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拜讀了《啟功教我學(xué)書法》一書,感慨良多。在我看來,這本著作雖是一本小書,卻弄出了一個眾人矚目的大課題,解開了啟功先生生前和身后留下的一些“謎團”。 謎團之一:啟功先生為何獨膺如此多的榮譽和光環(huán) 啟功先生生前曾是全國書協(xié)主席、西泠印社社長,還是中央文史館館長。如此高位的頭銜集于一身,在當(dāng)代中國文壇中十分罕見。對此,總有人說:單純從書法藝術(shù)角度來看,啟功先生應(yīng)該比不上“南沈北吳”,“南沈”即上海的沈尹默,“北吳”即天津的吳玉如;在繪畫和鑒賞方面,和他比肩而立的大有人在。但是為什么啟功先生同時獨膺如此多的榮譽和光環(huán)?對于這個“謎團”,本書作者陳啟智在書中完滿解答了。 在上世紀初那個學(xué)人輩出、大師比肩的年代,就做學(xué)問而言,僅是清華、燕京就有一批年輕的教授,啟功先生當(dāng)時僅是助教;就作畫來說,且不說齊白石、張大千、吳湖帆,即使和金城湖社畫會那些畫家相比,啟功先生也只是北平其中一畫家而已,并沒有名列前茅;在書法界也是如此。到了新世紀前后,啟功先生才受到了大家的“追捧”。這本書里提到,改選全國書協(xié)主席時,啟功先生在上海,沒在場,但大家一致舉手選他;選西泠印社的社長也是如此,他不要,大家硬是把這個帽子戴給他;文史館的館長肯定也不是他爭來的。我有幸在上世紀80年代和啟功先生接觸過一兩次。他的作品在《今晚報》刊登后我們想給他郵寄稿費,問他家地址是幾排幾號。他說:“孩子,你千萬別給我寄稿費。我沒兒沒女,我不要錢,要錢沒有用。而且,你給我寄了稿費倒給我找麻煩了,我還得到郵局去取。你不給我寄稿費,我謝謝你?!眴⒐ο壬鸀槿苏嬲\,本色示人,令人難忘。從這本書中,我們能讀出一個做人的大道理:你舍的多,你不得都不行;你摟啊撈啊得的太多,人家也就不給你了。 啟功先生之所以受到這么多人的追捧,是靠他的人格魅力。在任何地方、任何領(lǐng)域,他都是向后退一步——他永遠不在強光之下、不在焦距之內(nèi)。從這本書中,我們可以看到,他對任何名利都是無所謂的。白居易有詩道:“名為公器無多取,利是身災(zāi)合少求?!眴⒐ο壬嬲龅搅瞬灰?,所以他靠人格魅力,超越了同時代的學(xué)人,到現(xiàn)在還光芒四射。 謎團之二:啟功先生為什么把榮譽給了陳垣先生 從這本書中,我們可以感受到啟功先生的正能量,恰恰可以比照我們的靈魂、內(nèi)心和我們的言行舉止。1983年,啟功先生在日本辦過一次書展,他本人并沒有任何的張揚。上世紀90年代初,他又在香港辦了一次展覽,賣了一百多幅書法,得了一百幾十萬元。但他并不是為了賣錢,他是想用這筆錢做基金。當(dāng)時,大家都以為基金會以啟功的名字命名,但他也沒有這樣做,而把名譽給了老師陳垣。陳垣的書屋叫勵耘書屋,基金最后就叫勵耘獎學(xué)助學(xué)基金。啟功先生為什么要這樣做?本書解開了這個“謎團”:啟功根本不是為了自己去賣字,他是為了老師去賣字,是一種對老師恩情的回報。因為最苦難的時候,是陳垣給了他最大幫助,使他能夠養(yǎng)家糊口、安身立命,使他能夠在文化界和學(xué)術(shù)界立足。啟功終生不忘老師恩德,總在替老師做事,榜樣的力量是巨大的?!耙糟~為鑒,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鑒,可以明得失。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p> 謎團之三:“啟體”行書《千字文》是怎么寫出來的 這本書提出了一個怎么在逆境中做人、做學(xué)問、做書畫的問題。經(jīng)過“文革”的人都知道,當(dāng)年下功夫做書畫、讀書做學(xué)問,往往不是增加人生砝碼,而可能是人生負面,是罪狀,甚至?xí)淮虺伞胺锤锩薄1緯髡哧悊⒅钦覇⒐ο壬鷮W(xué)字都是偷偷的。所以,怎么在逆境中做人、做學(xué)問、做書畫,這本書做了最好的解答。 譬如,書中寫到的啟功先生書寫《千字文》的事情。這本行書《千字文》寫于1972年,相信當(dāng)年紅衛(wèi)兵小將、打砸搶的那批人,肯定不知道什么《千字文》。但陳啟智就提出來,讓啟功老師給他寫一本,“既然您不讓我撕您抄寫的大字報,您就寫個《千字文》吧?!眴⒐ο壬鷮懥?。世間的許多東西不是金錢能衡量的,這本《千字文》是啟功先生留下的書法瑰寶。如果當(dāng)年,陳先生不是誠心拜師癡心以求,啟功先生是不會寫的。1972年,在那種形勢下寫這本《千字文》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但受學(xué)生之托,啟功先生一諾千金冒危而寫,卻給我們留下世上唯一一本“啟體”行書《千字文》。 啟功先生的學(xué)問就像一座冰山,我們今天發(fā)現(xiàn)的僅僅是冰山一角,水下多深我們都不知道。像他的《詩文聲律論稿》是寫詩必讀的。相信,這個論稿是啟功先生詩詞學(xué)問濃縮成的,就像幾缸水濃縮成硯墨一樣。 謎團之四:啟功先生的人生記錄為何有一段“空白” 關(guān)于啟功先生的書很多,都在講他皇族的血統(tǒng)、沒落的家世,或是“文革”以前和改革開放時期。從“文革”初期到改革開放,是啟功先生人生記錄的空白,沒有人去寫他的這個階段。陳啟智先生在書中指出:那個時代的確沒有人和啟功先生接觸。而恰恰在那個時期,陳啟智在北師大六千多名學(xué)生中是極其幸運的一位——在下鄉(xiāng)勞動期間通過“換鋪”與啟功先生相識。當(dāng)時,學(xué)書法都是在非正常的情況下偷偷摸摸地學(xué)的,是一種地下活動,但由于自身愛好和內(nèi)心熱愛,陳啟智一直追隨啟功先生。 應(yīng)該說,這本書填補空白的貢獻應(yīng)該是第一位的。其內(nèi)容不是道聽途說,也不是根據(jù)其他的材料整理而來,而是陳啟智的親歷親聞,完全第一手資料。這也是這本書的珍貴所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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