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躍輝力圖表現(xiàn)個人世界的枯竭——他使枯竭轉(zhuǎn)化為意識,變成被我們想到、認識到的事物,這本身就是一種重建世界的努力,這種重建需要自創(chuàng)一套表意系統(tǒng),他無法像郁達夫那樣直接征用現(xiàn)成的概念和詞語,他要訴諸意象、象征、隱喻,在沉默之域努力意有所指。 這恰恰是甫躍輝的才華所在,他具有敏銳的、受過訓練的寫實能力,更有一種陰郁的,有時又是爛漫天真的想象力,就如《驟風》那樣,突如其來的大風如此奇幻、如此具體細致地呈現(xiàn)了世界;這份想象力也許會把他救出來——他現(xiàn)在的小說似乎也面臨著深陷此時此地的危機——帶著他走得很遠。
甫躍輝這樣的作家,他的小說竟然沒有受到青春文學、時尚小說甚至學院寫作的影響,他以自己的方式,遵從自己的感受、感情和記憶,在寫作中表達自己的意念和對生活的理解,尋找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關(guān)系要素:溝通。探討這種不可溝通與不可逾越造成的悲劇與悲哀,這是一種值得尊重、提倡和呵護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
甫躍輝的作品,每句都“實”,全篇又很“虛”,他的路數(shù)獨特。他有與眾不同的經(jīng)歷:云南大山中的成長,上海大世界的求學,鄉(xiāng)土的滋養(yǎng),名著的熏陶,這些都能在他的作品中找到蹤跡。
甫躍輝是最近幾年出現(xiàn)的較有才華的青年作家之一,云南是我們共同的家鄉(xiāng)。他的寫作在神奇的想象中虛構(gòu)了一個似是而非的世界,這個世界不是基于現(xiàn)實,因為現(xiàn)實已經(jīng)在無休無止的日新月異中枯竭,日益乏味。他與對現(xiàn)實充滿期待的前輩作家不同,他在想象中創(chuàng)造了一個憂郁的烏托邦,這是未來寫作的趨勢嗎?
甫躍輝的小說充溢著大自然生猛鮮烈的氣息,是人與萬千生靈交織過往的一曲浩歌。他將數(shù)字時代四散飛揚的化纖塵埃掃除凈盡,然后在肥沃的泥土上栽種出自己心愛的鈴蘭。他講述的魚王與鷹王的傳奇,令人心向往之,過目不忘!
字里行間迸發(fā)出來的才情,使人有理由飛起想象的翅膀。
甫躍輝的小說是慢的、笨的,對生活描摹過于細膩,情節(jié)推進節(jié)奏緩慢,但耐心讀下去,你的心趴下來,會痛,會流出汁水。
濃郁的遠方,溫暖的意味,特有的情感暗示,親切,柔軟,升華,產(chǎn)生一種光亮,引動讀者的共鳴。
顧零洲們在自己側(cè)身的時代里,緊張,不安,壓抑,內(nèi)在匱乏,被無力感與失敗感所籠罩,在貌似平靜的日常生活下,在夢魘里苦苦糾纏,像網(wǎng)中的魚。甫躍輝的小說為顧零洲這一代青年立傳,以具備歷史深度的夢魘,微微照亮他們生活中的卑微、殘忍與不堪。
《彎曲的影子》是甫躍輝的小說中最為神秘而難解的一部。小說中有極為清晰的寫實,但正是在這寫實中孕育難以理解的神秘?!@一切,都與那神秘的“彎曲的繩影”有關(guān)。這一意象在小說中多次出現(xiàn),實際上已成為人類不可掙脫的命運的象征。人們越是想找尋事實的真相(比如說自殺),到最后卻發(fā)現(xiàn),我們找到的只是這神秘的“彎曲的繩影”,至于這“繩影”的寄主——那真相——我們?nèi)握l也無法得知。這是何等的絕望,無怪乎主人公紛紛赴死!這或正可以用來解讀甫躍輝的小說創(chuàng)作。真相若不可知,寫作便只能是一種追尋,和對追尋的枉然。
所有的寫作本身都在探尋寫作的意義,這一探尋本身,也構(gòu)成繼續(xù)寫作的動力。那是自己與自己的搏斗,自己對自己的說服。也只有在這種緊張里,才能真正牽拉出扎實的、豐滿的作品。這就是躍輝所走的道路。在這之外,大概沒有更多的問題會讓他焦慮。
外在世界如此強大,個人已無可能在其中得到充實而健康的成長,剩下的只有自我與世界之間無日無之的緊張關(guān)系?;蛟S這就是為什么甫躍輝如此迷戀于書寫人性之惡的原因,那正是他對外在世界的真實體認。而當我們看到他冷漠地,甚至近乎殘忍地將他筆下的人物一一推到極端,碰觸惡的底線,不能不感覺到來自作者內(nèi)心世界的哀嘆,那已類似于弱者在自認弱小時無可奈何的發(fā)泄。而甫躍輝之迷戀于琢磨情欲,或許也出于同一原因:這樣龐大的世界與這樣孱弱的自我,除了攫住情欲,還能怎樣聊以安慰呢?
無論是個人和外部世界之間發(fā)生了任何形式的沖突、摩擦和碰撞,他(甫躍輝)最終都回到人物的內(nèi)部來化解這一切,由此那些錯置的空間,那些被敏銳的感官所觸碰到的異樣的世界,那些在“雷雨交加”之際所涌現(xiàn)出來的具有爆發(fā)力的人性和力量——可以與“巨象”媲美的力量——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作為外來者,都市仿佛一頭“巨象”,個人的努力在這個龐然大物面前顯得如此微小,他們的欲望被壓抑,心靈被扭曲。他們不是富于生命力的強者,只是一群生命欲望在都市叢林中得不到伸張,反過來又被欲望所傷的“盧瑟”。甫躍輝深入這些“盧瑟”的心理細部,勾畫描摹之間,亦觸摸到了一種時代癥候。
甫躍輝的小說深入這些“盧瑟”們的心理細部,勾畫描摹之間,已觸摸到了一種時代癥候:日漸分層化的社會,日益穩(wěn)固的階層利益,青年已經(jīng)失去了上升的通道,理想與未來都干癟化,一代青年未老先衰,暮氣沉沉。
甫躍輝的創(chuàng)作囊括了鄉(xiāng)村、城市、歷史、動物、青春、愛情等題材,他成功地塑造了城鎮(zhèn)化進程中艱難生存著的人物形象,這些人物感受著時代變化給他們帶來的沖擊,面對各種威脅和傷害,他們掙扎著,卻也在無意間制造著別人的悲??;他們是最大的受害者,同時也是最原始的施害者。甫躍輝從各個側(cè)面將人們生存的艱辛客觀冷靜地展現(xiàn)出來,啟人深省。
◆李浩:我寫作,是為了讓光陰的流逝而使我心安
◆周大新:關(guān)于《曲終人在》
◆弋舟:站立在城市的地平線上
◆王棵:自我潛能的開發(fā)
◆艾瑪:以小博大的短篇
◆《人民文學》“醒客”的野心與壯志:帶傳統(tǒng)文學作者向網(wǎng)絡進軍
◆彭敏:感謝時間,教壞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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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八卦】卡佛身后事:一座墓園,兩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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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十元兩斤”了,我為什么還要寫作?
◆阿來的《三只蟲草》
◆劉榮書:寫作曾讓我感到羞愧
本期可說的特點不少。
比如散文欄目的文化味道?!斗ㄩT寺之佛》與《行磚小史》有知識也有趣味,有景觀有景深,擴眼界也顯境界;《為什么是莫迪亞諾》將去年法國文壇情勢放進世界文學范疇,時有中法文學及其評價問題的交互,絕不僅僅限于資料,讀后的回思指向“世界的中國文學”——這恰是本刊有關(guān)域外文壇的隨筆所希望得到的效果。
再比如“微篇小說輯”,相信讀者朋友仔細看過就會知道,這些作品在名稱上應該、在質(zhì)地上更是區(qū)別于通常意義的“小小說”和“微型小說”的。那么,順著純文學的名稱序列:長篇小說、中篇小說、短篇小說,直到微篇小說,還是可以的吧?何況有的微篇小說,似乎并不比時下有些中篇小說的內(nèi)在容量小。
《桃夭》是一部從題材到想法、從故事到講法都特色鮮明的長篇小說。上世紀八十年代浪漫詩情、理想精神的余緒,在三十年后返校聚會的大學同學身上還留存多少?他們曾是參加文學社團的法學專業(yè)大學生,如今校園已變,他們業(yè)已活在中年危機中,法理與詩情摩擦日少,俗念與心靈磕碰漸多,年輕時候的純真與荒唐,連通著生計的打拼和生活的變故,讓他們積累了財富也遭遇著接踵而至的荒誕和報應。主人公鄧冰這位詩心未泯的律師,他自證有罪的行為被看作精神病狀,同學們瞞著他做了一場模擬審判,才算是安撫了一份天真執(zhí)念。小說將庸常圓滑又精怪喧騰的現(xiàn)實生活切出了棱角、現(xiàn)出了茬口,同時對法治社會的建構(gòu)與情感人生的平衡,表達出了細密的解悟和深切的思慮。
——編 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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