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陳夏紅的廣播站(ID:ilovesihe)本文首發(fā)于2015年7月14日《法治周末》“方寸正義”專欄,原題《塔夫脫:不愛印章愛法袍》。本文經作者陳夏紅授權轉載,以此致謝。 美國第27任總統(tǒng)塔夫脫,確實是一個奇人。 塔夫脫全名威廉· 霍華德· 塔夫脫,生于1857年,出身于法律世家,他父親就是位杰出的法官。塔夫脫早年畢業(yè)于耶魯大學,從辛辛那提起家,于1909年3月4日出任美國第27任總統(tǒng)。在這之前,塔夫脫當過律師、檢察官、司法部長和教授,甚至還被總統(tǒng)麥金利派往菲律賓擔任首任總督,算是美國政壇上的“多面手”。 在菲律賓期間,塔夫脫對菲律賓人實施懷柔政策,發(fā)展當?shù)亟洕藿ǖ缆?,開辦學校,甚至吸收當?shù)厝嗣駞⒓诱?,為他博得極好的官聲。在羅斯??偨y(tǒng)任上,他先是被任命為戰(zhàn)爭部長,隨后于1907年被選為其繼任者。在共和黨的支持下,塔夫脫展開競選,由此開始他“一生中最不舒服的四個月”,最終順利當選。 但在總統(tǒng)任期內,塔夫脫政績平庸,有說法認為他是美國史上最平庸的總統(tǒng),——就連美國白宮網站上,也說他是“一流的法學家,二流的官員,三流的政治家”。網上甚至有黑他的段子說,他體重高達300多磅,極度嗜睡,從早睡到晚,即便接見外國政要也不例外。1913年他連任失敗,幾乎使所有的人都覺得他的晚年將繼續(xù)平庸,無可救藥。 這些說法當然不可全信。在任期內,塔夫脫奉行進步主義,提出多達80個反托拉斯訴訟,修改了聯(lián)邦收入稅法案,建立郵政儲蓄體系,并指派州際商務委員會大量修建鐵路。若不是羅斯福分裂共和黨的行為將總統(tǒng)職位拱手相讓,重獲共和黨提名的塔夫脫,與以微弱多數(shù)當選總統(tǒng)的威爾遜之間的競爭,鹿死誰手誠未可知。
但無論如何,塔夫脫不得不背上平庸的罵名,告別白宮,前往耶魯大學法學院教書。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將終老耶魯時,塔夫脫卻在1921年成為美國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長達近十年時間。最終,他以平庸的總統(tǒng)任期留下罵名,隨后又作為美國司法史上最偉大的首席大法官之一而名垂青史,這逆襲絕對成功。而且,他是美國史上唯一一位既當作總統(tǒng)又當過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的法學家,這足夠他名垂青史。 這背后的故事說來話長。據(jù)美國白宮網站介紹,較之政治,塔夫脫本人更熱愛法律,早在34歲時即已被任命成聯(lián)邦巡回法官。他夢想著有一天能夠成為最高法院法官,但他的夫人海倫· 赫容卻為他設立了其他的目標。他只好且走且看,看晚年有無機會實現(xiàn)夙愿。 在美國政治中,提名最高法院大法官是總統(tǒng)極為重要的權力之一。但由于最高法院大法官是終身任職,并不是每個總統(tǒng)都有機會行使這一權力,不管你是干四年還是干兩任。然而在這方面,塔夫脫卻是個超級幸運兒,——在他的四年總統(tǒng)任期內,他先后獲得六次提名大法官的機會。如此多的提名機會,自然極大地改變了最高法院的面貌,難怪伯納德· 施瓦茨說,“塔夫脫先生重塑了最高法院”。 這六次提名中,其中第二次是提名紐約州州長、共和黨人休斯。這次提名極為有意思。當時塔夫脫剛上任,但他不得不未雨綢繆,開始考慮連任事宜,在共和黨內人氣極旺的休斯,是他將來連任潛在的競爭對手之一。塔夫脫認為將休斯送入最高法院,既對他有知遇之恩,也消除了連任路上的一個大絆腳石。據(jù)說為說服休斯,塔夫脫甚至表示,待自1888年開始即擔任首席大法官的富勒百年,休斯將會繼承這一高位。然而,對休斯的提名剛得到參議院確認,富勒便在1910年7月4日魂歸道山,而三個月后新開庭期休斯才能履新。在這種情況下,塔夫脫本可以重新提名休斯出任首席大法官,但是他私心作祟,決計食言,繼任首席大法官的是愛德華· 懷特。懷特時年65歲,而休斯不過48歲,塔夫脫解釋說,“休斯還年輕,如果他表現(xiàn)出眾,我還是能任命他?!睂嶋H上,塔夫脫擔憂的是,一旦年富力強的休斯出任首席大法官,那么在至少二十年內,這一職位將無空缺,他自然難以覬覦。 塔夫脫結束總統(tǒng)任期后,回到母校耶魯大學法學院執(zhí)教,直到1921年哈定總統(tǒng)提名他出任聯(lián)邦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從他的一句由衷之言中,可以看出他多么夢寐以求這個職位,“我不再記得我曾當過總統(tǒng)了?!?/p> 入主最高法院之后,塔夫脫開始其大手大腳的司法改革,功勛卓著。有評論認為,他可能不是一個一流的大法官,但卻是個一流的法院管理者。塔夫脫在他任上,為最高法院爭得諸多重要資源和權力,其中主要貢獻當體現(xiàn)在如下幾方面: 其一,1922年說服國會通過立法,建立巡回法院資深法官聯(lián)席會議,由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主持,后來發(fā)展成為美國司法會議;另外,該法還賦予最高法院每年向國會提交司法報告,形式上類似政府的國情咨文,與行政分支平起平坐,為最高法院爭得更大的政治聲音;更主要的是,通過這次改革,聯(lián)邦法院系統(tǒng)在行政上不再一盤散沙,而是統(tǒng)一有機地組合在一起。 其二,1925年促使國會頒布新《司法法》,明確最高法院的憲法法院地位,減輕大量非憲法性的審判義務。按照以往的法律,聯(lián)邦法院不得不受理大量的非憲法性、非聯(lián)邦性案件,負擔極重,一個案件拖兩年是常事。盡管聯(lián)邦上訴法院已盡力為最高法院減負,但最高法院依然不堪重負。此次改革后,最高法院在受理案件方面,自由裁量權大大增加,義務性受理極大降低。 其三,塔夫脫在推動最高法院大樓建設方面居功至偉。在其游說下,國會最終批準撥款,動工興建最高法院大樓。塔夫脫除聘其著名建筑設計師卡斯· 吉爾伯特設計外,親自參與選址和建造的全過程。1930年塔夫脫駕鶴西去,最高法院大樓的建設依然在進行中。五年后,最高法院大樓竣工,盡管塔夫脫未能親眼目睹這一成就,但長遠來看,最高法院一改側身國會大廈地下室的冏狀,自立門戶,面對國會山、白宮毫不氣短,塔夫脫的貢獻著實值得懷念。 1930年2月,塔夫脫因病辭職,由此也成為馬歇爾以來,美國首位未終老任上的大法官。病榻之上的塔夫脫,猶記當年欠下休斯的“首席債”,向時任總統(tǒng)胡佛力薦休斯繼任首席大法官一職。對此托孤之舉,胡佛只好割愛他心儀的哈倫· 斯通,成全塔夫脫的臨終之請。參議院批準休斯的提名兩周后,1930年3月8日,塔夫脫安然地閉上了眼睛。 2015年7月10日于上海復旦大學旅次,時臺風燦鴻來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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