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 【仕文化的沉淪 (三)】 一、水冷案 水冷案是明后俗世抨擊錢謙益的劣跡之一,陳寅恪如何看待這一個問題? 陳寅恪在考證“水冷案”后錄下錢謙益的初學(xué)集末附【甲申元日】七律: 又記崇禎十七年,千官萬國共朝天。 偷兒假息潢池里,倖子魂銷槃水前。 天策紛紛憂帝醉,臺階兩兩見星聯(lián)。(自注云:“賊入長安。”) 衰殘敢負蒼生望,自理東山舊管弦。 壺公評論: 首聯(lián)、漢人情結(jié)。崇禎十七年(1644年)發(fā)生甲申之變,明思宗朱由檢煤山自盡,江南出現(xiàn)祭祀朱天大帝的活動,后來成為春節(jié)祭祀的重要活動,寄托漢民族的亡國故土之思。這一年,明朝瓦解,歷史進入四權(quán)紛爭的時代,南明弘光政權(quán)、李自成大順政權(quán)、張獻忠大西政權(quán)、皇太極滿清政權(quán)之間處于生死搏斗的階段。 頜聯(lián)、偷、幸即茍且僥幸。假息意為茍延殘喘,潢池即池塘;槃水,靜止的水,引伸至“盤水加劍”(《漢書-賈誼傳》)于是 “槃水”即處死意,如趙翼句“或傳槃水將加誅”(《贈李莪洲孝廉》) 頸聯(lián)、仕子們議論紛紛,憂心著崇禎的離去,可是星象惡曜卻在告知厄運當頭,“文史星歷,近乎卜祝之間?!保ㄋ抉R遷《報任安書》)詩人似乎感覺到自己的使命。 尾聯(lián)、衰,即在年邁--1644年的錢謙益已入花甲之年,也在政治上的厄運。詩人自度難以擔(dān)當拯救天下蒼生的責(zé)任,或者只能繼續(xù)自己研究歷史的事業(yè)。
陳寅恪考證此段歷史,他注意到“初學(xué)集本迄于崇禎十六年癸未。既刻成之后,附補此詩于后者,其理由殆有三端: 一。。。。。 二因第肆句第陸句謂政敵周玉繩已死,代其位者舍我其誰?謝安石東山再起,正是此時,特賦此詩,所以表見意旨所在也; 三因集名東山,實取義于河?xùn)|君半野堂初贈詩‘東山蔥嶺莫辭從’之句?!?br>
壺公評論: 周玉繩即周延儒,是錢謙益的政敵,1643年4月清兵入關(guān),延儒自請視師,卻假傳捷報,崇禎特進之為太師,事發(fā),周延儒自盡。 以周玉繩自盡為契機,陳寅恪認為錢謙益欲效謝安石東山再起,這一看法或可證之于錢謙益在南明初期與辭職滿清后的歲月,但是在1644年后的幾年里錢謙益并不振作,甚至是在觀望,這是他隨附滿清之前的心態(tài)。他不可能如同【岳麓書院】的書生王夫之,在聽到北方的消息后感覺著“悲風(fēng)動中夜,邊馬嘶且驚。壯士匣中刀,猶作風(fēng)雨鳴?!保ㄍ醴蛑s詩),他是一個曾經(jīng)滄桑難為水的政客,是一個閱盡人間風(fēng)雨的歷史學(xué)家,更是一個深受宋理學(xué)影響的詩人--一個對社會鼎革抱有真誠期望的東林黨人。 把這一首七律與“水冷案”相聯(lián)系,或可認為,“水冷案”確實發(fā)生,但是無須大驚小怪,重要的辯證是在一個政治中人、一個歷史學(xué)家、一個有著逾越皇朝政治局限的思想者,或者可知: 一個深受理學(xué)影響的學(xué)者如何看社會。
壺公評論 2014/2/18寫于東巖山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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