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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典美文】觸不到的戀人文/小熊洛拉

       鴨梨?zhèn)€人圖書館 2015-03-14

      觸不到的戀人

      文◎小熊洛拉


      愛你,是我一生中最漫長的旅行。


      A

      那大概是我所經歷過的最受矚目的時刻,隔著一扇玻璃,那么多扛著攝像機拿著聽筒的記者堵在那兒,推搡著想要擠過黃色警戒線的邊緣,戴著大帽子的警車端著喇叭對銀行里面喊著話:“你已經被包圍了,放開人質,有什么要求好商量,不要再做徒勞掙扎!”

      我聽到被勒令匍匐在地板上的人有幾個發(fā)出“嚶嚶”的哭聲,可奇怪的是,后背被冰冷的劣質槍管抵著的我卻顯得格外冷靜。

      一切都發(fā)生的太快了。

      十五分鐘前,罩著頭套的劫匪闖進銀行,“都他媽給我趴下。”動亂中,我倒霉地被劫持,“誰再敢動一下,她就死定了?!?/p>

      實際上,這兩個故作彪悍的家伙沒用透了,裝錢的時候手都哆嗦,還讓人得了間隙報了警,等到警車將這間小小的銀行包圍起來時,那個勒住我腰的家伙還結結巴巴地重復著,“誰,誰要動,動一下,她就死定了。”

      “別這么說,我不怕死?!?/p>

      所有閃光燈在那一刻聚集到我的臉上,我知道我肯定要出名了,“要是我死了,就告訴倪瓚我愛他。”

      這簡直是本世紀最深情的告白,我都要被自己感動了,有警察手疾眼快,趁劫匪疑心我神經病的空擋兒迅速占據優(yōu)勢,很快便制服了他們,電光火石間我被槍管撞到頭暈了過去。


      醒來時,醫(yī)院的白熾燈晃著眼睛,我使勁兒眨了眨,就看到涂熹儂放大的一張臉,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專心致志地望著我。

      “我上電視了吧!上電視了嗎?”

      他轉過身去,毫不客氣地甩給我一張報紙,那上面我的眼睛上被涂上一道黑色的粗線,大標題寫著——瀕死少女深情告白,真愛震撼窮兇劫匪。

      我承認,這標題確實有點兒雷。

      后來我又看了涂熹儂錄下來的報道視頻,那上面的我看起來至少胖了兩圈,尤其是那身丑到無敵的制服,幾乎讓我為之崩潰,“第一次上電視就這么丑,你說倪瓚能認出我來嗎?”

      “這么二的事兒除了你還有誰能干出來,簡直傻逼透了知道嗎?”涂熹儂在我第N次重復播放那段錄像的時候走過來摁掉了開關,“你就沒想過,要是你真的死了怎么辦?”

      我想過,真的。

      就在我剛被拽過去作人質的時候,我渾身上下抖得像個篩子,那瞬間,我眼前浮現(xiàn)出倪瓚那張笑意輕淺的臉,隔著那么漫長的時光,卻仿佛觸手可及。

      要是我平安無事,那時候我想,我一定不顧一切去找他。

      生命有限,而我一分鐘都不能再耽誤,我要把我沒說出口的愛悉數(shù)告訴他。

      “我要去找他?!蔽野唁浵駧臋C子里取出來,一臉淡定地對涂熹儂說。


      B

      傻逼透了。

      有段時間,這幾乎成了涂熹儂的口頭禪,他像個憤世嫉俗的文藝青年,看什么都不順眼,就因為這句口頭禪,他還在溜冰場和別人打了一架,犧牲了兩顆門牙不說,還因為打壞了別人一條腿差點兒傾家蕩產。我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連句阻止的話都來不及說就看他踩著冰刀直接把人拖到場子中間,最后是我一路跌著跤擠過去,拽住涂熹儂的衣領對著他的臉“啪啪”就是兩下。

      涂熹儂慢慢鎮(zhèn)定下來,撐著身子站起來,把躺倒在地上的家伙拽起來架在肩上,“這混蛋腿斷了。”他無比淡定地對我說,“去外面攔出租車送他去醫(yī)院?!?/p>

      那天是圣誕節(jié),出租車穿過一條條色彩斑斕的大街,一直停在燈光蒼白的醫(yī)院外面,我裹著厚圍巾跟涂熹儂跑前跑后地帶著那斷了腿的混蛋照X光,做各種有的沒的檢查,屁顛屁顛的樣子就像涂熹農的小媳婦兒,而那天溜冰場上的所有人大概也都是這么以為的。

      因為被打斷了腿的倒霉家伙只是走過來請我和他一起溜冰,我不愿意,而他又十分堅持,幾乎半拖著要把我拽過去,涂熹儂溜過來,橫在我面前看著他,“傻逼透了知道嗎?”

      他那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就像他是我男朋友似的。

      但其實,就在那天之前,我和他之間要用三個字形容的話就是,不太熟。

      高考落榜之后,爸爸托了朋友,將我安置在一間極小的本地報社里,算上主編,也只有四個人,沒有什么經驗的我負責抄寫一些要寄給客戶的信箋,有時候也會幫忙寫一下本城廣告,就是在那五厘米見方的廣告欄里,我看到了涂熹儂要刊登的戶外俱樂部廣告,他把牛皮吹得比天大,聲稱俱樂部不是一般的戶外組織,會真的去冒險,還策劃去登珠穆朗瑪峰!

      但我竟然相信了那見鬼的廣告,還小心翼翼地記下了他的電話號碼。

      而實際上,戶外俱樂部不過是個幌子而已,他只是想趁機賣點兒戶外用品,他一生中最大的冒險就是離開自己四季如春的城市,跑到這個冬天能凍死人的破地方,就為了他見鬼的愛情。當然,這是后來他自己說的。

      為了加入他的俱樂部,我連續(xù)用光了三個月的工資,買齊了那些他指點我的必備裝備,等我終于拿到那張裝模作樣的會員卡片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可能上當受騙了,但我仍然本著人性本善的信念三天兩頭打電話給涂熹儂,堅定不移地問他什么時候開始戶外旅行。

      “就你這點兒資歷,還得再練個兩三年才能出去?!彼线@么跟我說,后來被我問煩了還常常不接我電話,十足一個混蛋。

      可后來他竟然主動給我打了電話,他說,賓果,上次你說的那個地方,我覺得還真的值得俱樂部探討一下,然后他就浩浩蕩蕩地跑到溜冰場找我了。

      大冬天的,他就穿著一件灰襯衫套著薄馬甲,凍得發(fā)白的臉像深夜出沒的吸血鬼,見到我之后,他一個關于俱樂部的字兒都沒提,就在場子里和同他搭訕的女生一起溜冰,他嗨翻全場,整個兒是過去耍帥的,結果,他耍大了,還打壞了別人一條腿。

      而那天,他正好失戀了,二十歲的涂熹儂失去了他堅持兩年六個月的愛情,他蹲在醫(yī)院外面的臺階上,一邊抽著煙一邊跟我說,“一個人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城市這么冷,能直接凍死人了,你說我是不是傻逼透了?”

      “是?!蔽一卮鸬靡荒樥\懇。


      C

      我有一個木刻的盒子,上面掛著一把小銅鎖,像個骨灰盒子似的。

      那里面裝著倪瓚寄給我的四十七張明信片,蓋著我所陌生的地名郵戳,我去圖書館翻過那些厚厚的地理圖書和雜志找到那些地方,有高山小鎮(zhèn),大漠城市,還有臨海漁村。

      他就像他對我說得那樣,真的去了那么多對我們來說如此遙遠的地方。

      倪瓚離開那年,我們剛滿十六歲。

      是冬末春初之際,我穿著短衫站在窗口目送他,他所帶的全部行李就只有一個并不算大的登山包,他揮手對我說再見的時候忽然露出粲然一笑。

      我一直記得那個笑容,就像一切都還有希望似的。

      后來,在一間人聲喧騰的小酒館里,我借著酒勁兒對涂熹儂說到這一幕。

      他瞇著眼睛,雙手捧住我的臉,忽然湊近過來,大著舌頭跟我說,“里真是傻逼透了,里以為他愛里嗎?笨蛋,真愛一個人就是跋山涉水也要走到她身邊,怎么舍得丟下她一個人?!?/p>

      他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可我還是用力甩了他一巴掌,“你根本就什么也不知道?!?/p>

      那天酒館里的所有人都看到我和涂熹儂是怎么由勾肩搭背地說話發(fā)展到氣急敗壞地動起手來,當然,他并沒有真的對我動手,他只是出于自衛(wèi)不時抵擋我兩下,這場戰(zhàn)斗結束的時候,涂熹儂一側臉腫了起來,而我因為拳頭砸在橫欄上小指骨折。

      那是溜冰場事件之后的第七天,我們又一起去了趟醫(yī)院,我動了個不大不小的手術,涂熹農一側臉上了點消毒水,還貼了張滑稽的ok繃,走在有些寂靜的醫(yī)院回廊里,穿堂風吹過,兩個人都清醒了大半。

      我有點兒后悔自己不該這么沖動地打了他,而他仍然緊繃著一張臉似乎一點兒沒覺得自己說錯了話,我想著自己是不是該道個歉,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就望見了婦產科外面排著隊同身邊男生親昵說著話的長發(fā)女生。是涂熹儂剛分手的女朋友。

      原來早在分手前,這姑娘就腳踩兩條船,而遲鈍如涂熹儂,在那一刻才慢慢反應過來。

      電視劇上演到這一幕情節(jié)的時候,男主角不是都該俯身親吻身邊的女孩兒,以證明自己魅力仍在姑娘大把嗎,可我站在涂熹儂身邊,就見他一張臉慢慢蒼白起來,他白癡得像個隨時會爆發(fā)的定時炸彈。

      那一刻,我覺得有點兒同情涂熹儂,于是我在那姑娘轉過頭同他目光對視起來的時候,拽住涂熹儂的衣領,吻住他仍帶著醉意的雙唇。他瞪大眼睛眉心皺起,絲毫不知道感恩戴德,我這是替他挽回了一個多大的面子!

      “你神經病啊?”在醫(yī)院外面,涂熹儂聲色俱厲地指控我。

      “不用謝?!蔽艺f,“就當是我打過你的補償?!?/p>

      “謝個屁,你知不知道那樣子看起來多丟人?一看就知道你在演戲?!?/p>

      即使是以這一幕告結,但從那天以后,我還是成了涂熹儂在這城市里唯一的朋友,當然,他還是留在了這個被他嫌棄的破城市,因為覺得自己不能這么狼狽地回去,總該有點兒存在過的意義之類的。有一次,他皺著眉頭這么對我說。

      “所謂存在的意義,就是交各種不同的女朋友嗎?”我一邊吃著章魚燒一邊問他。


      D

      長相漂亮的男生一旦墮落起來,往往是九頭牛都拽不住的。

      我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涂熹儂由一個純情少年變成了濫情狂,不到六個月的時間里,他就交了十四個女朋友。那些女生高矮不一,相貌各異,性格更是千差萬別,他像個孜孜不倦的探索者,大膽嘗試的精神讓人為之嘆服。

      “我只是害怕自己不會再愛上一個人了?!彼卮鹞?。

      “所以呢?”

      “所以我只是想盡快找到那個人。”

      可是這樣就能找到嗎?我很想這么問一句,卻最終只是吞下章魚燒沒再開口。

      他現(xiàn)在的女朋友是個染著紅頭發(fā)的叛逆少女,據說還是個高中生,看起來卻已經十分成熟,一張瓷白的臉妝容精致,笑起來夸張的像演戲,坦率地說,我并不喜歡她,可那是涂熹儂的事兒,跟我沒半毛錢關系。

      涂熹儂打電話過來喊我去蹭飯時,我剛寫完辭職報告,就壓在桌子上,招呼也沒打一聲地出了辦公室的門,七月的天空湛藍湛藍,我仰起頭長長舒出一口氣來。

      打車到涂熹儂告訴我的酒店地址,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鐘,還沒走到包廂,就聽到里面喧騰的聲響,是女生十七歲的生日聚會,同學朋友擁滿了不小的房間,都是十六七歲的模樣,多么年輕,他們好像有開不完的聚會,對比起來,二十歲的我好像已經開始蒼老了。

      隔著桌椅,我看到涂熹儂和另一個男生被推擠到房間里的小舞臺上,有人端著一托盤的啤酒站在他們面前。那男生喜歡他的女朋友,對涂熹儂發(fā)起了挑戰(zhàn),滿屋子人跟著起哄,還有人舉著話筒在上面喊誰喝到最后才能做女生的男朋友。

      喝到第十四杯,涂熹儂就吐了,他捂著嘴直接沖出包廂去了洗手間,我站在靠門邊看著那女生在起哄聲中同告白的男生接吻,我拉開門走出去找涂熹儂。

      他站在公共洗手臺前,正用冷水撲臉。

      “里面怎么樣?”

      “你大概又失戀了?!?/p>

      “其實還能喝下去。”他定一定說,“但是不知為什么,就是一點兒動力也沒有,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站在那兒?!?/p>

      他十分坦率,又有點兒沮喪。

      那天我們沒再回到包廂,而是徑自離開了那兒,而他的小女朋友也沒打電話給他,站在馬路中央等紅綠燈的時候,我忽然對涂熹儂說,“去唱歌怎么樣?”

      “好啊?!彼柭柤绨颉?/p>

      我們花了好長時間找到那間KTV,招牌上的油漆都掉落了大半,前臺服務員站在那兒不知在和什么人講著電話,看到有人來似乎還奇怪了一陣子。

      “要是真想唱歌的話,還不如換一間?!蓖快鋬z盯著玻璃上貼著的轉租啟事對我說。

      “就這兒了?!蔽易哌^去對掛掉電話的服務員說,“給我一間小包。”

      除了更破和更舊,還有音響設備有些糟糕,這里看起來就像一點兒也沒變,穿過有些幽暗的長長回廊時,我想起當我和倪瓚還只有十五歲的時候,全班同學一起出來唱歌,我們偷偷溜出來,在可以曬到太陽的天臺上接了吻。

      那么短暫而羞澀的一吻。

      陽光晃著我的眼睛,有一剎那,我沒看清倪瓚的臉,就只瞥見他眉心處那枚淺淺的痣。

      “我明天就要出發(fā)了。”涂熹儂啞著嗓子唱著那些老歌時,我對著聽筒喊話般告訴他。準備了那么久的時間,買了那么多有的沒的裝備,才發(fā)現(xiàn)真正要出發(fā)的時候,只要一個信念就夠了。

      這次涂熹儂沒再罵我傻,他什么也沒說,只是眼眸深沉地望我一眼,然后繼續(xù)對著早已有些模糊的字幕繼續(xù)唱他的歌——

      “親愛的你在哪里,喔在哪里在哪里,怎么能放棄……”

      是袁耀發(fā)的《親愛的你在哪里》。


      E

      我最近一次收到倪瓚寄來的明信片,是在六個月之前,從一個地名古怪的高山小鎮(zhèn)寄來,我想第一站先去那里,或許能得到關于他的一點兒消息,出發(fā)之前,我還把我們曾經一起拍過的合影拿到照相館去單獨放大了他那一部分。

      第二天,我醒來很早,拎著背包出門時,我的腳步踩得很輕,辭呈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被發(fā)現(xiàn),而爸爸一定會為我的不爭氣再度崩潰一次,可是沒有辦法,我必須這么做。

      順著狹窄的樓梯攀下樓去,還隔著一段距離,我就看到坐在路燈下那不甚清晰的人影。

      是涂熹儂。

      他戴著一頂略大的闊沿帽,一雙牛皮軟靴勒住長褲下擺,肩上的背包看起來專業(yè)極了,“既然留在這里也沒什么意義,不如和你一起出發(fā)?;蛟S在路上,我還能遇見自己的愛情?!?/p>

      戶外愛好者俱樂部在我正式加入的七個月之后,終于開始了第一次冒險。

      那真是一場漫長的旅行,因為結局全然未知,我們坐了長達三十四個小時的火車之后,又搭了將經過危險地帶的拖車,終于在兩天之后抵達那神秘的高山小鎮(zhèn)。

      我費力理解著小鎮(zhèn)人拗口的本地話,用肢體動作和他們交流,最終找到位于半山上那間小小的郵局,是一間裝修簡陋的屋子,郵遞員和管理者都是一個人,整個鎮(zhèn)子里也只有他會說普通話,我從背包里摳出那張經過電腦放大的十六歲的倪瓚給他看,他端詳好久十分淡然的對我搖搖頭。

      “會不會是沒有記住?”畢竟已經過去了半年光景。

      “要是見過肯定會記得。”他對自己十分自信,“來這里的人本來也不多。尤其是冬天過來的?!?/p>

      “可是我收到他從這里寄來的明信片?!蔽覍⒆C物呈遞出來,他捏著薄薄的邊角在眼前晃了晃說,“那也許是朋友代寄的。”

      我無功而返,原路返回去鎮(zhèn)上尋涂熹儂,他已經找好了住處,是一間兩層樓高的小旅館,沒有單間,男女分睡兩張通鋪,夜里氣溫極低,我裹在厚厚的毯子里,像一條正準備蛻化的毛蟲,輕微的高原反應讓我覺得有點兒呼吸困難,掙扎一會兒之后,我索性從通鋪上爬了起來。

      裹著在車站臨時買的厚大衣站在院子里時,聽到不遠處的玻璃被叩出“嗒嗒”聲,我回過頭去,看到涂熹儂額頭抵在那兒,正瞇著眼看我,然后他走出來,并肩站在我身邊,月光落在他臉上,我抬起頭甚至可以看清他輕顫的睫毛。

      “你有沒有覺得從來沒有這么清晰地聽到過自己的心跳?”

      我下意識將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胸口,沉默片刻回答他,“沒有?!?/p>

      “要是郵局的人沒有見過他,或許鎮(zhèn)上的人見過他呢?”他雙臂枕在腦后,側過頭看著我說,他大概覺得我會沮喪,但其實我只是因為寒冷而發(fā)抖,即使沒得到什么消息也在我的預料之中,一切才剛剛開始而已,我遲到了太久,不能奢求毫不費力就將他找到,那不現(xiàn)實。

      “明天我就去鎮(zhèn)上問問,要是沒有消息的話,我們就按明信片上的地址去下一站?!蔽艺UQ壅f。

      “那現(xiàn)在就去睡覺吧?!?/p>

      “睡不著,不如在這兒坐一會兒。”

      “嘿?!彼餍栽谝慌缘氖噬献聛恚瑪[出難得一本正經的神情,“吶,你想不想說說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F

      世界真奇妙。

      我在加入涂熹儂的俱樂部時,從未想過有一天我們會坐在這海拔四千多米的陌生小鎮(zhèn)的旅館院子里深夜暢談,就像當我在那間KTV的天臺上同倪瓚親吻時,也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在我的世界里變成一個虛渺的符號。

      即使不是在戰(zhàn)爭年代,許多轉身和告別,也都是一生一世的事兒,鋼鐵森林般的城市,浩瀚無垠的世界,渺小如我們,若不緊緊抓牢,總有一天會被淹沒在人潮。

      而后來我所知道的這一切,已經再無法將我?guī)У接心攮懘嬖诘倪^去。

      好多次,我在夢里見到他,在那間擺了五十七張課桌的教室里,他坐在第三排正中央的位置,手里攥著一支筆,正在凝神思考的樣子。

      “他很安靜?!蔽覍ν快鋬z說。

      真的,我再沒見過比倪瓚更安靜的男孩兒,他的襯衫永遠干凈,短發(fā)總是有著淡淡的皂香,笑起來安靜而靦腆,是我先喜歡他的,我總是在上課的時候偷偷看他,惡作劇似的對他扮鬼臉,直到他忍俊不禁的露出淺淺笑意,告白的話也是我先說的,我在集體聚會的時候把他從KTV的包廂里拽住去,還十分笨拙而大膽地吻了他。

      “后來呢?”涂熹儂問我。

      后來啊……

      我沉默半天站起身來揉著自己的眼睛說,“我困了,你去不去睡覺?”

      我在半夢半醒間賴到上午十點,陽光從玻璃窗子里斜射進來,我爬起來走到公共區(qū)洗漱,再下樓時看到涂熹儂正坐在院子里和一群驢友喝著老板泡的茶,矮墻外面鑼鼓聲喧騰,吹吹打打的聲響好像古代的婚禮。

      “外面怎么這么熱鬧?”

      “是本鎮(zhèn)的祭典,半年一次,據說有上千年傳統(tǒng)呢,去不去看看?”涂熹儂說著站起身來,我點點頭走到他身邊。

      我們晃到街上,跟著人流一直走到鎮(zhèn)子里最寬敞的空地上,四周的石柱看起來久經歲月,雕像的面容盡管模糊卻仍不失凌厲,我們跟著小鎮(zhèn)的原著居民一起,聽著含糊不清的經音匍匐在地,作出朝拜神靈的姿勢。

      額頭抵著地面時,我察覺到涂熹儂瞥過來的目光,他唇角彎起淺淺笑意,一臉虔誠的樣子讓我不覺有些想笑,“嘿,沒準神靈會保佑你找到倪瓚呢?”

      “是嗎?”等到站起身時,我笑著告訴他,“可是,這是在朝拜賜予子嗣的神靈。”

      “你怎么知道?”

      “剛剛才隊伍里,走在我前面的阿婆告訴我的。”

      “啊,不是吧?!蓖快鋬z抓耳撓腮的窘迫樣子讓我終于笑了起來。

      “嘿,你笑了?!彼酥鴩烂C的神情打量著我,“這可是出發(fā)以后你第一次笑呢?!?/p>

      “是嗎?”

      “是?!?/p>

      的確我的神經有點兒繃得太緊了,即使我努力說服自己淡定一點兒。

      祭典結束之后,小廣場里還擁了許多人,我和涂熹儂分頭行動,從兩側包抄,手里都拿著倪瓚放大的那張照片向廣場里的人詢問,轉過一圈再回到碰頭地點時,我把照片放到背包里壓好,對投來探尋目光的涂熹儂說,“沒有,沒有人看到過他。會不會他根本沒來過這兒?!蔽液鋈贿@么想。

      涂熹儂一怔,微蹙的眉毛忽然揚了起來,“可是,這邊有人說見到過他。不過,他肯定沒在這兒停留太久,不然大家不會對他印象這么淺?!?/p>

      “我們可以啟程去下一站,總有一處他停留過一段的地方,然后說不定,我們就能追上他的行蹤?!?/p>

      “那是一定的?!蓖快鋬z鼓勵般對我點點頭。


      G

      明信片上的第二站地址,是距離高山小鎮(zhèn)十四個小時車程的雪山。

      據說在最難走的路段排行榜里這一段占據了前三名的位置,一路上艱難險阻無數(shù),偶有雪崩發(fā)生,每年都會犧牲幾個,不過還好這是七月,海拔不高的路段還沒那么多積雪。

      我們同旅館里四個旅行者合租了一輛車前往,夜行路顯得有點兒顛簸,幾個人挨擠著相互取暖,有那么一瞬間,我覺得城市里的暑熱離我遙遠的就像上一個世紀,我有些模糊地看到倪瓚十六歲的背影,步調不緊不慢,卻任我如何努力也追趕不及。

      是涂熹儂拍著我的臉把我從夢境中喚醒過來,“車子拋錨了。”他說著拉開車門跳下去。

      一起包車來的幾個人正在那兒忙著撐起帳篷,那么冷冽的空氣,每呼吸一口都覺得嗓子發(fā)痛,帳篷里只能睡下四個人,老驢友兩人一組搭伙守夜,順便等著可能會經過的車輛,涂熹儂睡不著,自告奮勇的和人搭了伴,我渾身酸痛,鉆進睡袋里就瞌睡起來。

      隱約聽到外面細碎的說話聲,還有打火機的聲響。

      第二天我開始趟起鼻涕來,這樣折騰,沒有不生病的道理,我覺得我還完全可以和那些家伙一起趕路,但涂熹儂堅持要帶我去看醫(yī)生,為此我們又狠狠吵了一架。

      “這種地方上哪兒找什么醫(yī)生?”

      “司機說離這里四里地的村子里就有?!?/p>

      “要是跟不上大家的進程我們兩個怎么去雪山?”我一邊趟著鼻涕,一邊大聲武氣地指責他的不敬業(yè),“既然出來了,就不能被一點兒困難嚇倒?!?/p>

      “反正還能搭到別的車隊,要是走到一半燒起來,你就真的死掉了?!蓖快鋬z一向蒼白的臉這時候看起來像紙一樣。

      收拾好帳篷的幾個人站在周圍,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們兩個人手腳并用地斗嘴,最后站在我身邊全副武裝的姐姐說,“還是去一趟吧,我覺得你的臉都有點兒浮腫了。反正你們也不是很趕?!?/p>

      那間小診所矮矮的,幾乎被雪埋住了半面墻壁,里面卻是極暖和的,給我看病的醫(yī)生胖得像座小山,在狹窄的空間里,別扭地移動著肥胖的屁股,我很擔心,一個人連自己的體重都保重不了,怎么給別人看病的呢。

      但是他攥著我的手腕,一臉淡定自若,“沒什么大事兒,打兩個吊瓶就好了。”

      針管在爐火上被燙熱消毒,我挽起的手腕上勒住一根皮管,一針刺進去,也不特別疼,寂靜的房間里,能聽到吊瓶里液體流動的聲音,涂熹儂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在小火盆上烤著手,火光在有著幽暗的房間里,襯著他那張瓷白的臉,有種奇異的美麗。

      “我就說了沒事兒吧。”

      “賓果……”他忽然看定我,十分正經的。

      “嗯?”

      “我是說假如,假如我們一直走遍明信片上所有蓋了郵戳的地點都沒有找到倪瓚怎么辦?”

      “別傻了,不會的?!?/p>

      “如果是那樣的話呢?”

      “如果啊?!蔽艺幌拢拔覜]想過?!?/p>


      H

      我們最終還是去了那雪山,在三天后離開診所搭到一輛開往那里的客車,小郵局在山腳下,門上貼著暫時停業(yè)的布告,大抵是四個月前郵遞員離任后還沒召到愿意常駐于此的工作者,我用力晃晃綠色的郵筒,里面似乎還盛放著一些還沒來得及寄走的信件。

      我雙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那件大衣太大太厚,把我裹得像一只熊,跟著大部隊等纜車上山時,因為腳底打滑我險些撲倒在地,涂熹儂很自然的拽住我一只手,扳正我的肩膀,我意識到,從汽車拋錨那天夜里開始,他看我的眼神就開始不對勁兒,所有人都說,在旅途中是最容易萌發(fā)愛情的,尤其是在這般艱難而需要相依為命的時候。

      去那里的不是登山的就是滑雪的,一間挨著一間的滑雪酒店,高的矮的,紅的綠的,遠看上去,像童話里的小鎮(zhèn),我們挑了一間紅色的住下了,因為它顏色喜慶,還因為它價格便宜,我沒去滑雪,也不準備登山,就按照索要來的地形圖,一間間酒店問過去,倪瓚的那張照片,被展開,再折上,折上,再展開。

      可是沒有人見過他。

      沒有道理,他不會來這里只是為了寄一張明信片給我,也可能是那些人都太過健忘,他一笑起來眼下邊有兩個小坑,多么明顯的標志,最讓人過目不忘。

      天快黑的時候,我裹著大衣像只熊似的滾回了酒店。

      “怎么樣?”涂熹儂坐在他那張單人床上,盤著腿看著推門而入的我。

      我扁著嘴搖搖頭。

      “那還有一個壞消息你要不要聽?”

      “什么?”

      “我們的錢包和裝備都在公共區(qū)被偷了,酒店聲稱對此事不予負責?!?/p>

      “什么?!”

      天底下簡直沒有比這更倒霉的事兒了,因為擔心一路偏僻不好取錢,我把幾乎所有現(xiàn)金都裝在身上,即使要補辦銀行卡也沒得救了,出發(fā)還沒有一個月的時候,我和涂熹儂就淪為徹頭徹尾的窮光蛋。

      “怎么辦?”

      “只能留在這兒賺點路費回家,或者你想繼續(xù)走下去的話,那就先搭車到這里然后再想辦法?!彼褖ι系牡貓D拽下來指給我看。

      “我不回家?!币鞘裁词斋@也沒有,豈不是白走了這一遭。

      “那就去這里。”

      “那明信片上的地址?”

      “賺到錢再想辦法過去?!?/p>

      因為提前交了三天的住宿費用,兩個人只住了兩天,硬是磨著酒店的人拿出了沒住的那一天房錢,在那上面唯一一間小商店里買了一些面包和水揣在大衣口袋里,蹭著人家的車下了山。

      到達涂熹農在地圖上指給我的那個彩云小城,倒是沒費多少周折,因為一路上有好多車開往那里,我們像流浪漢似的,死皮賴臉的蹭人家的車,還不時蹭點兒吃的東西。

      那里溫暖的不像樣子,天空壓的那么低,仿佛觸手可及,路邊一顆顆盛開的花樹,美到極點,因為那里常年游客聚集,要找到一份工作并不是難事兒,在進城的路上,涂熹儂對我說。

      但事實上,我們只在那里呆了三天,一切就都結束了。


      I

      我完全沒想到,會在這種意料之外的情況下得到倪瓚的消息。

      那里有好多店,到處貼著招工啟事,我一間一間看過去,就看到貼著海報的那間店,海報是很早以前的了,邊角都磨損了,卻被膠帶貼了一層又一層,像是釘在了店鋪上面??吹轿艺驹谀抢镆恢睕]動,在那里打工的女孩兒走過來給我介紹,“這是客棧的金字招牌呢,轉了兩個店主,裝修風格都變了,還一直把它貼在這兒呢?!?/p>

      “是嗎?”我說。

      “你想去哪兒旅行,或許可以替他寄一張明信片?!彼S手拽過大冊子一頁頁翻著對我說,“不過要是有人去過了的,就不能再寄了。”

      “我要去A城。”這么說的時候我想,我該是要回去了的。

      “呀,那就不行了,那是收信的城市?!彼f著合上冊子,“有什么問題再喊我吧,我先去后面忙一下?!?/p>

      女孩兒轉身的瞬間,我覺得自己的眼淚快掉下來了。


      我以為作為被劫持的對象在攝像頭面前喊出愛的告白很浪漫,卻不知道在這陌生的城市里,他已經把我們的愛情變成了一個傳說。

      海報上貼著的宣傳語是替這個男生將他未完成的愛情繼續(xù)下去,他曾來過這里,曾在這間客棧停留,直到他在支教時因為救一個女孩兒,而被滑體山石砸到雙腿,他再也不能去那么多地方,從那之后,他每個月回客棧一趟,拜托每一個從這里周轉的游客幫他寄走一張明信片,就好像他還在路上。

      “那么,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在女孩兒端著東西走到這邊的時候我問她。

      “因為傷口感染去年過世了。”

      “那為什么這個活動還要繼續(xù)下去?”

      “我也不知道?!彼龘u搖頭,“大概沒有人知道該怎么通知這個女孩兒,而且,他似乎一直以為,只要假裝自己一直在路上,停留在原地的女孩兒就會慢慢放棄……”


      J

      我沒告訴過涂熹儂,倪瓚原本是去逃難的。

      很久以前,我們住的那條街因為搬遷發(fā)生過騷亂。

      那些店鋪的持有人聚集在一起商量誰也不單獨行動,企圖將搬遷費抬到最高,但不知什么原因,這個計劃中斷了,所有人都不用搬了,這條原本就有點兒冷清的街道顯得更加冷清了。那些意氣風發(fā)的店主們每天都覺得很沮喪,他們開始覺得這都怪倪瓚的爸爸,要不是他那么提議,即使錢少一點兒,也許大家早就都搬走了,他們幾乎是這么把他活活逼死的,就在那一年歲末,他自殺了。

      葬禮很冷清,整條街幾乎都沒有人去,那天夜里,一向溫和的倪瓚闖到罵他們最兇的那間店里,用一把水果刀刺了那幸災樂禍的男人,傷口在手臂上,并不算深,也根本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是所有人都義憤填膺的想把他抓到。

      “像這樣的家伙要是不送進監(jiān)獄還不知道會干出什么事兒來?!?/p>

      “就是,一定要把他找出來?!?/p>

      我把倪瓚藏在自己的房間里,他身體輕輕顫抖著,又憤怒又無助,他沒法在那里繼續(xù)呆下去,整條街將他視若眼中釘。

      “不然我走吧?!蹦攮懻f,要是真的被他們送進監(jiān)獄里,這一輩子就毀了,“而且去看看這個世界的話,就知道我們所生活的地方有多么渺小和可笑了?!?/p>

      “真的,這世界那么大,你可以去遍地理圖冊上所有的地方?!?/p>

      在那寒風窸窣的冬夜里,兩個小小少年擁在一起,腦子里滿是對未來的美好渴盼。

      “總有一天我也會去找你的?!?/p>

      “我一定等你。”

      “拉鉤。”

      “拉鉤。”


      K

      很久以后我知道,在車子拋錨的那天夜里,涂熹儂坐在帳篷外面和人聊天的時候提到倪瓚,甚至拿出我放大的那張照片給他看,多么湊巧,他們曾經做過一段時間的旅伴。

      “他去年過世了。”那人對涂熹農說。

      所以我會被他強行帶到醫(yī)生那里,所以我們才會丟掉裝備和錢包,他是故意的,他想讓我放棄這次旅行,一個沒有找到的戀人比一個已經離開這個世界的戀人會讓我覺得安慰許多,其實在小鎮(zhèn)上,他就對我撒謊了,不是大家對倪瓚沒有印象,而是他的的確確真的沒有去過那里。

      但涂熹儂沒有料到的是,我會看到關于倪瓚的海報,那么古老的一張海報,還張貼在客棧墻壁上,成了口口相傳的愛情故事,而我竟然就是這個悲劇的女主角。

      世界真的很奇妙。


      L

      我撥通了爸爸的電話,他打錢到我臨時補辦的銀行卡上,我和涂熹儂加上轉機才花了六個小時就飛回了A城。

      多么短暫,但我的心,卻跨越時光,留在了那座美麗的彩云小城。

      很久以后的一個夜里,加班之后我和涂熹儂在外面一起喝酒,喝了好多好多,涂熹農大著舌頭告訴我關于車子拋錨那天夜里發(fā)生的事兒,然后他說,就是在那一瞬間,他明白愛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愛太深的時候,即使脫離主體也能存在,即使他死掉了,愛還在,就像航向熱帶島嶼的冰山,即使融化了,淚還窩在心窩里,永不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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