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看一瓶花，暮看一瓶花，
花枝雖淺淡，幸可托貧家。
一枝兩枝正，三枝四枝斜；
宜直不宜曲，斗清不斗奢。
仿佛楊枝水，入碗酪如茶。
以北顏君齋，一倍添妍華。
——袁宏道

花取其近而易致者：入春為梅，為海棠；夏為牡丹，為芍藥，為石榴；秋為木樨，為蓮、菊；冬為蠟梅。一室之內(nèi)，荀香何粉，迭為賓客。

養(yǎng)花瓶亦須精良。江南人家所藏舊觚，青翠入骨，砂斑垤起，可謂花之金屋。其次官、哥、象、定等窯，細(xì)媚滋潤(rùn)，皆花神之精舍也。

大抵齋瓶宜矮而小，銅器、窯器皆須形制短小者，方入清供。然花形自有大小，如牡丹、芍藥、蓮花、形質(zhì)既大，不在此限。

插花不可太繁，亦不可太瘦。多不過二種三種，高低疏密，如畫苑布置方妙。置瓶忌兩對(duì)，忌一律，忌成行列，忌繩束縛。夫花之所謂整齊者，正以參差不倫，意態(tài)天然，如子瞻之文隨意斷續(xù)。青蓮之詩不拘對(duì)偶，此真整齊也。

室中天然幾一，藤床一。幾宜闊厚，宜細(xì)滑。凡本地邊欄漆桌，描金螺鈿床，及彩花瓶架之類，皆置不用。

花下不宜焚香，猶茶中不宜置果也。

京師風(fēng)霾時(shí)作，空窗凈幾之上，每一吹號(hào)，飛埃寸馀。故花須經(jīng)日一沐。

梅花以迎春、瑞香、山茶為婢，海棠以蘋婆、林檎、丁香為婢，牡丹以玫瑰、薔薇、木香為婢，芍藥以罌粟、蜀葵為婢，石榴以紫薇、大紅、千葉、木槿為婢，蓮花以山礬、玉簪為婢，木樨以芙蓉為婢。菊以黃白山茶、秋海棠為婢，蠟梅以水仙為婢。諸婢姿態(tài)，各盛一時(shí)，濃淡雅俗，亦有品評(píng)。

寒花宜初雪，宜雪霽，宜新月，宜暖房。溫花且晴日，宜輕寒，宜華堂。暑花宜雨后，宜快風(fēng)，宜佳木蔭，宜竹下，宜水閣。涼花宜爽月，宜夕陽，宜空階，宜苔徑，宜古藤巉石邊。

文字節(jié)選自《瓶史》

插花作品/李曙韻

攝影/袁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