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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存 （清）胡式鈺 撰 胡式鈺，字青坳，上海人。諸生。有《寸草堂詩鈔》。 泊燕子磯 夕日媚澄波，風(fēng)止鷗近楫。遙汀乍有無，斷岸暝煙接。系纜侵石磯，旅游意已愜。繁星江面飄，歷歷上眉睫。崖際耿佛鐙，寺樓隱層疊?，樔豁嘁宦暎纳较履救~。 初秋夜雨 隱幾酒初醒，風(fēng)涼吹戶輕。疏鐙搖夜色，空雨走秋聲。客意花愁損，吟魂水與清。遙聞響飛瀑，蕭颯滿山城。 秋夜感興 月暗寥空一雁過，徘徊倚檻奈愁何。天邊落木隨風(fēng)早，塞上涼云作雪多。蕪館歌詩驚雀鼠，高樓吹角動星河。年來鄉(xiāng)思無聊甚，夜夜澄江夢釣蓑。 晚晴野眺 乍晴客愁豁，飽飯倚雙扉?？毡虥]孤鳥，平沙延夕暉。人煙兼樹暝，山寺忽云歸。時愛新秋蝶，隨風(fēng)一上衣。 徐州登舟至淮陰行黃河中五日 一解徐州纜，揚帆五日風(fēng)。河聲轉(zhuǎn)天外，龍氣入舟中。堤樹淮流近，人家吳語通。維揚明日路，絲雨忽蒙蒙。 鳳凰岡 高天初雨霽，草亂鳳凰岡。遠(yuǎn)處人煙白，前溪木葉黃。斜陽下鳧雁，秋色入牛羊。不厭鳴蜩聒，游人向野塘。 夏日卷山勺水處獨酌 間居頗無喧，溪清時在目。葭菼日又好，修修如翠竹。炎天飲亦佳，薄酌抒幽獨。微風(fēng)生肘腋，余涼借喬木。我醉還可歌，頹陽漸離屋。 春夜 卻月升檐外，林溪相映新。魚蠻沙渚宿，花魄石欄春。隱幾諧詩便，挑鐙選夢頻。誰能共幽領(lǐng)，還欲問家人。 自序 君子不竇曷竇為？顧竇何常閉人竇不閉天竇。所謂禮義者，順人情之大寶也。予圭竇，予笑傲吟誦一竇間，于凡事凡理凡物，固亦不能鑿其幽如巖之竇乎，決其深如泉之竇乎？抑有生吾之明者豁焉，雪之竇矣；又有重吾之疑者蒙焉，云之寶矣。夫書求間隙，書有竇；義任穿穴，義有竇。予慕此竇也。井中之天，井祇竇管中之豹，管祇竇，予不獲辭此竇也。故或觸于耳而竇，觸于目而竇，或沈思獨往、朋友講習(xí)，撫今追昔，感而竇，侮而竇，喜而詫而怖而郁而懟而激而竇，蓋幾乎無乎非竇矣！錄其竇可以證吾所明，竇學(xué)庶從竇進(jìn)焉；討吾所疑，竇才庶從竇出焉。漸且塞吾有萬之弊竇也?？陀性弧缸勇堆醒┳?，淺之乎？其竇名矣，而又存，不乃幸永，永存斯竇耶？」予曰「否否，所竇猶小家珍說方家笑也，竇之存不足以存存，第請得以出處之竇言：夫獨不見爭門側(cè)肩、趑趄囁嚅于形勢之路者乎？非所以求進(jìn)身之竇乎？即通顯矣，有同于古之繇竇尚書者矣，疇范光輩連躒邀知音狗竇者，彼何竇？方幸竇有存。吾屬思奮筆，不必人猶蛇竇，噴若玉竇，乃層見側(cè)出、連犿錯雜，得覼縷一編之竇行。且竇中竇，竇外竇，續(xù)遇竇，續(xù)書竇，不筆其它，爰以是為匿影而潛神之竇也并可，則竇斯竇者存，竇何不存乎？顧竇斯竇者，非復(fù)存竇存特竇也，竇不必存特竇也。假有好讕其說者，謂此實兼漁竇龍竇嘉名，今信存，則又啞啞已。」道光二十一年辛丑四月上海胡式鈺 序 凡人讀書既多，必有心得隨筆錄存，或加評論，或別有銓解，或致辨難，或述而不作用備遺忘，或記瑣事以寓勸懲，或陳方言土俗籍供研稽。閱此種書，既可以消遣睡魔，又可以增長學(xué)識，此文學(xué)筆記，所以至為可貴而盛行今古者也。予見竇存一書，合于以上所言，因為大達(dá)社加標(biāo)而公之于世，諒必共所欣賞焉。書中辨明道二字，開官氏作并官氏，駁錢大昕論子游子夏，益為舜壻，翦商駁閻百詩，楊用修作偽多端，失處甚多，以方城為萬城真可笑。又以中庸折東坡謂武王非圣人，他若三商之正、竹書之偽，古人已言此，益復(fù)暢之耳。唐僖宗善擊球，不免石野豬之譏，設(shè)生今日，必為球狀元無疑。楊廣死亦論法，誠堪嗢噱，帝王信別有肺腑也。世多不曉盌脫二字之義，往往誤作腕脫，校書郎以為校書者，腕必酸疼欲脫。今讀是編，既得其解，兼可免誤。古諺已不合今時，習(xí)用不察，一經(jīng)拈出，便爽然若失，如槐花黃云云是也。俗語入文，苦于甚俚而又無字可換，獨古人偏能之，如龍取水改為龍卷水，文句稍雅，吐屬畢竟不凡。西施不必雪誣，文人口孽，當(dāng)自屈子始，三侯之解，楊柳二物之分，七十二之臚列，錢卜之溯源，不食鯉之故，幽尗冥果之用字，鹽水抹器滴血能融，柏油能愈癬，聲調(diào)譜之無謂。此數(shù)則，讀者幸毋亡也。事竇中有瑣事數(shù)條，關(guān)于上海帙聞，如閔行龍舟等事，又述杜行鎮(zhèn)張襄孝子也，而吾邑志乘失載何耶？四竇之中，吾以語竇為最劣，以其多老生常談耳。作者文字有倔強處而不謂，書中反多引陳熟之典，殊為減色。然憚悇、爛粕、糞惡、蘭子等字，皆屬滬上方言，未必人人能知能寫，常談有不談，溫故未嘗不可知新，或轉(zhuǎn)以此竇為最耐閱，亦未可知。焦牙可對黃額，惟焦牙之風(fēng)今不復(fù)行，黃額之風(fēng)又將盛行于世？此種復(fù)古，當(dāng)嗤之以鼻。摘句摘字，此鍾譚所以稱為魔派，作者何故復(fù)犯？且多重復(fù)，為刪一二，復(fù)猶未盡。女蛾之解，前后矛盾；一叫一回，杜牧原未少誤，讀者辨之勿為所惑,一叫自屬一回，再叫何妨又云一回也。澧溪為周浦別名，惟書中所云澧溪口者，則指周浦塘，非指周浦，其事仍屬上海，不涉南匯。此非故鄉(xiāng)人不能知，地理所以由來多誤認(rèn)歟？是書凡四卷，刻于清道光年間，板稍漫漶，且有脫簡，載上?？h志雜家類。又有寸草堂詩鈔九卷，作者即上海胡式鈺，字青坳，事蹤詳陳行胡氏家譜。詩竇一卷，持論尚平允，于陶韓李杜詩用力亦深云。民國二十四年十二月中澣南匯朱太忙撰序 書竇陳編益智，老至以燭。間及末議，且忖且恧。 晉書：賈充有兒黎民三歲，乳母抱之當(dāng)合，充就而拊之。世說云「充就乳母手中嗚之」。拊嗚各通，蓋謂拊其兒作嗚嗚聲以悅之也。猶荀子拊循之唲嘔之義。然嗚字耐味，杜牧之遣興詩「浮生長忽忽，兒小且嗚嗚」。 頌詩讀書、知人論世，謂之尚論。古人孟子言之也。嘗見鍾伯敬評漢高大風(fēng)歌曰「真帝王真英雄」?？紳h高以假仁假義取天下，當(dāng)日分我杯羹之語已無人理，其后太公擁慧卻行，不罪家令之言，而反善之。雖后人謂善其發(fā)悟己意，得崇父號，無非曲為之周旋。至于羹頡之封，祇以飲食細(xì)故，欲示其嫂之過于天下萬世本原之地，率如是，不大有以辱古之帝王耶？伯敬不察，猥據(jù)一歌口吻，嘆為真帝王，亦失言之甚者已。夫漢高者，聰明卓練，謂之真英雄可也；有帝王之位，無帝王之德，帝王之亦可也。不必真焉。 圣德無涯涘，圣教亦無涯涘。尸子云「舜之行其猶河海乎謂德澤，千仞之溪滿焉，螻蟻之穴亦滿焉」，傅子曰「人之學(xué)者，猶渴而飲于河也，大飲則大盈，小飲則小盈」。 王長元策秀才文云「將使杏花菖葉，耕獲不愆，清甾泠風(fēng)，述遵無廢」。按杏花菖葉，文人都喜用之。清甾泠風(fēng)，尤為雅韻。四民月令引農(nóng)謠：杏子開花可耕白沙。呂氏春秋：冬至五旬七日菖葉生于是始耕。又：后稷曰凡耕之道，畝欲廣以平，甾欲小以清。又：正其行，通其風(fēng)，夬必中央，師為泠風(fēng)。高誘曰：夬決也，泠風(fēng)和風(fēng)也，必于苗中央師師然肅泠風(fēng)以搖長也 輟耕錄載：虞邵庵宴散散學(xué)士家，歌兒順時秀唱折桂令，起句云「博山銅細(xì)裊香風(fēng)」，一句而兩韻，名短柱。虞愛其新奇，席上偶談蜀漢事，亦賦一曲云「鸞輿三顧茅廬，漢祚難扶，日暮桑榆，深渡南瀘，長驅(qū)西蜀，力拒東吳。美乎周瑜妙術(shù)，悲夫關(guān)羽云殂，天數(shù)盈虛，造物乘除。問汝何如，早賦歸歟」。蓋兩字一韻，比之一句兩韻者為尤難。今中州之韻，入聲似平聲，又可作去聲，所以蜀術(shù)等字，皆與虞魚相通。式鈺按詩：維昔之富葉方味反不如時，維今之疚葉記不如茲。又羣史所載謠諺，如厥德仁明郭喬卿、忠正朝廷上下平之類，伙不勝收。又黃庭經(jīng)內(nèi)：養(yǎng)三神葉禪可長生葉膻、魂欲上天魄入淵、還魂葉弦返魄道自然，凡此一句兩韻，并連句也。其它或連句而句自為韻者尤多，不及錄。則一句兩韻有由來已。易：長子帥師弟子輿尸、干以易知坤以簡能葉尼、顏氏之子其殆庶幾乎、謙以制禮復(fù)以自知、損以遠(yuǎn)害益以興利、象事知器占事知來葉離，詩：人而無儀不死何為、人而無止不死何俟、人而無止何不葉蒲美及遄死，考盤在澗碩人葉然之寬、心之憂矣之子無帶、雞棲于塒、日之夕矣羊牛葉宜下來葉、四驪濟濟垂轡彌彌、駕我葉五乘馬葉滿補反、說于株野葉上與反乘我乘駒、庶見素冠兮棘人葉欒欒兮、無衣無褐葉許例反何以卒歲、予手葉黍拮據(jù)予所捋荼予所蓄租予口葉苦卒瘏、曰予未有葉演女反室家葉古胡反、制彼裳衣勿士行枚、風(fēng)雨攸除烏鼠攸去君子葉茲五反攸芋、如翚斯飛君子攸躋式夷式已、無小葉細(xì)人殆、弁彼鸴斯歸飛提提、不知所屆心之憂矣君子葉如怒亂庶湍沮、瓶之罄矣維罍之恥、疆場翼翼黍稷彧彧葉于逼反、以其婦子馌彼南畝葉滿彼反、攘其左右葉羽已反嘗其旨否葉補美反、禾易長畝葉、爰始爰謀爰契我龜、曰止曰時筑室葉拭于茲、厘爾女士從以孫子、不解于位民之攸塈、挹彼注茲可以餴饎、豈弟君子民之父母葉滿彼反挹彼注茲可以濯罍豈弟君子民之攸歸挹彼注茲可以濯溉葉古氣反豈弟君子民之攸塈、天之方懠無為夸毗、威儀卒迷路車乘馬葉我圖爾居莫如南土、經(jīng)營葉王四方告成葉常于王、敬止敬止天維顯思、命不葉易哉龍旗承祀、六轡耳耳魯侯葉伊燕喜令妻壽母葉，管子：六畜遮育五谷遮熟，太玄：今獄后谷終說同脫葉托桎梏葉覺、決其聾鼻至利以治穢割其疣贅利以無穢，易緯引古語：躓馬葉破車惡婦葉附破家葉姑，夏禹襄陵操：下民葉離愁悲上帝愈咨。凡此兩字一韻，并連句也。他或連句而句自為韻者尤多，不及錄。則兩字一韻，又有由來已。 慝齒可對顛毛，事文類聚：迂叟病慝齒，呻吟之聲達(dá)于四鄰，通夕不寐。文苑英華賀蘭進(jìn)明詩云「髀里未堪還宿肉，鬢邊何事遽顛毛」。 樂三終可對詩四始，然詩四始迭韻，不如詩五際。漢書翼奉傅：詩有五際是也。亦可對詠七始，歷律志：七始詠是也。又春秋緯稱：黃帝受圖有五始，王褒傳：春秋法五始之要。胡廣曰「五始，一曰元二曰春三曰王四曰正月五曰即位」，則可以受圖五始對奏樂三終。又玉燭寶典：元旦乃歲之始，時之始，月之始，日之始，春秋謹(jǐn)四始者是也。是亦一四始。 唐僖宗善擊球，謂石野豬優(yōu)人曰「朕若應(yīng)擊球進(jìn)士舉，須狀元?！箤υ弧赣鰣蛩醋鞫Y部侍郎，恐駁放之?！规R嶸詩評：若孔門取詩賦，則公干升堂，陳思入室。然則文章亦技也，猶近圣門事。至般戲雖工，并難文藝，況矣野豬善諷。 莊子秋水篇云「秋水時至，百川灌河，涇流之大兩涘，渚厓之間不辨牛馬」。又外物篇云「春雨日時，草木怒生，銚鎒于是乎始修」，又漁父篇云「弟子讀書，孔子弦歌鼓琴，奏曲未半，有漁父者下船而來，須眉交白，被發(fā)揄袂，行原以上，距陸而止，左手據(jù)膝，右手持頤，以聽曲終」，又云「乃刺船而去，延緣葦間，顏淵還車，子路授綏，孔子不顧，待水波定，不聞拏音，而后敢乘」。凡此開唐宋人小品風(fēng)流。 毛詩訓(xùn)音但曰某某字反，不曰切。而字典但曰切。所謂語為吉祥，滋厚福也。 羅長源曰「考之于文，發(fā)之于均。蓋古無韻字，均讀韻即韻也。見說文」先訓(xùn)韻字，始文賦，羅氏仍古耳。 馮夷，馮有兩讀，酉陽雜俎：河伯人面乘兩龍，又曰：人面魚身，一曰冰夷，一曰馮夷。穆天子傳言無夷。則據(jù)段氏所載，由冰音繹之，讀若憑。由無音繹之，讀馮本音。 孟子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贾駮o(jì)年一書，晉書束晳傳稱竹書之異云「益于天位，啟殺之」。史通引竹書云「益為后啟所誅」。今本竹書云「夏啟二年，費侯伯益出就國，六年薨」。與束晳劉知幾所引異。史記正義引括地志：故堯城在濮州鄄城縣東北十五里，竹書云「昔堯德衰，為舜所囚也」。又有偃朱故城，在縣西北十五里，竹書云「舜囚堯，復(fù)偃塞丹朱，使不與父相見也」。今竹書無囚堯偃朱事，今本非晉本，其偽根證，鑿鑿皆可辨之矣。然囚堯偃朱殺益等事，尚可信耶？此必昔時有懷不軌之心者妄造此語，誣圣賢以待自文耳。則安見晉本之為實錄？竊謂同一偽也，猶不若今本近情可取也。昔平原君以孔子于衛(wèi)親見南子、于阿谷交辭漂女，問于子高，子高答云「古者大饗，夫人與焉。意衛(wèi)君夫人饗夫子，夫子亦弗獲已矣」。若夫阿谷之言，起于后世，殆假其說以行其心者之為也。是南子漂女稍涉嫌疑，后人猶不肯為圣人受其罔，況如竹書載堯舜啟益等駭人事，豈非小人無忌憚之甚哉？故考古者辨其書之前后真?zhèn)危o人操觚援引，擇言尤宜雅焉。 楊氏丹鉛錄云「汲?，嵳Z如舜囚堯、太甲殺伊尹、伊尹與桀妃妹喜交，多誕而不信。其文極古，不起自戰(zhàn)國，伊尹在相位日被其黜僇者為之也」。式鈺按：論語舉伊尹不仁者遠(yuǎn)，注不仁者皆化為仁，若遠(yuǎn)去耳，則其時猶有小人造言若此哉？ 魯論：子路無宿諾，孟子：不宿怨焉，荀子：文王無宿問，管子：有過者不宿其罰，淮南子：文王宿不善如不祥，墨子又說苑：宿善不祥，大戴記：羊舌大夫不使其過宿、宰我無有宿問、知君子貴勇決焉。 莊子天道篇：古之至人，假道于仁，托宿于義。徐無鬼篇：枯槁之士宿名。宿字并佳。 式鈺年十二時，塾師講君子不重章，次日回講，師以無友不如己詰之曰「人不如己，己既不友矣?；蚣翰蝗缛?，人亦將不與己友。柰何？則圣人之言豈不礙理？」式鈺曰「無友者謂己不必往友他，若他來友己，不可拒也。」師快之。明年回講嫂溺援之以手句，師曰「男女授受不親，何以古人但言嫂叔不親授，不及伯與弟妻乎？」式鈺曰「叔亦有童子之年，且不親授，則弟妻父兄，不言可知，舉其輕以見其重也。」師亦快之。又講堂高數(shù)仞一節(jié)曰「言弗為則去數(shù)端乎？」式鈺曰「非必數(shù)端可廢，謂不若是侈耳?！箮熢弧复蓮U，齊桓公如夫人者止六人，君子病之?！故解曉弧敢嗖∪绶蛉硕?。」師乃擊節(jié)曰「有是哉！司馬史有清娛之侍，韓昌黎為柳巷之詩，而范文正之倦倦于自栽花，或信然已。」 予為諸徒講天下之士悅之節(jié)，旁有人云「孟子何輕談帝女之色，且何由而知其色之好乎？」予曰「孟子固非談閨閫者，顧婦有四德，古人亦講婦容。二女色好，未嘗載之于書，若必欲征實，可即娥皇女英之名按之。娥，好也，方言：秦謂好曰娥。又凡夸美女者，必舉嫦娥。英，華也，詩故云美如英，又尚之以瓊英乎而。韻會錢氏曰『瓊英玉色之美』，然則二女縱不必先施毛踏之美，斷不同嫫母無鹽。而堯以至美之名錫其女可知也。不然，象亦豈未嘗見二嫂，而漫曰使治朕棲耶？故張衡西京賦：女娥坐而長歌，李善注，亦引女英娥皇云。況此固孟子準(zhǔn)常人之情言，則人情必意富貴家之女為好，必不以貧賤家之女為好，大抵然也?？傊?，為舜之憂之難解，極言之耳，何得輕議大賢人耶？」 西京賦：芳草如積。積字甚微妙。第竟言積草，轉(zhuǎn)遜。 或有戲問于予曰「彌子之妻與子路之妻，兄弟也。女稱兄弟，而不聞男稱姊妹，何耶？」予曰「所謂地法天也，蓋陰法陽則可，陽法陰，無是理也。故十月純陰用事，因謂之陽月，不聞四月為陰月?！?BR> 釋親：夫之女弟為女妹，禮昏義：和于室人。注室人謂女公女叔諸婦也。威在東曰「夫之兄為公，故其姊為女公。夫之弟為叔，故其妹為女叔?！?BR> 今一字或圈讀數(shù)音，頗便童蒙，一覽了然，未識例始何時何人。閱張守節(jié)史記正義發(fā)字例云「古書字少，假借蓋多，字或數(shù)音，觀義點發(fā)，皆依平上去入。若發(fā)平聲，每從寅起當(dāng)四維之位，平起寅，上在巳，去在申，入在亥也。又一字三四音者，同聲異喚，一處共發(fā)。如字初音者，皆為正字，不須點發(fā)。蓋自齊梁人分別四聲，而讀經(jīng)者因有點發(fā)之例」。是據(jù)張說，則唐初已然矣。然亦未言創(chuàng)自何人也。其點易為圈，則近詩錢莘楣養(yǎng)新錄云「宋以來改點為圈，如相臺岳氏刊五經(jīng)，于字異音，皆加圈識之?！桂B(yǎng)新錄亦載張氏發(fā)字例一條。 太玄裝卦云「陽氣雖大用事，微陰據(jù)下裝而欲去?！勾味栍檬拢㈥幃?dāng)升，陽氣裝束欲遲之象后之 辭人有春歸、春去、迎春、別春、送春、餞春等事，當(dāng)本此裝字。 古人引典多剪截，友于色斯，貽厥礪乃，干木馬卿，馬駿方朔等，不一而足。其尤不易解者，夫人娘子曰夫娘，士大夫曰士夫之類。然昔人之割裂亦病也，今人用之典雅矣。 今人皆知砥礪其劍，而弗知砥礪其身尸子。人皆知以食愈饑，莫知以學(xué)愈愚說苑。即孔子云「誰能 出不由戶，何莫由斯道」意。 老子：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由顯而微，逆而溯焉。越絕外傳：范子曰「道生氣，氣生陰，陰生陽」。由微而顯，順而推焉。 錢莘楣云「程伯淳之沒也，文潞公題其墓曰『大宋明道先生程君之墓』。按明道，仁宗年號也，不當(dāng)為人臣之私稱，而潞公以題墓，伊川受而不辭，皆所未喻，后人亦無議及此者?！故解暩`謂明道者，言其能明達(dá)大道，兼能發(fā)明大道也。潞公以伯淳當(dāng)之為無愧，故稱之，非取朝廷年號也。且王者制為年號，原以示便于天下，后世共稱。雖記載一切，不以為褻，無所避也。即如年號地，年號錢，宋明稱年號隨意割取一字。錢氏亦嘗歷舉之，而不言其非，乃獨不滿于程子之為明道，何耶？夫一縣一州一府，國家所馭之地耳，年號之錢，為民間交易之需耳，年號之甚至磁銅玉石，凡在瑣細(xì)玩好，輒各有年號款識。故稱其物者，即有以年號呼之曰某某磁某某爐之類，曾不聞有列禁。況人為萬物之靈，士為四民之首，朝廷得一巨儒，格物窮理傳述著撰，即朝廷之幸，并天下后世之福，是即冠以某王年號，亦所以明某王之得有其人，而天下后世之賴有其人也。是正以公稱稱之者，公之朝廷天下后世也，私云乎哉？錢氏博洽宏通，時有卓識，而于明道之議，得毋鄰于曲謹(jǐn)？夫為臣子者，恭慎為尚；而自古圣王，又無貴曲謹(jǐn)之士焉。程顥字伯淳，弟頤字正叔 程子曰「天道甚大，安可以一人之故，妄意窺測？如曰顏何為而夭，跖何為而壽，皆指一人計較天理，非知天也。」考管子宙合篇：鳥飛準(zhǔn)繩，大人之義，茍大意得，不以小缺為傷。故圣人美而著之曰「千里之路，不可扶以繩；萬家之都，不可平以準(zhǔn)?！钩套又约创肆x。 不羞小節(jié)而恥功名不顯于天下，管仲之達(dá)也。故有鳥飛準(zhǔn)繩之論 閻百詩四書釋地載：陶元淳紫司，交游中亦稱有才者，亦好詆宋儒。來告予曰「爾雅釋詁：翦勤也，太王翦商，即王季之其勤王家耳，奈何作斷商害理解？」予曰「翦勤也，亦云斷也。子治毛詩，讀至于牧之野，敦商之旅，猶得解作太王勤勞于商乎？」紫司猶強辯，予笑曰「沈秋士嘗贈子詩：十年以長慚兄事，萬卷初開羨后生，子不記憶乎？方當(dāng)開卷之時，尚未到開口地?！褂谑敲娉嗲?。式鈺按：論語泰伯章集注：太王因有翦商之志，本一時誤筆。紫司當(dāng)日遂以斷商作太王心跡講，不就國勢言，而百詩亦不及沈思，故輒舉于牧之野、敦商之旅答之，殊不知此二語，亦祇詠武王事跡也。不然，太王果心乎斷商，武王纘之，亦心乎斷商，猶謂之奉天伐暴乎？顧自宣尼迄今，通儒鮮或議之，誠諒其心也。惟紫司錯認(rèn)斷商從心跡說，故卒與百詩辯，而百詩亦復(fù)錯認(rèn)，而強為援證之，自負(fù)宿學(xué)未免理屈詞窮，于是為此刻毒語以抑之。講學(xué)家悻悻如是，可笑已，乃復(fù)筆之于書，意將辱紫司于天下后世耶？何以知之？觀其自序釋地云「予著書冀以垂后」，故知之。雖然，紫司究無甚他謬，而閻氏妄議前王，不容后學(xué)，自是斯首之玷已。詩傳：翦商之漸，朱子曰非謂翦商之心 楊用修曰「漢儒謂湯武逆取順守，此言非也。易曰『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yīng)乎人』，焉有逆而可以順天應(yīng)人乎？」 學(xué)不在多，要在精之也。閻氏之識，固陳人之不如 閻氏議子游子夏一條云「按孔子厄于陳蔡，年六十有三。時子游年纔十八，子夏年纔十九耳，而概以文學(xué)名數(shù)語，截然而止，奇之乎？疑之也?！蛊湟馍w以游夏年少，豈竟足以當(dāng)文學(xué)之目，又不敢質(zhì)言之，故作此閃倏不可捕捉語氣，鄰于皮里陽秋。嗟乎，閻氏自矜淹博，觀其著撰，既數(shù)與朱子為讎矣，乃又欲凌厲圣門游夏哉？須知圣門文學(xué)，雖亦在乎稽古功深，尤在儲其德詣，宏其器識，積之厚以流光，斯?fàn)栄趴少F。漢魏而下，載籍日滋，讀書者乃第尚博聞強識，至頭童齒豁，詡詡?cè)恢^之無愧于文學(xué)，淺矣。且即以博洽論，又安知游夏聰慧，不早于少小時徧覽古籍，六通四辟，乃得居文學(xué)之科耶？而僅以習(xí)于詩書禮樂史志局游夏哉？如閻氏私意，則子思之十六歲作中庸，尤不能信。古來多有以圣童神童奇童稱于書者，謂皆烏有先生可矣。閻氏之妄測古賢如此，甚矣其不知量也。 予光州官舍紫薇花下，集飲七古，后有云「三商夕定花濕露，高燭尚可燒鋼荷。杯盤重整各一噱，且話風(fēng)月毋談他?！箷r一友云「商當(dāng)是啇」，并以便用韻本示予。予語之曰「儀禮士昏禮注：日入三啇為昏。疏云『商謂商量，是漏刻之名』。夏子喬蓮花漏銘云『五夜持宵，三商定夕』，予即本此，恐便本詩韻不足憑耳?！购笠娚坶L蘅韻略钖部啇字下載：日入三啇為昏，蓋早誤商為啇矣。又見錢氏養(yǎng)新錄，并載高士奇天祿識余：周禮漏下三刻為啇，且以儀禮鄭注為周禮，其改日入三商為漏下三刻，并成臆說。則錢氏亦嘗譏高氏矣。邇來韻本迭出，為便于習(xí)試帖用者悉宗之，且謂漏下三刻為啇，與商字異，俗多誤用云，真夢囈也。又華膴之膴讀上聲，歸麑韻，今便用韻本虞韻兼載華膴；葑菲菲上聲，今入平聲，俱誤。予非敢駁前人，若此類者，不得不為拈出，恐貽誤無底也。 街，風(fēng)俗通：攜也，離也，四出之路，攜離而別也?？际樱鹤赢a(chǎn)相鄭五年，國無盜賊，道不拾遺，桃李蔭于街，莫有援者。街是指野路。如潘安仁西征賦：過街郵，注云「梓澤西有一原之類也」。不然，城市湫隘，人眾輻輳，豈容桃李？即有桃李，固莫敢援，無足異耳。漢梁冀傳：冀乃大起第舍，壽亦對街為宅。此指城中路，故正字通云「京師街道曰胡衕也」。至今人，則專以城市通道為街矣。壽，孫壽，冀妻也。桃李，韓子作桃棗。事并見呂氏春秋 閻百詩謂：集注：儲子，齊人也，與后齊相也，幾二人。兒迪彝曰「齊人者，因本文耳。孟子堯舜俱例以人，瞷非無位者，可使亦人，則儲子可人，后云為相，故從齊相」。 小孝用力，中孝用勞，大孝不匱曾子大孝。上賢祿天下，次賢祿一國，下賢祿田邑荀子正論。下臣事君以貨，中臣事君以身，上臣事君以人荀子大略。君以德尊上也，君以義尊次也，君以強尊下也淮南繆稱訓(xùn)。上士閉心，中士閉口，下士閉門襲氏注中說引古諺。 楊廣為太子，父死不問，同心金盒，忍為獸行。及登寶位，尤殘刻淫侈，惟恐不至。誠所云「南山之竹，書罪無窮；東海之波，流惡難盡已」。乃以彼聰明才調(diào)，風(fēng)流自詡，觀其于東都觀文殿前為書室十四間，飛仙錦幔，宮女香爐，隨時臨幸。尤喜廣為著作，猶深冀以才藻垂名后世也。當(dāng)世有才，方將崇禮之，非特以光朝廷，抑所以彰人主愛才之雅也，柰何悻悻焉惟恐人之出其右。薛道衡以美才殺之，曰「更能為空梁落燕泥否？」王冑以美才殺之，曰「庭草無人隨意綠，復(fù)能作此語耶？」亦甚于鄉(xiāng)里鄙儒相軋名已。更可笑者，及被刃時，曰「天子死自有法，取酖酒來?！狗驗樘熳?，一切無法，顧獨于一死論法，以斯法處大無道之君乎？立法猶輕。 唐太宗英明仁德之君也，貞觀丁酉，以武彟女美，年十四，召為才人。迨戊申，太白屢晝見，太史占女主昌，民間又傳秘記云「唐三世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帝乃以李君羨為武衛(wèi)將軍，小名五娘，官稱封邑，皆有武字，誅之。求之于外，不索之內(nèi)。太史令又云「其人已在宮中，三十年，王天下，殺唐子孫殆盡」，帝乃欲盡殺宮中疑似者，而仍止之。夫九年之間，美女武氏在帝意中也，宮中武氏豈有多人乎？帝知之，臣下宜均知之，顧為臣者或拘于殺之無益，知而不言。乃人君國祚攸關(guān)，不鋤而去之，何哉？試推其隱，蓋太宗實見武氏之美，不忍加誅也。亦援太史徒殺無辜之說以自寬，姑含忍之，不欲顯白其人也。此太宗當(dāng)日之情事也。然則武之為禍唐室烈矣，雖曰天命，豈非人事哉。 武后年十四為太宗才人，太宗崩時，年二十六，出為尼。三十一歲，高宗大幸，拜為昭儀，旋立為后。高宗崩，后六十一歲臨朝。明年所幸馮小寶，使為白馬寺僧，名曰懷義，出入禁中。七十一歲命懷義作天堂，時御醫(yī)沈南璆亦得幸于后，懷義心慍，燒天堂及明堂。仍使懷義更造，懷義內(nèi)不自安，言多不順，后陰使人毆殺之。七十三歲，又以張昌宗為散騎常侍，張易之為司尉少卿，蓋易之昌宗兄弟年少，美姿容善音律，皆得幸于后，謂之五郎六郎。七十七歲，又多選美少年為奉宸府供奉。朱敬則諫曰「陛下內(nèi)寵有易之昌宗，足矣。聞侯祥等求為供奉，無禮無儀」云云。后乃勞之曰「非卿直言，朕不知此」，賜彩百端?？嘉浜笞陨僦晾?，肆淫無狀，牝牡雖區(qū)，雌雄已忘。其意方以天子有弄臣，婦人為天子，固宜有弄臣也?？尚ψ胗浿耍诿魈靡换?，謂后恥而諱之，但云工徒誤燒。夫后豈以懷義與南璆之爭淫爭寵為恥哉？特不忍遽誅懷義耳。不然，敬則豈不知陳辭女主，當(dāng)諱則諱，而以內(nèi)寵為言，且后又以直言嘉之不較然歟？春秋斧袞，系之一字，武后之恥，誠不敢知之。 素讀莊子，契其理趣幽渺，文境恢奇，至或有措語之清麗，用字之雋妙者，誠不暇察也。茲為采錄于左，與諸學(xué)徒共賞之： 摘句： 解獸之羣，鳥皆夜鳴治之則逆物性而離其所以靜 其心之出，有物采之物采之而后出耳，非先物而倡也 折楊皇荂，嗑然而笑荂音花。折楊、皇荂，皆俚歌，俗人聞之則喜 澹然無極，眾美從之 秋水時至百川灌河 未解裙襦口中有珠 春雨日時草木怒生 裙襦二語，儒以詩禮發(fā)冢也。固是好詩，不愧詩人作賊。太玄迎卦：裳有穿襦，男子目珠，似本此 摘字句中取一字： 作則萬竅「怒」呺謂風(fēng) 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當(dāng)車轍 「虀」萬物而不為義虀碎也，言雖能理離物而不自以為義，無容心也 「殘」樸以為器，工匠之罪也 云氣不待「族」而雨族聚也 耒耨之所「刺」 塞曠之耳，而天下人「含」其聰；膠離朱之目，而天下人「含」其明；「攦」音列工倕之指，而天下人有其巧；「削」曾史之行、「鉗」楊墨之口，而天下之德皆玄同 其心之出，有物「采」之 夫子盍行耶？無「落」吾事 子往矣，無「乏」吾事乏落也 古之王天下，知雖「落」天地，不自慮也；辯雖「雕」萬物，不自說也 「賓」禮樂以性情為主 氵梟淳「散」樸氵梟同澆薄之澆，漓其淳也 「灑」心去欲而游于無人之鄉(xiāng) 顏不疑歸而師董梧，以「鋤」其色鋤去其驕色 周德衰，其并乎周以「涂」吾身也并傍也，此夷齊之言 此四六者不「蕩」胸中則正蕩動也 湯以胞同庖人「籠」伊尹，秦穆以五羊皮「籠」百里奚 以聏合歡，以「調(diào)」海內(nèi)聏音餌，和也 又淮南子摘句 秋風(fēng)下霜，倒生挫傷草木首地而生。挫傷雕落也 西老折勝，黃神嘯吟西王母折其戴勝，黃帝之神悲嘯，言道之衰也 男子樹蘭，美而不芳 蓼菜成行，瓶甌有堤堤，瓶下安也。言雖有行列堤安，不過于小者措置得宜而已 蘭芝以芳，未嘗見霜芳則不久 蘭芝欲修，秋風(fēng)敗之 鼓琴讀書，追觀上古 離先稻熟，農(nóng)夫耨之離隨稻而生者，與稻相似而少實 倒生二字，本莊子外物篇：草木之倒植者過半 摘字 草木「注」根，魚鱉「湊」淵 天下為之「圈」則名實同居圈陬也，名爵號實幣屬 「側(cè)」溪谷之間側(cè)伏也 過人之智「植」于高世植立也 萬物一「圈」也 鴻鵠鸧鹒莫不憚驚伏竄，「注」喙江裔喙注江邊而不敢動 春秋「縮」其和縮藏也 走獸「廢」腳，田無「立」禾 衰世「湊」學(xué)，不知原心返本湊趨也 精與鬼神「總」總合也 然而不能終其天年者，形有所「劫」也 竹之性浮，「殘」以為牒 水之下流，煙之上「尋」 「澆」天下之淳，析天下之樸 靜為動「奇」，治為亂「奇」，飽為饑「奇」，佚為勞「奇」 諸侯必「植」耳竦耳而聰 三代「種」德而王 莊子：漢陰丈人謂子貢：子非獨弦哀歌以賣名聲于天下者乎？淮南子：公孫龍粲于辭而貿(mào)名以見。世間噉名輩無如風(fēng)雅中人。 荀子宥坐篇：去其故鄉(xiāng)，事君而達(dá)，卒遇故人，曾無舊言卒音猝，此孔子之言。竊謂六朝工竿牘者，鮮有此質(zhì)雅沖致。悟此并可與讀陶詩。 齰讀宅責(zé)二音。漢書灌夫傅：魏其必媿，杜門齰舌。徐陵與楊仆射書：規(guī)規(guī)默默，齰舌低頭齰嚙也。 今本家語：開官氏，錢氏養(yǎng)新錄力辨其訛云「按漢韓敕造禮器碑云：并官圣妃，在安樂里。宋祥符中封鄆國夫人制詞，亦作并官氏。此二碑皆在曲阜孔廟。又宋板東家雜記、元板孔庭廣記書并官氏未有作開者。自明人誤刊，后來依之。式鈺近得顏氏家訓(xùn)注本風(fēng)操篇：孔子名兒曰鯉。補注云「家語本姓解：十九娶宋之開官氏，一歲而生伯魚，名曰鯉。案開音堅，漢韓勅碑作并官氏，蓋隸書之變。宋大中祥符封鄆國夫人詔，鄧名世姓氏書辨證、王伯厚急就章、元至正三年廟制詞，并以開官為并官，誤也。今從左傳桓六年正義作開官?？即吮緡w敬夫注，而盧文弨補注之，其例言云「是書經(jīng)請正于賢士大夫，始成定本，友朋間復(fù)互相訂證，厥有勞焉」。其簡端鑒定姓名，即首列錢莘楣，然則錢氏于此條注，曷不據(jù)其所見正之也？豈此書刻于乾隆間，而養(yǎng)新錄刻于道光時，或錢氏考據(jù)之學(xué)，其始猶未甚致力歟？ 江慎修論鄉(xiāng)黨執(zhí)圭曰「集注承包氏之誤，以命圭釋之。命圭是天子命而諸侯守之者，大夫聘執(zhí)瑑圭，周禮有 明文君之圭，非臣所執(zhí)。朱子晚年修儀禮經(jīng)傳通解，引典瑞玉人文，入聘禮篇，則圭因有辨矣。集注未及追改耳?！故解曇詾榻献x集注，此處未免錯會，明明曰圭，諸侯命圭，不曰天子命圭，蓋諸侯命大夫所執(zhí)之圭，即瑑圭也。若命字貼天子說，則注語似太簡。獨不思大國三卿二卿，命于天子，一卿命于其君乎？則此命圭，謂命于其君可知也。況包氏云「執(zhí)持君之圭」，此語本未嘗誤。瑑圭仍系君之圭，不得謂為臣之圭也。自江氏以朱子為失檢，至今隨聲附和，舉世一辭矣。 柳氏萬姓錄，采真子千姓編，不見其書。今百家姓，則村塾童子皆誦之，無編輯名氏，當(dāng)是宋人所為，故冠以趙，猶唐之姓苑，李為卷首以尊國姓也。陸務(wù)觀詩云「授罷村書閉門睡，終年無著面看人」，自注：所讀雜字百家姓之類，謂之村書。 楊用修云「左傳：方城以為城，古本方本萬字，古字萬亦作萬，故訛爾」。唐勒奏土論曰「我是楚也，世伯南土，自越以至葉垂，宏境萬里，故曰萬城也」。式鈺竊以為萬里地萬城，楚地皆誠矣，且下句何不云萬水以為池乎？則安知古本之萬非訛？ 水經(jīng)注郡國志曰「葉縣有方城」，郭仲產(chǎn)曰「因山以表名」。尸子曰「楚狂接輿耕于方城」，淮南子墜 形訓(xùn)：方城在九塞之中，高誘注：在楚 又云「道書以一卷為一弖，音周，與軸通。陶九成說郛用之。佛書以一條為一則，洪景廬容齋隨筆：史繩祖學(xué)齋占畢用之」。式鈺謂此通儒之好異也，今以為常。 陶九成輟耕錄又云「弖即卷字」，按弖弓二通 路史：元杲娶洪氏曰嬰敷，感飛星而震，副左而生儋羅蘋云周宣王時，曰玄祿羅蘋云母名之曰玄祿，是為伯陽。黃面皓首，故謂老子，耳三漏，故名耳而字儋羅蘋云即太史儋，儋與聃同。邑于苦之賴，賴乃萊也，故又曰老萊子，壽四百有四十羅蘋云世以老萊子別一人，非。按高士傳：孔子至楚見老萊子，時已二百余歲，斑衣戲母側(cè)，所問答皆禮事，知非二人?？讜r年十七，老時蓋棄仕矣。王氏困學(xué)紀(jì)聞：陳思王靈芝篇曰「伯瑜年七十，彩衣以娛親」，今人但知老萊子之事，而不知伯瑜，蓋言事有兩，顧老萊子何人也？按元杲伯翳之裔，自恩成后世為理，以命族。理即李也，故老子姓李。一曰生賴鄉(xiāng)渦水之陽，九井西李下，故姓李說苑：韓伯瑜母笞而泣曰：今母力不能使痛。 西湖志：天竺寺每歲秋月夜，嘗有桂子飄落，寺僧拾得之，故宋之問靈隱寺詩云「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飄」。予恒疑神其說也。偶閱段柯古天咫篇載釋氏書：須彌山南面有閻扶樹，月過樹影，八月或言月中蟾桂，地影也，空處，水彩也。此語差近，然則月中之桂，昔人有不欲信者。彼桂子之落，又可誣歟？朱子注天問顧菟在腹句，亦取水影地影之說 唐長孫無忌以烏羊毛為渾脫氈帽，時號趙公渾脫。予偶與友人談及之，呼脫本音，座中有云「脫當(dāng)讀駝，渾脫帽渾脫舞皆然」。予方自病沿訛也，廣查諸書，無平聲讀。一日于村塾童子所習(xí)唐詩三百首，見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注云「李中麓開先太仆塞上曲云『黃河萬里障邊隅，黠鹵年來謀計殊，不用輕帆并短棹，渾脫飛渡只須臾』，自注脫音駝」。因憶唐人詩十字，往往讀平聲，若諶。丹鉛錄云「謂之長安語音，律詩不如是則不葉?！谷粍t脫之自注音駝，亦只長安語音耳，非謂必讀平聲也。 太玄奇奧，矯大易而過之，然時有本分語，雅麗可誦。如：物登明堂、矞矞皇皇，交于鳥鼠、費其資黍，旌旗絓羅，干戈蛾蛾，翡翠于飛離其翼、狐鼦音貂之毛躬之賊，小子在淵、丈人播船，鬼神耗荒、想之無方，時天時力地力，維酒維食、爰作稼穡。此等語，試取為詩，皆佳句也。 四書釋地云「舜謂伯翳曰『咨爾費，贊禹功，爾后嗣將大，出乃妻之姚姓之玉女』，姚舜所受姓，玉女見祭統(tǒng)，蓋美言之，君子比德于玉，豈他庶姓所可稱？是益為舜壻，亦古今所未經(jīng)拈出者」。式鈺按，路史：伯翳大費服事虞夏，始食于贏，為嬴氏，帝錫之皁斿玄玉姚女，而封之費。是玉與女本二事，羅氏博洽，必確據(jù)古書。子長簡易其句，玉字帶及之，亦古人文法也。且既是帝女，稱女可也，而系之姚，旁支顯然矣。路史并載舜次妃癸比氏，生二女曰宵明曰燭光，處河大澤，為湘之神，亦無益妻之說。則閻氏猶未深求之按咨爾費上文：帝錫玄圭，禹受曰：大費為輔。則圭钖禹而玉錫翳也 東坡書柳子厚牛賦后：嶺外俗皆恬殺牛。評者曰「恬字大佳」。式鈺謂當(dāng)本孫卿性惡篇恬禍而廣解 東坡曰「武王非圣人也，昔孔子蓋罪湯武，顧自以為殷之子孫而周人也，故不敢然，數(shù)致意焉。謂：大哉巍巍乎堯舜禹無間然，其不足于湯武，明矣。謂武盡美未盡善，又云『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可謂至德』，夷齊謂武弒君，恥不食其粟，孔子予之，其罪武甚矣。而孟軻始亂之曰『吾聞武王誅獨夫紂，未聞弒君』，自是學(xué)者以湯武為圣人之證，皆孔氏之罪人。」式鈺竊謂蘇既以武王非圣人，豈非弒君逆臣?xì)e？論伐紂是非公私之間，毫厘千里，如蘇氏言，獨不憶中庸一書乎？孔子以文得子武而無憂，武果弒君者，則文之至德圣人也，知子莫若父謂何？武王纘太王王季文王之緒，弒君而謂之纘，則太王王季文王之緒何緒乎？周公成文武之德，文與武并提，何弒君者猶以德稱乎？武王周公達(dá)孝，夫孝可作忠，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矧弒君乎？周公圣人也，武王伐紂，何不聞出其一言以諫之？且論語：唐虞之際，于斯為盛?？鬃颖胤且詮s君之黨為才，而與唐虞并論，可知已。謂韶謂武，必非以弒君之賊，與舜并論，又可知已。子貢曰「莫不有文武之道，夫子焉不學(xué)」。觀堯曰咨章：堯舜禹湯武之道，昭若日星。則湯武之為圣人益不辯自明焉。要以蘇氏之言，第欲為天下萬世為人臣者警，而孟子往往歸之于天，目為天吏。注云「若湯武」，是蓋持論最允，既可以戢天下萬世為人臣者覬覦神器之心，而又所以明為人君者之神器不盡足恃，恃修德也。然則蘇氏以孟子為孔子罪人，式鈺以為蘇氏尤孔孟之罪人矣。因思國朝如閻百詩者，好為異論，又無怪其嘗不韙武王耳。噫，世有聰明才辯，幸無輒相讕前人哉！ 武王問太公曰「寡人伐紂天下，是臣?xì)⑵渲鳌Ｎ峥趾笫乐帽恍?，柰何？」太公曰「甚善，王之問也。夫未得獸者唯恐其創(chuàng)之小也，已得之唯恐傷肉之多也?！过R桓公曰「昔三王者，既弒其君，今言仁義，則必以三王為法度，其故何也？」管仲對曰「昔者禹平治天下，及桀亂之，湯放桀以定禹功也。湯平治天下，及紂亂之，武王伐紂以定湯功也。善之伐不善也，自古至今，未有改之。君何疑焉？」淮南王曰「湯放桀，武王伐紂，以為天下去殘除賊，可謂惠君，而未可謂忠臣?！固K氏殆本武王之問及齊桓、淮南語，又穿鑿而附會之。按管仲定湯禹功云，義亦圓通，特以善伐不善，未可以概君臣，不如孟子歸之于天。 孫卿云「天下歸之之謂王，天下去之之謂亡，故桀紂無天下，而湯武不弒君」，又云「湯武者，民之父母也；桀紂者，民之怨賊也。今世俗之為說者，以桀紂為君，而以湯武為弒，是誅民之父母，而師民之怨賊也，不祥莫大焉?！谷粍t以湯武為弒，天下未嘗有說也，直墮之耳，是蘭陵亦不非楊武 閱孔叢子：子思對魯穆公曰「且臣不佞，又不任為君操竿下釣，以蕩守節(jié)之士也?！贯炞肿飞?，蕩字根釣字，恰好。鬼谷子亦云「其釣語合事，得人實也」，又云「道合其事，彼自出之，此釣人之網(wǎng)也」，又云「卻論者，釣機也?！够茨贤跻嘣啤赣菥脤?，而晉獻(xiàn)以璧馬釣之」。子思又謂衛(wèi)君曰「是故競求射君之心，而莫敢有非君之非者?！股渥掷便と?，含沙射影，側(cè)媚射心也，殆本管子「大臣贅下而射人心」一語。鬼谷子亦云「最其能，射其意?！冠w王謂子順曰「從古及今，載德流聲，未有若先生之嗣?！箍稍仆聦傺帕?。 管子君臣篇：明君在上，便僻不能食其意。食字尤深驚。又五輔篇：淫聲諂耳，淫觀諂目，耳目之所好諂心。諂字亦善描寫 達(dá)，小羊也，頌先生之稷。雎鳩，水鳥也，興好逑之文。螽斯至微，比王者子孫。鵲巢何物，擬諸侯嫁女。皆可以見昔人之樸而直也。而喪家狗、三窟兔，尤資后世笑談已。 論語：至于犬馬，皆能有養(yǎng)。人多以犬馬喻父母不倫，而以喻人子。故陳思王武帝誄：遂深永蟄之思。顏之推譏其方父于蟲。 兒迪彝曰「家語孔子云『若以鳥獸之名嫌之，固不可行也』。予久不閱家語，不省存，顧即孔子二語，遂可以折犬馬喻親不倫之議。朱子或問及王氏題鏡，無庸煩言辯之矣」 庸成氏之世，棲糧隴首積聚之糧。晉劉裕曰「余糧棲畝」未刈之糧。棲字雋。漢劉章歌：立苗欲疎。劉安覽冥訓(xùn)：田無立禾。立字雋。棲糧句，路史采淮南子語。余糧句，劉裕取蔡邕胡廣碑語 唐武后時語曰「補闕連車載，拾遺平斗量，欋推侍御史，盌脫校書郎」。按車載斗量，已成陳言，而欋推盌脫，卻罕引之。欋，四齒杷。欋推，言其多。盌脫即依樣畫葫蘆之意 呂覽：智伯欲滅厹繇狄名而無道，鑄大鐘方車二軌以遺之，厹繇之君，斬岸堙溪以迎鐘，因滅厹繇。岸不曰刬而曰斬，捷甚，利令智昏惟肖也。秦二世紀(jì)：斬華為城。并佳。斬岸或作塹岸，非 何平叔景福殿賦：飛枊音昂鳥踴，雙轅是荷，赴險凌虛，獵捷相加。注云「飛枊形類烏飛，又有雙轅承檐，以荷眾材。」劉梁七舉曰「雙轅覆井，芰荷垂美?！故解暟矗阂院杀姴?，作擔(dān)荷解，極是。至引七舉云云，以注雙轅則可，注荷則非。作者之意，蓋擔(dān)荷之荷本有平聲一讀，故嵇叔夜詩：夕得離負(fù)荷，葉下阿。潘安仁詩：但恐黍所荷，葉上歌。劉越石詩：弗克負(fù)荷，葉下加也。又今之寺觀亭榭檐下，亦列柳以飾觀瞻，人知名枊，鮮知此字。 張平子西京賦：女娥坐而長歌，聲清暢而蜲蛇；洪涯立而指麾，被毛羽之纖襹。薛綜舊注云「洪涯，三皇時伎人?！估钌谱⒃啤概?，娥皇、女英」。按賦所云云，不過形容假頭搬演。女娥，女之嬌好者耳。古賦偶聯(lián)，多似對非對，李因洪涯而以英皇實之，何褻嫚舜妃也？ 漢明帝嘗以事怒郎藥崧，以杖撞之，崧入床下，帝怒甚。崧曰「天子穆穆，諸侯皇皇。未聞人君，自起撞郎」，乃赦之。回霜收電，其辭可發(fā)笑也。魏文帝令東阿王植七步中作詩，不成者行大法。植應(yīng)聲曰「煑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大急？」乃釋之。消災(zāi)弭禍，其辭能使愧也，抑皆由才捷。 班孟堅典引：唐哉皇哉、皇哉唐哉，蓋言唐堯皇漢，承上文詠嘆收之。向見某時文：巍巍乎其有成功一節(jié)，題結(jié)云「唐哉皇哉，皇哉唐哉，豈不大哉」，用班語，即收合上文。大哉極好。唐即陶唐，皇為統(tǒng)稱，亦指堯也。世俗效之，為王道題文，輒闌入二語，都作規(guī)模宏遠(yuǎn)套話，是非惟不審所謂，并昧所由來矣。 世言龍取水，余以為筆之于書，則取字猶宜文，顧無可易者。偶閱宋袁質(zhì)甫甕牖閑評載：夏間久旱，祈求而雨隨至者，都是龍卷江河之水而上。觀徽宗政和七年夏大雨，有二魚落殿中省廳屋上，此雨是江河之水，為龍所卷而上無疑矣。卷字殊得之。 袁質(zhì)甫曰「史記黎明二字，漢書作遲明，遲訓(xùn)侍，待陰也。黎訓(xùn)雜，黑白未分、欲明未明之間也。猶之黎民，頭半白黑，故曰黎。解漢書遲明而引史記黎明者，非。式鈺按：黎同邌，蒼頡篇曰『邌徐也』，又黎通犁，又遲古文作邌，是黎犁邌遲一也。黎明、遲明可俱作徐明解，袁說轉(zhuǎn)曲。 天成中進(jìn)士侯寧極造藥譜一卷，改立異名，陶南村取焉。予喜為偶之，其不可屬對者，并書于后以備采覽： 湯主山茱萸禹孫澤瀉壽祖威靈仙德兒杏仁賊參薺苨孝梗知母仁棗川練子澀翁阿梨勒焰叟硫黃淡伯厚樸野丈白頭翁椹圣蓽茇蕨臣卷柏木叔胡椒麝男甘松草兵巴豆天豆破故紙鄆芝天麻山屠黃蘗海臘麒麟竭丑寶牛黃夜金雄黃知微老白薇既濟公升麻導(dǎo)河掾木豬苓赦肺侯款冬花遠(yuǎn)秀卿沈香曲方氏防風(fēng)九女春鹿茸二尸箓枸杞假君子牽牛苦督郵黃芩鬼木串槐角圣蘢松瞿麥五福臠白斂萬金茸紫蔻錦繡根芍藥吉祥杵桔梗英華庫益智綬帶米麥蘗玉絲皮杜仲九畹菜澤蘭百文須石斛笑靨金菊花飛天蕊旋覆花拔萃團麝香滴金卵延胡索百辣云生姜兩平草羗活中央粉蒲黃半夏精天南星清涼種香薷支解香丁香琥珀孫松脂陸續(xù)丸蔓荊子不死面茯苓保生藂藁本修身弩芫花續(xù)命筒干漆度厄錢連翹醒心杖遠(yuǎn)志剔骨香青皮翻胃木常山銷眉根苦參破關(guān)符蓬莪朮風(fēng)棱御史史君子骨鯁元君萆薢斜枝大士龍膽草脫核嬰兒桃仁含丸使者椒化米先生神曲削堅中尉三棱調(diào)睡參軍酸棗仁黃香影子桅子綠劍真人菖蒲太青尊者樸硝冷翠金剛石楠葉昌明童子川烏頭混沌螟蛉寄生洞庭奴隸枳殼橐鑰尊師仙靈脾雪眉同氣白扁豆風(fēng)味團頭縮砂通天柱杖牛膝偷蜜珊瑚甘草出樣珊瑚木通煉形松子柏子仁比目沈香烏藥延年卷雪桑白皮 ◆右屬對諧平仄 帝膏蘇香鬼丹蘆薈金母蛻郁王線子檀茅香畢和尚蓽從茄隱上座郁李仁雪如來白芨水狀元紫蘇馘毒仙預(yù)知子羽化魁五加皮黃英古檀香白大壽吳朮沙田髓橫精草魚目薏苡蒜腦藷百合綬帶米 走根梅干葛滴膽芝黃連瘦香嬌丁香破軍殺大戟紅心石亦石脂綠須姜細(xì)辛飛風(fēng)道者牙硝抱雪居士香附乎中黃節(jié)士麻黃太青尊者 銀條德星山藥金山力士自然銅丹田霖雨巴戟安神隊杖麥門冬良醫(yī)匕首亭歷命門錄事安息香腎曹都護(hù)葫蘆巴藂生藥王覆盆子骨鯁元君 ◆右屬對不諧平仄 嗽神五味子火泉竹瀝地白瓜蔞根瘡帚何首烏死冰白僵蠶血柜牡丹皮秦尖蒺藜貴老陳皮時美中蒔蘿魏去疾阿魏黑司命蓯蓉石仲寧滑石冰喉尉薄荷草東床大腹皮六停劑五子顯明犯阿膠黑殺星夜明沙無名印地榆無憂扇枇杷葉王黃瓜馬兜鈴靜風(fēng)尾荊芥迎湯子兔絲子玉虛飯龍腦黑龍衣鱉甲小帝青青鹽無聲虎大黃小昌明草烏頭百子堂草果子川元蠢川芎百藥綿黃蓍赤天佩姜黃尉倫圭桂女二天當(dāng)歸大通綠木香旱水晶硼砂無情手瑙砂瓦垅斑貝母西天蔓前胡蒜腦藷百合玉靈片石膏三閭小玉白芷建陽八座蛇床子水磨橄欖金鈴子蠻龍舌血沒藥永嘉圣脯干姜正坐丹砂附子脾家瑞氣肉豆蔻甜面淳于蜜佗僧痰宮劈歷半夏巢煙九肋烏梅雛面還丹人參新羅白肉白附子茅君寶篋蒼朮蘆頭豹子柴胡肚里屏風(fēng)艾沓元大品地黃理光烏藥良姜隨湯給事中甘遂玲瓏霍去病藿香 離騷云「吾令豐隆乘云兮，求虙妃之所在」。虙妃，伏羲之妃也殞洛而死，為洛神。一云伏羲之女。又云「見有娀之佚女，恐高辛之先我」。有娀氏，帝俈之次妃，簡狄也。又湘君湘夫人二篇，湘君湘夫人，帝舜之三妃，帝堯女也。韓昌黎以娥皇長為君，女英、癸比次為夫人屈子借以寄意，頗形褻語。曹子建因之作洛神賦，尤甚。往古圣妃，不幸至此，文人之口孽也。李善注西京賦女娥長歌句，蓋同是病，后人有識之者否？ 楊用修云「世傳西施隨范蠡去，只因杜牧西子下姑蘇、一舸逐鴟夷之句，而附會也。予竊疑之，一日讀墨子曰『西施之沈其美也』，喜曰『此吳亡之后，西施亦死于水，不從范蠡去之一證！』后見吳越春秋逸篇云『吳亡后，越浮西施于江，令隨鴟夷以終。』乃嗟此事正與墨子合。浮，沈也，反言耳。隨鴟夷者，子胥之譖死，西施有力焉。胥死盛以鴟夷，今沈西施，所以報子胥之忠。范蠡去越，亦號鴟夷，杜牧以子胥鴟夷，為范蠡之鴟夷，乃影撰此事也。范蠡不幸受誣千載，遇予雪之，快哉！」式鈺按：楊氏斯論，邊見猶未免也。越王長頸烏喙，方自殲其忠臣矣，尚念仇國之臣，而曰洗西施以報子胥乎？特鑒彼尤物足以亡國，不欲有之也。且使西施果不殺，用給范蠡以終，說者又未必不謂然。惟范蠡高士，乃得享西施之美人，亦惟西施美人，宜終托范蠡之高士。是令西施隨范蠡，亦以全西施報范蠡也。西施非私奔，范蠡并非偷掣之逃，何損其亮節(jié)哉？雪誣之說，恐范蠡不任受德耳。 陸龜蒙蟹志：稻之登也，率執(zhí)一穗，以朝北魁，然后任其所之，蚤夜曹沸，指江而奔。漁者緯蕭，承其流而障之，名曰蟹斷。陶九成云「緯蕭二字尤奇」。式鈺按：指江而奔以上數(shù)語，聲情活現(xiàn)。曰執(zhí)曰朝曰任曰指曰奔，摹繪入神也。而曹沸二字，較緯蕭尤生新。緯蕭以為食，見莊子。 馮元成雨航雜錄云「子華子『五源之溪，天下之窮處也，鼯吟而鼬啼，旦曉昏而日映也。蒼蒼踟躕，四顧而無有人聲。雖然，其土膏脈以發(fā)，其清流四注，無乏于濯溉。其蘋藻之芼，足以供祭；其石皺栗，爛如赭霞。蘤草之芳，從風(fēng)以揚。壟耕溪飲，為力也佚；而坐嘯行歌，可以卒歲?！淮藬?shù)語，詞葩而乏混茫，東京以后筆也?！故解曇詾?，讀此如覩有道子養(yǎng)和荒陋，隨在得造化佳勝。其文筆尤澹以藻、清而腴，其韻如竹里琴嗚，甚泠泠有致者已。顧必辨作者真膺，似亦多事。 前為黎明之辨，兒迪彝見之曰「黎黑、明白，黎明二字亦可平看，言黑白參半，猶書稱昧爽、詩稱昧旦也。袁氏云『黎訓(xùn)雜，黑白未分。其以黎通犁耶？卻恐明字已贅，不得云黑白未分之明』，乃強為之說曰：欲明未明之閑。又云：猶之黎民頭半白黑故曰黎。顧案孟子注：黎民，黑發(fā)之人；頒：老人頭半白黑者。則袁氏此條，紕繆種種矣。漢書之遲，即邌即黎，倘讀遲明為黎明，亦可也。」附存兒說于此。 肉食者鄙，曹劌有激之言。居官食肉，不必盡鄙，謂鄙者多可耳。然居官而恬于食菜，必不鄙也。居官食菜，莫多于前明：劉璽分閫江右，計廩而食，妻子布衣不完，人呼為青菜劉；劉羽同知江西瑞州府，終年食蔬素，人呼為青菜劉；王質(zhì)為四川參政，行部所至，自奉惟蔬果，人呼為青菜王；符驗守常州，不攜家至任，日供惟菜，人目為符青菜；胡壽安知新繁縣，嘗自種蔬一圃以供日用，人呼為菜知縣?？贾T君皆品學(xué)兼裕，其清德美政，足為有位風(fēng)者也。徐九經(jīng)為句容令，以廉儉著，嘗圖一菜于堂，題曰「民不可有此色，士不可無此味」，固深有味乎其言之也！夫士既出其身以任當(dāng)世，誠能心勞撫字，即食不重胾，憸矣何太自苦？第當(dāng)風(fēng)競侈靡，正賴如諸君之峻操，愧之惕之，為返樸還醇之一道，則彼諸君者，夫豈好為其矯、是用采譽耶？ 博古無取泥古，古之諺語，固無偽撰。然遯齋閑覽：長安語曰「槐花黃，舉子忙」，而今之應(yīng)鄉(xiāng)舉，槐花早過矣。續(xù)世說：枇杷黃，醫(yī)者忙；橘子黃，醫(yī)者藏。今吳越間枇杷時，則農(nóng)者忙，小有疾，不及延醫(yī)，故醫(yī)者不忙。至立秋后，耒耜既停，積暑之病漸發(fā)，醫(yī)者因于下半歲皆東西南北之不遑，是橘黃時正忙，而非藏矣?？芍惨霉胖V，亦須審時辨地。 今吳中有諺云「菊花黃，尋館忙」，言村師也。亦黃、忙為韻 詩竇尚想風(fēng)雅，不齒蛙靡。天籟人籟，參之碩士 人或嗤昌黎以文為詩，謂其近腐也，殊堪胡盧。泉明詩喜用魯論，康樂詩愛用經(jīng)語，亦各好談理，而陶謝并卓峙千古。且三百篇中，謝公以“昔我往矣”四語，為不如吁謨、定命二語，偏有雅人深致，則詩第獵浮藻耶？亦在氣骨神味耳。若沈歸愚謂韓詩不避粗險，則信有之。如食蝦蟆詩「雖然兩股長，其奈脊皴皰」，其尤者也。然即皰字之俚，而淮南子云「潰小皰而發(fā)痤疽」，則亦非無本矣。夫論昌黎之詩，本其經(jīng)術(shù)，以攄懷抱，其實大聲宏，崢嶸傲兀，猶之善書家劍快戟森，鸞驚鷹峙，有山川流峙之勢、星辰經(jīng)緯之觀者也。而彼顧欲以腐字揶揄之，是亦可以知其人之技倆矣。殆玉壺清話所云「不過蘭蕙春悲，牡丹宿醉，霞宮日城，翦紅刻翠者已」。噫，寸指可以測淵哉？沈存中論韓詩押韻之文終不近古云，故今人從而甚之 容齋隨筆曰「摭言載：高鍇知貢舉，以仇士良關(guān)節(jié)取裴思謙狀頭，思謙及第后，宿平康里，賦詩云『銀釭斜背解明珰，小語低聲賀玉郎。從此不知蘭麝貴，夜來新惹桂枝香?！蝗粍t思謙亦疎俊不羈之士耳。史謂頗得才實，恐未盡然?！故解暟矗嚎夹Ｒ运嚕瑸蹩芍涞乱?？即平康里一詩，珠璣脫口，性情流為神韻矣。揆其天才，處以舉首，亦自相當(dāng)，特關(guān)節(jié)難免清議耳。洪所云，轉(zhuǎn)似過求之。 或曰「古詩十九首，詩品謂驚心動魄，一字千金。沈歸愚謂初無奇辟之思、驚險之句，而西京古詩，皆在其下，是為國風(fēng)之遺。兩說何乖刺如此？」予曰「奇辟之思、驚險之句，可以駭耳怵目，不足以動魄驚心；動魄驚心，性情真摯之激，即詩可以興之謂。彼兩說，固一致也。且盍觀之劇乎？當(dāng)其金鼓喧騰，或披發(fā)假面之離奇，或白刃紅旍之轉(zhuǎn)戰(zhàn)，莫不跂足恐后，爍耳目也。至于絲管泠然，或摹以貞義，繪以忠孝，極其致，令人當(dāng)場泣下，則勾心魄矣。故言情之作，本于自然，非必求工字句，正復(fù)無可改竄，所以為國風(fēng)之遺，一字千金云?！够蛴衷弧溉粍t詩質(zhì)而已矣，無以文為乎？」予曰「性道發(fā)為文章，知廉勇藝，文以禮樂，即斯理參之可已。」 文獻(xiàn)通考載歐文忠公詩「焚香禮進(jìn)士，徹幕待經(jīng)生」。明經(jīng)者，不過帖書墨義，如兒童挑誦之狀，故自唐以來賤其科。式鈺竊觀今之哆然自矜考據(jù)學(xué)者，往往輕文藝為小技，何哉？蓋世競趨于文藝，斯博覽功疎。又以唐時科目，本貴進(jìn)士，進(jìn)士工聲韻，明經(jīng)記帖括，則未免鄙考據(jù)而空腹自賢，于是考據(jù)家不啻起而爭之矣。雖然，文章亦尚典贍，而點鬼堆尸，昔人所忌。至若專考據(jù)而不工文詞，尤等之富人慳鄙，盈千累萬，一守錢虜焉已。 字可今則今之，但忌俗體耳。可今而古，即榮古陋今。嘗有客謂予曰「向聞五侯九伯，五侯五等侯也。乃見某詩以三侯歌對五噫詠，何解？」予曰「此侯即兮，兮與侯通。史記樂書：高祖過沛詩三侯之章，注索隱曰『沛詩有三兮，故曰三侯』。然則兮侯皆古，而今書皆兮而不侯，引用者侯非謬也。兮尤可，兮不詫人耳?！?BR> 楊柳一物而二種，說文：柳小楊也。本草：楊枝硬而易起，故謂之楊；柳枝弱而垂流，故謂之柳。予曩泳楊花七律四首，首句垂楊垂柳云云。客有見之曰「詠楊花何并及柳？」予曰「詞章寫性情，非同考據(jù)也。」因偶憶梁書魏太后逼通楊華，華懼禍降梁，太后作楊白花歌曰「陽春二三月，楊柳齊作花。春風(fēng)一夜入閨闥，楊花飄蕩落南家。含情出戶腳無力，拾得楊花淚沾臆，春去秋來雙燕子，愿銜楊花入窠里。」又抒情集：韋蟾罷任鄂州，于祖席書文選句云「悲莫悲兮生別離，登山臨水送將歸?！拐堎e從續(xù)其句，皆不能。有一妓泫然起曰「武昌無限新栽柳，不見楊花撲面飛?！馆m舉二詩，為客誦之。 梵言阇維即茶毗，僧死而贊之也。東坡夜閱傳燈錄，燈花燒一僧字，作詩云「曹溪夜岑寂，燈下讀傳燈。不覺燈花落，阇維一個僧?！箖簯蛉绱耍湃酥鞅滓?。又詠婢謔調(diào)，有「揭起裙兒，一陣油鹽醬醋香」之句，后之惡濫詞人，以浮俚為趣者，正堪借口。 凡詩歌七言，每句韻者，咸謂柏梁聯(lián)句體，第皇娥、白帝子二歌，鍾伯敬云「不論真?zhèn)危菨h以下所能辦。」又靈寶要略童謠皆七言，每句用韻似柏梁聯(lián)句，其事創(chuàng)體則猶襲古人也。 春夜宴桃李園詩序：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按禹濟江南，黃龍負(fù)舟，啞然曰「我受命于天，竭力以勞萬民，生寄也，死歸也，爾何為者？」越王嘗告吳王曰「民生于地上，寓也?！估献右鄧L曰「人生天地間，寄也。寄者固歸?！箘t太白語非無本。竊謂寄者固歸四字，理語殊簡。至淵明詩「既來孰不去，人理固有終」，可為四字注腳。固歸一作同歸。 陶公榮木詩：慨暮不存。譚友夏謂：老陶善構(gòu)此等語意。蓋指集中：嘅獨在予、呱聞爾泣，卓為霜下杰、遇以濯我足，泛隨清壑回、飄如陌上塵之類。然三百篇：愾我寤嘆、涼曰不可、愛莫助之、慶既令居，漢武李夫人歌：翩何姍姍其來遲，古人句法，固自多戛戛生新者，陶公非故事標(biāo)異也。 陶詩「有風(fēng)自南，翼彼新苗」，翼字，壇友夏謂奇古之極，鍾伯敬謂看得細(xì)極靜極。友人問予曰「究何如佳？」予曰「此傳神字，得化生訣也。沈歸愚謂：翼字寫出性情，斯言正有理會。大凡用字之法，字或板，未能追取句中神理，以字之有生趣者易之，則機理聲色并暢。一字之摹繪入神，一句賴之，全章亦恒賴之也。所云化生如何？有如春濃曰鬧、花動曰笑、柳搖曰舞、樓曰飛、橋曰跨、櫨栱檐栭桷之曰驤曰騰曰翔，皆是。故雨無手可以打，水無齒可以嚙，則風(fēng)非有羽亦可翼也。尚書曰「四方風(fēng)動」，易林曰「萬物風(fēng)興」，興、動皆樸實說理，翼則栩栩欲活，奕奕有神矣。而要從烏覆翼之，輔之翼之來，至謂鳳翼象風(fēng)，則轉(zhuǎn)牽合翼，固取生物而有生趣耳。故類此用字，予私謂之化生訣也。自來善詩能傳神者，往往用此訣，未曾道破耳。」友曰「善，子固為之發(fā)其覆。」 太玄云「鴚鵝慘于冰，翼彼南風(fēng)」，陶公或有觸于是？顧彼以烏言，此就風(fēng)言，理新而趣別也。 曹子建應(yīng)詔詩「流風(fēng)翼衡」，當(dāng)遜此翼苗。 劉夢得詩云「登臺吸瑞景，飛步翼神飚」，亦自奇俊，似本張平子思元賦：翼迅風(fēng)以揚聲 自來評陶詩者有褒無貶，亦各出己見。要以陶公質(zhì)邁學(xué)醇，至性之流，有神無跡，化工也。人之讀陶詩者，譬猶羣飲江海，各充其量而止。學(xué)識不同，則所獲亦異，勿執(zhí)一說耳。故予讀陶詩，曾未敢出一辭以評之，謂莫能罄也。第必欲效諸公之管窺，陶公詩愛用論語，子請得以中庸語，斂衽敬贊之曰「淡而不厭，簡而文，溫而理?！谷缡莿t陶公地下庶乎一為軒渠否？然未究足以盡陶詩焉。敢不斂袵、敬贊德美，即陶勸農(nóng)句 李太白山中問答詩，其境得陶之桃花源，其意得飲酒結(jié)廬在人境一章，而約言之。李將進(jìn)酒一詩，從陶雜詩「得歡常作樂，斗酒聚比鄰。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而暢言之。杜老北征詩「平生所驕兒」至「誰能即嗔喝」一段，從陶之和郭主簿詩「弱子戲我側(cè)，學(xué)語未成音，此事真復(fù)樂，聊用忘華簪」四語而瑣言之。若羌村云「嬌兒不離膝，畏我復(fù)卻去」，乃又翻用之。又羌村云「羣雞正亂叫，客至雞鬬爭，驅(qū)雞上樹木，始聞扣柴荊」四語，從陶「雞鳴桑樹顛，戶庭無塵雜」變化言之。杜「明年此會知誰健，醉把茱萸仔細(xì)看」，從陶「未知從今去，當(dāng)復(fù)如此不，中觴縱遙情，忘彼千載憂」，又「今我不為樂，知有來歲不，命室攜童弱，良日登遠(yuǎn)游」，又「清歌散新聲，綠酒開芳筵，未知明日事，予襟良已殫」諸詩而復(fù)約言之。至杜喜晴及晦日尋崔戢李封等詩，置之陶集，幾不別矣。略舉數(shù)條，知李得陶超逸，杜得陶真摯如是。自余如右丞得其沖澹，蘇州得其清瞻，香山得其明暢。至于東坡之詼諧趣妙，又從陶之責(zé)子詩似嗔似戲而甚之者也。 杜醉把茱萸句注，有云「此詩經(jīng)誠齋說盡，舊曾手寫，誤作好把，便覺情性甚遠(yuǎn)。因贊其妙」。式鈺謂醉猶把看，乃沈摯一句，全章俱振。好字淺滑，唐宋之別也。 趙松雪曰「作詩用虛字殊不佳，中兩聯(lián)填滿方好」。夫詩以寫性真，機之所到，筆之所運，不能勉強。有如句中正賴有虛字醒其意旨，或峻其風(fēng)骨、或足其情韻者，反以為不佳而易之，必難免堆垛雕繪之病，少自然趣味，是誠削足以適其履也。況講法律，亦取疎密相間，而曰中兩聯(lián)填滿方好耶？元稱虞趙楊范揭，松雪一代詩人也，拂哉言矣。 虞邵庵嘗以送人扈駕上都詩，詣趙松雪。中有「山迎合道晨留輦，野散周廬夜屬櫜」之句，趙改山為天，野為星，虞深服之。人皆謂其較原本特高亮，故美。不知其美，固由于雙聲。 松雪云「詩之出處，纔使唐以下事便不古?！股w松雪去唐未遠(yuǎn)，宜如是云 唐穆宗時有征婦寄衣與夫詩云「夫戍蕭關(guān)妾在吳，西風(fēng)吹妾妾憂夫。一行書信數(shù)行淚，寒到君邊衣到無？」載在語林。此詩筆雋氣清，韻流簡外，寫性情而不輕剽者。后人和云「西風(fēng)吹雁落東吳，自整寒衣欲寄夫。一翦一針腸一斷，不知夫亦斷腸無?！沟诙Z稚，三語本杜牧之子規(guī)絕句「一叫一回腸一斷，三春三月憶三巴」，未免滑。四語意數(shù)見不鮮矣。鄧百拙以為此作亦清麗，何哉？又按牧之「一叫一回」亦欠通，叫曰一，便是一回矣，豈尚可云一叫幾回乎？此病后人無議之者。 麗情集：杜牧游湖州，崔刺史悉致諸妓，牧不愜意，因囑張水嬉，觀者如堵。有老姥引髽髻女十余歲，牧曰「真國色也」，接至舟中，曰「吾十年不來，從爾所適?！挂灾貛沤Y(jié)之。牧歸朝，比守湖州，至則十四年矣，所約者已從人，生三子。牧賦詩自傷曰「自是尋春去較遲，不須惆悵怨芳時?？耧L(fēng)落盡深紅色，綠葉成陰子滿枝。」此等詩不假取巧求新，隨手拈來，醰醰有味，文生于情，情生于文，予樂誦之。 陶南村云「玉臺詩：鴛鴦七十二，羅列自成行。孟東野詩：仙機軋軋飛鳳凰，花開七十有二行。凡詩用七十二，不知何所祖？」式鈺按：霍光園中鑿大池，植五色睡蓮，養(yǎng)鴛鴦三十六對，羣芳譜及之。故李義山詩：盡知三十六鴛鴦?；蜃⒃啤讣兣e雌言?；ㄩ_七十二俟考」。竊以為七十二之?dāng)?shù)極好，稱美物數(shù)之多，率皆可用之，猶舉成數(shù)言之也。試即七十二略舉之，不嫌古今錯雜云：敘命七十二代、攝提七十二姓、女皇七十二化、古之封禪七十二家、陶唐氏時里七十二家路史陶唐氏篇以居州里注、黃帝仙去小臣攀龍髯七十二人、周公夕見七十二士墨子或作七十二、司馬法一車步卒七十二人、春秋時七十二君、孔門身通六藝者七十二子、齊威王朝縣令長七十二人、稷下先生淳于髡之屬七十二人、列仙傳七十二人、高士傳七十二人、耆舊傳七十二人、入山制百邪其次即立七十二精鎮(zhèn)符抱樸子內(nèi)篇登涉、伏羲之策坤七十二路史四象說、八卦之?dāng)?shù)倍之七十二、小成之爻并其偶畫七十二俱路史大衍說注、七十二策為一日太玄元圖、老子方術(shù)七十二篇、賈子書七十二篇、魏劉邵作都官考課法七十二條、周易新論傳疏七十二篇唐陰洪道撰、周公作大邑成周土中郛方七十二里、明堂七十二牖、殿門去殿七十二步即明堂、九軌積七十二尺、羅浮璇房瓊室七十二所日南志、浮山七十二峯江南安慶府、太湖七十二峯、靈山七十二峯江西廣信府、秋山七十二峯吉安府、衡山七十二峯又洞、太和山七十二峯湖廣襄陽府、云山七十二峯寶慶府、鶴鳴山七十二穴四川邛州、直隸七十二清河、濟南府七十二泉、丹陽練湖納長山諸水七十二流江南、湖州七十二樓、漢中府七十二渡河、地紀(jì)七十二龍羅經(jīng)解、福地七十二所、候星去北辰七十二度、南極周圍七十二度常隱、北極周圍七十二度常現(xiàn)、五行各七十二日、一蔀七十二崴三統(tǒng)歷、二象十八變四營而成易為七十二漢律歷志、歲候七十二、風(fēng)七十二、謚品七十二、商數(shù)七十二、白龜鉆七十二、馬生陰八合陽九七十二春秋考異郵、石乞迷叩七十二弦琵琶元史、府俞音恕七十二穴內(nèi)經(jīng)、伯陽母脤七十二歲具七十二名其后則有七十二玄武、漢高左股七十二黑子、曹瞞七十二冢吳江長橋七十二間、蒙右七十二種，并即見輟耕錄 神仙詩佳者，呂洞賓題岳陽樓云「朝游北海暮蒼梧，袖里青蛇劍名膽氣粗。三醉岳陽人不識，朗吟飛過洞庭湖」，何其沉著瀏亮！揭曼碩未達(dá)時，游湖湘間，月夜泊舟江涘，中流一棹近舟，有素妝女子起曰「妾與君有夙緣，幸勿見卻?！古c談皆世外恍惚事。迨曉戀戀，臨別留詩曰「盤塘江上是奴家，郎若閑時來吃茶。黃土筑墻茅蓋屋，庭前一樹紫荊花。」明日舟阻風(fēng)，上岸問其地，即盤塘鎮(zhèn)。行數(shù)步，見一水仙祠，墻垣皆黃土，中庭紫荊芬然。登殿，所設(shè)像與夜中女子無異焉。此詩亦復(fù)灑然，無些子油氛。 按：奴本賤稱，古人往往小字以奴物名，以奴至賤。 自呼為奴，謙也，亦媚也。自宋始，楊太后垂簾，向臣下稱之也。又見之猗覺寮雜記。男曰奴女曰婢，故耕當(dāng)問奴、織當(dāng)問婢，今則奴為婦人之美稱云。然則水仙女仙也，女仙之于揭，奴矣，又郎，令人魂也銷矣。 宋書沈慶之曰「治國譬如治家，耕當(dāng)問奴，織當(dāng)訪婢?！箹|坡書戴嵩畫牛：古語有云「耕當(dāng)問奴，織當(dāng)問婢」，不可改也 昔觀王阮亭詩「閨中若買金錢卜，秋雨秋風(fēng)過灞橋」，本唐人詩「眾中不敢分明語，暗擲金錢卜遠(yuǎn)人」。未 識錢卜起于何時，后見士冠禮疏：筮法古用木畫地，今則用錢。竊以為據(jù)賈公彥言，當(dāng)即起于唐代。及閱錢氏養(yǎng)新錄載筮用錢一條，亦引士冠禮疏證之，并云「考賈公彥疏本于北齊王慶、隋李孟悊同哲二家，則齊隋與唐初皆已用錢重交單拆之名，與今不異?！故菗?jù)錢說，又不于唐始。今日耳目記謂始京房，從其簡易。又唐詩并有「君平擲卦錢」，乃知實起于兩漢時也。 元遺山論詩絕句云「金入洪爐不厭頻，精真那許受纖塵。蘇門果有忠臣在，肯放坡詩百態(tài)新?！诡H合鄙意。又「心畫心聲總失真，文章豈復(fù)見為人。高情千古閑居賦，爭信安仁拜路塵？」陶昆谷評云「文章人品分為兩途，不相照應(yīng)。安仁偶拈及耳?！故解晣L觀魏文帝短歌行，居然孝子仁人，乃于子建大乖友愛。載在簡策，千載拊膺，人與文歧，其尤者也！趙飴山著譚龍錄有云「詩以言志，今則詩特傳舍，而字句過客也?！冠w為是說，洵非愛古薄今，以世儒大抵皆然，尤慨乎言之耳。陳元孝詩云「其毒愈甚文愈高，請君記取孔雀毛?！拐骈啔v之言法言問神篇：言心聲也，書心畫也 遺山諭詩絕句又云「切響浮聲發(fā)巧深，研磨雖苦亦何心。浪翁水樂無宮征，自是云山韶濩音?！拱瓷蚣s宋書：前有浮聲，后須切響。謂前有雙聲或疊韻，下句必再用以配之也。六朝以前未有雙聲疊韻名目，然叢脞、股肱、崔嵬、虺隤、高岡、玄黃之類，古人往往于兩句中互相節(jié)拍，不可枚舉。亦孰非本于天籟，流為宮征者？于是后之五七言律體尤嚴(yán)格調(diào)焉。除是聰慧之士，乃隨意抒寫，牙齒唇舌間自能暗合斯旨。否則一不檢點，便無以諧其音節(jié)。即如遺山東園晚眺五六語云「楊柳攙春出新意，小梅留雪弄余寒」，核之浮切之義，猶賴參錯以調(diào)之，故鏗鏘流美，仍一片宮商耳。然則研磨雖苦云云，在遺山則可不足，為凡為詩者訓(xùn)焉楊柳一聯(lián)多雙聲出句，楊、意、喻、影母可通，攙、春、出穿母，新心母，與出音逼近。對句小、雪心母，留、弄來母，余、寒、喻匣母可通 唐葉適詩云「應(yīng)嫌屐齒印蒼苔」，按漢杜林：高節(jié)不仕，居一室，階有綠苔，甚愛之，輒謂人曰「此可以當(dāng)鋪翠耳」，人有躡屐者曰「勿印破之」。蓋葉詩印字本此。 遺山學(xué)東坡移居詩云「靜言尋禍本，正坐一出妄?！挂怀鐾郑饪?。著一坐字，又甚澀厚。按律有罪坐，衛(wèi)鞅為連坐法，漢文除收孥相坐令。則此處用坐字最合。幽蘭云「霰雪慘慘清人肌，寸根如山不可移」，蘭之寸根山以擬之，何等定力！孤劍云「君不見一饑縛壯士，僵臥時自惜」，等饑也。淵明曰驅(qū)，此言縛，并臻于妙也。荊棘中杏花云「京師惜花如惜玉，曉檐賣徹東西家。杏花看紅不看白，十日忙煞游春車?！箻O熟神來，不覺其調(diào)之重矣，轉(zhuǎn)成扇對。 詞本詩余，最喜崔元豹因薛妓鼓箏有句云「平生無所愿，愿作樂中箏下缺 謔詩妙者，直方雜記：宋楊德逢，浙西佳士也，每歲過金陵上冢，事畢過湖陰先生清談終日，歲率以為常。后頻歲訪之不遇，題一絕于門云「北山松粉末飄花，白下風(fēng)輕麥浪斜。身似舊時王謝燕，一年一度到君家?！购帤w見詩，吟賞久之，稱于荊公。荊公笑日「此戲君尋常百姓耳?！购幰啻笮?，陳輔也 轎，諸韻書平聲者，竹輿也，肩輿也，見前漢嚴(yán)助傳：輿轎而隃嶺，注：史記河渠書山行即橋注，去聲者，車卯車也，載柩之車。楊誠齋詩，都讀肩輿之轎為仄聲，殆可假借耶？抑別有本也？不敢輕下雌黃。然「人物只今何水部，風(fēng)流不減韋蘇州」，韋字固無仄聲讀，后人猶效之，卻不知有甚意趣？ 邵氏韻略平聲橋字注：一作轎，竹輿車也，去聲。轎字注：籃輿也，皆肩輿義，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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