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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集解卷三 外篇駢拇第八 蘇輿云：「駢拇下四篇，多釋老子之義。周雖悅老風，自命固絕高，觀天下篇可見。四篇于申老外，別無精義，蓋學莊者緣老為之。且文氣直衍，無所發(fā)明，亦不類內(nèi)篇汪洋俶詭。王氏夫之、姚氏鼐皆疑外篇不出莊子，最為有見。即如此篇，首云『淫僻于仁義之行』，末復以『淫僻』『仁義』平列，踳駁顯然。且云『余媿乎道德』，莊子焉肯為此謙語乎？」 駢拇枝指，出乎性哉！而侈于德。李云：「駢，并也?！钩稍疲骸缸愦竽粗概c第二指相連。枝指，手有六指也。」崔云：「侈，過也?！拱福荷兄?，故曰出乎性。德之言得也。所得比人為過。附贅縣疣，出乎形哉！而侈于性。附贅縣疣，見大宗師篇。形既成而后附，故曰出乎形，然過于自然之性。多方乎仁義而用之者，列于五藏哉！而非道德之正也。成云：「方，道術也。」案：多術以施用仁義者，以五性為人所同有，而列于五藏，以配五行，然非道德之本然。是故駢于足者，連無用之肉也；枝于手者，樹無用之指也；樹，立。多方駢枝于五藏之情者，情，實。淫僻于仁義之行，淫，過也。過詭于正，故曰淫僻。而多方于聰明之用也。是故駢于明者，亂五色，淫文章，青黃黼黻之煌煌非乎？而離朱是已。言自離朱諸人始也。成云：「斧形謂之黼，兩己相背謂之黻。五色，青、黃、赤、白、黑也。青與赤為文，赤與白為章?；突?，眩目貌?！顾抉R云：「離朱，黃帝時人，百步見秋毫之末。一云見千里針鋒。孟子作離婁?！苟嘤诼斦撸瑏y五聲，淫六律，金石、絲竹，黃鐘、大呂之聲非乎？而師曠是已。釋文：「師曠，晉大夫，善音律，能致鬼神。史記云：『冀州南和人，生而無目?！弧构疲骸干卸空?，所困常在于希離慕曠，則離、曠雖聰明，乃亂耳目之至也。」枝于仁者，擢德塞性以收名聲，使天下簧鼓以奉不及之法非乎？而曾、史是已。枝于仁者，謂標舉仁義，如枝生一指。曾、史性優(yōu)于仁義，而性不長者爭慕之，天下喧攘，如簧如鼓，以奉不能及之法式也。曾、史，曾參、史魚。王念孫云：「塞與擢，義不相類。塞當為搴，形近而誤。擢、搴，皆謂拔取之也。廣雅：『搴，取也，拔也?！环窖宰鲾q，云：『取也。南楚曰攓?！徽f文作●，云：『拔取也?！换茨蟼m真篇：『俗世之學，擢德攓性，內(nèi)愁五藏，外勞耳目，乃始招蟯振繾物之毫芒，搖消掉捎仁義禮樂，暴行越智于天下，以招號名聲于世。』又曰：『今萬物之來，擢拔吾性，攓取吾情。』皆其證?！柜売谵q者，累瓦結繩竄句，游心于堅白同異之間，而敝跬譽無用之言非乎？而楊、墨是已。崔云：「聚無用之語，如瓦之累，繩之結也。一云：瓦當作丸?！拱福焊Z易文句，游蕩心思于堅白同異之閑也。郭嵩燾云：「敝，謂勞敝也。跬譽，猶云咫言。半步為跬。司馬法：『一舉足曰跬?！货?，三尺也。跬譽者，邀一時之近譽。勞敝于有近譽、無實用之言，故謂之駢于辯。楊朱、墨翟稟性多辯，故特舉之。」故此皆多駢旁枝之道，非天下之至正也。彼正正者，不失其性命之情。俞云：「上正字乃至字之誤。」故合者不為駢，而枝者不為跂；釋文：「跂，其知反?！剐咀鳌钙纭?。案：跂、歧同。長者不為有余，短者不為不足。是故鳧脛雖短，續(xù)之則憂；鶴脛雖長，斷之則悲。成云：「鳧，小鴨?！构市蚤L非所斷，性短非所續(xù)，無所去憂也。宣云：「率其本然，自無憂，何待去？」意仁義其非人情乎！彼仁人何其多憂也？蘇輿云：「『仁人』，宣本作『仁義』，是。郭注云：『恐仁義非人情而憂之者，真可謂多憂也?！凰扑姳疽嘧鳌喝柿x』。此言仁義束縛，使人失其常性而多憂患。在宥篇『愁其五藏以為仁義』，即此旨。此緣下『仁人』而誤?！骨曳蝰売谀凑撸瑳Q之則泣；枝于手者，龁之則啼。二者或有余于數(shù)，或不足于數(shù)，其于憂一也。駢者數(shù)不足，枝者數(shù)有余。今世之仁人，蒿目而憂世之患；司馬云：「蒿，目亂也。」俞云：「蒿是●之假字。玉篇：『●，目明，又望也?！皇恰駷橥曋?。仁人之憂天下，必為●然遠望，故云然?！衽c蒿，古音相近，故得通用。詩『白鳥翯翯』，孟子作『鶴鶴』，文選景福殿賦作『●●』。蒿之通●，猶翯之通鶴與●矣?！共蝗手耍瑳Q性命之情而饕富貴。決，潰也。如水之決堤而出。情，實。饕，貪也。故意仁義其非人情乎！自三代以下者，天下蘇輿云：「自三代以下者，莊子有此文法，胠篋、在宥篇屢見?！购纹鋰虈桃?？成云：「囂囂，猶讙聒?！骨曳虼^繩規(guī)矩而正者，是削其性；成云：「鉤曲，繩直，規(guī)圓，矩方，皆損害本性?！勾K約膠漆而固者，是侵其德也；成云：「約，束縛也。侵傷其德?！骨鄱Y樂，呴俞仁義，以慰天下之心者，此失其常然也。禮樂周旋，是屈折也。呴俞，猶煦嫗，假仁義也。天下有常然。常然者，曲者不以鉤，直者不以繩，圓者不以規(guī)，方者不以矩，附離不以膠漆，約束不以纆索。釋文：「廣雅：『纆，索也?！弧构侍煜抡T然皆生，而不知其所以生；宣云：「誘然若有導以生者?！雇山缘茫恢渌缘?。故古今不二，不可虧也。古今無二理，不可以人為損之。則仁義又奚連連如膠漆纆索，而游乎道德之閑為哉？使天下惑也！連連，相續(xù)貌。此尊道德而斥仁義。夫小惑易方，迷于所向。大惑易性。失其真性。何以知其然邪？自虞氏招仁義以撓天下也，俞云：「 招，舉也。」釋文：「撓，亂也。」天下莫不奔命于仁義，奔馳以從之。是非以仁義易其性與？郭云：「雖虞氏無易之情，而天下之性固已易矣。」故嘗試論之，自三代以下者，天下莫不以物易其性矣。小人則以身殉利，士則以身殉名，以名利易性。大夫則以身殉家，圣人則以身殉天下。以家天下易性。故此數(shù)子者，蘇輿云：「數(shù)子，猶言此數(shù)等人?！故聵I(yè)不同，名聲異號，其于傷性以身為殉，一也。臧與谷，二人相與牧羊，而俱亡其羊。釋文：「張揖云：『婿婢之子謂之臧?！淮薇竟茸鳌?，云：『孺子曰●?！弧箚栮稗墒?，則挾策讀書；問谷奚事，則博塞以游。二人者，事業(yè)不同，其于亡羊均也。釋文：「策，字又作策，李云：『竹簡也。』塞，博之類也?！拱福翰弋斪x如左傳「繞朝贈策」之策，驅(qū)羊鞭也。伯夷死名于首陽之下，盜跖死利于東陵之上。成云：「跖，柳下惠從弟，卒徒九千，常為巨盜。東陵，山名，又云即太山，在齊州界，去東平十五里，跖死其上?！苟苏?，所死不同，其于殘生傷性均也，奚必伯夷之是而盜跖之非乎？天下盡殉也。彼其所殉仁義也，則俗謂之君子；其所殉貨財也，則俗謂之小人。其殉一也，則有君子焉，有小人焉；「則有」之則，與而同義。若其殘生損性，則盜跖亦伯夷已，跖與夷同。又惡取君子小人于其間哉？宣云：「稱名何取相異？」且夫?qū)倨湫院跞柿x者，雖通如曾、史，非吾所謂臧也；釋文：「屬，謂系屬?！钩稍疲骸戈?，善也?！箤倨湫杂谖逦叮m通如俞兒，非吾所謂臧也；釋文：「司馬云：『俞兒，古之善識味人也。』崔云：『尸子曰：「膳俞兒和之以姜桂，為人主上食。」淮南云：「俞兒、狄牙，嘗淄、澠之水而別之。」一云：俞兒，黃帝時人。狄牙則易牙，齊桓公時識味人也。一云：俞兒亦齊人?！弧箤倨湫院跷迓?，雖通如師曠，非吾所謂聰也；屬其性乎五色，雖通如離朱，非吾所謂明也。吾所謂臧者，非仁義之謂也，臧于其德而已矣；善在自得。吾所謂臧者，非所謂仁義之謂也，宣云：「此句疑言味而訛。」任其性命之情而已矣；吾所謂聰者，非謂其聞彼也，自聞而已矣；吾所謂明者，非謂其見彼也，自見而已矣。成云：「心神馳奔，耳目竭喪，此乃愚暗，豈曰聰明！若聽耳之所聞，視目之所見，保分任真，不蕩于外者，即物皆聰明也?！狗虿蛔砸姸姳?，不自得而得彼者，是得人之得而不自得其得，適人之適而不自適其適者也。郭云：「此舍己效人者也，雖效之若人，而己已亡矣。」夫適人之適而不自適其適，雖盜跖與伯夷，是同為淫僻也。郭云：「茍以失性為淫僻，雖所失之涂異，其于失之一也?！拱福捍笞趲熎骸负毁伞展?、伯夷、叔齊、箕子胥余、紀他、申屠狄，是役人之役，適人之適，而不自適其適者也。」莊子以全生為大，故于伯夷一流人深致不滿，但務光、申徒狄諸人，情事未詳，當時或有可以不死之道。至夷、齊、箕子，所系至重，不可一概而論。此所見與圣人異也。余愧乎道德，宣云：「謙詞?！故且陨喜桓覟槿柿x之操，而下不敢為淫僻之行也。宣云：「莊子將仁義、淫僻例視，何有上下之目！此上、下二字，就俗見言之?！拱福喝詠恚暤赖律踝?，而論仁義不分析。韓非子混義于仁，此文亦以仁義并入仁人內(nèi)言之。自孔、孟書外，罕能推見仁義之分者，漆園固別有微旨，世儒亦無復深求。昌黎原道一篇，開宗明義，獨舉「仁」「義」「道」「德」四字，開示學人，所以能拔出唐賢而上契古圣也。 外篇馬蹄第九 蘇輿云：「老子云：『無為自化，清靜自正?！煌ㄆ陨甏酥?，而終始以馬作喻，亦莊子內(nèi)篇所未有也?！?br> 馬，蹄可以踐霜雪，毛可以御風寒，龁草飲水，翹足而陸。釋文：「崔本足作尾。司馬云：『陸，跳也，字書作●。陸，馬健也?！弧构鶓c藩云：「崔足作尾。文選江賦注引亦作尾，陸作陸，云陸音六。廣韻：『陸，力竹切，翹陸也?！弧勾笋R之真性也。雖有義臺、路寢，無所用之。雖極居處之莊麗，非馬性所適也。釋文：「義，徐音儀。路，正也，大也。崔云：『路寢，正室?！弧褂嵩疲骸噶x、儀古通。儀臺，猶言容臺?；茨嫌[冥篇『容臺振而掩覆』，高注：『容臺，行禮容之臺?！弧辜爸敛畼?，曰：「我善治馬?！篃拗讨弥?，釋文：「伯樂，姓孫，名陽，善馭馬。司馬云：『燒鐵以爍之。剔，謂翦其毛?！弧构誀c云：「雒同烙，謂印烙。」連之以羈縶，編之以皂棧，釋文：「廣雅：『羈，勒也。』縶，丁邑反。崔云：『絆前后足也?！弧刮倪x馬汧督誄注引司馬云：「皂，櫪也。」棧，若欞床，施之濕地也。馬之死者十二三矣；饑之渴之，馳之驟之，整之齊之，前有橛飾之患，而后有鞭策之威，而馬之死者已過半矣。司馬云：「橛，銜也。飾，謂加飾于馬鑣也?！钩稍疲骸笌ぴ槐蓿瑹o皮曰策。」陶者曰：「我善治埴，圓者中規(guī)，方者中矩。」釋文：「 陶，也。崔云：『埴，土也?！弧菇橙嗽唬骸肝疑浦文荆咧秀^，直者應繩。」夫埴、木之性，豈欲中規(guī)矩鉤繩哉？然且世世稱之曰：「伯樂善治馬，而陶、匠善治埴木?！勾艘嘀翁煜抡咧^也。其過與治天下者等。吾意善治天下者不然。彼民有常性，織而衣，耕而食，是謂同德；成云：「物各自足，故同德?！挂欢稽h，命曰天放。成云：「黨，偏。命，名。天，自然也?！剐疲骸笢喴粺o偏，任天自在?！固K輿云「與天為一，泯善惡之黨」，于義亦通。故至德之世，其行填填，其視顛顛。崔云：「填填，重遲。顛顛，專一也?！巩斒菚r也，山無蹊隧，澤無舟梁；成云：「蹊，徑。隧，道?！构疲骸覆磺蠓峭手褂谝患叶??！谷f物群生，連屬其鄉(xiāng)；宣云：「各就所居為連屬?！骨莴F成群，草木遂長。郭云：「足性而止，無吞夷之欲，故物全?！故枪是莴F可系羈而游，烏鵲之巢可攀援而窺。郭云：「與物無害，故物馴?！狗蛑恋轮?，同與禽獸居，族與萬物并，族，聚也。惡乎知君子小人哉！同乎無知，其德不離；同乎無欲，是謂素樸。素樸而民性得矣。郭云：「知則離道以善，欲則離性以飾?！辜爸潦ト?，蹩躠為仁，踶跂為義，而天下始疑矣；李云：「蹩躠、踶跂，皆用心為仁義之貌。」澶漫為樂，摘僻為禮，而天下始分矣。李云：「澶漫，猶縱逸也?！构誀c云：「『摘僻』，當作『摘擗』。楚詞王注：『擗，析也。』摘者，摘取之；擗者，分析之。謂煩碎也。」故純樸不殘，孰為犧尊！白玉不毀，孰為珪璋！成云：「純樸不殘，全木未雕也。犧尊，酒器，刻為牛首，以祭宗廟也。上銳下方曰珪，半珪曰璋。」道德不廢，安取仁義！老子云：「大道廢，有仁義?！剐郧椴浑x，安用禮樂！成云：「禮以檢跡，樂以和心。情茍不散，安用和心！性茍不離，何勞檢跡！」五色不亂，孰為文采！五聲不亂，孰應六律！郭云：「此皆變樸為華，棄本崇末，于其天素，有殘廢矣?！狗驓垬阋詾槠?，工匠之罪也；毀道德以為仁義，圣人之過也。成云：「以仁義之跡，毀無為之道。」夫馬，陸居則食草飲水，喜則交頸相靡，靡與摩同。怒則分背相踶。宣云：「馬之踶必向后，故曰分背?！柜R知已此矣。馬所知止此矣。李音智，非。夫加之以衡停釋文：「衡，轅前橫木，縛軛者。扼，叉馬頸者也?！过R之以月題，司馬云：「馬上當顱如月形者也。」而馬知介倪、闉扼、鷙曼、李云：「介倪，猶睥睨也。闉，曲也。鷙，抵也。曼，突也?！顾抉R云：「言曲頸于扼以抵突也?！乖庛?、竊轡。成云：「詭銜，吐出其勒。竊轡，盜脫籠頭?！构蜀R之知而態(tài)至盜者，充其所知，而態(tài)至于盜。伯樂之罪也。夫赫胥氏之時，民居不知所為，行不知所之，含哺而熙，鼓腹而游，民能以此矣。司馬云：「赫胥，上古帝王也?！拱福何跖c嬉同。以、已通作。及至圣人，屈折禮樂以匡天下之形，縣企仁義以慰天下之心，匡，正也。縣企，縣舉而企及之，使人共慕也。而民乃始踶跂好知，踶跂，自矜。好智，行詐。爭歸于利，不可止也。此亦圣人之過也。 外篇胠篋第十 將為胠篋、探囊、發(fā)匱之盜而為守備，司馬云：「從旁開為胠。」蘇輿云：「說文：『匱，匣也?！凰准幽咀鞴??！箘t必攝緘、縢，固扃、鐍，此世俗之所謂知也。釋文：「廣雅云：『緘、縢，皆繩也。』李云：『扃，關。鐍，鈕也。』知音智?！谷欢薇I至，則負匱、揭篋、擔囊而趨，唯恐緘、縢、扃、鐍之不固也。釋文：「三蒼云：『揭，舉也?！弧谷粍t鄉(xiāng)之所謂知者，不乃為大盜積者也？也與邪同。故嘗試論之，世俗之所謂知者，有不為大盜積者乎？所謂圣者，有不為大盜守者乎？何以知其然邪？昔者齊國鄰邑相望，雞狗之音相聞，罔罟之所布，耒耨之所刺，李云：「耒，犁。耨，鋤也?！狗蕉в嗬?。闔四竟之內(nèi)，成云：「闔，合也?！顾粤⒆趶R社稷，治邑、屋、州、閭、鄉(xiāng)曲者，曷嘗不法圣人哉！成云：「司馬法：『六尺為步，步百為畝，畝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井四為邑?！挥衷疲骸何寮覟楸?，五比為閭，五閭為族，五族為黨，五黨為州，五州為鄉(xiāng)?！秽嵭疲骸憾寮覟殚?，二千五百家為州，萬二千五百家為鄉(xiāng)。』」然而田成子一旦殺齊君而盜其國。所盜者豈獨其國邪？并與其圣知之法而盜之。故田成子有乎盜賊之名，而身處堯、舜之安，小國不敢非，大國不敢誅，十二世有齊國。釋文：「自陳恒弒簡公之時，數(shù)至莊子著書之日，其后人為齊君者已歷十二世?！挂υ疲骸缸蕴锍Ｖ镣踅ㄊ?，上合桓子無宇、厘子乞為十二世。田氏自桓子始大，故合言十二世?！箘t是不乃竊齊國，并與其圣知之法，以守其盜賊之身乎？嘗試論之，世俗之所謂至知者，有不為大盜積者乎？所謂至圣者，有不為大盜守者乎？何以知其然邪？昔者龍逢斬，比干剖，萇弘胣，崔云：「讀若拖，或作施字。胣，裂也?；茨献釉唬骸喝O弘鈹裂而死。』」子胥靡，釋文：「密池反。崔云：『爛之于江中。』」故四子之賢而身不免乎戮。郭云：「言暴亂之君亦得據(jù)君人之威，以戮賢人，而莫之敢亢者，皆圣法之由也。向無圣法，則桀、紂焉得守斯位而放其毒，使天下側(cè)目哉！」蘇輿云：「圣法寄于刑賞，而桀、紂用法以戮賢?！构时I跖之徒問于跖曰：「盜亦有道乎？」跖曰：「 何適而無有道邪？成云：「何往非道？」夫妄意室中之藏，成云：「 起妄心，斟量商度，有無必中?！故ヒ玻蝗胂?，勇也；出后，義也；知可否，知也；分均，仁也。五者不備而能成大盜者，天下未之有也?！褂墒怯^之，善人不得圣人之道不立，跖不得圣人之道不行；天下之善人少而不善人多，則圣人之利天下也少而害天下也多。故曰：「 唇竭則齒寒，俞云：「此竭字當讀為『竭其尾』之竭。說文豕下云：『竭其尾，故謂之豕?！淮浇撸^反舉其唇以向上?！刽斁票《悋屛模骸冈S慎注淮南云：『楚會諸侯，魯、趙俱獻酒于楚王，魯酒薄而趙酒厚。楚之主酒吏求酒于趙，趙不與，吏怒，乃以趙厚酒易魯薄酒，奏之。楚王以趙酒薄，故圍邯鄲也?！弧故ト松蟊I起?！罐鍝羰ト?，縱舍盜賊，而天下始治矣。夫川竭而谷虛，丘夷而淵實。圣人已死，則大盜不起，天下平而無故矣。圣人不死，大盜不止。雖重圣人而治天下，則是重利盜跖也。為之斗斛以量之，則并與斗斛而竊之；為之權衡以稱之，則并與權衡而竊之；為之符璽以信之，則并與符璽而竊之；為之仁義以矯之，則并與仁義而竊之。何以知其然邪？彼竊鉤者誅，成云：「鉤，腰帶鉤也。」竊國者為諸侯，諸侯之門，而仁義存焉，王引之云：「『存焉』當作『焉存』。焉，于是也。言仁義于是乎存也。古書如此句法甚多。（不備錄。）此四句誅、侯為韻，門、存為韻，其韻皆在句末。史記游俠傳作『竊鉤者誅，竊國者侯，諸侯之門，仁義存』，是其明證也。」則是非竊仁義圣知邪？故逐于大盜，揭諸侯，成云：「逐，隨也。」宣云：「揭，舉也?！垢`仁義并斗斛、權衡、符璽之利者，雖有軒冕之賞弗能勸，止之。斧鉞之威弗能禁。此重利盜跖而使不可禁者，是乃圣人之過也。故曰：「魚不可脫于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贡耸ト苏?，天下之利器也，非所以明天下也。明，示也。故絕圣棄知，大盜乃止；擿玉毀珠，釋文：「擿，義與擲同?！剐”I不起；焚符破璽，而民樸鄙；掊斗折衡，而民不爭；殫殘?zhí)煜轮シǎ袷伎膳c論議。釋文：「殫，盡也?！惯獊y六律，鑠絕竽瑟，成云：「擢，拔也?！贯屛模骸歌p絕，燒斷之也?！谷瓡缰?，而天下始人含其聰矣；滅文章，散五采，膠離朱之目，而天下始人含其明矣；毀絕鉤繩而棄規(guī)矩，攦工倕之指，李云：「攦，折也。」而天下始人有其巧矣。成云：「人師分內(nèi)，咸有其巧。譬猶蜘網(wǎng)、蜣丸，豈關工匠！」故曰：「大巧若拙。」削曾、史之行，鉗楊、墨之口，攘棄仁義，而天下之德始玄同矣。成云：「物不喪真，人皆自得，率性全理，故與玄道混同?！贡巳撕涿鳎瑒t天下不鑠矣；崔云：「不消壞也?！谷撕渎?，則天下不累矣；成云：「累，憂患也。」人含其知，則天下不惑矣；人含其德，則天下不僻矣。彼曾、史、楊、墨、師曠、工倕、離朱，皆外立其德，自炫所得。而以爚亂天下者也，釋文：「三蒼云：『爚，火光消也。』」法之所無用也。宣云：「以正法言之，皆當去。」子獨不知至德之世乎？昔者容成氏、大庭氏、伯皇氏、中央氏、栗陸氏、驪畜氏、軒轅氏、赫胥氏、尊盧氏、祝融氏、伏羲氏、神農(nóng)氏，司馬云：「此十二氏，皆古帝王?！巩斒菚r也，民結繩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樂其俗，安其居，鄰國相望，雞狗之音相聞，民至老死而不相往來。若此之時，則至治已。今遂至使民延頸舉踵曰「某所有賢者」，贏糧而趣之，崔云「贏，裹也?！箘t內(nèi)棄其親而外去其主之事，內(nèi)棄其親，若吳起；外去其主，若虞卿。足跡接乎諸侯之境，車軌結乎千里之外，軌，車轍跡。結，交也。則是上好知之過也。上誠好知而無道，好知以擾物，無道以靖之。則天下大亂矣。何以知其然邪？夫弓、弩、畢、弋、機變之知多，則鳥亂于上矣；李云：「兔網(wǎng)曰畢，繳射曰弋，弩牙曰機?！构誀c云：「說文：『率，捕鳥畢也?！辉姡骸寒呏_之?！圾B罟亦謂之畢。李說非?！广^餌、罔、罟罾笱之知多，則魚亂于水矣；王念孫云：「鉤當作釣，釣即鉤也。釋文：『釣，鉤也?！唤裾淖縻^，后人妄改?！拐f詳讀書雜志。削格、羅落、罝罘之知多，則獸亂于澤矣；李云：「削格，所以施羅網(wǎng)也?！构誀c云：「說文系傳云：『長枝為格?！幌鞲?，謂刮削之。削格、羅落，皆所以遮要禽獸。漢書晁錯傳『為中周虎落』，顏注：『謂遮落之?！弧贯屛模骸噶D，本又作罦。爾雅：『兔罟謂之罝，罬謂之罦。罦，覆車也。』郭璞云：『今翻車。』」知詐漸毒、頡滑堅白、解垢同異之變多，則俗惑于辯矣。郭慶藩云：「荀子非十二子篇『知而險』，議兵篇『是漸之也』，正論篇『上兇險則下漸詐矣』?！褐p漸毒』四字義同，皆謂欺詐也。釋文：『頡滑，不正之語。解垢，詭曲之辭?！弧拱福侯R，「黠」借字。故天下每每大亂，李云：「每每，猶昏昏也?！棺镌谟诤弥９侍煜陆灾笃渌恢笃渌阎?，皆知非其所不善而莫知非其所已善者，是以大亂。故上悖日月之明，下爍山川之精，中墮四時之施，成云：「爍，銷也。墮，壞也?！广仿X之蟲，釋文：「惴耎，謂無足蟲。」肖翹之物，李云：「翾飛之物。」莫不失其性。甚矣夫好知之亂天下也！自三代以下者是已。舍夫種種之民而悅夫役役之佞，李云：「種種，謹愨貌。役役，鬼黠貌?！贯尫蛱竦瓱o為而悅夫啍啍之意，啍啍已亂天下矣。郭云：「啍啍，以己誨人也?！?br> 外篇在宥第十一 聞在宥天下，不聞治天下也。文選謝靈運從宋公戲馬臺詩注引司馬云：「在，察也。宥，寬也。」蘇輿云：「在不當訓察，察之則固治之矣。在，存也。存諸心而不露是善非惡之跡，以使民相安于渾沌，正胠篋篇含字之旨。」在之也者，恐天下之淫其性也；淫，過也。宥之也者，恐天下之遷其德也。遷而他效。天下不淫其性，不遷其德，有治天下者哉！宣云：「又何須更治之！」昔堯之治天下也，使天下欣欣焉人樂其性，是不恬也；成云：「恬，靜也?！硅钪翁煜乱?，使天下瘁瘁焉人苦其性，是不愉也。成云：「愉，樂也。」夫不恬不愉，非德也。非德也而可長久者，天下無之。人大喜邪，毗于陽。大怒邪，毗于陰。俞云：「喜屬陽，怒屬陰。毗陽毗陰，言傷陰陽之和也?；茨显烙枴喝舜笈脐?，大喜墜陽』，與此義同?！龟庩柌⑴?，四時不至，寒暑之和不成，其反傷人之形乎！成云：「人多疾病，豈非反傷形乎！」使人喜怒失位，居處無常，思慮不自得，中道不成章，于是乎天下始喬詰、卓鷙，崔云：「喬詰，意不平；卓鷙，行不平也?！苟笥斜I跖、曾、史之行。故舉天下以賞其善者不足，舉天下以罰其惡者不給，郭云：「慕賞乃善，故賞不能供；畏罰乃止，故罰不能勝?！构侍煜轮蟛蛔阋再p罰。自三代以下者，匈匈焉終以賞罰為事，彼何暇安其性命之情哉！成云：「匈匈，讙嘩也?！苟艺f明邪，是淫于色也；說聰邪，是淫于聲也；說音悅，下同。說仁邪，是亂于德也；說義邪，是悖于理也；說禮邪，是相于技也；說樂邪，是相于淫也；釋文：「相，助也。」成云：「說禮乃助華浮技能，說樂更助宮商淫聲?！雇醴蛑疲骸概c之偕而自失曰相。」說圣邪，是相于藝也；說知邪，是相于疵也。成云：「說圣跡，助世間之藝術；愛智計，益是非之疵病也?！固煜聦财湫悦?，之八者，存可也；亡可也；天下將不安其性命之情，之八者，乃始臠卷、獊囊而亂天下也。司馬云：「臠卷，不申舒之狀?！勾薇尽釜仭棺鳌搞蕖?，云：「戕囊，猶搶攘?！苟煜履耸甲鹬е?，甚矣天下之惑也！豈直過也而去之邪！宣云：「豈但過時便任其去乎！」乃齊戒以言之，跪坐以進之，鼓歌以舞之，宣云：「乃奕世欣奉，不能已如此。」吾若是何哉！故君子不得已而臨邪天下，莫若無為。無為也，而后安其性命之情。故貴以身于為天下，則可以托天下；愛以身于為天下，則可以寄天下。宣云：「貴愛其身于為天下，內(nèi)重而見外之輕，此所以于天下無為，乃可以為天下之君也。」蘇輿云：「身下兩于字當衍。四語見老子?！构示悠埬軣o解其五藏，釋文：「解，散也。」案：駢拇篇：「多方乎仁義而用之者，列于五藏?！篃o擢其聰明，擢，猶拔也。謂顯拔之。言以聰明自詡也。尸居而龍見，淵默而雷聲，不動而如神，不言而名章。二語又見天運篇。神動而天隨，精神方動，天機自赴。從容無為而萬物炊累焉。司馬云：「炊累，猶動升也?！瓜颉⒐疲骸溉绨m之自動?！拱福宏柎汉挽悖缛f物層累而炊熟之。吾又何暇治天下哉！ 崔瞿問于老聃曰：「不治天下，安藏人心？」「藏」是「臧」之誤，古字止作「臧」。安臧人心，言人心無由善。老聃曰：「汝慎無攖人心。成云：「攖撓人心。」人心排下而進上，宣云：「排抑則降下，稍進則亢上?！股舷虑魵?，宣云：「上下之間，系之若囚，傷之若殺?！固K輿云：「其亢上也如殺，其排下也如囚。殺則驕，囚則僨?！鼓准s柔乎剛強。成云：「淖約，柔弱也?！构疲骸改苣准s則剛強者柔矣?！沽畡サ褡?，其熱焦火，其寒凝冰。廉，棱。劌，利。雕琢，刻削也。言尖利刻削之人，其心燥急則熱如焦火，戰(zhàn)惕則寒如凝冰。其疾俛仰之間，而再撫四海之外，撫，臨也。喻其疾速。其居也淵而靜，宣云：「言其深伏?！蛊鋭右部h而天。宣云：「言其飛浮?！箖f驕而不可系者，僨驕不可禁系。其唯人心乎！昔者黃帝始以仁義攖人之心，堯、舜于是乎股無胈，脛無毛，以養(yǎng)天下之形，李云「胈，白肉?！钩钇湮宀匾詾槿柿x，矜其血氣以規(guī)法度。郭慶藩云：「釋言：『矜，苦也?！获嫫溲獨猓q孟子言『苦其心志』?！谷华q有不勝也。堯于是放讙兜于崇山，投三苗于三峗，流共工于幽都，此不勝天下也夫！釋文：「峗，本亦作危?！拱福汗抛ⅰ阜颉棺窒聦伲褚詫偕?。施及三王而天下大駭矣。宣云：「不安其性。」下有桀、跖，上有曾、史，成云：「桀、跖行小人之行為下，曾、史行君子之行為上?！苟濉⒛吰?。同時并起。于是乎喜怒相疑，愚知相欺，善否相非，誕信相譏，而天下衰矣；大德不同，德本玄同，而此有不同之跡。而性命爛漫矣；成云：「爛漫，散亂?！固煜潞弥傩涨蠼咭?。上窮其智，百姓不能供其求。于是乎釿鋸制焉，釋文：「釿音斤，本亦作斤?！估K墨殺焉，椎鑿決焉。工匠以繩墨正木，人君以禮法正人；工匠以斤鋸椎鑿殘木，人君以刑法殘人。天下脊脊大亂，釋文：「脊脊，相殘藉也?！拱福号c藉藉同。罪在攖人心。故賢者伏處大山嵁巖之下，俞云：「嵁當為湛。文選封禪文李注：『湛，深也?！簧揭源笱?，巖以深言?！苟f乘之君憂栗乎廟堂之上。今世殊死者相枕也，桁楊者相推也，刑戮者相望也，釋文：「廣雅：『殊，斷也?！淮拊疲骸盒祳A頸及脛者，皆曰桁楊?！弧拱福合嗾恚^已死者。相推、相望，言其多。而儒、墨乃始離跂攘臂乎桎梏之間。意！同噫。甚矣哉！其無愧而不知恥也甚矣！吾未知圣知之不為桁楊椄槢也，仁義之不為桎梏、鑿枘也，司馬云：「椄槢，械楔?！钩稍疲骸歌?，孔也。以物內(nèi)孔中曰枘。」桁楊以椄槢為管，桎梏以鑿枘為用。焉知曾、史之不為桀、跖嚆矢也！向云：「嚆矢，矢之鳴者?！棺至衷啤膏悖蠛?。」郭云：「言曾、史為桀、跖之利用也?！构试唬骸航^圣棄知而天下大治?！弧?br> 黃帝立為天子十九年，令行天下，聞廣成子在于空同之上，故往見之，釋文：「廣成子，或云即老子。爾雅云：『北戴斗極為空同?！弧乖唬骸肝衣勎嶙舆_于至道，敢問至道之精。吾欲取天地之精，以佐五谷，以養(yǎng)民人；成云：「欲取陰陽精氣，助成五谷。」吾又欲官陰陽，以遂群生。成云：「欲象陰陽，設官分職。遂，順也?！篂橹魏巍惨弧?？」廣成子曰：「而所欲問者，物之質(zhì)也；成云：「而，汝也。下同。所問粗淺，不過形質(zhì)?！苟僬?，物之殘也。宣云：「猶言樸散之余?！棺远翁煜?，云氣不待族而雨，司馬云：「族，聚也。未聚而雨，言澤少?！共菽静淮S而落，司馬云：「殺氣多?！谷赵轮庖嬉曰囊?。宣云：「天地之氣凋喪如此?！苟酥聂弭逭?，又奚足以語至道！」成云：「汝是諂佞之人，心甚狹劣?！估钤疲骸隔弭?，淺短貌?！拱福呼迮c谫同。黃帝退，捐天下，筑特室，席白茅，示潔凈。閑居三月，復往邀之。邀，求請也。廣成子南首而臥，黃帝順下風膝行而進，再拜稽首而問曰：「聞吾子達于至道，敢問治身奈何而可以長久？」廣成子蹶然而起，蹶然，疾起貌。曰：「善哉問乎！來！吾語女至道。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極，昏昏默默。無視無聽，抱神以靜，形將自正。必靜必清，無勞女形，無搖女精，乃可以長生。宣云：「此言安外以養(yǎng)內(nèi)也。」目無所見，耳無所聞，心無所知，女神將守形，形乃長生。慎女內(nèi)，絕思慮。閉女外，止動作。多知為敗。宣云：「內(nèi)外交引，病在于知，故總言之。」我為女遂于大明之上矣，至彼至陽之原也；為女入于窈冥之門矣，至彼至陰之原也。遂，徑達也。至人智照如日月，故名大明。有感而動，故曰遂于大明之上；無感之時，深根凝湛，故曰入于窈冥之門。天地有官，宣云：「兩儀分職?！龟庩栍胁兀疲骸富槠涓??！股魇嘏恚飳⒆詨?。宣云：「物即道也。守身則道得其養(yǎng)，將自成也。」我守其一，以處其和，宣云：「二氣之和也?！构饰倚奚砬Ф贇q矣，吾形未嘗衰?！剐疲骸感紊裣嗍兀L久之道。」黃帝再拜稽首曰：「廣成子之謂天矣！」宣云：「與天合德?！箯V成子曰：「 來！吾語女。彼其物無窮，而人皆以為有終；道如循環(huán)然，而人以為沒則已焉。彼其物無測，而人皆以為有極。道本無盡，而人以為有盡。得吾道者，上為皇而下為王；失吾道者，上見光而下為土。雖見光明，已為土壤。今夫百昌，百物昌盛，謂之百昌。皆生于土而反于土，宣云：「人不知道，與物何異！」故余將去女，入無窮之門，以游無極之野。成云：「反歸冥寂之本，入無窮之門；應變天地之間，游無極之野?！刮崤c日月參光，吾與天地為常。成云：「參，同也。」當我，緡乎！遠我，昏乎！釋文：「緡，泯合也。」郭嵩燾云：「緡、昏字通，緡亦昏也。當我，鄉(xiāng)我而來，遠我，背我而去，任人之向背，一以無心應之。」人其盡死，而我獨存乎！」宣云：「與道不息。」 〔一〕「為之奈何」四字據(jù)集釋本補。 云將東游，初學記一引司馬云：「云將，云之主帥?！惯^扶搖之枝，李云：「扶搖，神木也，生東海?！苟m遭鴻蒙。司馬云：「自然元氣也?！锅櫭煞綄⑥憎氯杠S而游。成云：「拊，拍也。雀躍，跳躍也?！乖茖⒁娭?，倘然止，贄然立，李云：「倘，自失貌。贄，不動貌。」曰：「叟何人邪？叟何為此？」司馬云：「叟，長者稱?！锅櫭赊憎氯杠S不輟，對云將曰：「游?！乖茖⒃唬骸鸽拊赣袉栆病！锅櫭裳龆曉茖⒃唬骸赣酰 乖茖⒃唬骸柑鞖獠缓?，地氣郁結，六氣不調(diào)，成云：「陰、陽、風、雨、晦、明。」四時不節(jié)。今我愿合六氣之精，以育群生，成云：「欲合六氣精華，以養(yǎng)萬物?！篂橹魏?？」鴻蒙拊髀雀躍掉頭曰：「吾弗知，吾弗知?！乖茖⒉坏脝?。又三年，東游，過有宋之野，而適遭鴻蒙。云將大喜，行趨而進曰：「天忘朕邪？天忘朕邪？」尊之曰天，如黃帝之稱廣成子。再拜稽首，愿聞于鴻蒙。鴻蒙曰：「浮游不知所求，猖狂不知所往，自得所求，自適所往。游者鞅掌，有鞅在掌，言出游也。以觀無妄，宣云：「真機之自動者，吾但從而寓目焉。」朕又何知！」云將曰：「朕也自以為猖狂，而百姓隨予所往；朕也不得已于民，宣云：「謝之不去?！菇駝t民之放也。郭云：「為民所放效?！乖嘎勔谎??！锅櫭稍唬骸竵y天之經(jīng)，逆物之情，玄天弗成；成云：「亂天常道，逆物真性，自然之化不成?！菇猥F之群，而鳥皆夜鳴；獸散其群，鳥鳴于夜。災及草木，禍及止蟲。釋文：「止，本亦作昆。」蘇輿云：「止、豸同?！挂猓≈稳酥^也！」釋文：「意，本又作噫，下同。」郭云：「有治之跡，亂之所由生也?！乖茖⒃唬骸溉粍t吾奈何？」鴻蒙曰：「意！毒哉！宣云：「言害已深?！瓜上珊鯕w矣！」成云：「仙仙，輕舉貌。勸令歸?！乖茖⒃唬骸肝嵊鎏祀y，愿聞一言。」鴻蒙曰：「意！心養(yǎng)。唯心當養(yǎng)。汝徒處無為，而物自化。成云：「徒，但也?！箟櫊栃误w，吐爾聰明；成云：「身心兩忘?！箓惻c物忘，人倫庶物，皆泯其跡。大同乎涬溟；司馬云：「涬溟，自然氣也?！剐疲骸概c浩氣同體?！菇庑尼屔?，莫然無魂。宣云「解其黏，釋其縛?！钩稍疲骸富?，好知為。莫然，無知。同死灰枯木?！谷f物云云，成云：「云云，眾多也?！固K輿云：「案『云云』，老子作『蕓蕓』，自然貌?！垢鲝推涓?，宣云：「皆得其無妄之真本?！垢鲝推涓恢啘嗐玢?，終身不離；宣云：「不開其知識。」若彼知之，乃是離之。成云：「用知，乃離自然之性?！篃o問其名，無窺其情，宣云：「物本無名，我不必問；本無情，不必窺。」物故自生。成云：「任于獨化，物得生理也?！乖茖⒃唬骸柑旖惦抟缘拢倦抟阅?，躬身求之，乃今也得。」再拜稽首，起辭而行。 世俗之人，皆喜人之同乎己，而惡人之異于己也。同于己而欲之、異于己而不欲者，以出乎眾為心也。宣云：「言己超出于眾，皆當從己也?！狗蛞猿鲇诒姙樾恼撸聡L出乎眾哉！非果能超出于眾也。因眾以寧所聞，不如眾技眾矣。并無獨見，但因聞眾論，遂執(zhí)一而安之，則反不如能集眾技者之信為眾矣。而欲為人之國者，此攬乎三王之利，而不見其患者也。宣云：「然且欲以己見治人之國者，此徒以圣知仁義為利，而不見其害也?！勾艘匀酥畤鴥e幸也，幾何僥幸而不喪人之國乎！其存人之國也，無萬分之一；其喪人之國也，一不成而萬有余喪矣。一事不成，萬事隨之。悲夫！有土者之不知也！夫有土者，有大物也。有大物者，不可以物物；郭云：「不能用物而為物用，即是物耳，豈能物物哉！不能物物，則不足以有大物矣?！固K輿云：「言有土者自以為若有物存，則為物所物矣。惟物而不物，故能以一身物萬物。下文『獨有』，即無物之旨。」而不物，故能物物。宣云：「不見有物，則超乎物外，故能主宰乎物也。」明乎物物者之非物也，豈獨治天下百姓而已哉！出入六合，游乎九州島，獨往獨來，是謂獨有。獨有之人，是謂至貴。成云：「人欲出眾而己獨游，眾無此能，是名獨有。獨有之人，百姓荷戴，以斯為主，可謂至尊至貴也?！?br> 大人之教，若形之于影，聲之于響。有問而應之，盡其所懷，為天下配。成云：「配，匹也。先感為主，應者為匹。」處乎無響，郭云：「寂以待物。」行乎無方。郭云：「隨物轉(zhuǎn)化?！龟赀m復之撓撓，以游無端，俞云：「釋詁：『適，往也?！贿m復，猶往復。撓撓，亂也。惟大人能提絜世俗往復撓亂之人，與之共游于無端。」出入無旁，宣云：「去聲?！古c日無始，成云：「與日俱新，故無終始?！鬼炚撔诬|，合乎大同，論其形貌，合乎人群，不自立異。大同而無己。無己，惡乎得有有！郭云：「天下之難無者己也。己既無矣，則群有不足復有之?！苟糜姓?，昔之君子；宣云：「三代所謂明圣?！苟脽o者，天地之友。 賤而不可不任者，物也；卑而不可不因者，民也；民、物雖卑賤，惟當因而任之，反其性則亂。匿而不可不為者，事也；郭云：「事藏于彼，而各自為，故不可自為，但當因任耳?！勾侄豢刹魂愓?，法也；成云：「法，言教也。理妙法粗，故順陳說?！惯h而不可不居者，義也；成云：「義雖去道疏遠，茍其合理，應須取斷?！褂H而不可不廣者，仁也；成云：「親偏愛狹，周廣乃大仁也?！构?jié)而不可不積者，禮也；成云：「積，厚也。節(jié)，文也?！怪卸豢刹桓哒撸乱?；修德之人，與世中和，自然高遠。一而不可不易者，道也；成云：「妙本一氣，通生萬物，甚自簡易，其唯道乎！」神而不可不為者，天也。故圣人觀于天而不助，成云：「圣人觀自然妙理，大順群物，而不助其性分?！钩捎诘露焕郏鲇诘蓝恢\，郭云：「不謀而一，所以為易?！箷谌识皇眩鶠樽耘c仁會，不恃賴之。薄于義而不積，應于禮而不諱，俞云：「諱讀為違。廣雅釋詁：『諱，避也?！粐Z韋注：『違，避也?！欢致暯x通。不諱，即不違?！菇佑谑露晦o，齊于法而不亂，成云：「因于物性，以法齊之，故不亂?！故延诿穸惠p，郭云：「恃其自為，不輕用也。」因于物而不去。郭云：「因而任之，不去其本?！刮镎吣銥橐?，而不可不為。成云：「素無之，不可強為；性中有者，不可不為?！共幻饔谔煺撸患冇诘?；成云：「暗自然之理，則澆薄之德不純。」不通于道者，無自而可。成云：「觸事面墻，無從而可?！共幻饔诘勒?，悲夫！何謂道？有天道，有人道。無為而尊者，天道也；有為而累者，人道也。主者，天道也；臣者，人道也。天道之與人道也〔一〕，相去遠矣，不可不察也。宣云：「此段意膚文雜，與本篇義不甚切，不似莊子之筆，或后人續(xù)貂耳?！拱福盒墒且病Ｈ还笥凶?，則晉世傳本已然。 〔一〕「天道之與人道也」八字，據(jù)集釋本補。 外篇天地第十二 天地雖大，其化均也；郭云：「均于不為而自化也?！谷f物雖多，其治一也；郭云：「一以自得為治。」人卒雖眾，其主君也。君原于德而成于天，本于有德而成于自然。故曰：玄古之君天下，無為也，天德而已矣。成云：「玄，遠也。玄古圣君，無為而治天下，自然之德而已矣?！固K輿云：「玄字句絕，與下文『玄德』之玄同義。」以道觀言而天下之君正，郭云：「無為者自然為君?！构誀c云：「 言者，名也。正其君之名，而天下聽命焉。故曰名之必可言也，衷諸道而已矣?！挂缘烙^分而君臣之義明，郭云：「各當其分，無為位上，有為位下也。」以道觀能而天下之官治，郭云：「官各當其所能則治?！挂缘婪河^而萬物之應備。宣云：「泛應不窮。」故通于天地者，德也；郭云：「萬物莫不皆得，則天地通?！剐杏谌f物者，道也；成云：「至理無塞，恣物往來同行，故曰道?！剐疲骸傅郎w義字之訛?！股现稳苏撸乱?；成云：「事事有宜而天下治?！鼓苡兴囌?，技也。郭云：「技者，萬物之末用也。」技兼于事，事兼于義，義兼于德，德兼于道，道兼于天。郭云：「天道順則本末俱暢?！构试唬骸腹胖筇煜抡?，畜，養(yǎng)。無欲而天下足，無為而萬物化，淵靜而百姓定。」成云：「老子曰：『我好靜而民自正?！弧褂浽唬横屛模骸笗?，老子所作?！埂竿ㄓ谝欢f事畢，成云：「一，道也。事從理生，理必包事，本能攝末，故知一，萬事畢。語在西升經(jīng)?！篃o心得而鬼神服。」以無心得者，無不服也。 夫子曰：司馬云：「莊子也。一云：老子也?！剐疲骸缚鬃右?。下言『夫子問于老聃』可知?！埂阜虻?，覆載萬物者也，洋洋乎大哉！君子不可以不刳心焉。成云：「刳，去也，洗也。法道之無為，洗去有心之累?！篃o為為之之謂天，上為去聲。成云：「率性而動，天機自張?！篃o為言之之謂德，成云：「應答無方，物來斯應?！箰廴死镏^仁，成云：「心無偏執(zhí)，措其性命?！共煌^大，郭云：「萬物萬形，各止其分，不引彼以同我，乃成大耳?！剐胁谎庐愔^寬，宣云：「和光同塵。」有萬不同之謂富。故執(zhí)德之謂紀，成云：「能持以前之德行者，可謂群物之綱紀。」蘇輿云：「故字疑衍。」德成之謂立〔一〕，成云：「德行既成，方可立功濟物?！寡诘乐^備，成云：「循，順也。順于虛通，德行方足?！共灰晕锎熘局^完。成云：「一毀譽，混榮辱，不以物屈，其德完全?！咕用饔诖耸?，則韜乎其事心之大也，成云：「韜，包容也?！褂嵩疲骸甘滦?，猶立心也。禮郊特牲鄭注：『事，猶立也?！粎斡[論人篇『 事心乎自然之涂』，亦以事心連文?！古婧跗錇槿f物逝也。成云：「 逝，往也。為群生所歸往?！谷羧徽?，藏金于山，藏珠于淵；不利貨財，不近貴富；宣云：「不以物累身?！共粯穳郏话ж?；不榮通，不丑窮；壽夭俱忘，窮通不足言矣。不拘一世之利以為己私分，郭云：「皆委之萬物?！共灰酝跆煜聻榧禾庯@。郭云：「忽然不覺榮之在身?！癸@則明，萬物一府，成云：「忘于物我?！顾郎瑺睢！钩稍疲骸岗び谧兓?。」 〔一〕「立」原作「力」，據(jù)集釋本改。 夫子曰：「夫道，淵乎其居也，漻乎其清也。釋文：「廣雅云：『漻，清貌?！弧菇鹗坏?，無以鳴。金石不得其和不鳴，亦道之見端也。故金石有聲，不考不鳴。感而后應。萬物孰能定之！推此而言，萬物應感無方，孰能定之！夫王德之人，素逝而恥通于事，抱樸以往，羞通于庶務。蘇輿云：「素逝，即山木篇『晏然體逝』之意?！?br> 通于事』與『通于神』對文，恥字疑誤。」立之本原而知通于神。故其德廣，本原既立，智可通神，故德能廣被。其心之出，有物采之。非感不應。故形非道不生，生非德不明。成云：「道能通生萬物，故非道不生；德能鑒照本原，故非德不明。老經(jīng)云『道生之，德畜之』也?！勾嫘胃F生，立德明道，非王德者邪！蕩蕩乎！忽然出，勃然動，而萬物從之乎！此謂王德之人。郭云：「忽、勃，皆無心而應之貌。」視乎冥冥，聽乎無聲。宣云：「道不在形勢故?！冠ぺぶ校氁姇匝?；無聲之中，獨聞和焉。宣云：「道又非寂滅故?！构噬钪稚睿芪镅?；宣云：「至不測矣，而物由此出?！股裰稚瘢芫?。至無方矣，而精不可掩。故其與萬物接也，至無而供其求，非有而求無不給。時騁而要其宿，行遠而其歸可會。大小、長短、修遠。」宣云：「『修遠』當作『遠近』。大而小，長而短，遠而近?！?br> 黃帝游乎赤水之北，登乎昆侖之丘而南望，還歸，遺其玄珠，文選廣絕交論注引司馬云：「赤水，假名。玄珠，喻道也?！剐疲骸?br> 赤者，南方明色，其北則玄境也。南乃明察之方。已游玄境，不能久守，而復望明處，則玄亡也?！故怪髦坏?，釋文：「知音智。」使離朱索之而不得，使吃詬索之而不得也。郭嵩燾云：「廣韻：『 吃，同●?！弧?，聲也；詬，怒也，怒亦聲也。集韻云『吃詬力諍』者是也。知以神索之，離朱索之形影，吃詬索之聲聞，是以愈索愈遠。象罔者，若有形，若無形，故眸而得之?！鼓耸瓜筘瑁筘璧弥?。黃帝曰：「異哉！象罔乃可以得之乎？」宣云：「似有象而實無，蓋無心之謂?！?br> 堯之師曰許由，許由之師曰嚙缺，嚙缺之師曰王倪，王倪之師曰被衣。堯問于許由曰：「嚙缺可以配天乎？吾藉王倪以要之?！箞蛴屘煜掠趪?，因王倪要致之。許由曰：「殆哉圾乎天下！圾同岌，危也。嚙缺之為人也，聰明睿知，給數(shù)以敏，其性過人，釋文「數(shù)音朔?！钩稍疲骸割＃?。給，捷。敏，速也?！苟帜艘匀耸芴?。宣云：「非純乎天者?！贡藢徍踅^，而不知過之所由生。郭云：「過生于聰知，又役知以禁之，其知彌甚矣?！古c之配天乎？彼且乘人而無天，若令為天子，彼且專任人而無復自然之性。方且本身而異形，顯分人己。方且尊知而火馳，宣云：「尚智巧而急用之。」方且為緒使，宣云：「為細事所役?！狗角覟槲锝w，釋文：「廣雅云：『束也，公才反?！弧剐疲骸笧槲锼小！狗角宜念櫠飸疲骸赋杲硬幌??！狗角覒娨?，事事求合。方且與物化而未始有恒。宣云：「屢為物變而不能定?！狗蚝巫阋耘涮旌?？雖然，有族有祖，宣云：「凡聚族必有宗祖。」可以為眾父，而不可以為眾父父。宣云：「眾父父者，乃族之祖也，萬化之大宗也。嚙缺亦可為眾人之父，但不能為眾父之父耳。」治亂之率也，率，主也。用智理物，治之主，亦亂之主。北面之禍也，南面之賊也?！剐疲骸覆豢蔀槿顺?，亦不可為人君。」案：借此言以警堯，非嚙缺真如此也。 堯觀乎華。司馬云：「地名?！谷A封人曰：「嘻！圣人！請祝圣人：使圣人壽。」堯曰：「辭?！埂甘故ト烁弧埂蛟唬骸皋o。」「 使圣人多男子」。堯曰：「辭?！狗馊嗽唬骸笁邸⒏?、多男子，人之所欲也。女獨不欲，何邪？」堯曰：「多男子則多懼，富則多事，壽則多辱。是三者，非所以養(yǎng)德也，故辭?！狗馊嗽唬骸甘家参乙耘疄槭ト诵?，今然君子也。宣云：「今如此，但可為君子。」天生萬民，必授之職，多男子而授之職，則何懼之有！富而使人分之，則何事之有！夫圣人鶉居而鷇食，宣云：「鶉無常居，言不求安；鷇待母食，言不求飽。」鳥行而無彰；成云：「與物俱冥，如鳥之飛行，無蹤跡可見?！固煜掠械绖t與物皆昌，天下無道則修德就閑；千歲厭世，去而上仙，乘彼白云，至于帝鄉(xiāng)。三患莫至，成云：「三患，前富、壽、多男子也?！股沓o殃，則何辱之有！」封人去之，堯隨之，曰：「請問?！狗馊嗽唬骸竿艘眩 ?br> 堯治天下，伯成子高立為諸侯。釋文：「通變經(jīng)云：『老子從此天地開辟以來，吾身一千二百變，后世得道，伯成子高是也?！弧箞蚴谒?，舜授禹，伯成子高辭為諸侯而耕。禹往見之，則耕在野。禹趨就下風，立而問焉，曰：「昔堯治天下，吾子立為諸侯；堯授舜，舜授予，而吾子辭為諸侯而耕。敢問其故何也？」子高曰：「昔堯治天下，不賞而民勸，不罰而民畏。今子賞罰而民且不仁，德自此衰，刑自此立，后世之亂自此始矣。夫子闔行邪？無落吾事！」俋俋乎耕而不顧。釋文：「闔，本亦作盍。落，猶廢也。字林云：『俋俋，勇壯貌?！弧?br> 泰初有無，并不得謂之無。有無名，可謂之無而不能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宣云：「太極尚未著。」物得以生，謂之德；宣云：「物得此未形之一以生，則性中各有一太極，故謂之德。」未形者有分，且然無間，謂之命；宣云：「雖分陰陽，猶且陽變陰合，流行無間，乃天之所以為命也。」留動而生物，宣云：「動即造化之流行，少留于此，即生一物?！刮锍缮?，謂之形；宣云：「物受之而成生理，謂之形?！剐误w保神，各有儀則，謂之性。成云：「體，質(zhì)。」宣云：「形載神而保，合之視聽言動，各有當然之則，乃所謂性也。上所謂『得以生，謂之德』者，此也。言性在形之后者，性須形載之，故曰形體保神?！剐孕薹吹?，宣云：「性修則復其所得于未形之一?！沟轮镣诔?。宣云：「德之至，則同于泰初，此極詣也。」同乃虛，虛乃大。宣云：「形容同于初之妙境?！购相锅Q，宣云：「渾合眾口，蓋忘言也?！灌锅Q合，與天地為合。宣云：「既忘言則與天地一體矣?！蛊浜暇嚲嚕屛模骸妇?，武巾反?！谷粲奕艋?，郭云：「坐忘而自合耳?！故侵^玄德，同乎大順。郭云：「德玄而所順者大矣?！?br> 夫子問于老聃曰：「有人治道若相放，可不可，然不然。郭云：「若相放效，強以不可為可，不然為然?！罐q者有言曰：『離堅白若縣宇?！怀稍疲骸笀园祝珜O龍守白論也?？状┲剑瑘詧?zhí)此論，當時獨步，天下無敵。今辯者云『我能離析堅白之論，不以為辯，如縣日月于區(qū)宇』也。」若是，則可謂圣人乎？」老聃曰：「是胥易技系，勞形怵心者也。解見應帝王篇。執(zhí)留之狗成思，猿狙之便自山林來。釋文：「執(zhí)留，本又作●，一本作貍。司馬云：『●，竹鼠也。』一云：「執(zhí)留之狗，謂有能，故被留系，成愁思也?！拱福赫f文：「 ●，竹鼠也?！观牛骸敢幻瘛瘛！构鄙胶＝?jīng)注「其音如留?！?，亦引此文「執(zhí)留之狗」為證。據(jù)此，知留是留牛，非竹●，特竹●之音似留牛耳。留牛即斄牛，留、斄雙聲字。蓋斄牛身大，逍遙游篇所謂「若垂天之云」者，此狗獨能執(zhí)之，故謂之執(zhí)留之狗。言狗以有能被系而成愁思，猿狙以便捷亦自山林而來，見拘縶也。應帝王篇引老子語云「猿狙之便、執(zhí)斄之狗來藉」，與此文微異，而旨大同，尤留、斄同字之明證矣。丘！予告若，而所不能聞與而所不能言。謂道也。若、而，皆汝。凡有首、有趾、無心、無耳者眾，宣云：「具體為人，而無知無聞者皆是。」有形者與無形無狀而皆存者盡無。有形，人也；無形無狀，道也。能人與道俱存者無之。其動，止也；其死，生也；其廢，起也。此又非其所以也。動靜、死生、興廢，皆非道之所在。有治在人，蘇輿云：「言道無可名，徒有治化之跡在人耳?！雇跷?，忘乎天，其名為忘己。忘物矣，并其自然之天而亦忘之，是之謂忘己。忘己之人，是之謂入于天?！剐疲骸概c天為一?！?br> 將閭?cè)x見季徹曰：釋文：「將，一本作蔣。葂，亦作菟，音免。姓將閭，名菟?；蛟疲盒帐Y，名閭?cè)x也。季徹，人姓名，蓋季氏之族?！埂隔斁^葂也曰：『請受教?！晦o不獲命〔一〕，既已告矣，未知中否，請嘗薦之。嘗，試。薦，進也。吾進告徹。吾謂魯君曰：『 必服恭儉，若被服之。拔出公忠之屬，屬，類。而無阿私，行政無私曲。民孰敢不輯！』」輯，和。季徹局局然笑曰：「若夫子之言，于帝王之德，猶螳螂之怒臂以當車軼，則必不勝任矣。釋文：「局局，大笑貌。軼音轍?！骨胰羰牵瑒t其自為處危，非自安之道。其觀臺多物，觀臺，君所居地。物，事也。言君所自此多事。將往投跡者眾?！古e足投跡者眾，君且不勝其煩，非帝王修德安人之道。將閭?cè)x覤覤然驚曰：「葂也茫若于夫子之所言矣。釋文：「覤覤，驚懼貌，許逆反?！拱福好Ｈ?，猶茫然。雖然，愿先生之言其風也。」俞云：「風讀為凡，猶云言其大凡也。風本從凡聲，故得通用?！辜緩卦唬骸复笫ブ翁煜乱?，搖蕩民心，使之成教易俗，宣云：「搖蕩，猶言鼓舞?！古e滅其賊心而皆進其獨志，成云：「舉，皆也?！剐疲骸赋浜Φ乐?，進其得一之志?！谷粜灾詾椋癫恢渌扇?。若然者，豈兄堯、舜之教民，溟滓然弟之哉？郭云：「溟滓，甚貴之謂?！剐疲骸秆圆豢献寛颉⑺淳酉榷汉笾??！褂醯露木右印！剐疲骸赣煜掠谝坏?，而心安處于不用矣?！?br> 〔一〕「命」字，據(jù)集釋本補。 子貢南游于楚，反于晉，過漢陰，見一丈人方將為圃畦，李云：「菜蔬曰圃，埒中曰畦。」鑿隧而入井，成云：「隧，地道?！贡МY而出灌，搰搰然用力甚多而見功寡。郭云：「搰搰，用力貌?！棺迂曉唬骸赣行涤诖?，一日浸百畦，用力甚寡而見功多，夫子不欲乎？」為圃者昂而視之曰：「奈何？」成云：「問其方法?！乖唬骸歌從緸闄C，后重前輕，挈水若抽，李云：「抽，引也?！箶?shù)如泆湯，釋文：「數(shù)，所角反。泆，本或作溢。李云：『疾速如湯沸溢?！弧蛊涿麨殚馈！贯屛模骸副居肿鳂?，司馬、李云：『桔槔也?！弧篂槠哉叻奕蛔魃υ唬骸肝崧勚釒煟骸河袡C械者必有機事，有機事者必有機心。』機心存于胸中，則純白不備；純白不備，則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載也。生、性同。言不可載道。吾非不知，羞而不為也?！棺迂暡m然慚，釋文：「瞞，李天典反，慚貌。司馬本作憮。」俯而不對。有間，為圃者曰：「子奚為者邪？」曰：「孔丘之徒也。」為圃者曰：「子非夫博學以擬圣，于于以蓋眾，郭嵩燾云：「應帝王篇：『其覺于于?！徽f文：『于，于也，象氣之舒?！皇怯凇⒂谧滞?。于于，猶于于也?！躬毾野Ц枰再u名聲于天下者乎？汝方將忘汝神氣，墮汝形骸，而庶幾乎！猶云其庶乎！而，汝也。而身之不能治，而何暇治天下乎？子往矣，無乏吾事！釋文：「乏，廢也?！棺迂暠摆钍?，頊頊然不自得，行三十里而后愈。李云：「卑陬，愧懼貌。頊頊，自失貌?！蛊涞茏釉唬骸赶蛑撕螢檎咝?？夫子何故見之變?nèi)菔K日不自反邪？」成云：「反，復也。崇朝神氣不復?！乖唬骸甘家詾樘煜乱蝗硕粢詾樘煜轮挂蝗硕?。意尊孔子。不知復有夫人也。不知復有此輩人也。吾聞之夫子：『事求可、功求成、用力少、見功多者，圣人之道。』今徒不然。徒，輩也，言此輩人。執(zhí)道者德全，德全者形全，形全者神全。神全者，圣人之道也。托生與民并行，宣云：「寄生于世，與民大同?！苟恢渌?，茫乎淳備哉！茫乎，言不能測其所至。功利、機巧，必忘夫人之心。宣云：「夫人之心，必無此四累?！谷舴蛉苏?，非其志不之，非其心不為。之，往也。心志有所專執(zhí)。雖以天下譽之，得其所謂，稱為全德。謷然不顧；謷然，猶傲然。以天下非之，失其所謂，成云：「聲名喪失?！箖徊皇?。成云：「儻然，無心貌。」天下之非譽，無益損焉，是謂全德之人哉！郭云：「此宋榮子之徒，未足以為全德。子貢之迷沒于此人，即若列子之心醉于季咸也。」我之謂風波之民?！钩稍疲骸杆噪m澄，逢風波起，我心不定，類彼波瀾?！狗从隰?，以告孔子?？鬃釉唬骸副思傩逌嗐缡现g者也：郭云：「以其背今向古，羞為世事，故知其非真渾沌也?！剐疲骸讣傩?，言假人事以修之?！拱福憾f并通。識其一，不知其二；郭云：「徒識修古抱灌之樸，不知因時任物之易。」治其內(nèi)，而不治其外。成云：「守道抱素，治內(nèi)也；不能隨時應變，不治外也。」夫明白入素，無為復樸，成云：「心智明白，會于質(zhì)素之本；無為虛淡，復于淳樸之原。」體性抱神，以游世俗之間者，汝將固驚邪？郭云：「此真渾沌也，故與世同波而不自失，則雖游于世俗而泯然無跡，豈必使汝驚哉！」俞云：「固讀為胡。胡、固皆從古聲，故得通用。汝將胡驚邪，言汝與真渾沌遇，則何驚也？郭注正得其意?！骨覝嗐缡现g，予與汝何足以識之哉！」郭云：「渾沌玄同，孰識之哉！」 諄芒將東之大壑，海也。適遇苑風于東海之濱。苑風曰：「子將奚之？」曰：「將之大壑?！乖唬骸皋蔀檠?？」曰：「夫大壑之為物也，注焉而不滿，酌焉而不竭，吾將游焉?！钩稍疲骸复蠛：晟?，以譬至理。雖寄往滄溟，實游心大道也?！乖凤L曰：「夫子無意于橫目之民乎？成云：「五行之內(nèi)，惟民橫目?！乖嘎勈ブ?。」諄芒曰：「 圣治乎，官施而不失其宜，司馬云：「施政布教，各得其宜?！拱闻e而不失其能，畢見其情事而行其所為，宣云：「盡見情理，順而行之。」行言自為而天下化，躬行其言，皆以自為，而人化之。手撓顧指，四方之民莫不俱至，言以手麾，以顧指，而民畢從。司馬云：「撓，動也?！构鶓c藩云：「顧指，謂顧其人而指使之。左思吳都賦『搴旗若顧指』，劉逵注：『謂顧指如意。』」此之謂圣治?！埂冈嘎劦氯恕！乖唬骸傅氯苏?，居無思，行無慮，不藏是非美惡。宣云：「心中過而不留?！顾暮Ｖ畠?nèi)，共利之之謂悅，共給之之謂安；民與上共悅安。為、謂字同。怊乎若嬰兒之失其母也，儻乎若行而失其道也。釋文：「字林云：『怊，悵也?！弧拱福簝?，心無主也。民仰賴之如此。財用有余而不知其所自來，飲食取足而不知其所從。成云：「寡欲止分，故財用有余；不貪滋味，故飲食取足。」此謂德人之容。」郭云：「德者，神人跡也，故曰容。」「愿聞神人?！乖唬骸干仙癯斯?，與形滅亡，上品神人，乘光照物，不見其形跡。此謂照曠。成云：「智周萬物，明逾三景，無幽不燭，豈非曠遠！」姚云：「晉人諱昭，皆書作照，右軍法帖皆然。不知者乃因照字作解，非也。」致命盡情，宣云：「致天命，盡實理?！固斓貥范f事銷亡，宣云：「與天地同樂，而物累皆捐?！谷f物復情，齊其情實。此之謂混冥?！够焱谛?。 門無鬼司馬本作「無畏」，云：「門姓，無畏字。」與赤張滿稽，宣云：「赤張姓，滿稽名?！褂^于武王之師。謂孟津之役。赤張滿稽曰：「不及有虞氏乎！故離此患也?！共患坝杏葜咀專试怆x征伐之患。門無鬼曰：「天下均治而有虞氏治之邪，其亂而后治之與？」言天下皆治，而有虞氏又從而治之邪，其必有亂而后治之與？赤張滿稽曰：「天下均治之為愿，而何計以有虞氏為？郭云：「均治則愿各足矣，復何為計有虞氏之德而推以為君！」有虞氏之藥瘍也，李云：「瘍，頭創(chuàng)也?！雇跻疲骸杆?，古讀曜，與療聲近義通。方言：『療，治也?！弧构疲骸柑煜陆曰紕?chuàng)亂，故求虞氏藥之?！苟d而施，病而求醫(yī)。宣云：「不禿何用？不病何用醫(yī)？」孝子操藥以修慈父，修，治也。其色燋然，圣人羞之。宣云：「言不如養(yǎng)親使不病也?！怪林沃?，不尚賢，不使能；上如標枝，如樹枝無心而在上。民如野鹿；郭云：「放而自得?！苟苏恢詾榱x，自然合宜。相愛而不知以為仁；實而不知以為忠，當而不知以為信；成云：「任真當理?！勾绖佣嗍?，不以為賜?；ハ嘁凼?，故不謝。是故行而無跡，事而無傳。」成云：「率性而動，故無跡可記。跡既昧矣，事亦滅焉?！挂Ρ尽笩o傳」為一節(jié)，從之。 孝子不諛其親，忠臣不諂其君，臣子之盛也。親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則世俗謂之不肖子；君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則世俗謂之不肖臣。而未知此其必然邪！宣云：「明于責臣子之諂諛，卻不知人情皆必然。」世俗之所謂然而然之，所謂善而善之，則不謂之道諛之人也。則與而同義。郭慶藩云：「道即諂也。漁父篇：『希意道言謂之諂?！卉髯硬黄埰悍钦~諛也』，賈子先醒篇『君好諂諛而惡至言』，韓詩外傳并作『道諛』。道、諂一聲之轉(zhuǎn)?！剐疲骸甘浪酌鞯勒槪恢^之道諛。」然則俗固嚴于親而尊于君邪！宣云：「道諛君親則責之，道諛世俗則安之，豈世俗更嚴更尊邪？」謂己道人，則勃然作色；謂己諛人，則怫然作色。而終身道人也，終身諛人也，宣云：「惡其名而甘蹈其實?！购掀╋椶o聚眾也，宣云：「廣合譬喻，使人易曉；修飾辭令，使人動聽。所謂招人附己也。」是始終本末不相坐。宣云：「蹈其實，不坐其罪，故曰不相坐。」垂衣裳，設采色，動容貌，以媚一世，而不自謂道諛，指人君。與夫人之為徒，通是非，而不自謂眾人，宣云：「與眾人為徒，同是非之習，而又自謂獨異于眾?！褂拗烈?。知其愚者，非大愚也；知其惑者，非大惑也。大惑者，終身不解；大愚者，終身不靈。司馬云：「靈，曉也。」三人行而一人惑，所適者猶可致也，成云：「適，往也。致，至也。」惑者少也；二人惑則勞而不至，惑者勝也。而今也以天下惑，予雖有祈向，祈，求也。不可得也。不亦悲乎！大聲不入于里耳，司馬云：「 大聲，謂咸池六音之樂?！拐蹢?、皇荂，成云：「蓋古之俗中小曲。」釋文：「荂，本又作華，音花?！箘t嗑然而笑。李云：「嗑，笑聲?！故枪矢哐圆恢褂诒娙酥?，宣云：「不相入也?！钩稍疲骸赋鏊妆恚^之高言。」至言不出，俗言勝也。成云：「出，顯也?！挂远炬R惑，而所適不得矣。釋文：「缶，應作垂；鍾，應作踵。言垂腳空中，必不得有之適也。司馬本作『二垂鍾』，云：『鍾，注意也。』」郭嵩燾云：「說文：『缶，瓦器也，所以盛酒漿。』『鍾，酒器也?！恍栄牛骸焊邪胫^之藪，藪二有半謂之缶，缶二謂之鍾。』缶、鍾皆量器：缶受四斛，鍾受八斛。以二缶鍾惑，不辨缶鍾所受多寡也，持以為量，茫乎無所適從矣。上文『一人惑』、『二人惑』，據(jù)人言；此『以二缶鍾惑』，據(jù)事言?！拱福汗⒃啤父髯孕艙?jù)，故不知所之」，所見蓋與今本同。自陸氏易「缶鍾」為「垂踵」，成疏因之，說究未安。俞氏易「二缶鍾」為「一企踵」，改字更多，不如郭注望文生義之為勝也。而今也以天下惑，予雖有祈向，其庸可得邪？知其不可得也而強之，又一惑也，故莫若釋之而不推。宣云：「不必推究?！共煌疲l其比憂！成云：「比，與也。」案：自寬之詞。厲之人夜半生其子，遽取火而視之，汲汲然惟恐其似己也。宣云：「厲，癩也。丑人惟恐子之相似，今知天下之惑，而我乃欲強所不可得而又成一惑，獨不懼其相似邪？故莫若釋之而遠于憂，蓋惟恐同蹈于惑也?！拱倌曛?，破為犧尊，淮南俶真篇高注：「犧尊，猶疏鏤之尊?！骨帱S而文之，其斷在溝中。斷棄之木。比犧尊于溝中之斷，則美惡有間矣，其于失性一也。跖與曾、史，行義有間矣，然其失性均也。且夫失性有五：一曰五色亂目，使目不明；二曰五聲亂耳，使耳不聰；三曰五臭熏鼻，困惾中顙；成云：「五臭，謂膻、熏、香、●、腐。惾，塞也。言鼻耽五臭，故壅塞不通而中傷顙額。外書呼香為臭，故易云『其臭如蘭』；道經(jīng)謂『五香』，故西升經(jīng)云『香味是冤』也?！贯屛模骸笎龋庸?，郭音俊。」四曰五味濁口，使口厲爽；郭慶藩云：「大雅思齊箋：『厲，病也?！粡V雅：『爽，傷也?！谎圆涛?。」五曰趣舍滑心，使性飛揚。成云：「趣，取?；?，亂也?！勾宋逭?，皆生之害也。而楊、墨乃始離跂自以為得，非吾所謂得也。離跂，離人獨立。夫得者困，成云：「既偽其性，則遭困苦。」可以為得乎？則鳩鸮之在于籠也，亦可以為得矣。且夫趣舍聲色以柴其內(nèi)，如柴之塞。皮弁、鷸冠、搢笏、紳修以約其外，成云：「皮弁，以皮為冠。鷸鳥翠羽飾冠。搢，插也。笏，猶珪。紳，大帶。修，長也?！箖?nèi)支盈于柴柵，成云：「柵，籠也。支柱充塞于內(nèi)，故以柴柵擬之。」外重纆繳，釋文：「重，直龍反。」成云：「纆繳，繩也。」睆睆然在纆繳之中成云：「睆睆，視貌?！苟砸詾榈?，則是罪人交〔一〕臂、歷指，司馬云：「交臂，反縛也?！剐疲骸?br> 歷指，關指。」而虎豹在于囊檻，亦可以為得矣。 〔一〕「交」原作「支」，據(jù)集釋本改。注文「交」字同。 莊子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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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吾行的天涯 > 《09-藏外-186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