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接奉王家葵先生所著的《近代書林品藻錄》后,細(xì)讀,大好。遂又讀了一通。老毛病,心中有話憋不住,想說說。 一是,體例好。品藻近代書林,必牽扯到眾多書家,體例很重要。一個好的體例,不僅化繁為簡,更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作者別出新裁,取司空圖《詩品》之例,依書家風(fēng)格流派厘定為二十四品,每品五人,計有一百二十人。每位書家條下有正、副兩文。正文,作者道書家所學(xué)之源流,文末并附有贊詞。副文,作者則多取書家逸事,旁及左右,并佐證正文。二者各自獨(dú)立,又有機(jī)連在一起,在信息的傳遞上層層遞進(jìn),可讀性與工具性兼具,使讀者在輕松閱讀,飽覽近代書家軼事的同時,并從中汲取智慧。 二是,史料實。寫書家歷史,不能沒有細(xì)節(jié)。沒有細(xì)節(jié),書家風(fēng)神必將枯燥無味,更不要說魅力了。本書的細(xì)節(jié),不是小說家的描寫,而是《世說新語》式的,這不待我贅言,只要是讀過此書的,可知我所說之言,或可不謬吧。 三是,持論公允。俗話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既然要品藻書家,對書家的好惡,必有作者主觀情緒的流露??的虾T凇稄V藝舟雙楫》中推碑卑唐,我不贊成,但不失為一家之說?!捌吩邃洝敝校械挠^點(diǎn),我雖然與作者相背,這只能說是見仁見智。客觀地講,作者是盡量保持客觀了。
記得陳寅恪先生在《與劉叔雅論國文試題書》一文寫道:“荷馬可比屈原,孔子可比歌德,穿鑿附會,怪誕百出,莫可追詰,更無所謂研究之可言矣。”作者雖然將書風(fēng)相近的書家例在同一品內(nèi),但不似有的“理論家”套用外來的理論,東葫蘆扯西瓢,做簡單的類比,這是學(xué)人之作,亦是作者的高明之處,難能可貴。 此書,可以說是作者的“副業(yè)”,因為作者的正業(yè)是從事醫(yī)學(xué)的。在后記中,他寫道:“本篇第一條吳缶翁起草于甲申歲中,最末一條周作人完成于丁亥初冬,歷時四載,條目間偶然抵牾,雖有調(diào)整移易,未能盡善?!蔽铱吹搅俗髡叩挠霉χ?,至于作者收集史料及圖片等,參考的書籍則有三百多冊,真是熬費(fèi)苦心。于右任曾有詩:“朝臨石門銘,暮寫二十品。辛苦集為聯(lián),夜夜淚濕枕?!贝嗽娪迷谧髡呱砩喜粸檫^吧。 時下的書壇,可謂“轟轟烈烈”;時下的書家,可謂“你方唱罷,我登場”??晌也恢?,有幾人能像作者這樣“竹榻蒲團(tuán)不計年”,靜下心來,寫出這樣的作品來呢? 我讀書,不喜就書論書。想起史學(xué)界的“二陳”,即陳寅恪、陳垣二位先生。此書史料之取精用弘,頗近陳垣。不為他人的判斷而左右自己的觀點(diǎn),則近陳寅恪。這也是我讀此書的受益處。 作者在“弁言”中說,每品五人,計有百二十人。我算了算,作者評點(diǎn)出的人物,近二百人(比如馬敘倫條下,附錄吳玉如),而時間跨度近二百年。而這二百來年,正是西風(fēng)東漸,中華本土思想、文化式微之時,這不特反映在思想上,就連兩千多年來,人們使用的書寫工具,亦由毛錐一變?yōu)橛补P,直至現(xiàn)在的電腦。記得先龔?fù)麕熢鴮ξ艺f,過去的讀書人,哪位不能寫字?過去哪來的專業(yè)書家?
現(xiàn)今之景況,不能不令人為之一嘆。此書與其說是“品藻近代書林”,到不如說是一部書壇末世的,哀婉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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