種文化或者傳統(tǒng)，這個傳統(tǒng)就是共工家族之所以成為共工氏的傳統(tǒng)。 在其它新石器時代晚期遺址墓葬中，我們也都可以見到用石制工具作為陪葬品，但是這些墓都只是平民的墓葬，甚至是奴隸的墓葬。在良渚遺址和大汶口文化遺址中，我們也可以見到極少數(shù)工匠的墓葬，但是墓中其它的隨葬品，可以證明它的主人只是地位極低的窮苦的匠人。 良渚貴族所賴以生存的條件，是他門最擅長的巫術(shù)以及對神權(quán)的絕對控制。因此，代表神權(quán)的玉琮是良渚貴族們的飯碗，所以他們要把這些東西放進(jìn)墳?zāi)估锶?。在良渚瑤山、反山遺址中，一座墓中出土玉琮的數(shù)量、品質(zhì)和體積，可以用來衡量墓主人的身份等級。在良渚貴族墓葬中，我們也看不到任何用來勞動的工具（除少數(shù)貴族女性墓中陪葬有玉紡輪、石紡輪之外）。 而在凌家灘，代表貴族身份和等級高低的則是墓主人所擁有玉璜的數(shù)量和品質(zhì)。對于古代凌家灘人來說，玉璜并非他們用以維持生存的東西，玉璜僅用來表示墓主人的地位、財富和信仰。墓中所陳列的那些石制工具，才是凌家灘人真正的生存手段。從一些墓坑的形狀來看，凌家灘首領(lǐng)的棺槨很有可能是一只方舟，但是可惜的是，所有的木制品以及骨骸等，由于氣候、土質(zhì)或水浸等原因，均已蕩然無存，而僅發(fā)現(xiàn)有極少量骨骸的殘跡?？梢韵胂蠊糯杓覟┤?，他們將大批的石制工具陳列于方舟之中，象征著無論何時，都可以順?biāo)鞯揭粋€新的彼岸，并依仗這些工具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重建家園。 凌家灘人主要依靠玉器、石器的制造技術(shù)和造船技術(shù)，以及開展相關(guān)的水上貿(mào)易而生存，他們是一群高級的勞動者，代表著當(dāng)時最為先進(jìn)的生產(chǎn)力。在這一點上，同時代而且同樣以制作玉器而聞名于世的西遼河紅山人，是根本不能與之相提并論的。至于在凌家灘沒落之后才興起的良渚人，他們只不過是凌家灘制玉技術(shù)的繼承者和受益者。
讓我們來看看在這個遺址一些最重要的大墓中都發(fā)現(xiàn)了什么： 87M4號墓。葬口中部平放著一只巨型石越，重達(dá)4.25公斤，乃是鎮(zhèn)墓之物。墓中發(fā)現(xiàn)玉龜甲一套，玉八角星太陽紋“玉版”1件，玉璜19件，玉玦14件，玉斧5件，玉鉞3件，玉勺1件，玉箘狀飾2件（可能是與玉鉞相配套的玉杖首，此物在良渚只有最高級別的人物才有），半圓形飾12件（狀如棋子，可能是某種漆器上的鑲嵌物），其它略。同墓出土的石器有：石鉞18件，石斧1件，石錛6件，石鑿5件。所有玉、石制生產(chǎn)工具加起來達(dá)17件之多。 87M4號墓是一座典型的貴族大墓。墓主人可能是凌家灘部落早期重要的男性首領(lǐng)首領(lǐng)之一。良渚貴族大墓中的玉鉞一般只有1件，其余均為石鉞。但是此墓出土有3件玉鉞，因此古代的凌家灘部落同時也是一個強大的軍事集團(tuán)，而這一點與有關(guān)共工氏的記載也是一致的。這座大墓出土如此之多的玉制和石制工具，也說明了這些工具是該部落所賴以生存的東西。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工具中并沒有出現(xiàn)農(nóng)具和漁具，也沒有出現(xiàn)狩獵工具，而所有的工具均可用作伐木以及木材的加工。這說明了什么呢？說明了凌家灘人所擁有的這些工具是用來造船的。凌家灘人雖然是水居部落，不過，他們似乎并不是漁民。否則，在數(shù)十座墓葬中不可能連陶網(wǎng)墜、魚鉤、魚鏢（這也是同時代該地區(qū)墓葬中常見的東西）等常用的漁業(yè)工具連一件都沒有發(fā)現(xiàn)。 凌家灘人也不是農(nóng)民。在同時期的太湖南部湖州市毘山遺址墓葬群中，幾乎所有的平民墓葬中都有石犁出土，而在良渚文化遺址群中也出土了大量的石制或玉制的“耘田器”。 幾乎如《路史·共工氏傳》所言，共工氏不種地、不打漁也不狩獵，他們具有很高的智慧和技能，善于制造工具、兵器和船只。通過水上貿(mào)易，他們可以獲得維持生活所需要的一切。只不過《路史》的作者卻有意將共工氏描繪成一群類似于梁山好漢的“水賊”，專門依靠截江搶劫為生，這當(dāng)然是出于孔子式的偏見。 87M15號墓也是一座早期的大墓，墓中出土的玉器有：玉璜30件，玉鉞1件，玉冠飾3件，從比較完整的一件來看，疑似王冠。其余玉器略。出土石器有：石鉞7件，石錛8件等。另有陶紡輪1件。此墓在所有墓葬中埋藏最深，玉璜數(shù)量極大，玉鉞雖只有1件，但墓中玉璜的數(shù)量最多，而且又有陶紡輪出土。根據(jù)良渚遺址女性貴族墓葬的特征，此墓主人可能是凌家灘部落的一位女性祖先，盡管她的地位十分顯赫，并且還是女性，但是仍然擁有多達(dá)7件的石鉞和8件石錛。 除了上述重要的貴族大墓之外，凌家灘的一些工匠首領(lǐng)大墓格外引人注目： 87M6號墓。出土玉器有：玉鐲2件，玉錛1件，玉環(huán)7件，玉璜1件（或為珩）。出土石器有：石鉞32件，石錛22件。此墓中的玉錛是凌家灘群墓中唯一的一件玉錛。墓主人的玉器較少，但卻擁有32件石越， 22件石錛。他不僅擁有整個墓群中唯一的1件玉錛，而且還擁有石錛中最大的一只，此錛長達(dá)42.6厘米。故此墓主人可能是一位石匠的大首領(lǐng)。 98M30號墓。出土玉器有：玉鐲1件、玉璜3件、玉鉞1件。出土石器有：石錛39件，石鉞2件。此墓主人擁有的兵器不太多，但是擁有石錛的數(shù)量極大，他所擁有的石制工具不僅數(shù)量最多，而且均有經(jīng)過使用痕跡，這說明墓主人可能是一位木匠大首領(lǐng)。
98M20號墓：出土玉器有：玉鉞6件，玉鐲1件，玉芯111件，玉璜4件，玉料1件，出土石器有：石鉞16件，石錛24件，石鑿1件，石版4件。此墓主人可能是一位玉匠總管。其地位雖不是最高等級的，但是擁有的玉鉞、玉璜等不在少數(shù)。特別是墓中出土有大量的玉芯（玉下腳料），顯示其有機會獲得玉器作坊的加工余料。 通過對上述這三座工匠首領(lǐng)墓中出土器物的展示，人們不禁要問，為什么會有那么多座墓的主人看起來象是玉匠、石匠或者木匠呢？為什么這一片只有五、六十座墓的墓地里會集中地埋葬著那么多的匠人？令人信服的答案只有一個： 這是一個由各類工匠和他們的首領(lǐng)所組成的部落，即共工氏部落。前文已介紹過：共工氏部落是以佩帶玉璜為標(biāo)志的號稱為“水神”和“彩虹”的部落，他們居住在長江中下游巢湖地區(qū)東南部，位于中國五大淡水湖的中心地帶。共工氏背靠巢湖，依太湖山而臨長江，以舟楫之便，物產(chǎn)之豐，技術(shù)之高，刀斧之利，縱橫江湖，雄視天下。共工氏強大而且富有，這使得相對落后的黃河中下游地區(qū)的部落對他們是既羨慕又嫉恨。所以共工氏幾乎從未有過好名聲。 《凌家灘》一書“序言”部分以及在隨后展開的章節(jié)中，曾多次提到過遺址中有許多墓葬看起來象是、或者就是各類工匠的墓葬，然而為什么在同一個遺址中會出現(xiàn)那么多的工匠之墓？又為什么就連最高級的部落首領(lǐng)的墓葬中也會出現(xiàn)數(shù)量極為可觀的石制工具呢？那些身佩著數(shù)十件玉璜、擁有十幾件玉環(huán)和玉冠飾的人又怎么可能帶著一身的珠寶玉器去參加勞動呢？若要想對此作出解釋，只能理解為這些工具對于這個部落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這些工具及其制造技術(shù)是整個部落的謀生手段和立身之本。不制造農(nóng)、漁工具，也沒有狩獵工具，專門制造伐木和木材加工工具，這就是共工家族最明顯的職業(yè)特征。
他們是居住在長江和巢湖流域的“虹虹”部落，像天邊的彩虹一樣美麗、神秘、自由而且浪漫。長江之所以叫做“江”，是因為“江”和“虹”二字的發(fā)音在遠(yuǎn)古時完全相同。后來他們先后被來自黃河中下游地區(qū)以及山東省汶河、泗河流域的擁有強大軍事實力的部落所征服，并且逐步淪落為專門為征復(fù)者服務(wù)的御用工匠大軍。此后，他們的首領(lǐng)就叫做“共工”。 在漫長的歲月中，共工或共工氏還曾有過其它一些稀奇古怪的名字，其中的一些名字人們現(xiàn)在還記得，而另外一些名字，早已被歷史所遺忘。翻開辭典，里面就有介紹“共工”的詞條： “古代官名。工官。本謂供百工之職，后為官名?！薄妒酚洝の宓郾炯o(jì)》載：“舜曰：‘誰能馴予工？’皆曰垂可。于是以垂為共工?！迸狍S集解引馬融曰：“為司空，共理百工之事?！彼瓮醢彩渡先首诨实垩允聲罚骸跋韧踔淙绱?，故知農(nóng)者以為后稷，知工者以為共工?！?/font> 西漢時，共工本為少府的屬官，王莽時又改“少府”一職為“共工”。少府，官名，始于戰(zhàn)國。秦漢相沿，為九卿之一。掌山海地澤收入和皇室手工業(yè)制造，為皇帝的私府。 上述詞條中關(guān)于共工的介紹，全然已失去了共工氏最初的面目，共工氏悠久的歷史，幾乎被抹殺殆盡。那么共工氏又是如何由一個顯赫的族名最后演變?yōu)橐粋€專門掌管皇家手業(yè)制造的官名的呢？想要解答這個問題，就有必要對共工氏的歷史和他們的族源進(jìn)行一番研究。 第7章：共工家族源流及其在傳說中的著名人物 共工氏的族源和族系，以《山海經(jīng)》中的記載較為詳細(xì)。仔細(xì)了解共工家族的一些著名人物和事跡，這對我們揭開凌家灘玉器上的一些神秘圖像和它們所代表的含義，將會有很大的幫助。 《山海經(jīng)·海內(nèi)經(jīng)》說：
“炎帝之妻，赤水（一作奔水）之子聽訞（一作聽詙，訞古同妖字）生炎居，炎居生節(jié)并（一作節(jié)莖），節(jié)并生戲器，戲器生祝融。祝融降處于江水（長江），生共工。共工生術(shù)器（一作術(shù)囂），術(shù)器首方顛，是復(fù)土穰（壤），以處江水。共工生后土，后土生噎鳴，噎鳴生歲十有二?！?/font> 上述記載清楚地介紹了共工氏出身于炎帝系祝融家族。但是羅泌卻并不認(rèn)為共工氏出自炎帝，他說共工是伏羲之臣，伏羲死后，共工以洪水禍害天下，遂為女媧所滅。至于帝堯時期的共工（名垂），羅泌倒也認(rèn)為其祖先出自炎帝。在《路史》中，羅泌所說的炎帝和共工的族系大致如下： 炎帝厘（帝值）娶承桑氏女聽訞，生炎居（帝來），炎居生帝節(jié)莖（節(jié)并），節(jié)莖生帝克和帝戲，帝戲生帝器和小帝（少帝），帝器生鉅、伯陵和祝庸（祝融），祝庸生術(shù)囂（術(shù)器），術(shù)囂生條和勾龍（句龍，即后土），句龍生垂（垂為堯時共工）和信，垂生噎嗚（又作伯夷），信生夸父。 若將《路史》所說的這個族系與《海內(nèi)經(jīng)》作一比較，就會發(fā)現(xiàn)《海內(nèi)經(jīng)》所說的“戲器”即《路史》所說的“帝克”和“帝戲”，而克和戲又似為同一人，生帝器?！堵肥贰分暗燮魃Ｓ埂钡故桥c《海內(nèi)經(jīng)》所言“戲器生祝融”相似，而《海內(nèi)經(jīng)》中的“祝融生共工”一句則被羅氏所刪除，改為“祝庸生術(shù)囂（術(shù)器）”。至于《海內(nèi)經(jīng)》所言“共工生后土”一句又被改為“術(shù)囂生條和句龍”。《海內(nèi)經(jīng)》說“后土生噎嗚”一句，在《路史》中展開為后土生垂和信，其中垂生噎嗚，信生夸父（后土生信，信生夸父在《山海經(jīng)》其它章節(jié)亦有描述）。 又據(jù)《史記·索隱·補三皇本紀(jì)》云：“神農(nóng)納奔水氏（赤水氏，承桑氏）之女曰聽詙（聽訞）為妃，生帝哀，哀生帝克，克生帝榆罔（參盧）?！边@個世系比《路史》和《海內(nèi)經(jīng)》所記載的都要短，但是它卻指出了末代炎帝楡罔的名字。 值得一提的是，象《山海經(jīng)》這一類古籍中常常提到的“某某生某某”字樣，絕大多數(shù)時侯并不代表二者之間是父子或母子關(guān)系，而是指某人是某人的后代，或者某族是某人的后代，某人是某族的后代等等。這就如同今天某個中國人，自稱是黃帝或炎帝的子孫，成吉思汗的子孫，唐朝或漢朝某個皇帝的子孫一樣。這是閱讀這類古文的常識，若不如此理解，則中華民族五千年或六千年的文明史，將會大打折扣。 綜合上述各種炎帝后期以及共工氏家族的世系，可將其比較完整地梳理如下（在帝哀之前還有多代炎帝，在此從略）： 帝哀（又作裏、厘、釐，娶聽訞為妻者）→帝來（炎居）→帝節(jié)并（節(jié)莖，傳說為女帝）→帝克（或帝戲）→帝器、小帝→鉅、伯陵、祝融（祝庸）→共工→術(shù)器（術(shù)囂）→條（修）、句龍（后土）→垂、信→噎嗚（伯夷）、夸父。
其中帝器當(dāng)為末代炎帝楡罔，即祝融的父親，共工的祖父。帝器之弟，即所謂“小帝”（少帝）者，疑為留居山東曲阜（空桑）的傀儡炎帝（少昊）。這個少昊，數(shù)十年后又被顓頊?zhǔn)先《?/font> 羅泌似乎刻意要抹去共工氏本是炎帝族裔的事實，他是南宋人，熟讀史書，知道共工氏名聲不好，而且他也曾竊以為宋王朝既以“火德”王天下，故大宋亦有可能是炎帝之裔，因此才故意將素有惡名的共工氏從炎帝族裔中去除。 據(jù)今本《竹書紀(jì)年》記載：“七十八年，帝陟（顓頊死）。術(shù)器作亂，辛侯滅之?！毙梁罴词呛髞砝^帝顓頊而王天下的帝嚳。帝顓頊晚期，術(shù)器重回故土，共工氏復(fù)興，毫無疑問，術(shù)器便是新的共工氏首領(lǐng)。而帝嚳就是憑借討伐共工氏術(shù)器所獲得的戰(zhàn)功而登上帝位的。在長達(dá)一千五百余年的“五帝”時期，不知不覺地形成了這樣一條規(guī)侓：誰討伐共工氏有功，誰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登上帝位。故自顓頊至大禹，一代接一代，莫不如此。 《山海經(jīng)·海外南經(jīng)》說： “南方祝融，獸身人面，乘兩龍。” 郭璞注云：“火神也?！痹姘福骸秴问洗呵铩っ舷钠吩疲骸捌涞垩椎郏渖褡Ｈ??！薄痘茨献印r則篇》云:“南方之極，自北戶孫之外，貫顓頊之國，南至委火炎風(fēng)之野，赤帝(炎帝)祝融之所司者萬二千里?！?/font> 為什么說帝器所生的祝融是“南方祝融”？因為這個祝融是炎帝族系的人物。蓋炎帝死后，炎帝器之子祝融便成為南方諸部落最高的精神領(lǐng)袖。他是炎帝的祭司，太陽神的代言人。炎帝本是“火帝”，所以祝融便是“火神”或者“火正”?！秴问洗呵铩氛f“其帝炎帝，其神祝融”，并不是指炎帝一開始或者一直就居住在南方。傳說炎帝曾都于曲阜，此城亦稱“空?！被颉吧侔傊妗?。“其帝炎帝”的“帝”字，實為“褅”字，二者古來相通?！把{”是一種隆重的祭祀儀式，是指一個部落將包括其最早的祖先在內(nèi)的所有祖先放在一起所舉行的合祭儀式。 所謂“其帝炎帝”，指的就是隨同炎帝一起遷徙到南方的部落，他們所祭祀（褅）的天帝，就是炎帝。所以，“褅”是隨同信仰他的人群一起遷徙的。同炎帝一樣，信仰少皞的部落本來生活在東方，但是他們中的大部分人被顓頊、帝嚳等新來的統(tǒng)治者遷徙到西方之后，對少皞的信仰也就隨同這些部落一起向西方遷移，于是史籍便說西方之民，“其帝少皞”。
炎帝雖死，但是祝融仍具有強大的號召力和影響力，《淮南子》謂“南方之極，自北戶孫之外，貫顓頊之國，南至委火炎風(fēng)之野，赤帝(炎帝)祝融之所司者萬二千里?！笨梢娮Ｈ诘男磐?，不僅遍及南方，就連在北方的顓頊之國，也有眾多的人民信奉祝融之教。 依《海內(nèi)經(jīng)》所言，共工氏就是南方祝融的后代（祝融降處于江水，生共工）。而凌家灘遺址則是整個長江流域規(guī)模最大、等級最高的遺址之一。所以，凌家灘遺址的“基業(yè)”，應(yīng)該是由炎帝之子祝融所奠定的。在凌家灘遺址墓葬群中，已經(jīng)發(fā)掘或者已經(jīng)被盜的某一座大墓，當(dāng)是祝融之墓。 但是，傳說中的祝融墓并不在安徽含山縣凌家灘，而是遠(yuǎn)在湖南省衡陽市北部的南岳區(qū)。祝融死后葬于南岳衡山，而衡山的最高峰亦名“祝融峰”。 洞庭湖地區(qū)是炎帝族南遷之后的主要聚集地之一，同時也是早期的神農(nóng)氏從南方向北方遷移的根據(jù)地。再加上歷史上的祝融不可能只有一位，縱然是炎帝的祭司祝融，也不可能活一千年之久，所以南岳衡山埋葬著歷代祝融中的某一位，也是有可能的。 然而，中國的“南岳衡山”卻不止一座，而是有南、北兩座。柏楊先生在他所著的《中國人史綱》一書中特別指出： “南岳衡山是七世紀(jì)之后的產(chǎn)物，七世紀(jì)之前的南岳衡山，在安徽霍山縣。七世紀(jì)時，隋王朝把它的名稱向南搬家六百公里，所以中國前期歷史上的南岳和衡山，都是指霍山而言?！?/font> 哪么真正的“南岳衡山”即霍山又在哪里？此山位于安徽省西部大別山北麓之霍山縣衡山鎮(zhèn)以南2.5公里處，海撥405米。漢文帝在此置“衡山國”，其后漢武帝又于元封五年巡狩霍山，敕封霍山為“南岳山”，故“南岳衡山”由此而得名。隋朝時，中原王朝的勢力已經(jīng)遠(yuǎn)達(dá)中國南方絕大部分地區(qū)，而安徽早已變成中國華東之腹地，故霍山此時不再適合稱為“南岳”，遂將此岳之名南遷六百公里至湖南衡山，以符其實。以此論之，第一位祝融所葬之地，就在安徽，而并不在湖南。安徽霍山縣東距含山凌家灘直線距離不過一百多公里，且古人多有將其祖先遺骨起出進(jìn)行二次遷葬之習(xí)俗，而凌家灘遺址中的某些大墓，確有二次遷葬的痕跡，故炎帝之子祝融之墓在凌家灘，亦是大有可能的。 傳說黃帝繼炎帝而王天下，降封炎帝楡罔于“盧”為諸侯，而榆罔亦名為“參盧”。楡罔所曾居之“盧”，當(dāng)為巢湖市所屬之廬江縣。廬江縣濱于巢湖西南，東與含山縣相接，西與霍山縣為鄰，且古代廬江郡所轄之地區(qū)，遠(yuǎn)不止現(xiàn)在的廬江一縣，此為末代炎帝楡罔或曾居于巢湖地區(qū)之一證。 炎帝楡罔之祖父帝哀，又名炎居。巢湖地區(qū)古稱“居巢國”，今巢湖市東有“居巢區(qū)”，是為凌家灘所腳抵之裕溪河通往巢湖的入口，而凌家灘南側(cè)正是裕溪河通往古長江的入口。此為炎帝家族曾居于巢湖地區(qū)之又二證。 裕溪河，古稱“濡須河”，顯然“裕溪”二字，乃是“濡須”之音轉(zhuǎn)。而“濡須”二字，來自于《三國志》，孫權(quán)于此地筑“濡須塢”北拒曹操，遂為天下所聞。但是早有學(xué)者指出：北魏酈道元在《水經(jīng)注》中本稱濡須河為“濡湏河”。其中“湏”（左水右頁）字即是古“沫”字，就是說濡須河又稱“濡沫河”。在客家話中，“濡沫河”跟“榆罔河”的發(fā)音十分相似，而眾所周知客家話的發(fā)音與古代漢語最為接近。所以濡須河或為“榆罔河”，因榆罔曾居于此而得名。此為帝榆罔曾居于巢湖地區(qū)之三證。
祝融生共工，是為共工氏之始祖。祝融是炎帝的大祭司，故其又負(fù)責(zé)對炎帝宗廟、祭壇的營建工作，其子任共工，指揮大批的工匠開山伐木，造舟壘石，依次作業(yè)，共工氏或由此而生。 共工生術(shù)器（一作術(shù)囂）。這個術(shù)器，山海經(jīng)說他“復(fù)土穰（壤），以處江水”。原來祝融已經(jīng)“降處江水”了，為什么他的孫子輩又一次復(fù)故土，處（居）于江水呢？大概因為前一輩的共工倒霉了，老共工在與黃帝的曾孫顓頊?zhǔn)系亩窢幹惺Ю?，頭觸“不周山”而死。從此共工氏一族專門為顓頊?zhǔn)戏谝?，治理泗河?！渡胶＝?jīng)》說術(shù)器“首方顛”，一說“兌首方顛”。但是“兌首”（尖頭）和“方顛”（方頭）的意思是有沖突的。 史載四岳薦伯鯀治水，帝堯不許，說伯鯀其人“方命圯族”?！胺矫钡囊馑际恰斑`命”，方者“妨”也。那么“顛”字不僅指頭，而且指“天”，“首方顛”者，“首違天”也。術(shù)器違抗天命，自山東逃回巢湖，復(fù)處江水，這是一種造反的行為，于是帝顓頊命辛侯南征術(shù)器，滅之。 據(jù)《山海經(jīng)》等古籍記載：“顓頊生稱，稱生老童，老童產(chǎn)重黎及吳回?！?/font> 顓頊的孫子老童（又作卷章、耆童）所生的兩個兒子，先后擔(dān)任帝嚳王朝的祝融（火正）一職，世襲罔替，這就是所謂的“北方祝融”。由于南方祝融之教曾貫通于顓頊之國，這對于顓頊?zhǔn)系慕y(tǒng)治來說是極其危險的，故顓頊?zhǔn)媳仨毤訌妼ι駲?quán)的絕對控制，規(guī)定只準(zhǔn)北方貴族才可以擔(dān)任祝融一職，史稱顓頊?zhǔn)稀敖^天地通”。 共工氏又生了后土，后土名句龍，句龍也是一位顯赫的人物，善于掘土治水?！蹲髠鳌ふ压拍辍吩唬骸肮补な嫌凶釉痪潺?，為后土?！薄秶Z·魯語上》說：“共工氏之伯（霸）九有（囿，即域字）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土，故祀以為社?！薄吧纭?，即土地之神。 《史記·律書》亦稱:“顓頊有共工之陣以平水害?！敝傅木褪枪补な现泳潺堅鵀轭呿?zhǔn)现嗡?，建功立業(yè)，所以被顓頊?zhǔn)先蚊鼮椤昂笸痢?。而?/font>帝王世紀(jì)》亦說帝嚳曾“以句芒為木正，祝融為火正，蓐收為金正，玄冥為水正，句龍為土正?！?/font> 后土的地位，最初并沒有那么高，因為如果治水不力，常常是要被處死的。只是后來的后土之神，地位越發(fā)顯要，并且成為一個國家（即社稷，地神和谷神）的象征。
據(jù)《路史》說，后土有兩個兒子垂和信，信生夸父，夸父本是虹的象征，也是歷代共工中的一位赫赫有名者，但是卻被禹的助手應(yīng)龍所殺。 后土的另一個兒子垂（又作倕），是帝嚳時的共工，又名“巧垂”（垂音瑞）?！秴问洗呵铩す艠菲吩? “帝嚳命有倕作為鼙、鼓、鐘、磬、笭、管、塤、箎、鞀、椎鐘?！笨梢姶故且晃恢陌l(fā)明家，專門負(fù)責(zé)向人民傳授各種技巧。而《墨子·非儒下篇》亦云：“巧垂作舟?！薄白髦邸蹦肆杓覟┕补な献?zhèn)骷妓?，故其?dāng)然不在話下。 堯之時，又有共工名為“巧倕”，《山海經(jīng)校注》郭璞云:“倕，堯巧工也?！痹姘福汗啤皥蚯晒ぁ闭撸茨献颖窘?jīng)篇云：“周鼎著倕，使銜其指，以明大巧之不可為也?！备哒T注云:“倕,堯之巧工也?！彼篮笤嵊诓痪嗌街鳌?/font>
大巧之不可為，雕蟲小技偏可為之乎？歷代封建帝王教讀書人習(xí)八股之文，權(quán)謀之術(shù)，媚上之方，御下之法，獨將科學(xué)技術(shù)斥之為“奇技淫巧”，此封建制度之大不幸也。堯能使垂教下民以百巧，又或為開明之君。若后世之董仲舒者，獨尊儒術(shù)，縱有千萬共工再世，不過成帝王宮殿之大，園林之美，長城之雄，阿房之觀，于國于民，鮮有澤及，是故共工氏之沒落，殊可悲矣。 但是在《山海經(jīng)》中，巧垂又被說成是舜的兒子，垂何以如此之長壽呢？垂字古音作“瑞”，瑞者吉祥之玉也。蓋因當(dāng)時技藝高超之玉匠均稱做“巧垂”，可能是后土的兒子垂被流放幽州之后，舜又讓自己的兒子義均擔(dān)任了巧垂。禹時，義均被封于商，稱商均。商均的后代又被封于黃河河曲之地，號“有虞氏”。 故名聞三代的巧垂或即“巧瑞”。因為虹者，天之所降祥瑞之象也；璜者，人之所佩祥瑞之器也，共工氏以佩玉璜為其部落標(biāo)志，流光溢彩，冠絕一時。故帝嚳時稱共工氏一族為“有倕氏”，或即“有璜氏”也，果真名不虛傳。 垂的兒子噎嗚，《山海經(jīng)》說他生了“歲十有二”，不過這個“噎嗚”在《山海經(jīng)》中卻是顓頊?zhǔn)侠璧膬鹤?，與共工氏無關(guān)。而《路史》又說噎嗚即伯夷，是共工的子孫。噎嗚在《山海經(jīng)》又叫做“噓”，乃是一位掌管日月星辰運轉(zhuǎn)的大神。噎嗚生歲十有二，說明他是一位精通天文歷法的人物，所謂“十有二”，即指噎嗚發(fā)明了陰歷一年十二個月，或者發(fā)明了十二地支。噎嗚的后代被封于呂，余列申、許兩國。而封于許國的這一支，出了一位著名的賢人叫做許由（繇）。
許由隱居在其祖先共工氏的故地巢湖，堯聽說許由的大名后，就前去拜訪，說要把天下讓給他。等堯離開之后，許由就急忙跑到河邊去洗耳朵，在他看來，堯的花言巧語實在令人惡心。許由正使勁洗著耳朵，他的朋友巢父忽然牽著一頭牛來給這頭牛飲水。牛飲過許由洗了耳朵的河水，大感不適，竟然嘔吐起來，將剛剛喝下肚的水又全部吐了出來。這大概是成語“令人作嘔”最初的版本。 《山海經(jīng)·海外西經(jīng)》曰：“大樂之野（又作大穆之野），夏后啟于此舞九代（招）；乘兩龍，云蓋三層。左手操翳，右手操環(huán)，佩玉璜。”奇怪的是，在所有《山海經(jīng)》故事中，帝王神圣，不計其數(shù)，不過從未提及任何一位帝王身佩著何種瑞玉。唯獨說大禹的兒子夏后啟，乘龍車，頂云蓋，操玉環(huán)，舞九代，身佩玉璜，洋洋得意，招搖于天地之間。所謂“夏后氏之璜”，或者得名于此。 據(jù)《左傳·定公四年》載，周成王曾“分魯公以大路，大旃，夏后氏之璜，封父之繁弱，殷民六族?！睆拇艘院?，“夏后氏之璜”，竟然名噪一時，流芳百世而成為天下奇器。 璜，本為共工氏之佩，為什么又變成了夏后氏之璜呢？這大概是因為大禹之父鯀，亦曾任堯時的共工，負(fù)責(zé)治河。鯀治水九年，多有積勞，順欲成功，卻被殛死。其后大禹接任“司空”一職，司空即共工也。傳說大禹治水苦歷十四載，三過家門而不敢入，最后終于均定九州，遂因功而致有天下。然而鯀和大禹這父子兩位共工，卻并非出自炎帝子孫共工氏一族。 不過據(jù)《路史》記載，帝顓頊曾娶蚩尤族之善者“騶屠氏”之女為妻，是生禹祖。禹又娶東夷涂山氏之女為妻，涂山氏即涂氏，亦即屠氏。蚩尤與炎帝本是一族，故夏后氏一族，似有炎帝族一半以上的血統(tǒng)。大禹治水時雖曾驅(qū)逐共工氏之臣相柳，但共工氏的標(biāo)志物玉璜，最終卻為夏后氏所繼承。及至夏、商、周三代，雖然都是由黃帝族的子孫相傳，但是共工氏之玉璜，卻最終成為整個華夏民族的瑰寶。 凌家灘不僅出土有共工氏之璜與共工氏之器，且更有其它驚人的發(fā)現(xiàn)。共工氏作為水神，通常并不為人所知，人們只知道共工曾發(fā)動洪水或以頭觸不周之山，而說到水神，也許河伯的名氣更大一些。河伯是誰？河伯是共工的本家。并且河伯之墓，也在凌家灘。若問河伯乃黃河水神，他怎么會與共工一起出現(xiàn)在凌家灘呢？這就是下一節(jié)所要講的，河伯的家族史。 第8章：共工家族與河伯家族的歷史淵源 據(jù)《路史》記載：“炎帝器，器生鉅及伯陵、祝庸。”也就是說共工之父祝融還有兩個兄弟：老大叫做鉅（巨），是黃帝的高級參謀。老二叫做伯陵，被封于逄水，所以又叫“逄伯陵”。老三叫做祝庸，也就是祝融，他做了黃帝的司徒。司徒負(fù)責(zé)管理人民的教化，這一職務(wù)在沒有文字或者文字還沒有成熟之前，主要的工作應(yīng)當(dāng)是指宗教事務(wù)。大概因為祝融替黃帝教化人民有功，所以后來就被黃帝降封于江水。
逄伯陵與共工一樣，也是一位水神。逄伯陵的“逄”字，辭書說它念作“龐”，這只不過是其讀音之一而已。按古代造字規(guī)則，逄字當(dāng)與降字同音，其意義也相同。降字古文原本為“夅”，是上下兩只腳的象形，其義為下降、下落。逄字后來常被誤寫作“逢”或者“蓬”字，因為這兩個字的形狀和讀音都與逄字十分相近?！段饔斡洝分械呢i八戒，曾經(jīng)統(tǒng)領(lǐng)天河十萬水軍，是天河水神。豬八戒不僅是一頭豬，而且十分貪財、好色，所有這些都與傳說中的河伯相符合?！段鏖T豹治鄴》中關(guān)于“河伯娶婦”的故事，就是河伯好色的證明。而豬八戒以前的官名是“天蓬元帥”，即“天逄元帥”，就是指的逄伯陵。 《山海經(jīng)·海內(nèi)經(jīng)》還記述了一件發(fā)生在五千年以前的緋聞：“炎帝之孫伯陵，伯陵同吳權(quán)之妻阿女緣婦，緣婦孕三年，是生鼓、延、殳。（殳）始為侯，鼓、延是始為鐘，為樂風(fēng)。” 就是說逄伯陵曾與吳權(quán)的妻子私通，吳權(quán)妻孕三年之后，生下三個非常有才的兒子，其中一個發(fā)明了“射侯”，另外兩個后來都成宮廷樂師，這便是伯陵好色的憑證。 據(jù)民間傳說，吳權(quán)的妻子就是嫦娥，她因偷吃了吳權(quán)煉的仙藥，便飛上天去做了月神。而吳權(quán)就是吳剛，他因為痛打了伯陵，被天帝罰上月亮去砍一棵永遠(yuǎn)也砍不倒的大桂樹。伯陵后來被天帝變做一頭豬，并且由天河的水神，貶做了凡間的水神，也叫做“河伯”。 共工名康回?！翱怠本褪恰翱铡焙汀按蟆钡囊馑?，“康莊大道”就是指空闊的大道，而“回”就是圓圈的意思?？怠⒒睾掀饋砭褪恰按髨A圈”的意思，不用細(xì)想，“康回”指的就是“虹”。共工還有一個名字叫做“天吳”。 《山海經(jīng)·海外東經(jīng)》說：“朝陽之谷，神曰天吳，是為水伯。在虹虹（國）北兩水間。其為獸也，八首人面，八足八尾，皆青黃?！?又《山海經(jīng)·大荒東經(jīng)》說：“有神人，八首人面，虎身十尾，名曰天吳?！?/font> 虹虹國，即共工之國。天吳，仍是康回的另一種叫法，吳即“虞”字，此字常被當(dāng)做迂回的“迂”字用。迂是指大彎曲，舜的后代被封于黃河河曲，因此又稱做“有虞氏”。天吳，指天邊的大彎彎，亦是指彩虹。不過，《山海經(jīng)》中的天吳，是長有八個腦袋的神，這雖與虹的形象不太一致，但卻和所謂“共工氏之臣”的相柳很象，而相柳是長著九個腦袋的神。
而河伯的名字就更多了。除了逄伯陵、伯陵這些正式的名字以外，河伯還有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名字。如“馮夷”，是傳說中的黃河水神。馮字繁寫作“馮”，顯然這是“逄”字被誤寫作“逢”字以后又變成了同音的“馮”字。馮字與“凴”字通用，即憑字，故河伯又叫做“憑夷”。憑字古音又與并、冰等字相近，故河伯又名“并夷”、“冰夷”、“萍夷”、“屏翳”、“屏蓬”“并封”等等。此皆因為上古傳說口口相傳，無一定文字典籍記錄之故。及至后來有了文字，又因各種方言混雜，以訛傳訛，莫衷一是了。 河伯的名字雖然很多，但是他的形象卻沒有虹那么美，他或它是本一頭極大的野豬。在凌家灘遺址第五次考古發(fā)掘中，張敬國先生和他的同事們發(fā)現(xiàn)了07M23號大墓，在此墓的墓口上面，出土了一只長達(dá)72厘米，重達(dá)88斤的大玉豬，這只玉豬可能是全中國乃至全世界最大的一只玉豬，堪稱“玉豬之王”。此玉豬的發(fā)現(xiàn)非同小可，它證明凌家灘不僅僅是共工家族的墓地，同時也是河伯家族的墓地。一如共工是祝融之子、河伯是祝融之兄一樣，他們都是末代炎帝的子孫，又同樣也是水神。 凌家灘這只大玉豬叫做“封豨”（封豕或封希），乃是傳說中的一個怪物： 《淮南子·本經(jīng)訓(xùn)》曰：“封豨修蛇，皆為民害。堯乃使羿擒封豨于桑林。”高誘注：“封豨，大豕（豬）也；楚人謂豕為豨也?！惫弊ⅲ骸按筘i也，羿射殺之”。 羿為什么要射殺“封豨”呢？因為羿是傳說中的神箭手，堯的大將軍，而封豨就是傳說中的河伯或河伯部落。羿的妻子嫦娥，與吳剛的妻子嫦娥，以及逄伯陵（河伯）所勾引的吳權(quán)之妻“阿女緣婦”，實為同一個女人。而吳剛、吳權(quán)和羿實為同一個男人。河伯不僅調(diào)戲了羿的妻子，還與她生了三個兒了，所以羿當(dāng)然就不會放過河伯。而且，羿后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搶走了河伯的女人，這個女人便是河伯的愛妃洛水女神，可見羿也并非是什么省油的燈： 屈原《天問》曰：“帝降夷羿，革孽夏民，胡射夫河伯，而妻彼洛嬪？馮珧利決，封豨是射，何獻(xiàn)蒸肉之膏而后帝不若？”聞一多先生指出：“上言河伯，下言封豨，是河伯即封豨”。不過自古以來，人皆謂河伯即黃河之伯，但是封豨逄伯陵真的就是黃河水神嗎？ 聞一多先生還以《藝文類聚》卷96引《符子》中的故事，證明河伯就是豬：“朔人有獻(xiàn)燕王五大豕者……，王命膳夫宰之。豕既死，乃夢于燕相曰：‘仗君之靈，而化吾生也，始得為魯津之伯……欣君之惠，將報子焉。’后燕相游于魯津，有赤龜銜夜光球而獻(xiàn)之。”“魯津之伯，即河伯?！?/font> 這里面講到豬死后化為“魯津”之伯，而并非黃河之伯。那么魯津又是哪一條河呢？魯津當(dāng)為魯國首都曲阜的母親河，也就是泗河。曲阜即東方神都“空?！保瑐髡f炎帝、少昊、顓頊、帝堯等，都曾以此為都城。泗河古稱泗水，是一條山洪性河流。河水主要由降水補給，汛期洪水集中，常形成洪澇災(zāi)害。每當(dāng)春夏洪水季節(jié)，泗河之水自東向西，洶涌而來，威逼空桑，所以泗河水神的職責(zé)，就是治理洪水，保衛(wèi)空桑城的安全?？丈＜葹樯穸迹敲淬羲礊椤疤旌印?，故《西游記》中豬八戒任天河水神之事，實指祝融之兄逄伯陵時任泗水之伯也。 何以見得逄伯陵是泗水河的總管呢？因為河伯名為“陵”，《西游記》謂豬八戒家居“福陵山”云棧洞，即暗指八戒是伯陵，乃是“天蓬元帥”、“逄水”之神。那么“逄水”又在哪里？
《路史·陶唐氏》云：“（堯）在位六十二載，沈蒙洚水，演天方害，龍門未辟，呂梁未廢，后土冐沒，而填星逆於水府。帝乃憂中國之不康，詔曰:‘洚水滔天,下民其咨，孰能使俾將任焉?’四岳稱鯀?！?/font> “於是為世載七十矣，天下猶未平。洚水橫流，草木暢茂，獸蹄鳥跡之道交於中國。堯?qū)崙n之。乃疇咨能若時之賢，以屬天下之統(tǒng)。方是帝畿巨浸稽天，而冀人虞舜身修家正，所在數(shù)有美祥?！?/font> 《路史·夏后氏》亦說：“初鯀以崇伯事帝。帝為洚水之患，訪於四岳，求能治之者，四岳稱鯀。帝曰：‘方命圪族？’岳曰:‘舉哉?！囍豢赡艘?，以命鯀。鯀筮之於歸藏，得其大明，曰:‘不吉，有初亡（無）后?！?/font> 《路史》中多曾次提到的“洚水”，一般理解作“洪水”。古文“洚”、“洪”、“鴻”三字，音義皆相通。故洪水又常寫作“鴻水”。然而洚水不僅是指洪水，而且還特指泗河之水。從上文“方是帝畿巨浸稽天”一句，便可知“洚水”是在帝都空桑之側(cè)，故“洚水”必為泗河之水無疑。 在古代泗水流域，有很多地方以“泗”為名。山東有泗水縣，漢時屬魯國，安徽有泗縣，江蘇有泗陽縣、泗洪縣，泗洪縣東臨洪澤湖。值得注意的是：泗縣又名虹縣、貢縣。虹縣古時又名“絳城”。由此可知，虹、貢、洪、鴻、絳（洚）等皆曾為古代泗水之名。而“絳”又特指大紅色，可見絳、洚二字本來就與紅色有關(guān)，而洪、鴻二字與紅色的紅是同音字。 有學(xué)者稱炎帝成于“姜水”，實為“洚水”；黃帝成于“姬水”，實為“濟水”。濟水在齊在北，洚水在魯在南，兩水均在今日之山東省境內(nèi)。炎帝亦稱為“赤帝”，赤者“紅”也，正與“絳”字義同。司馬遷稱炎、黃二帝均出自少典氏，本是同根，或者并非臆測。 有學(xué)者撰文指出，泗水亦名“江水”，確實如此。泗水亦曾被稱之為“河”，而且比黃河被稱之為“河”還要早。泗水既可名“虹水”，當(dāng)然也可以叫做“江水”，因為江、虹二字本是同音同源的。究其原因，蓋因古代南北各族對河流的命名習(xí)慣有所不同：河，是一些北方民族對河流的通稱，后來又專指黃河。江，是一些南方民族對河流的通稱，后來又專指長江。如果泗水曾叫做“江水”，則正好證明此水在某一個歷史時期內(nèi)曾被南方來的一些部落所占據(jù)。 元·于欽纂《齊乘》曰：“齊有三汶，清河為大?！庇忠妒稣饔洝吩疲骸疤┥娇に悦?，有北汶、嬴汶、柴汶、牟汶，皆源別流同。又在三汶之外?！笨梢娫谏綎|省北部稱作“齊”的一些地方，凡河流又皆稱之為“汶”。
那么到后來洚水（即逄水、江水）為什么又改稱為“泗水”了呢？因為共工、河伯家族的衰落，以及夏后氏家族的興起。泗縣又名“夏邱”，乃是大禹初封之地。泗縣上古時又稱“卞明國”，“卞”字即古夏（下）字，又即“示”字，祭祀的“祀”字，就是以“卞”做偏旁的。所謂“示”，即夏后氏之姓“姒”姓。古文夏字，又作“是”字，亦作“氏”字。古文“夏”、“是”二字，原本同音，其義亦同?！笆恰?、“示”、“姒”等字本與“泗”字同音。“泗”字之義，原指涕下，而夏即“下”字，與洚所代表的“降”字義同。大禹初封于泗，稱“夏伯”，亦是“洚伯”。故知“泗水”之名，其實得于夏后氏也。 綜上所述，因大禹治水之成功，故其所治之“天河”改作泗水，泗水即洚水（逄水）也。祝融之兄名陵，封于逄水，號逄伯陵，是為泗水河伯而非黃河河伯。
歷史上的黃河，暴躁而又粗魯，黃河下游其它的一些河流，都曾被他“欺負(fù)”或者吞并：濟水河道完全被黃河所占，如今已干脆成為黃河的下游。黃河之水也曾多次侵占淮河和泗河的河道，史稱“黃河奪淮”或者“黃河奪泗”。單是從這一點上看，泗水與黃河也算是有些關(guān)聯(lián)的。 河伯最早是帝顓頊的大臣，而顓頊?zhǔn)鲜欠钬i為神的。顓頊的父親叫做“韓流”（流去水），《山海經(jīng)》說他長著一只大豬嘴?？赡苡捎陧n流的形象過于荒誕不經(jīng)，司馬遷便在《史記·五帝本紀(jì)》干脆將其刪除了。于是顓頊便由黃帝的曾孫，升格為黃帝的孫子。所以共工氏的形象是虹，而河伯一家的形象或者圖騰則是豬。 伯陵家族世代守護(hù)王都空桑，使不受泗水之威脅，因其頗有功勞，故其能夠與后羿等軍事貴族爭風(fēng)吃醋。待伯陵家族失勢后，其子孫卻又帶著豬的標(biāo)記回到了安徽的老家凌家灘。至此，河伯家族與共工家族又重新走到一起。但從此以后，北方的水神河伯、洛伯等，與南方的共工氏就沒有什么關(guān)系了。 伯陵的兒子“延”，《山海經(jīng)》又稱做“延維”，是一條長著兩個腦袋的蛇，這個形象，似乎又恢復(fù)了共工家族的特征。古文“虹”字的寫法，確實是由一個“工”字和一條兩頭的蛇組成的。
而共工的后代術(shù)器，《山海經(jīng)》又稱做“?踢”，也是一頭長有兩個腦袋的怪獸。此外《山海經(jīng)》還有兩個與“?踢”一模一樣的怪獸，一個叫做“屏蓬”，一個叫做“并封”。很顯然，“屏蓬”就是“并封”，而“并封”卻是一頭前后（或左右）都長著豬頭的大豬。 封豨、并封、屏蓬等，原本都是河伯之別名，只不過封豨只有一個頭，他是大野豬的原始形象，而并封、屏蓬等，又加入了共工氏兩個頭（虹）的元素。所以，并封和屏蓬，是共工家族與河伯家族重歸于一家的象征。 在凌家灘，不僅出土有舉世無雙的大玉豬（即封豨），而且還出土有兩個頭的豬（即并封），兩頭的豬中間再加上一只鷹，鷹的胸前再加上一個八角形太陽紋的玉飾。這是一個驚天的大發(fā)現(xiàn)，《山海經(jīng)》中的怪物，司馬遷所不敢言者，赫然就在凌家灘出現(xiàn)了，從此以后，誰還敢輕易去懷疑集怪物之大成者《山海經(jīng)》的真實性呢？至于玉鷹與雙頭豬的組合象征著什么，《山海經(jīng)》中也有記載，作者將在后續(xù)的章節(jié)中詳細(xì)地加以解讀。 （本章到此，下一章待續(xù)）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