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鴻銘沒有做過這樣的換位思考,清代中期的另一位才子李汝珍卻比他走的遠(yuǎn),想的多。在《鏡花緣》這部情節(jié)詭譎的游記小說中,李汝珍就專門寫了一個海外的女兒國。不過,此國與《西游》上的西梁女國完全不同,有女人,也有男人,而且男主內(nèi),女主外。不僅如此,這個女兒國的男子要呆在家里做針黹活,雖長著胡須,也要涂脂抹粉。且化妝品的消費(fèi)量很大,男人特別愛美。 最要命的是,此國的男子要裹小腳,以此獲得女人的親睞。說白了,《鏡花緣》上的這個女兒國,其實就是把古代中國的男女角色來了一個大對調(diào),讓男人來受受女人的苦,也讓女人來享享男人的福。李汝珍的一片用心,躍然于紙上。 其實,《西游記》上的女兒國,雖沒有李汝珍如此深刻,但也讓唐僧與豬八戒“享受”了一番女人懷孕,甚至流產(chǎn)的痛楚,其用意與《鏡花緣》有相似之處。男權(quán)社會的形成,是很早的事情,就連創(chuàng)作于戰(zhàn)國時期的《山海經(jīng)》,也提到過一個女兒國,大抵那只是母系社會在局部地區(qū)的一絲殘存而已。當(dāng)然,有些地區(qū)的母系社會能傳承很久,到了唐代,高僧玄奘也在《大唐西域記》中說起過一個女兒國。 看來,小說也不是“瞎寫”的,玄奘到了明代,進(jìn)入《西游記》,成了唐僧,也遭遇了西梁女國。男權(quán)社會對女性的壓迫與摧殘,并非中土的“特權(quán)”,而是全球皆普遍存在。就連法國那樣尊重女性的浪漫國家,不也出了波伏娃的女權(quán)主義者巨著《第二性》。所謂女人的“第二性”,也就是女人依附于第一性的男人而存在,永遠(yuǎn)都是第二位的。為了表示自己不愿意處于“裹小腳”的地位,波伏娃與她的男友薩特,一輩子都只是同居而不結(jié)婚。 薩特是上個世紀(jì)享譽(yù)全球的存在主義大師,他在波伏娃之外,也有其他女人。而波伏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努力干好自己的事,擁有一份完美的職業(yè),以一種相當(dāng)高調(diào)的姿態(tài)來顯示自己作為女性的“存在”。經(jīng)濟(jì)地位決定一切,似乎只要女人有了穩(wěn)定的收入,那么任何形式的裹小腳都休想施行在女人的身上。其實,女人心理層面的裹小腳,并非只用金錢就能解決。君不見直到今天,女人的“第二性”特征,依舊還是相當(dāng)顯著嗎? 張愛玲曾毫無哀怨地說過,征服一個男人,要從他的胃開始,而征服一個女人,要從她的陰道開始。不知這個說法的科學(xué)性有多強(qiáng),反正張愛玲在暴得大名后,還對胡蘭成不依不舍。即便明知胡蘭成有別的女人,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深愛著負(fù)心漢。大抵,張愛玲只有在這種情況下,才感到自己是一個真正的女人,即便此刻她在心理上已然裹了好幾雙小腳,“低到塵埃里”,她也無怨無悔,樂在其中。 女人就是這樣一種奇怪的動物,你不讓她裹上小腳,她反而認(rèn)為你沒有拿她當(dāng)女人來看。而你不拿她當(dāng)女人看,那她就與男人無異了。天生我“女”必有用,“女人”的存在感,與“人”的存在感是不同的。為了她的存在感,她寧愿接受其中一系列如裹小腳那樣的糟粕,亦在所不惜。 再者,退一萬步講,女人即便真的裹了小腳,也能做巾幗英雄。紀(jì)曉嵐《閱微草堂筆記》里的一位妓女,就是風(fēng)塵中的楚留香與陸小鳳。說一個老爺妻妾成群,卻不小心得罪了一群狐貍精。這些個狐貍精就全都變成老爺?shù)哪?,跑到老爺家中,亂其內(nèi)闈。眾妻妾見到這么多個老爺,誰都辨別不出真假,想接近又不敢接近,弄錯了那可是失身的大罪。 真老爺雖信誓旦旦說自己是真的,可沒有一個妻妾敢貿(mào)然“笑納”。這事鬧大了,與老爺相好的一位妓女知道了,她便想出了一個妙計。這位妓女來到老爺家中,讓所有的“真假老爺”同自己上床,而床邊站一個膽大的人,手拿一柄斧頭。只要她說是假的,床邊的人就一斧子砍死他。 假的在床上被一個個砍死,便只留下一個真老爺。原來,老爺不太愛家里的女人,偏偏就喜歡這個妓女。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多了,老爺在床上的任何細(xì)微舉動,妓女都深諳其規(guī)。所以,那些假老爺雖然長的與真老爺一樣,但上了床就不同了,妓女便毫不費(fèi)勁,知其真假了。 紀(jì)曉嵐講的這個故事,從表面上看是一個黃段子,但本質(zhì)上卻是極為巧妙地贊美了這位妓女的壯舉。這個計謀雖說讓妓女“失身”了,但她卻以自己大無畏的精神,解除了愛郎家庭所遭遇的困厄,真乃救人于水火之中。至于方法,就可以特事特辦,顧不了那么多了。 紀(jì)曉嵐筆下的這位妓女,不管裹了小腳沒有,在氣質(zhì)上都是絲毫不亞于男子的真英雄。而那位老爺,即便沒有裹小腳,此刻也是被女人所挽救的“第二性”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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