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誰沒有幾個東北朋友，簡直不好意思說自己有正常社交。就算真沒有，也至少接到過臺灣腔的詐騙電話：“里好，喔系東北滴黑色會，里滴俄幾在喔的叟喪……”。

不過，這種狀況的背后，卻是東北人地區(qū)人口加速減少。最近的新聞報道說，這種人口減少已經影響了東北地區(qū)的經濟復蘇。

今天，壹讀君（yiduiread）就來說說，東北的東北人為什么越來越少，而外地的東北人越來越多？

啥也不瞅的值班壹讀君丨張小羈

有一種心情叫“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人口加速流出的東北，在幾十年前，還是一個人口凈遷入地區(qū)，那時大規(guī)模流入東北的移民，在中國近代人口史乃至世界人口遷移史中都是十分罕見的。

日本在占領東北期間，建設了亞洲大陸最完善的重工業(yè)體系，盡管受到戰(zhàn)爭破壞，但依然留下了龐大的基礎。50年代開始，東北成為新中國的重點投資建設地區(qū)，大量人口遷入東北，加入重工業(yè)基地的生產大軍。從 1949 年到 2008 年，全國人口增長了 145.17%，而東北地區(qū)的人口增長高達 181.61%，人口增長速度比全國高出約 40 個百分點，主要就是靠移民。

△攝于1951年的一張照片，表現鞍鋼工人不畏艱險，修復高爐上的瓦斯管道

從天南地北而來的人們熱火朝天地建設東北，使這個老工業(yè)基地為國民經濟做出了重大貢獻。

但改革開放以后，這個情況很快發(fā)生了變化。

1985 年以后我國南方大部分地區(qū)已經開始實施大規(guī)模的以市場為取向的改革，但東北地區(qū)仍舊堅持計劃經濟體制不放手——1985 年我國已經將計劃性指標降低至 20%，而黑龍江省卻仍舊高達 52%。

這樣的結果是，改革開放以后，東北成為GDP占全國比重下降最大的地區(qū)。東北地區(qū)的GDP在1970年占全國GDP的15.32%，到了2005年僅占8.72%，2010年為8.58%，成為GDP比重下降幅度最大的地區(qū)。同時，東北的工業(yè)產值也從1989年的占全國18%左右，下降到2005年的不到8%。

錢少推人走

由于東北地區(qū)的重工業(yè)發(fā)展是在嚴格的計劃經濟形勢下發(fā)展起來的，國有經濟占主導，即便是到了新世紀的2003 年，國有企業(yè)在東北地區(qū)經濟中占比依然高達 67.5%，遠遠高于全國同期平均水平。

從全國的數據看，私營企業(yè)提供的就業(yè)人口，是國營企業(yè)的4倍。國有企業(yè)占大頭的東北城市里，大量勞動力無法在本地找到好的工作，只能流向經濟條件好、工資水平高的沿海地區(qū)以及京津地區(qū)尋找機會。

于是，從上世紀80年代起東北由過去的人口凈遷入地區(qū)變成凈遷出地區(qū)，之后90年代的國有企業(yè)改制和工人下崗潮，更加劇了這個趨勢。

△《鋼的琴》反映的就是國營老企業(yè)倒閉之后的經濟凋敝

根據《2009年中國統(tǒng)計年鑒》的數據，2008年，東北地區(qū)的工資水平除了遼寧省第二產業(yè)和第三產業(yè)工資水平相對較高，在全國分別排第10和第12，其它兩省在全國范圍內處于較低水平。同全國其他 28 個省、自治區(qū)相比，吉林省三個產業(yè)工人的工資分別排名為第 26、26、28名；黑龍江省分別為 29、27、21；遼寧省第一產業(yè)工人平均工資最低，排名第 31。這樣低的工資水平，怎能阻止東北人民往外走的腳步？

走掉的又恰恰是精英

從全國范圍來看，東北三省中，初中文化的遷移人口占遷移總人口的比重最高。不過，大專和本科的遷出人口比重也比較高，只低于北京和天津。研究生流出人口比重則僅低于北京、天津和東部沿海地區(qū)。

根據2005年全國1%人口抽樣調查數據，東北三省就業(yè)人員受過大學本科教育的人口在全國范圍內位于前十名；有研究生及以上學歷的就業(yè)人員中，遼寧位居第 4 名，吉林省位居第 8 名，黑龍江雖然有一定差距，在總體處于中等偏上的水平。

不過，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口向外遷移的傾向較大，人力資本流失較為嚴重。

根據“六普”的數據，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在各地區(qū)省際遷移人口所占的比例中，吉林省排全國第2，黑龍江第7，遼寧第13。

總體來說，雖然東北地區(qū)人口的受教育程度較高，且文化設施較為健全，但沒有充分利用這種儲備的人力資源，辛辛苦苦栽的大樹給別人乘了涼。

東北人都去哪兒了？

所以，紛紛逃離東三省的東北人都去了哪兒呢？

經濟越發(fā)達的地區(qū)，距離對人口遷移的影響就越小。東北三省中，遼寧省遷往珠三角和長三角的人口較多，而黑龍江和吉林人就不太愿意去那些又濕又熱只有過年才吃餃子的地方，因為他們更愿意遷往富裕一點的遼寧。

但是遼寧可不會因此而高興，作為東北地區(qū)唯一一個人口凈遷入的地區(qū)，遷移人口實際上對其經濟增長的貢獻不大?？偟膩碚f，遼寧省的遷移人口缺少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力資源，而遷出的，如前所述，是一大把一大把的“精英”。

△根據“五普”數據，東三省人口遷移流向

除了大部自發(fā)流出的人口以外，東北三省的人口自然增長率也呈迅速下降趨勢，其中遼寧省在2010年出現人口負增長現象。大部分人口都依靠國有經濟和體制生活的東北城市中，計劃生育無疑貫徹得十分徹底，甚至成為人們的自覺要求。加上經濟衰退導致年輕人難以承擔養(yǎng)育下一代的壓力，東北率先進入了“未富先老”的時代。

在東北人口不斷流出的大時代中，無論你身在何方，你身邊的東北朋友肯定會越來越多。請珍惜跟他們的友誼，多請他們喝酒、擼串，多向他們請教如何正確處理“瞅啥瞅”的問題。今天的壹讀百科就到這里。

參考資料：

李袁園，《中國省際人口遷移和區(qū)域經濟發(fā)展研究——基于“六普”數據的分析》，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

劉新榮，《東北地區(qū)人口變動及對經濟發(fā)展的影響》，吉林大學

孫麗環(huán)，《勞動力流動對中國工業(yè)集聚的影響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