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云樓”是江南著名的私家藏書樓,位于蘇州市干將路,世有“江南收藏甲天下,過云樓收藏甲江南”之稱,現(xiàn)為蘇州市文物保護單位。經(jīng)過六代人150年的傳承,其藏書集宋元古槧、精寫舊抄、明清佳刻、碑帖印譜800余種。在1993年干將路建設(shè)工程中,過云樓得到了照原樣全面的復原和修繕。樓前庭院除疊筑假山花壇外,還種植名貴花木,保持了硬山重檐,門窗古雅、雕刻精細的建筑風貌?!?/p> 過云樓以收藏名貴書畫著稱,享有“江南第一家”之美譽。但是顧氏卻對家藏善本書籍秘而不宣。為何這樣,今人無從知道。但也就是這樣的一條家規(guī),使顧氏藏書大部分得以流傳至今。從這一點來說,顧家的藏書是幸運的。 最有趣的是,民國時期,顧鶴逸的朋友傅增湘先生曾要求借閱藏書,主人礙于情面,同意其在樓內(nèi)觀書,但附加了一個十分苛刻的條件,看書時不能帶紙硯抄寫。于是傅氏每天觀書數(shù)種,歸而記其書目,寫成《顧鶴逸藏書目》,發(fā)表在《國立北平圖書館館刊》第五卷第六號上。傳說過云樓里面有一個密室,顧家的古籍善本就是放在這個密室里的?!?/p> 顧氏保存的善本都極為完好,整潔如新,宋本紙張潔白,字大悅目,確實是藝術(shù)珍品,重要的文化遺產(chǎn)。在2005年春季嘉德全國古籍善本拍賣會上,過云樓所藏近500冊流傳有序、保存完好的珍貴古籍,包括40冊流傳800年罕見的海內(nèi)孤本宋刻《錦繡萬花谷》,以2310萬元的價格被一神秘買家整體買下。蘇州圖書館也曾設(shè)想使該批古籍重返蘇州,可是最后由于經(jīng)費難以籌集,只能放棄。 蘇州私家藏書聚散無常,但流傳有序。所謂“物聚必散,久散復聚?!奔炊鄠€藏書家的藏書散出后,由一個當?shù)夭貢耀@得。顧氏所藏古籍,大多來自蘇州藏書家散出的圖書。上世紀七十年代版本目錄學專家謝國楨曾看過顧氏部分善本,他認為過云樓有相當一部分藏書來自莫友芝的家藏。同時,據(jù)顧氏現(xiàn)存書籍中印鑒考索,有吳平齋、潘志萬、沈樹鏞、劉履芬、史蓉莊等人的藏書散出,被顧氏整批接收,納入過云樓收藏?!”緮?shù)據(jù)來源于百度地圖,最終結(jié)果以百度地圖數(shù)據(jù)為準。 考察顧氏藏書,應追溯到顧文彬。顧文彬雅好書畫收藏,又喜收藏鄉(xiāng)邦文獻,在他的《過云樓書畫記》中就記錄有明祝枝山的《正德興寧縣志》稿本以及東林五君子的詩札手跡等。他希望這些家藏舊抄能“益吾世世子孫之學”并“后世志經(jīng)籍者采擇焉”。祖上幾代人收藏不輟,流風綿延,至顧鶴逸而發(fā)揚光大?!秴强h志》云其“好版本之學”,“宋元舊槧及老輩遺著,悉懸金求之?!薄?/p> 1872年,顧文彬囑咐兒子顧承花重金買下了唐代書法家遂良摹寫的《蘭亭集序》。他告訴兒子顧承,只管“放膽購之”,而且切不可走漏風聲,“假設(shè)為李鴻裔(蘇州另一大收藏家)所知,他也拼出重價,兩家搶買,售主必更居奇”,他還頗為得意地說,《釋智永真草千文》和《褚摹蘭亭序》同時在手,便是當之無愧的江南第一收藏家了。 1873年,時任浙江寧紹道臺的顧文彬看中了尚書巷的一處廢墟,把過云樓蓋了起來。1875年,顧文彬辭官回鄉(xiāng),一心搜羅名畫珍藏。那時的過云樓更應被叫作“藏畫樓”。顧家本有字畫收藏,“太平天國”運動之后,江南不少私家藏品流散開來,顧文彬大量買進,大大豐富了過云樓的收藏,其中有不少名家名作。樓名取為“過云”,意寓“過眼云煙”,表示“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jīng)擁有”。 雖然說得很輕巧,但顧文彬?qū)τ跇抢锏氖詹貙嶋H是寶貝得不得了。他制定了14不準懸掛在“過云樓”的門楣上:霾天;污穢;燈下;酒邊;映??;強借;拙工?。环彩诸};徇名遺實;重畫輕書;改裝因失舊觀;耽異誤診贗品;慣習鉆營之市儈;妄摘瑕病之惡賓。這也是顧家世代子孫默記于心的藏書家規(guī)。 文彬公之后,到祖父顧麒士(1865-1930)一代,在繼承文彬公家第三代傳人顧鶴逸留遺的三分之一藏畫基礎(chǔ)上,又在進一步的擴充。祖公麒士自己是一位精通書法繪畫的藝術(shù)家,尤其所作山水畫清逸蘊藉,名重于世。憑藉他博厚的藝術(shù)素養(yǎng)和睿敏的眼光,廣取博采,將書畫收藏充盈至千余幅之巨,達到過云樓藏畫的全盛時期。麒士公于收藏方面化費的心力和取得的成功,可在編撰的《過云樓續(xù)書畫記》中得以窺見。 自古以來,創(chuàng)業(yè)艱難,而守業(yè)更難。歷史上曾有多少雄視一代的大收藏家,如明項子京、清安儀周、梁清標等,收藏之富都曾輝煌一時,然而,或因后世的奢侈揮霍、爭產(chǎn)奪業(yè),或經(jīng)社會動亂、時代變遷,或遭水火災禍,皆不能世代相守,以致散失損毀,有負先人的苦詣。 過云樓真正成為藏書樓,還是由于顧麟士的大力搜羅購置。顧麟士之孫顧篤璜現(xiàn)仍居蘇州,他聽聞過祖父藏書的故事。清末時局動蕩,當時著名藏書家楊以增、莫友芝、潘祖蔭的藏書樓被毀,書也大量流出。當時曾有藏書家后人放出一大批書,顧家那時饒有資產(chǎn),顧麟士便趁機全部買下,大約有三四千冊,其中就有很多宋元版本的古籍,這些書成為過云樓藏書的主要來源,這樁買賣也令顧麟士頗為自得。同時,據(jù)顧氏現(xiàn)存書籍中印鑒考索,有吳平齋、潘志萬、沈樹鏞等藏家的藏書散出,被顧氏整批接收。 過云樓藏書常被認為“秘不示人”。顧篤璜否定了這個說法(顧篤璜1928年生于朱家園,那時過云樓的藏品已因為分家而跟隨顧麟士遷至醋庫巷西津別墅,后來顧麟士四子又分家,顧麟士對藏品也作了分割,銅器分給顧公可,字畫給了顧公雄和顧公柔,古籍給了顧公碩,也就是顧篤璜之父),過云樓也允許外人登樓看書,只是因為古籍珍貴而易受損,所以看書“首要一條是要有學問”。顧篤璜說,著名藏書家傅增湘登樓看書就是例證,顧麟士當時還予禮遇,留飯留宿。只是后來傅增湘私抄書目,未經(jīng)顧麟士同意便公開發(fā)表,令顧麟士“有些想法”。 顧家礙于情面也接待一些附庸風雅的達官貴人,只不過備有一套專門的書畫聊以應付。這套書畫質(zhì)量一般,但五顏六色很好看。還有一些人,雖然有學問有名聲,但顧家也是“恕不接待”的。顧篤璜回憶,康有為曾想來拜訪登樓,被顧麟士婉言回絕,因為他“有文人的清高,不想與政治沾邊。”顧篤璜還記得,當時有一個叫孫伯淵的人,專門負責管理藏品、接待客人,后來也成了收藏家。 雖然傅增湘發(fā)表的《顧鶴逸藏書目》令顧麟士頗有微辭,但對于版本目錄學的研究者來說卻是件好事,得以知曉過云樓的藏書情況。據(jù)其記載,過云樓當時所藏宋元舊槧50種,精寫舊抄本165種,明板書籍149種,清朝精印本175種,總計539種、5000余冊。加上未入冊的普通線裝書,過云樓藏書當在萬卷以上。 實際上,過云樓藏書并不以數(shù)量多取勝,而是以宋元版本見長,收藏界有“一頁宋版,一兩黃金”之說,宋版書堪稱是古代藏書家的“最高追求”。而過云樓的宋元版本,也就是現(xiàn)在的“國家一級文物”,有50種之多,尤其是在藏書界頗負盛名的《錦繡萬花谷》,這是一部共40冊的完整的宋版書,連上海圖書館歷史文獻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陳先行也說:“上海圖書館藏的宋版書不下200部,但像這么一部相對完整的宋刻孤本,恐怕還拿不出來?!?/p> 從清末到“文革”結(jié)束,是中國近現(xiàn)代史上最動蕩的一段歲月,眾多的藏書樓也就是在此期間一夜傾覆不復存在,而過云樓的大批舊藏珍品相對完整地流傳到現(xiàn)在,實屬難能可貴。 “文革”結(jié)束后,顧公碩家被抄物資發(fā)還,但還是有不少缺失。1992年,南京圖書館向顧家購得藏書541種、3000余冊,顧家接受了30多萬的書款,并且提出希望在圖書館內(nèi)專辟過云樓藏書室,后來不了了之。當時顧氏家屬中有人不同意出讓藏書,還留下了一部分,是此次拍賣會上過云樓藏書的來歷。這批古籍有179種,包括1種宋刻孤本,4種元刻本。另有顧公柔的80余件舊藏文物,現(xiàn)暫存蘇州博物館。 百余年風雨飄搖,如今的過云樓格局尚存,只是早已人去樓空。主樓現(xiàn)為蘇州市地下管線管理所所用,樓前一排辦公平房原是顧文彬的書房艮庵。過云樓北一墻之隔即為當時的顧氏私家園林怡園,原本是相連的,后來因為解放后曾改作大雜院,遂用墻隔了起來。 顧氏后人不少移居海外,顧篤璜仍駐留蘇州,潛心于昆曲事業(yè),過著“江南最后一位名士”的隱逸生活。但讓他“稍有未安”的是,過云樓現(xiàn)在作為三輪車管理公司等辦公場所“實在有點浪費”。時至今日,“過云樓陳列館”可能是顧篤璜關(guān)于過云樓的最后一個念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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