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耳

文: 一葉西涼

慕森正準(zhǔn)備把鍋里的方便面給撈出來，大門卻適時的以一種被凌虐的姿態(tài)叫囂起來，好似他再不去開門，他家的大門就要被來人一顆螺絲釘不剩的給踹下來，天底下會這樣凌虐他和他的所有物的人，只此一家別無二家。慕森都能想象一打開門，就綻放在他面前的陳梓棠那張絕版的臉，她一般沒事兒不會來找他，一來就是天大的喜事兒和天大的悲事兒。

門才開了一個縫兒，陳梓棠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進(jìn)慕森懷里，用力之猛把他的胸肋一鼓作氣齊刷刷全撞斷，頓時慕森不僅要忍受胸肋之痛，五官內(nèi)分泌還被她全身酒氣熏得嚴(yán)重失調(diào)。得，不用猜也是天大地大的倒霉催事兒?？删褪遣还荜愯魈牡龟幟惯€是倒陽霉，到最后都得催他身上。慕森都懷疑陳梓棠是不是給他下了什么咒還是貼了什么符的，陳梓棠犯了事兒，為什么報應(yīng)總是落他身上。等他哪天真的被陳梓棠玩死了，他要到閻王那兒去上訴。

慕森撈起還一直泡在湯里的泡面，準(zhǔn)備一邊吃一邊聽陳梓棠講她一把屎一把尿的血淚史，啊呸，是一把血一把淚的情史?？傻谝豢诿孢€沒喂進(jìn)嘴里，陳梓棠就搶過去呼呼大吃起來。一邊吃一邊哭還一邊大罵那個賤男人，真是不嫌分身乏術(shù)，湯面碎屑撒了一桌子不說，還噴了慕森一臉唾液淀粉酶混合物。慕森一邊點(diǎn)頭應(yīng)和一邊用紙巾默默擦著臉。嗯，是，你說的沒錯，你說的太對了。

仰頭看天花板，竟無語凝噎。慕森呼出一口冗長的郁結(jié)之氣，心底里一直回蕩著那句，陳梓棠，我一定是上輩子欠你的。

上輩子欠你的。

欠你的。

你的。

的。

陳梓棠風(fēng)殘?jiān)凭戆炎詈笠桓鏃l吸進(jìn)嘴里，喝干最后一口湯，仰頭癱在沙發(fā)上，她一直都沒斷過的眼淚，好像被她一不小心就著面一起吃到肚子里，就這樣不知悲喜的躺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慕森見她半天都沒反應(yīng)，起身準(zhǔn)備重新給自己煮碗面，他熬了兩個通宵寫程序，現(xiàn)在不管看著誰都雙眼發(fā)飄。

“我再也不相信愛情了?！标愯魈谋亲右怀橐怀榈模烙?jì)又要開始了。

慕森斜了她一眼，“愛情是很神圣的，只不過你遇到的神經(jīng)比較多?！?/p>

“神圣也不見你神圣一回，誒，慕森，你該不會是喜歡男人吧?！标愯魈牟恢X內(nèi)演練了什么畫面，頓時笑得很邪惡很猥瑣。

慕森拆包裝袋的手一抖，調(diào)料包瞬間沒入滾燙的沸水中，他真是佩服陳梓棠的自我愈合能力，凡事只要損他兩句，立馬心情大好吃嘛嘛香。可一見慕森黑著的一張臉，又咂咂嘴舔舔爪子，收斂了。

“哭完了？”

小白兔眨著一雙紅通通的大眼睛，無辜的點(diǎn)點(diǎn)頭。

“吃飽了？”

又點(diǎn)點(diǎn)頭。

“回家去?！?/p>

陳梓棠一聽，偏不，頭一伸腳一橫，一副勢必要睡死在這沙發(fā)上的架勢。慕森不管她，等他解決了溫飽又去洗了一個澡，陳梓棠已經(jīng)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慕森不由得苦笑，為什么陳梓棠就這么放心他，在他的地盤還這么大刺刺毫無顧忌?？烧?yàn)檫@樣，他才一次又一次的徹徹底底明白，陳梓棠的左心房里，從來沒有過慕森的位置。他會是她最好的朋友，甚至是閨蜜，但就不可能是情人，是愛人。

慕森擰了溫?zé)岬拿斫o她擦臉，她的眼睛已經(jīng)哭腫，發(fā)絲四散，借著昏黃的落地?zé)?，斂去了白日里的張牙舞爪，多了份恬靜，慕森更喜歡睡著了靜下來的陳梓棠，可若是平日里不那么彪悍，這份來之不易的安然就不顯得那么珍貴了。

既然有些事她不想說破，那好，我們不說。

既然有些情她不想承，那好，我不給。

戀人以上，愛人未滿。走到這一步，慕森想想都覺得挫敗，他多的是辦法讓她就范，可是他不愿。他并不期待那種“你只需跨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我來”的愛情，雖然他們之間只差了一步，但她背對著他，他上前一步，她也上前一步，他們之間還是隔著一步，一步天涯，他們永遠(yuǎn)不能走到一起，不能剛剛好。

半夜，慕森被玻璃碎地的聲音驚醒，跑到客廳打開燈，就看見陳梓棠坐在地上一腳套著鞋子，一手準(zhǔn)備去接已落空杯子的樣子，見到慕森黑著臉瞇著眼的樣子忙說，“本來不想吵醒你的，嘿嘿。”

“大半夜的準(zhǔn)備去哪兒。”

“回家?！?/p>

“天亮了再走不遲?！?/p>

“那個，他來接我?！被仡^又補(bǔ)了一句，“他找了我一夜?！?/p>

慕森一聽，勾勾嘴角，“怎么，這樣就心疼了？原諒了？”

陳梓棠咧開嘴一笑，“嗯！我又相信愛情了！”

慕森在漆黑的房里掀開窗簾一角，看著樓下飛奔而去的人兒撲到一個男人的懷里，然后揚(yáng)長而去，他就這樣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站在黑暗里，最終呼出一口氣，轉(zhuǎn)身準(zhǔn)備六小時后的飛機(jī)。公司準(zhǔn)備將他調(diào)動，就算今天陳梓棠不來找他，他也不打算讓她知道，他將和這一切告別，徹底的，決絕的。他已經(jīng)等不及她幸福。

王小波說，你一來，我就決心正經(jīng)地、不是馬虎的生活下去。哪怕要費(fèi)心費(fèi)力呢，哪怕我去犧牲呢。 可是他費(fèi)心費(fèi)力了，他去犧牲了，她卻來了又去，毫不在意。當(dāng)不起在他生命里來來去去，累了，不如放了。

我把愛你的我給你，請你，把愛我的我還我。

一葉西涼，片刻簽約作者。新浪微博：@禾放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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