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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嵇喜 喜字公穆，譙國钅至人。魏中散大夫嵇康兄，為衛(wèi)軍司觀。入晉拜揚州刺史，遷太仆宗正。有《集》二卷。 中國古籍全錄 ◇ 嵇康傳 家世儒學(xué)，少有俊才，曠邁不群，高亮任性，不修名譽，寬簡有大量。學(xué)不師授，博洽多聞，長而好老、莊之業(yè)，恬靜無欲。性好服食，常采御上藥。善屬文論，彈琴詠詩，自足于懷抱之中。以為神仙者，稟之自然，非積學(xué)所致。至于導(dǎo)養(yǎng)得理，以盡性命，若安期生、彭祖之化，可以善求而得也。箸《養(yǎng)生篇》，知自厚者所以喪其所生，其求益者必失其性，超然獨達(dá)，遂放世事，縱意于塵埃之表。撰錄上古以來圣賢、隱逸、遁心、遺名者，集為傳贊，自混沌至于管寧，凡百一十有九人，蓋求之于宇宙之內(nèi)，而發(fā)之乎千哉之外者矣。故世人莫得而名焉。（《魏志·王粲傳》注） ◎ 嵇蕃 中國古籍全錄 蕃字茂齊，喜子，為太子舍人。 ◇ 答趙景真書 登山遠(yuǎn)望，睹孝郭以成憤；策杖廣澤，瞻長波以增悲。游眄春圃，情有秋林之悴；濯足夏流，心懷冬冰之慘。對榮宴而不樂，臨清觴而無歡。今足下琬琰之樸未剖，而求光時之價，騏驥之足未攄，而希絕景之功，心銳而動淺，望速而應(yīng)遲，故有企佇之懷爾。夫處靜不悶，古人所貴；窮而不濫，君子之美：故顏生居陋，不改其樂；孔父困陳，弦歌不廢。幸吾子思弘遠(yuǎn)理，舍道自榮。將與足下交伯成于窮野，結(jié)箕山乎蓬屋。侶范生于海濱，儔黃綺于商岳，憑輕云以絕馳，游曠蕩以自足。雖不齊足下之所樂，亦吾心之所愿也。（《藝文類聚》三十） ◎ 嵇紹 中國古籍全錄 紹字延祖，稽康子。武帝時征為秘書丞，歷汝潁太守，徐州刺史。元康初為給事黃門侍郎，封弋陽子，遷散騎常侍，領(lǐng)國子博士。趙王倫篡位，署為侍中?；莸鄯凑?，選為御史中丞，未拜；復(fù)為侍中，蕩陰之?dāng)∮龊?，贈侍中金紫光祿大夫，進(jìn)爵為侯。元帝為左丞相，表贈太尉。及即位，追謚曰忠穆。有《集》二卷。 中國古籍全錄 ◇ 上惠帝疏 臣聞改前轍者則車不傾，革往弊者則政不爽，大一統(tǒng)于元首，百司役于多士。故周文興于上，成康穆于下也。存不忘亡，《易》之善義；愿陛下無忘金墉，大司馬無忘潁上，大將軍無忘黃橋，則禍亂之萌無由而兆矣。（《晉書·嵇紹傳》） ◇ 陳準(zhǔn)謚議 中國古籍全錄 謚號所以垂之不朽，大行受大名，細(xì)行受細(xì)名，文武顯于功德，靈厲表于暗蔽。自頃禮官協(xié)情，謚不依本，準(zhǔn)謚為過，宜謚曰繆。（《晉書·嵇紹傳》） ◇ 張華不宜復(fù)爵儀 臣之事君，當(dāng)除煩去惑。華歷位內(nèi)外，雖粗有善事，然闔棺之責(zé)，著于遠(yuǎn)近，兆禍?zhǔn)紒y，華實為之。故鄭討幽公之亂，斫子家之棺；魯戮隱罪，終篇貶?。未扔懥d荊事已弘矣，謂不宜復(fù)其爵位，理其無罪。（《晉書·嵇紹傳》） ◇ 諫齊王ぁ書 夏禹以卑室稱美，唐虞以茅茨顯德，豐屋菩家，無益危亡。竊承毀敗太樂以廣第舍，興造功力為三王立宅，此豈今日之先急哉？今大事始定，萬姓朦耄咸待覆潤，宜省起造之煩，深思謙損之理。復(fù)主之勛不可棄矣，矢石之殆不可忘也。（《晉書·嵇紹傳》） ◇ 敘趙至 趙景真與從兄茂齊書，時人誤謂呂仲悌與先君書。故具列本末。 趙至字景真，代郡人，漢末，其祖流宕客緱氏，令新之官，至年十二，與母共道旁看，母曰：「汝先世非微賤家也，汝后能如此不？」至曰：「可爾耳。」歸便就師誦書。蚤聞父耕叱牛聲，釋書而泣。師問之，答曰：「自傷不能致榮華，而使老父不免勤苦?！鼓晔?，入太學(xué)觀，時先君在學(xué)寫石經(jīng)古文，事訖去，遂隨車問先君姓名。先君曰：「年少何以問我？」至曰：「觀者風(fēng)器非常，故問耳?！瓜染吒嬷Ｖ聊晔?，陽病，數(shù)數(shù)狂走五里三里，為家追得，又炙身體十?dāng)?shù)處。年十六，遂亡命，徑至洛陽，求索先君不得；至鄴，沛國史仲和，是魏領(lǐng)軍中渙孫也，至便依之，遂名翼之，字陽和。先君到鄴，至具道太學(xué)中事，便逐先君歸山陽經(jīng)年。至長七尺三寸，潔白黑發(fā)，赤唇明目，鬢須不多，閑詳安諦，體若不勝衣。先君嘗謂之曰：「卿頭小而銳，瞳子白黑分明，視瞻停諦，有白起風(fēng)?！怪琳撟h清辯，有縱橫才，然亦不以自長也。孟元基辟為遼東從事，在郡斷九獄，見稱清當(dāng)，常自痛棄親遠(yuǎn)游，母亡不見，吐血發(fā)病，服未竟而亡。從兄太子舍人蕃，字茂齊，與同至同年相親。至始詣遼東時，作此書與茂齊。（《世說·言語篇》注，又《文選》趙景真《與嵇茂齊書》注引《嵇紹集》） ◎ 嵇含 中國古籍全錄 含字君道，紹從子，自號亳丘子。楚王瑋辟為掾，瑋誅坐免。舉秀才，除郎中。齊王ぁ辟為征西參軍，長沙王掄儻驃騎記室督尚書郎，懷帝為撫軍，以為從事中郎。惠帝北狩，轉(zhuǎn)中書侍郎。永興初除太子中庶子，道阻未拜。范陽王穌儻征南從事中郎，授振威將軍襄城太守。靄埽鎮(zhèn)南將軍劉弘表為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假節(jié)；未行，為弘司馬郭勱所殺。懷帝即位，謚曰憲。有《南方草木狀》□卷，《集》十卷。 ◇ 困熱賦序 夫閏于夏則崇暑，在冬則增寒。永熙元年，閏在仲夏，三伏之節(jié)始奏，商秋之辰未期。余以下里貧生，居室卑陋，湫巷不來清風(fēng)，短廡不足增蔭，外因流汗，內(nèi)懷煩劍禾頸訟奈葜士，口饜珍味，體逸高廊；并天而寒暑殊，同世而憂樂異矣。（《北堂書鈔》一百五十五，《御覽》三十一，又三十四） ◇ 祖賦序 祖之在于，俗尚矣，自天子至于庶人，莫不咸用。有漢卜日丙午，魏氏擇用丁未，至于大晉，則祖孟月之酉日，各因其行運，三代固有不同，雖共奉祖，而莫識祖之所由興也。說者云：祈道請道神謂之祖。有事于道者，吉兇皆名。君子于役，則列之于中路；喪者將遷，則稱名于階庭?；蛟疲喊偃~遠(yuǎn)祖，名謚調(diào)滅，墳塋不復(fù)存其銘表，游魂不得托于廟祧。故以初歲良辰，肇建華蓋，揮揚采旌，將欲招靈爽于今夕，庶眾祖之來憑，蓋有兩端，俯嘆壯觀，乃述而賦之。（《宋書·志二》，《藝文類聚》五，《初學(xué)記》十三，《藝文類聚》誤作《社賦序》） ◇ 娛蠟賦（并序） 中國古籍全錄 玄象運而寒暑交，節(jié)會至而萬物遷，天地之化，固以不停，況于人道之不變乎！是以百年憂喜相參，能達(dá)要終之?dāng)?shù)、悟生生之宜者，百世不周其人。大蠟之夕，雖天下同有，至攜金蘭以齊聲利，貴得意以遺榮勢，孰我尚哉?。ā端囄念惥邸肺?，《御覽》三十三） 季冬大蠟之暮，延嘯周契遠(yuǎn)近舊故。（《北堂書鈔一百五十五》） ◇ 白首賦序 余年二十七，始有白發(fā)生于左鬢，斯乃衰悴之標(biāo)證、棄捐之大漸也。蒲衣幼齒，作弼夏后，漢之賈鄧，弱冠從政。獨以垂立之年，白首無聞！壯志衄于蕪?fù)?，忠貞抗于棘路；睹將衰而有川上之感，觀趣舍而抱慷慨之嘆。（《藝文類聚》十七） ◇ 酒賦 浮蟣萍連，醪華鱗設(shè)。（《書鈔》一百四十八） ◇ 寒食散賦（并序） 余晚有男兒，既生十朔，得吐下積日，羸困危殆，決意與寒食散，未至三旬，幾于平復(fù)，何（下闕） 矜孺子之坎坷，在孩抱而嬰疾。既正方之備陳，亦旁求于眾術(shù)。窮萬道以弗損，漸丁寧而積日。爾乃酌醴操散，商量部分，進(jìn)不訪舊，旁無顧問。偉斯藥之入神，建殊功于今世。起孩孺于重困，還精爽于既繼。（《藝文類聚》七十五） ◇ 羽扇賦序 吳楚之士，多執(zhí)鶴翼以為扇，雖曰出自南鄙，而可以遏陽隔暑。昔秦之兼趙，寫其冕服，以□侍臣。大晉附吳，亦遷其羽扇，御于上國。（《書鈔》一百三十四） ◇ 八磨序（并序） 外兄劉景宣作為磨，奇巧特異，策一牛之任，轉(zhuǎn)八磨之重，因賦之曰： 方木矩寺，圓質(zhì)規(guī)旋；下靜以坤，上轉(zhuǎn)以乾；巨輪內(nèi)達(dá)，八部外連。（《御覽》七百六十二） 中國古籍全錄 ◇ 宜男花賦序 宜男花者，世有之久矣，多殖幽皋曲隰之側(cè)，或華林玄圃，非衡門蓬宇所宜序也。荊楚之士，號曰鹿蔥，根苗可以薦于俎，世人多女欲求男者，取此草服之，尤良也。（《藝文類聚》八十一，《御覽》九百九十四） ◇ 孤黍賦序 余慎終屋之南榮，有孤黍生焉，因泥之濕，遭雨之潤，宿昔牙蘗，滋茂甚速。途燥根淺，忽然萎殞。深感此黍，不韜種以待時，貪榮棄本，寄身非所，自取凋枯，不亦宜乎?。ā端囄念惥邸钒耸澹?br> ◇ 瓜賦 世云三芝，瓜處一焉。故植根玉巖，潤葉飛泉，攬之者壽，食之者仙，是謂云芝；芙蕖振采，濯莖玄瀨，流葩映川，莫此為最，是謂水芝。甘瓜普植，用薦神牛其名龍膽，其味亦奇，是謂土芝。乃剖甘瓜，既淳且馨，荒者饗之，忘困解酲，流味通其五臟，冷氣反其迷精。（《藝文類聚》八十七，《初學(xué)記》二十七，《御覽》九百七十八） ◇ 朝生暮落樹賦序 草木春榮秋悴，此木朝生暮落。（《藝文類聚》八十九） ◇ 長生樹賦（并序） 余嬰丁閔兇，靡所定居，老母垂圣善之訓(xùn)，以為生事愛敬，沒則無改；宜居墓次，瞻奉威耿，兼覽藝文，可以不殞先軌。祗奉慈令，遂家于墳左，埽除壇封，種植松伯。松柏之下，不滋非類之草，猥有長生育于域內(nèi)，豈老母至行表征于嘉木哉！ 中國古籍全錄 美我親之仁孝，固征瑞之必招，降祖宗之遺德，振奇木之青條。結(jié)根擢干，載生無漸，弱莖猗猗，綠葉染染。處陰冬而愈茂，豈莖葉之有點。感自然以旌賢，諒有道之不掩。（《藝文類聚》八十九） ◇ 槐香賦（并序） 中國古籍全錄 余以太簇之月，登于歷山之陽，仰眺崇巒，俯視幽坂，乃睹槐香生蒙楚之間，曾見斯香菹于廣夏之庭?；蚺弁踔畧D，怪其遐棄，遂遷樹于中堂，華麗則殊彩阿那，芳實則可以藏書。又感其棄本高崖，委身階庭，似傅說顯殷，四叟歸漢。故因?qū)嵵泼?br> 蒙蒙綠葉，搖搖弱莖。（《御覽》九百八十三） ◇ 雞賦序 今庭有棲雞，而一雄最武，常憑梯升棲，守時告晨，未嘗有殆。（《御覽》七百六十五） ◇ 遇蠆賦序 元康二年七月七日，余中夜遇蠆?？陀袘蛴嗾咴唬核渍Z云：」過滿百，為蠆所螫?！杆寡孕旁?！雖內(nèi)省不疚，而逢此害，喟然而嘆，遂作賦。（《御覽》七百四十二，又九百四十七） ◇ 誥風(fēng)伯 太康六年（案：《晉書·武紀(jì)》作八年），狂風(fēng)暴怒，騰逸相觸。百川倒流，大山乃沲剝。（《北堂書鈔》一百五十一） ◇ 上言長沙王亂嗽鮒棉蚴 昔魏武每有軍事，增置掾?qū)佟Ｇ帻埗?，尚書令陳矯以有軍務(wù)，亦奏增郎。今奸逆四逼，王路擁塞，倒懸之急，不復(fù)過此。但居曹理事，尚須增郎，況今都官中騎三曹晝出督戰(zhàn)，夜還理事，一人兩役，內(nèi)外廢乏。含謂今有十萬人，都督各有主帥，推轂授綏，委付大將，不宜復(fù)令臺僚雜與其間。（《晉書·嵇含傳》） ◇ 詩序 李方治為撫軍長史，余為從事中郎，當(dāng)隨撫軍俱發(fā)，詔兄前太仆將與別，進(jìn)一飲之盡歡。天熱露坐，有頃雨降，遂不張油幔，以絳分令夕也。（《北堂書鈔》一百三十二，此序有脫誤，無從互證。） ◇ 南方草木狀序 南越交趾植物，有四裔最為奇，周秦以前無稱焉。自漢武帝開拓封疆，搜求珍異，取尤者充貢。中州之人，或昧其狀。乃以所聞詮敘，有裨子弟云爾。 ◇ 木弓銘 烏名之樸，豐條足理。弦鳴走括，截飛駭止。射隼高墻，出必有擬。既用御武，亦以招士。（《藝文類聚》六十，《初學(xué)記》二十二，《御覽》三百四十七） ◇ 菊花銘 煌煌丹菊，暮秋彌榮。旋蕤圓秀，翠葉紫莖。詵詵仙徒，食其落英。尊親是御，永祚億齡。（《藝文類聚》八十一，《初學(xué)記》二十七，《御覽》九百九十六） ◇ 司馬誄 中國古籍全錄 命危朝露，身輕游塵。（《文選·廣絕交論》注） ◇ 吊莊周圖文（并序） 帝婿王弘遠(yuǎn)華池豐屋，廣延賢彥，圖莊生垂綸之象，記先達(dá)辭聘之事，畫真人于刻桷之室，載退士于進(jìn)趣之堂，可謂托非其所，可吊不可贊也。其辭曰： 邁矣莊周，天縱特放。大塊授其生，自然資其量。器虛神清，窮玄極曠。人偽俗季，真風(fēng)既散。野無訟屈之聲，朝有爭寵之嘆。上下相陵，長幼失貫。于是借玄虛以助溺，引道德以自獎。戶詠恬曠之辭，家畫老莊之象。今王生沉淪名利，身尚帝女，連耀三光，有出無處。池非巖石之溜，宅非茅茨之宇，馳屈產(chǎn)于皇衢，畫茲象其焉??！嗟乎先生！高跡何局？生處巖岫之居，死寄雕楹之屋，托非其所，沒有余辱。悼大道之湮晦，遂含悲而吐曲?。ā稌x書·嵇含傳》） ◇ 失題 晝則負(fù)筆而耨，夜則帶經(jīng)而息。（《書鈔》九十七） ◎ 張邈 邈字遼叔，巨鹿人，為遼東太守。入晉宦歷二宮。元康初，出為城陽太守，未行卒。 ◇ 自然好學(xué)論 夫喜怒哀樂、愛惡欲懼，人之有也。得意則喜，見犯則怒，乖離則哀，聽和則樂，生育則愛，違好則惡，饑則欲食，逼則欲懼：凡此八者，不教而能，若論所云，即自然也。腥臊未化，飲血茹毛，以充其虛，食之始也；茹之火齊，糝以蘭橘，雖所未嘗，嘗必美之，適于口也。匱桴土鼓，撫腹而吟，足之蹈之，以娛其喜，樂之質(zhì)也。加之管弦，雜以羽毛，雖所未聽，察之必樂，當(dāng)其心也。民生也直，聚而勿教，肆心觸意，八情必發(fā)，喜必欲與，怒必欲罰，無爪牙以奮其威，無爵賞以稱其惠；愛無以奉，惡不能去。有言之曰，苴竹菅蒯，所以表哀；溝池甍ǎ所以寬懼；弦木剡金，所以解憤；豐財殖貨，所以施與。茍有肺腸，誰不忻然貌悅心釋哉？尚何假于食膽蜚而嗜菖蒲菹也！且晝坐夜寢，明作暗息，天道之常，人所服習(xí)，在于幽室之中，睹浦蛑光，雖不教告，亦皎然喜于所見也。不以向有白日，與比朱門，旦則復(fù)曉，不揭此明而減其歡也。況以長夜之冥，得照太陽，情變郁陶，而發(fā)其蒙也。故以為難，事以末來，而情以本應(yīng)。即使六藝紛華，名利雜詭，計而復(fù)學(xué)，亦無損于有自然之好也。（《嵇中散集》） ◇ 宅無吉兇攝生論 中國古籍全錄 夫善求壽強(qiáng)者，必先知災(zāi)疾之所自來，然后其至可防也。禍起于此，為防于彼，則禍無自瘳矣。世有安宅葬埋陰陽度數(shù)刑德之忌，是何所生乎？不見性命，不知禍福也。不見故妄求，不知故干幸，是以善執(zhí)生者，見性命之所宜，知禍福之所來，故求之實而防之信。夫多飲而走，則為澹支；數(shù)行而風(fēng)，則為癢毒；久居于濕，則要疾偏枯；好內(nèi)不怠，則昏喪文房。若此之類，災(zāi)之所以來，壽之所以去也。而掘基筑宅，費日苦身以求之，疾生于形，而治加于土木，是疾無瘳矣。詩曰：「愷悌君子，求福不回」者，匪避誹謗而為義然也，蓋知回匪所求福也。故壽強(qiáng)，專氣致柔，少私寡欲，直行情性之所宜，而合于養(yǎng)生之正度，求之于懷抱之內(nèi)而得之矣。嘗有不知蠶者，出口動手，皆為忌祟，不得蠶絲滋甚：為忌祟滋多，猶自以犯之也。有教之知蠶者，其顓于?；鸷钤餄褚?，于是百忌自息而利十倍。何者先不知所以然，故忌祟之情繁；后知所以然，故求之之術(shù)正，故忌祟生于不知。使知性猶如蠶，則忌祟無所立矣。多食不消，含黃丸而筮祝譴祟，或從乞胡求福者，凡人皆所笑之。何者？以智能達(dá)其無禍也。故忌祟舉生于不知，由知者言之，皆乞胡也。設(shè)為三公之宅，而令愚民居之，必不為三公可知也。 夫壽夭之不可求，甚于貴賤。然則擇百年之官，而望殤子之壽，孤逆魁岡，以速彭祖之夭，必不幾矣?；蛟唬河廾癖夭坏镁镁庸钫?，然則果無宅也！是性命自然，不可求矣。有賊方至，不疾逃獨安，須臾遂為所虜。然則避禍趣福，無過緣理；避賊之理，莫如速逃，則斯善矣。養(yǎng)生之道，莫如先知，則為盡矣。夫避賊宜速章章然，故中人不難睹；避禍之理冥冥然，故明者不易見。其于理動，不可要求一也?？鬃佑屑玻t(yī)曰：「子居處適也，飲食藥也，有疾天也。醫(yī)焉能事。是以知命不憂，原始反終，遂知死生之說。夫時日譴祟，古之盛王無之，而季王之所好聽也。制壽宮而得夭短；求百男而無立嗣，必占不戶之陵，而陵不宿草。何者？高臺深宮，以隔寒暑，靡色厚味，以毒其精；亡之于實，而求之于虛，故性命不遂也?；蛟唬核鶈栔畮煵还?，則天下無工師矣。夫一棲之雞，一欄之羊，賓至而有死者，豈居異哉？故命有制也。知命者則不滯于俗矣；若許負(fù)不相條侯，英布之黥而后王，彭祖七百，殤子之夭，是皆性命也。若相宅質(zhì)居，自東徂西，而得反此，是滅性命之宜?？鬃拥菛|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立高丘而觀居民，則知曰東西非禍福矣。若乃忘地道之爽塏，而立制于帷墻，則所見滋褊。從達(dá)者觀之，則夫乾確然示人易矣，夫坤ㄨ然示人簡矣。天地易簡，而懼以細(xì)苛，是更所以為逆也。是以君子奉天明而事地察。 世之工師，占成居則險，使造新則無征，世人多其占舊，因求其造新，是見舟之行于水，而欲推之于陸，是不明數(shù)也。夫舊、新之理，猶卜筮也：夫鑿龜數(shù)輳可以知吉兇然不能為吉兇，何者？吉兇可知，而不可為也。夫先筮吉卦，而后名之無福，猶先筑利宅，而后居之無報也。占舊居以譴祟則可，安新居以求福則不可，則猶卜筮之說耳。俗有裁衣、種谷皆擇日，衣者傷寒，種者失澤。凡火流寒至則授衣；時雨既降，則當(dāng)下種。賊方至，則當(dāng)疾走。今舍實趣虛。故三患隨至。凡以忌祟治家者，求福，而其極皆貧，故有「知星宿，衣不覆」之諺。古言無虛，不可不察也。（《嵇中散集》） ◇ 釋嵇叔夜難宅無吉兇攝生論 《易》曰：「河出圖，洛出書，圣人則之。」《孝經(jīng)》曰：「為之宗廟，以鬼享之?！蛊淞⒈居腥绱苏?。子貢稱：「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怪偬飭柹?，而夫子不答。其抑末有如彼者。是何也？茲所謂明有禮樂，幽有鬼神；人謀鬼謀，以成天下之峻疽病Ｊ且閱翟著《明鬼》之篇，董無心設(shè)難墨之說。二賢之言，俱不免于殊途而兩惑。是何也？夫甚有之則愚，甚無之則誕。故三子者，皆偏辭也。子之言神，將為彼邪？唯吾亦不敢明也。夫私神立，則公神廢；邪忌設(shè)，則正忌喪；宅墓占，則家道苦；背向繁，則妖心興。子之言神，其為此乎？則唯吾之所疾急也。茍大獲其類，不患微細(xì)，是以見瓶冰而知天下之寒，察旋機(jī)而得日月之動。足下細(xì)蠶種之說，因忽而不察；是噎溺未知所在，亦莫辨有舟稼也。 夫命者，所稟之分也；信順者，成命之理也。故曰「君子修身以俟命」，「知命者不立于巖墻之下?！购握?？是夭遂之實也。猶食非命，而命必胥食，故然矣。若吾論曰：居怠行逆，不能令彭祖夭；則足下舉信順之難，是也。論之所說，信順既修，則宅葬無貴。故辟之壽宮無益殤子耳。足下不云殤子以宅延，彭祖亦以宅壽。壽夭之說，使之灼然，若信順之遂期，怠逆之夭性；而徒曰天下或有能說之者。子而不言，誰與能之？夫多食傷性，良藥已病，相之所一也。誣彼實此，非所以相證也。夫壽夭不可求之宅，而得之和。故論有不知之□，足下忘于意而責(zé)于文，抑不本矣，難曰：唐虞之世，命何同延？長平之卒，命何同短？今論命者，當(dāng)辨有無，無疑眾寡也。茍一人有命，千萬皆一也。若使此不得系命，將系宅邪？則唐虞之世，宅何同吉？長平之卒，居何同兇？亦復(fù)吾之所疑也。難曰：事之在外而能為害者，不以數(shù)心，單豹恃內(nèi)而有虎。案足下之言，是豹忘所宜懼與懼所宜忘，故張毅修表，亦有內(nèi)熱之禍。雖內(nèi)外不同，鈞其非和，一曙失之，終身弗夏：是亦虎隨其后矣。夫謹(jǐn)于邪者慢于正，詳于宅者略于和。走以為先，亦非齊于所稱也。今足下廣之望之久矣。元亨利貞，卜之吉繇；隆準(zhǔn)龍顏，公侯之相者，以其數(shù)所遇而形自然，不可為也。使準(zhǔn)顏可假，則無相；繇吉可為，則無卜矣。今設(shè)為吉宅而幸福報，譬之無以異假顏準(zhǔn)而望公侯也。是以子陽鏤掌，巨君運魁，咸無益于敗亡。故吾以無故而居者可占，何惑象數(shù)之理也？設(shè)吉而后居者不可，則何假為之說也。然則非宅制人，人實征宅邪，其無宅也？似未思其本耳。獵夫從林，其所遇者或禽或虎。遇禽所吉，遇虎所兇而虎也，善卜可以知之耳。是故知吉兇，非為吉兇也。故其稱曰「無遠(yuǎn)近幽深，遂知來物?！共辉弧杆鞛閬砦铩挂印Ｈ灰嗖分M，蓋理所以成相命者。至乎卜世與年，則無益于周錄矣。若地之吉兇，有虎禽之類；然此地茍惡，則當(dāng)所往皆兇。不得以西東有異，背向不同，宮姓無害，商則為災(zāi)。福德則吉至，刑禍則兇來也。故《詩》云：「筑室百堵，西南其戶?！构胖疇I居，宗廟為先，廄庫次之，居室為后，緣人理以從事。以此議之，既知無太歲刑德也。若修古無違，亦宜吾倫。如無所不知誰從？難曰：不謂吉宅能獨成福，猶夫良農(nóng)，既懷善藝，又擇沃土，復(fù)加耘耔，乃有盈倉之報。此言當(dāng)哉！誠三者能修，則農(nóng)事畢矣。若或盡以邪用，求之于虛，則宋人所謂子助苗長，敗農(nóng)之道也。今以冢宅喻此，宜何比邪？為樹藝乎？為耘耔也？若三者有此，則請事后說；若其無征，則愈見其誣矣。今卜相有征如彼，冢宅無驗如此，非所以相半也。 案《書》：周公有請命之事，仲尼非子路之禱。今鈞圣而鈞疾，何是非不同也？故知臣子之心，盡斯心而已，所謂」禮為情貌者」。故于臣弟，則周公請命；親其身，則尼父不禱。足下圖宅，將為禮也？其為實也？為禮則事異于古，為實則未聞顯理。如是未得，吾所以為遺，而足下失所愿矣。至于時日，先王所以誡不怠而勸從事耳。俗之時日，順妖忌而逆事理；時名雖同，其用適反。以三賢校君，愈見其合，未知所異也。 難曰：智之所知，未若所不知者眾；此較通世之常滯也。然智所不知，不可以妄求；智所能知，惡其以學(xué)哉？故古之君子，修身擇術(shù)，成性存存，自盡焉而已矣。今據(jù)足下所言，在所知邪？則可辨也。所不知邪？則妄求也。二者宜有一于此矣。夫小知不及大知。故乃反于有；無為有者，亦蟪蛄矣。子尤吾之驗于所齊，吾亦懼子游非其域，儻有忘歸之累也。（《嵇中散集》） ◎ 劉伶
伶字伯倫，沛國人。仕魏為建威參軍。晉泰始初對策，盛言「無為之化」，以無用罷。 ◇ 酒德頌 有大人先生者，（《文選》、《晉書》皆無「者」字。）以天地為一朝，萬期為須臾，日月為扃牖，八荒為庭衢。行無轍跡，居無室廬，幕天席地，縱意所如。止則操卮執(zhí)瓢，動則挈煙岷，唯酒是務(wù)，焉知其馀。有貴介公子，縉紳處士，聞吾風(fēng)聲，議其所以，乃奮袂攘襟，怒目切齒，陳說禮法，是非鋒起。先生于是方奉罌承槽，銜杯漱醪，奮髯箕踞，枕麴藉糟。無思無慮，其樂陶陶，兀爾而醉，慌爾（《文選》作「豁爾」。）而醒。靜聽不聞雷霆之聲，熟視不見太山之形，不覺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觀萬物之?dāng)_擾，如江漢之載浮萍。二豪侍側(cè)，焉如蜾之與螟蛉。（《世說·文學(xué)篇》注，《文選》、《晉書·劉伶?zhèn)鳌?，《藝文類聚》七十二。?/span> ◎ 華е е，字長駿，平原高唐人。魏太尉歆孫，光祿大夫表之長子。魏末為中書通事郎。晉初累遷至侍中南中郎將，都督河北諸軍事，父喪奪情，固辭，忤旨免官。太康初大赦，襲封觀陽伯，累遷至中書監(jiān)?；莸奂次唬哟?、光祿大夫、尚書令，進(jìn)爵為公。復(fù)忤楊駿免，尋遷太子少傅。卒年七十五，謚曰元。 ◇ 作武帝遺詔 昔伊望作佐，勛垂不朽；周霍拜命，名冠往代。侍中、車騎將軍、行太子太保、領(lǐng)前將軍楊駿，經(jīng)德履哲，鑒識明遠(yuǎn)，毗翼二宮，忠肅茂著，宜正位上臺，擬跡阿衡。其以駿為太尉、太子太傅、假節(jié)、都督中外諸軍事，侍中、錄尚書、領(lǐng)前將軍如故。置參軍六人、步兵三千人、騎千人，移止前衛(wèi)將軍珧故府。若止宿殿中宜有翼衛(wèi)，其差左右衛(wèi)三部司馬各二十人、殿中都尉司馬十人給駿，令得持兵仗出入。（《晉書·楊駿傳》。武帝疾篤，楊皇后奏帝，以父駿輔政，便召中書華е，令何劭口宣帝旨，使作遺詔，后對е劭以呈帝，帝視而無言，駿遂當(dāng)寄托之重。） 中國古籍全錄 ◎ 華嶠 嶠字叔駿，е弟。辟大將軍文帝府，補尚書郎，轉(zhuǎn)車騎從事中郎。晉受禪，賜爵關(guān)內(nèi)侯，歷太子中庶子散騎常侍，領(lǐng)國子博士，遷侍中。惠帝時封宣昌亭侯，改封樂鄉(xiāng)侯，遷尚書，轉(zhuǎn)秘書監(jiān)，加散騎常侍。元康三年卒，贈少府，謚曰簡，有《漢後書》九十七卷，集八卷。 ◇ 賀武帝疾瘳表 伏惟圣體漸就平和，上下同慶，不覺忭舞。臣等愚戇，竊有微懷，以為收功于所忽，事乃無悔；慮禍于垂成，祚乃日新。唯愿陛下深垂圣明，遠(yuǎn)思所忽之悔，以成日新之福。沖靜和氣，嗇養(yǎng)精神，頤身于清簡之宇，留心于虛曠之域。無厭世俗常戒，以忽群下之言，則豐慶日延，天下幸甚?。ā稌x書·華嶠傳》） ◇ 散騎常侍謝表 非臣典筆申辭所能陳表。（《御覽》二百二十四引《華嶠集》） ◇ 秘書監(jiān)謝表 伏見詔書，以臣為秘書監(jiān)，加位常伯。昔劉向父子，世典史籍；馬融通博，三入東觀：非臣膚淺所敢擬跡。（《通典》二十六，《御覽》二百三十三引《華嶠集》。） ◇ 奏皇后宜修蠶禮 先王之制，天子諸侯親耕藉田千畝，后夫人躬蠶桑宮。今陛下以圣明至仁，修先王之緒，皇后體資生之德，合配乾之義；而坤道未光，蠶禮尚缺。以為宜依古式，備斯盛典。（《晉書·禮志》上。太康六年。） ◇ 譜敘 歆少以高行顯名。避西京之亂，與同志鄭泰等六七人閑步出，自武關(guān)出。道遇一丈夫獨行，愿得俱，皆哀欲許之。歆獨曰：「不可。今已在危險之中，禍?；己?，義猶一也。無故受人，不知其義。既已受之，若有進(jìn)退，可中棄乎！「眾不忍，卒與俱行。此丈夫中道墮井，皆欲棄之。歆乃曰：「已與俱矣，棄之不義?！瓜嗦使策€出之，而後別去。眾乃大義之。（《魏志·華歆傳》注，《世說·德行篇》注。） 孫策略有揚州，盛兵徇預(yù)章，一郡大恐。官屬請出郊迎，歆曰：「無然。」策稍進(jìn)，復(fù)白發(fā)兵，又不聽。及策至，一府皆造閣，請出避之。乃笑曰：「今將自來，何遽避之？」有頃，門下白曰：「孫將軍至」。請見，乃前與歆共坐，談議良久，夜乃別去。義士聞之，皆長嘆息而心自服也。策遂親執(zhí)子弟之禮，禮為上賓。是時四方賢士大夫避地江南者甚眾，皆出其下，人人望風(fēng)。每策大會，坐上莫敢先發(fā)言，歆時起更衣，則論議喧嘩。歆能劇飲，至石馀不亂，眾人微察，常以其整衣冠為異，江南號之曰「華獨坐」。（《魏志·華歆傳》注） 文帝受禪，朝臣三公已下并受爵位，歆以形色忤時，徙為司徒而不進(jìn)爵，魏文帝久不懌，以問尚書令陳群曰：「我應(yīng)天受禪，百辟群后，莫不人人悅喜，形于聲色，而相國及公獨有不怡者，何也？群起離席長跪曰：「臣與相國曾臣漢朝，心雖悅喜，義形其色，亦懼陛下實應(yīng)且憎?！梗ㄍ希?/span> 歆淡于財欲，前後寵賜，諸公莫及，然終不殖產(chǎn)業(yè)。陳群常嘆曰：「若華公，可謂通而不泰，清而不介者矣」。（同上） 歆有三子，表字偉容，年二十馀為散騎侍郎。時同僚諸郎共平尚書事，年少，并兼厲鋒氣，要召名譽。尚書事至，或有不便，故遺漏不視，及傳書者去，即入深文論駁。惟表不然，事來有不便，輒與尚書共論盡其意，主者固執(zhí)，不得已，然後共奏議。司空陳群等以此稱之。仕晉，歷太子少傅、太常。稱疾致仕，拜光祿大夫。性清淡，常慮天下退理。司徒李胤、司隸王弘等常稱曰：「若此人者，不可得而貴，不可得而賤，不可得而疏?！怪凶硬瑲v三縣內(nèi)史，治有名跡。少子周，黃門侍郎、常山太守，博學(xué)有文思。中年遇疾，終于家。表有三子。長子е，字長駿。（《魏志·華歆傳》注，《御覽》二百二十四。） ◇ 《後漢書》江革毛義論 孔子稱「孝莫大于嚴(yán)父，嚴(yán)父莫大于配天，則周公其人也」。子路曰：「傷哉貧也！生無以養(yǎng)，死無以葬?！棺釉唬骸膏ㄝ娘嬎?，孝也?！圭姽姆菢吩浦荆鞑豢扇?；三牲非孝養(yǎng)之主，而養(yǎng)不可廢。夫務(wù)器而忘本，樂之過也；崇養(yǎng)以傷行，養(yǎng)之累也。故定以道養(yǎng)，則周公之祀致四海之祭；定以義養(yǎng)，則仲由之粥無驕慢之性。夫患啜菽粥之粗，干祿以求養(yǎng)，是以祿親也；孜孜以致孝，孝成而祿厚者，此能以義養(yǎng)也?？鬃臃Q「孝哉，閔子騫！人不間于其父母兄弟之言?！寡云湫⒔院嫌诘?，莫可復(fù)間也。先代石氏父子稱孝，子慶相齊，人慕其孝而治，此殆所謂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為政也。若二子者，推至誠以為行，行信于心而感于人，以成名受祿，可謂能孝養(yǎng)也。（袁宏《後漢紀(jì)》十一） ◇ 丁鴻論 《論語》稱「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行道乎，故嘗請論之?！箍鬃釉唬骸柑淇芍^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德而稱焉?！姑献釉唬骸嘎劜闹L(fēng)者，貪夫廉，懦夫有立志?！谷粍t太伯出于不茍得，未始有於讓也。是以太伯稱賢人，後之人慕而徇之，夫有徇則激詭生，而取與，妄矣。故夫鄧彪、劉愷，讓其弟以取義，使弟非服而己享其名，其于義不亦薄乎？又況乎干有國之紀(jì)，而使將來者妄舉措哉！古之君子，立言非將以啟天下之方悟者，立行非獨善其身，將以訓(xùn)乎哉！原丁鴻之心，其本主于忠愛，何其終悟而從義也？以此殆知其徇尚異于數(shù)世也。（袁宏《後漢紀(jì)》十三） ◇ 郎ダ論 漢之十葉，王莽篡位。聞道術(shù)之士西門君惠李守等多稱讖云「劉秀為天子」，自光武為布衣時數(shù)言此。及後終為天子，故甚信其書。鄭興以忤意見疏，桓譚以遠(yuǎn)斥憂死。及明章二帝，祖述此意，故後世爭為圖緯之學(xué)，以矯世取資。是以通儒賈逵、馬融、張衡、朱穆、崔?、荇u之徒忿其若此，奏皆以為虛妄不經(jīng)，宜悉收藏之。惟斯事深奧，善言古者必有驗于今，善言天者必有驗于人，而托云天之歷數(shù)，陰陽占候，今所宜急也。占候術(shù)數(shù)，能仰瞻俯察，參諸人事，禍福吉兇，既應(yīng)引之，教義亦有著明，此蓋道術(shù)之有益于後世，為後人所尚也。（袁宏《後漢紀(jì)》十八） ◇ 王允論 夫士以正立，以謀濟(jì)，以義成，若王允之推董卓而分其權(quán)，伺其間而弊其罪。當(dāng)此之時，天下之難解矣，本之皆主于忠義也。故推卓不為失正，分權(quán)不為不義，伺間不為狙詐。是以謀濟(jì)義成而歸于正也。（《魏志·董卓傳》注） ◎ 華恒 恒字敬則，е第三子。大興中為太常，位特進(jìn)。明帝初拜驃騎將軍，都督石頭水陸軍事，加左光祿大夫開府。 ◇ 祠太廟執(zhí)觴爵懷愍議 今圣上繼武皇帝，宜準(zhǔn)漢世祖故事，不親執(zhí)觴爵。（《宋書·禮志》三。太興三年，太常華恒議。） ◇ 又上言廟制 今上承繼武帝，而廟之昭穆，四世而已。前太常賀循博士、傅純并以為惠懷及愍宜別立廟。然臣愚謂廟當(dāng)以客主為限，無拘常數(shù)。殷世有二祖三宗，若拘七室，則當(dāng)祭禰而已。推此論之，宜還復(fù)豫章潁川，全拘七廟之禮。（又上言，詔下詳議。） ◇ 兄弟相繼藏主室議 彼符宗廟，宜時有定處，恒案前議，以為七代制之正也，若兄弟旁及，禮之變也，則宜為神主立室，不宜以室限神主。今有七室，而神主有十，宜當(dāng)別立。臣以為圣朝已從漢制，今圣上繼武帝廟之昭穆，四代而已。前太常賀循博士、傅純等并以為惠、懷、愍三帝別立寢廟。臣以為廟當(dāng)以容主為限，亦無常數(shù)。據(jù)殷祭六廟，而有二祖三宗不毀，又漢之二祖，寢廟各異，明功德之君，自當(dāng)特立，若拘七室，則殷之末代，當(dāng)祭禰而已，準(zhǔn)之前議，知以七為正；不限之七室，故雖有兄弟旁及，至丿儼輝秸涯?。则豫召I４ㄒ巳七代之禮。案《周官》有先公先王之廟，今宜為京兆以上，別立三室于太廟西廂，宣皇帝得正始祖之位，惠懷二帝不替，而昭穆不闕，于禮為安。（《通典》四十八。大興三年，太常華恒議，又略見《宋書·禮志》三。） ◎ 華軼 軼字彥夏，嶠弟澹之子。初為博士，累遷散騎常侍。東海王越引為兗州留府長史。永嘉中歷振威將軍江州剌史。元帝承制，不從教命，討斬之。 ◇ 置儒林祭酒教 今大義頹替，禮典無宗，朝廷滯義，莫能攸正，常以慨然，宜特立此官，以弘其事。軍諮祭酒杜夷，棲情玄遠(yuǎn)，確然絕俗，才學(xué)精博，道行優(yōu)備，其以為儒林祭酒。（《晉書·華軼傳》） ◎ 段灼 灼字休然，敦煌人。魏時仕州郡，稍遷鄧艾鎮(zhèn)西司馬，從艾破蜀，封關(guān)內(nèi)侯，累遷議郎。晉泰始中擢為明威將軍魏興太守。 ◇ 上表陳五事 臣受恩三世，剖符守境，試用無績，沈伏數(shù)年，犬馬之力，無所復(fù)堪。陛下弘廣納之聽，采狂夫之言，原臣侵官之罪，不問干忤之愆，天地恩厚，于臣足矣。臣聞忠臣之于其君，猶孝子之于其親：進(jìn)則有欣然之慶，非貪官也；退則有戚然之憂，非懷祿也。其意在于不忘光君榮親，情所不能已已者也。臣伏自悼，私懷至恨：生長荒裔，而久在外任，自還抱疾，未嘗覲見，陛下竟不知臣何人，此臣之恨一也。遭運會之世，值有事之時，而不能垂功名于竹帛，此臣之恨二也。逮事圣明之君，而°操劣，陳力又不能，當(dāng)歸死于地下，此臣之恨三也。哀二親早亡隕，兄弟并凋喪，孝敬無復(fù)施于家門，此臣之恨四也。夏之日忽以過，冬之夜尋復(fù)來，人生百歲，尚以為不足，而臣中年嬰災(zāi)，此臣之所恨五也。慚日月之所養(yǎng)，愧昊蒼而無報，此臣之所以懷五恨而嘆息，臨歸路而自悼者也。 語有之曰：「華言虛也，至言實也，苦言藥也，甘言疾也。」臣欲言天下太平，而靈龜神狐未見，仙芝諂撾瓷，麒麟未游乎靈禽之囿，鳳凰未儀于太極之庭，此臣之所以不敢華言而為佞者也。昔漢高祖初定天下，于時戍卒婁敬上書諫曰：「陛下取天下不與成周同，而欲比隆成周，臣竊以為不侔?！轨妒菨h祖感悟，深納其言，賜姓為劉氏。又顧謂陸賈曰：「為我著秦所以亡，而吾所以得之者?！官Z乃作《新語》之書，述敘前世成敗，以為勸戒。又田肯建一言之計，非親子弟莫可使王齊者，而受千金之賜。故世稱漢祖之寬明博納，所以能成帝業(yè)也。 今之言世者，皆曰堯舜復(fù)興，天下已太平矣。臣獨以為未，亦竊有所勸焉。且百王垂制，圣賢吐言，來事之明鑒也。孟子曰：「堯不能以天下與舜，則舜之有天下也，天與之也。昔舜為相，堯崩，三年之喪畢，舜避堯之子於南河，天下諸侯朝覲者、獄訟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舜曰天也，乃之中國，踐天子位焉。若居堯之宮，逼堯之子，非天所與者也?！龟傥粑饔胁怀贾瘢瑬|有僭號之吳，三主鼎足，并稱天子。魏文帝率萬乘之眾，受禪于靡陂，而自以德同唐虞，以為漢獻(xiàn)即是古之堯，自謂即是今之舜，乃謂孟軻、孫卿不通禪代之變，遂作禪代之文，刻石垂戒，班示天下，傳之後世，亦安能使將來君子皆曉然心服其義乎！然魏文徒希慕堯舜之名，推新集之魏，欲以同于唐虞之盛，忽骨肉之恩，忘藩屏之固，竟不能使四海賓服，混一皇化，而于時群臣莫有諫者，不其過矣哉！孫卿曰：「堯舜禪讓，是不然矣。天下者，至重也。非至強(qiáng)莫之能任；至大也，非至辯莫之能分；至眾也，非至明莫之能見。此三至者，非圣人莫之能盡?！褂纱搜灾?，孫卿、孟軻亦各有所不取焉。陛下受禪，從東府入西宮，兵刃耀天，旌旗翳日。雖應(yīng)天順人，同符唐虞，然法度損益，則亦不異於昔魏文矣，故宜資三至以強(qiáng)制之。而今諸王有立國之名，而無襟帶之實。又蜀地有自然之險，是歷世奸雄之所窺窬，逋逃之所聚也，而無親戚子弟之守，此豈深思遠(yuǎn)慮，杜漸防萌者乎！昔漢文帝據(jù)已成之業(yè)，六合同風(fēng)，天下一家。而賈誼上疏陳當(dāng)時之勢，猶以為譬如抱火厝于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然，因謂之安。此言誠存不忘亡，安不忘亂者也。然臣之忄婁々，亦竊愿陛下居安思危，無曰高高在上，常念臨深之義，不忘履冰之戒。盡除魏世之弊法，綏以新政之大化，使萬邦欣欣，喜戴洪惠，昆蟲草木，咸蒙恩澤。朝廷詠《康哉》之歌，山藪無伐檀之人，此固天下所視望者也。陛下自初踐阼，發(fā)無諱之詔，置箴諫之官，赫然寵異諤諤之臣，以明好直言之信，恐陳事者知直言之不用，皆杜口結(jié)舌，祥瑞亦曷由來哉！ 臣無陸生之才，不在顧問之地，蓋聞主圣臣直，義在于有犯無隱。臣不惟疏遠(yuǎn)，未信而言，敢歷論前代隆名之君及亡敗之主廢興所由，又博陳舉賢之路，廣開養(yǎng)老之制，崇必信之道，又張設(shè)議者之難，凡五事以聞。臣之所言，皆直陳古今已行故事，非新聲異端也。辭義實淺，不足采納。然臣私心，誠謂有可發(fā)起覺悟遺忘，愿陛下察臣愚忠，愍臣狂直，無使天下以言首為戒。疾痛增篤，退念《桑梓》之詩，惟狐死之義，輒取長休，歸近墳?zāi)?。顧瞻宮闕，系情皇極，不勝丹款，遣息穎表言。 其一曰：臣聞善有章也，著在經(jīng)典；惡有罰也，戒在刑書。上自遠(yuǎn)古，下洎秦漢，其明王霸主及亡國暗君，故可得而稱；至于忠蹇賢相及佞諂奸臣，亦可得而言。故朝有諤諤盡規(guī)之臣，無不昌也；任用阿諛唯唯之士，無不亡也。是有國者皆欲求忠以自輔，舉賢以自佐；而亡國破家者相繼，皆由任失其人。所謂賢者不賢，忠者不忠也。臣謹(jǐn)言前任賢所由興，任不肖所以亡者。堯之末年，四兇在朝而不去，八元在家而不舉，然致天平地寧，四門穆穆，其功固在重華之為相。夏癸放于鳴條，商辛梟于牧野，此俱萬乘之主，而國滅身擒，由不能屬任賢相，用婦人之言，荒淫無道，肆志沈宴，作靡靡之樂，長夜之飲，于是登糟丘，臨酒池，觀牛飲，望肉林，龍逢忠而被害，比干諫而剖心，天下之所以歸惡者也。太甲暴虐，顛覆湯之典制，于是伊尹放之桐宮，而能改悔反善，三年而後歸于亳。既已放而復(fù)還，殷道微而復(fù)興，諸侯咸服，號稱太宗，實賴阿衡之盡忠也。周室既衰，諸侯并爭，天王微弱，政遂陵遲。齊桓公，淫亂之主耳；然所以能九合一匡之功，有尊周之名，誠管夷吾之力。及其死也，蟲流出門，豈非任豎貂之過乎！且一桓公之身，得管仲、其功如彼；用豎貂，其亂如此。夫榮辱存亡，實在所任，可不審哉！秦本伯翳之後，微微小邑，至秦仲始大，有車馬禮樂侍御之好焉。自穆公至于始皇，皆能留心待賢，遠(yuǎn)求異士，招由余于西戎，致五儆諭鶚校取丕豹于晉鄉(xiāng)，迎蹇叔于宗里，由是四方雄俊繼踵而至，故能世為強(qiáng)國，吞滅諸侯，奄有天下，兼稱皇帝，由謀臣之助也。道化未淳，崩于沙丘。胡亥乘虐，用詐自立，不能弘濟(jì)統(tǒng)緒，克成堂構(gòu)，而乃殘賊仁義，毒流黔首。故陳勝、吳廣，奮臂大呼，而天下響應(yīng)。于是趙高逆亂，閻樂承指，二世窮迫，自戮望夷。子嬰雖立，去帝為王，孤危無輔，四旬而亡。此由邪臣擅命，指鹿為馬，所以速秦之禍也。秦失其鹿，豪杰競逐，項羽既得而失之，其咎在烹韓生，而范增之謀不用。假令羽既距項伯之邪說，斬沛公于鴻門，都咸陽以號令諸侯，則天下無敵矣。而羽距韓生之忠諫，背范增之深計，自謂霸王之業(yè)已定，都彭城，還故鄉(xiāng)，為晝被文繡，此蓋世俗兒女之情耳，而羽榮之。是故五載為漢所擒，至此尚不知覺悟，乃曰「天亡我，非戰(zhàn)之罪」，甚痛矣哉！且夫士之歸仁，猶水之歸下，禽之走曠野，故曰「為川驅(qū)魚者獺也。為藪驅(qū)雀者砸玻為湯武驅(qū)人者桀、紂也」。漢高祖起于布衣，提三尺之刃而取天下，用六國之資，無唐虞之禪，豈徒賴良、平之奇謀，盡英雄之智力而已乎，亦由項氏為驅(qū)人也。子孫承基二百馀年，逮成帝委政舅家，使權(quán)勢外移。安昌侯張禹者，漢之三公，成帝保傅也。帝親幸其家，拜禹床下，深問天災(zāi)人事。禹當(dāng)惟大臣之節(jié)，為社稷深慮，忠言嘉謀，陳其災(zāi)患，則王氏不得專權(quán)寵，王莽無緣乘勢位，遂托云龍而登天衢，令漢祚中絕也。禹佞諂不忠，挾懷私計，徒低仰于五侯之間，茍取容媚而已。是以朱云抗節(jié)求尚方斬馬劍，欲以斬禹，以戒其馀，可謂忠矣。而成帝尚復(fù)不寤，乃以為居下訕上，廷辱保傅，罪死無赦，詔御史將云下，欲急烹之。云攀殿折檻，幸賴左將軍辛慶忌叩頭流熏以死爭之。若不然，則云已摧碎矣。後雖釋檻不修，欲以彰明直臣，誠足以為後世之戒，何益于漢室所由亡也哉！然世之論者以為亂臣賊子無道之甚者莫過于莽，此亦猶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傳稱莽始起外戚，折節(jié)力行，以要名譽，宗族稱孝，朋友歸仁。及其輔政成哀之際，勤勞國家，動見稱述。然于時人士詣闕上書薦莽者不可稱紀(jì)，內(nèi)外群臣莫不歸莽功德。遭遇漢室中微，國嗣三絕，而太后壽考，為之宗主，故莽得遂策命孺子而奪其位也。昔湯武之興，亦逆取而順守之耳。向莽深惟殷周取守之術(shù)，崇道德，務(wù)仁義，履信實，去華偽，施惠天下，十有八年，恩足以感百姓，義足以結(jié)英雄，人懷其德，豪杰并用，如此，宗廟社稷，宜未滅也。光武雖復(fù)賢才，大業(yè)詎可冀哉！莽即位之後，自謂得天人之助，以為功廣三王，德茂唐虞，乃自驕矜，奮其威詐，班宣符讖，震暴殘酷，窮兇極惡，人怨神怒，冬雷電以驚其耳目，夏地動以惕其心腹。而莽猶不知覺悟，方復(fù)重行不順時之令，竟連伍之刑，佞媚者親幸，忠諫者誅夷。由是天下忿憤，內(nèi)外俱發(fā)，四海分崩，城池不守，身死于匹夫之手，為天下笑，豈不異哉！其所由然者，非取之過，而守之非道也。莽既屠肌，六合云擾，劉圣公已立而不辨，盆子承之而覆敗，公孫述又稱帝于蜀漢。如此數(shù)子，固非所謂應(yīng)天順人者，徒為光武之驅(qū)除者耳。夫天下者，蓋亦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敢笊讨茫鋾缌?，矢于牧野，維予侯興。又曰：「侯服于周，天命靡常。」由此言之，主非常人也，有德則天下歸之，無德則天下叛之。故古之明王，其勞心遠(yuǎn)慮，常如臨川無津涯。于是法天地，象四時，隆恩德，敬大臣，近忠直，遠(yuǎn)佞人。仁孝著乎宮墻，弘化洽乎兆庶；為平直如砥矢，信義感人神。雖有椒房外戚之寵，不受其委曲之言；雖有近習(xí)愛幸之豎，不聽其姑息之辭。四門穆穆，辟而不闔，待諫者而無忌。恒戰(zhàn)戰(zhàn)栗栗，不忘戒懼，所以欲永終天祿，恐為將來賢圣之驅(qū)除也。且臣聞之，懼危者，常安者也；憂亡者，恒存者也。使夫有國之君能安不忘危，則本枝百世，長保榮祚，名位與天地?zé)o窮，亦何慮乎為來者之驅(qū)除哉！傳有之曰：「狂夫之言，明主察焉」。 其二曰：「士之立業(yè)，行非一概。吳起貪官，母死不歸，殺妻求將，不孝之甚。然在魏，使秦人不敢東向；在楚，則三晉不敢南謀。曾參、閔騫，誠孝子也，不能宿夕離其親，豈肯出身致死，涉危險之地哉！今大晉應(yīng)期運之所授，齊圣美于有虞，而吳人不臣，稱帝私府，此亦國之羞也。陛下誠欲致熊羆之士，不二心之臣，使奮威淮浦、震服蠻荊者，故宜疇咨博采，廣開貢士之路，薦巖穴，舉賢才，徵命考試，匪俊莫用。今臺閣選舉，涂塞耳目，九品訪人，唯問中正。故據(jù)上品者，非公侯之子孫，則當(dāng)涂之昆弟也。二者茍然，則篳門蓬戶之俊，安得不有陸沈者哉！ 其三曰：昔田子方養(yǎng)老馬，而窮士知所歸，況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乎！昔明王圣主，無不養(yǎng)老。老人眾多，未必皆賢，不可悉養(yǎng)。故父事三老，所以明孝；宗事五老，所以明敬。孟子曰：「吾老以及人之老，吾幼以及人之幼?！菇裉煜码m定，而華山之陽無放馬之群，桃林之下未有休息之牛，故以吳人尚未臣服故也。夫饑者易為食，渴者易為飲，天下元元瞻望新政。愿陛下思子方之仁，念犬馬之勞，思帷蓋之報，發(fā)仁惠之詔，廣開養(yǎng)老之制。 其四曰：法令賞罰，莫大乎信。古人有言：「人而無信，不知其可?！箾r有養(yǎng)人以惠，使人以義，而可以不信行之哉！臣前為西郡太守，被州所下《己未詔書》：「羌胡道遠(yuǎn)，其但募取樂行，不樂勿強(qiáng)。」臣被詔書，輒宣恩廣募，示以賞信，所得人名即條言征西。其晉人自可差簡丁強(qiáng)，如法調(diào)?。恢劣谇己?，非恩意告諭，則無欲度金城、河西者也。自往每興軍渡河，未曾有變，故刺史郭綏勸帥有方，深加獎勵，要許重報。是以所募感恩利賞，遂立績效，功在第一。今州郡督將，并已受封，羌胡健兒，或王或侯，不蒙論敘也。晉文猶不貪原而失信，齊桓不惜地而背盟，況圣主乎！ 中國古籍全錄 其五曰：昔周漢之興，樹親建德，周因五等之爵，漢有河山之誓。及其衰也，神器奪于重臣，國祚移于他人。故滅周者秦，非姬姓也；代漢者魏，非劉氏也。于今國家大計，使異姓無裂土專封之邑，同姓并據(jù)有連城之地，縱復(fù)令諸王後世子孫還自相并，蓋亦楚人失繁弱于云夢，尚未為亡其弓也。其于神器不移他族，則始祖不遷之廟，萬年億兆不改其名矣。大晉諸王二十馀人，而公侯伯子男五百馀國，欲言其國皆小乎，則漢祖之起，俱無尺土之地，況有國者哉！將謂大晉世世賢圣，而諸侯之胤常不肖邪，則放勛欽明而有丹朱，瞽瞍頑兇而有虞舜。天下有事無不由兵，而無故多樹兵本，廣開亂原，臣故曰五等不便也。臣以為可如前表，諸王宜大其國，增益其兵，悉遣守藩，使形勢足以相接，則陛下可高枕而臥耳。臣以為諸侯伯子男名號皆宜改易之，使封爵之制，祿奉禮秩，并同天下諸侯之例。 臣聞與覆車同軌者未嘗安也，與死人同病者未嘗生也。與亡國同法者未嘗存也。況夫巍巍大晉，方將登太山，禪梁父，刻石書勛，垂示無窮。宜遠(yuǎn)鑒往代興廢，深為嚴(yán)防，使著事奮筆，必有紀(jì)焉。昔伊尹恥其君不為堯舜，此臣所以私懷慷愾，自忘輕賤者也。（《晉書·段灼傳》） ◇ 上疏追理鄧艾 故征西將軍鄧艾，心懷至忠而荷反逆之名，平定巴蜀而受夷滅之誅，臣竊悼之。惜哉，言艾之反也！以艾性剛急，矜功伐善，而不能協(xié)同朋類，輕犯雅俗，失君子之心，故莫肯理之。臣敢昧死言艾所以不反之狀。艾本屯田掌犢人，宣皇帝拔之于農(nóng)吏之中，顯之于宰府之職，處內(nèi)外之官，據(jù)文武之任；所在輒有名績，固足以明宣皇帝之知人矣。會值洮西之役，姜維有斷隴右之志，官兵失利，刺史王經(jīng)困于圍城之中。當(dāng)爾之時，一州危懼，隴右懔懔，幾非國家之有也。先帝以為深憂重慮，思惟可以安邊殺敵，莫賢于艾，故授之以兵馬，解狄道之圍。圍解，留屯上わ。承官軍大敗之後，士卒破膽，將吏無氣，倉庫空虛，器械殫盡，艾修治備守，欲積谷強(qiáng)兵，以待有事。是歲兇旱少雨，艾為區(qū)種之法，身被烏衣，手執(zhí)耒耜，以率先將士，上下相感，莫不盡力。艾持節(jié)守邊，所統(tǒng)萬數(shù)而身不離仆虜之勞，親執(zhí)士民之役，非執(zhí)節(jié)忠勤，孰能若此？故落門、段谷之戰(zhàn)，能以少擊多，摧破強(qiáng)賊，斬首萬計。先帝知其可任，遂委艾以廟勝成圖，指授長策。艾受命忘身，龍驤麟振，前無堅敵。蜀地阻險，山高谷深，而艾步乘不滿二萬，束馬懸車，自投死地，勇氣凌云，將士乘勢，故能使劉禪震怖，君臣面縛，叉手屈膝，軍不逾時，而巴蜀蕩定：此艾固足以彰先帝之善任矣。艾功名已成，亦當(dāng)書之竹帛，傅祚萬世。七十老公復(fù)反，欲何所求哉？艾以禪初降遠(yuǎn)郡未附，誠恃養(yǎng)育之恩，心不自疑，矯命承制，權(quán)安社稷；雖違?？?，有合古義，原心定罪，事可詳論。故鎮(zhèn)西將軍鍾會，有吞天下之心，忌艾威名，知必不同，因其疑似，構(gòu)成其事。艾被詔書，即遣強(qiáng)兵，束身就縛，不敢顧望；誠自知奉見先帝，必?zé)o當(dāng)死之理也。會受誅之後，艾參佐官屬、部曲將吏，愚戇相聚，自共追艾，破壞檻車，解其囚執(zhí)。艾在困地，是以狼狽失據(jù)。夫反非小事，若懷惡心，即當(dāng)謀及豪杰，然後乃能興動大眾。不聞艾有腹心一人，臨死口無惡言，獨受腹背之誅，豈不哀哉？忠而受誅，信而見疑，頭縣馬市，諸子并斬；故見之者垂涕，聞之者嘆息，此賈誼所以慷慨于漢文；天下之事可為痛哭者良有以也。陛下龍興，闡弘大度，釋諸嫌忌受誅之家不拘敘用，聽艾立後、祭祀不絕。昔秦民憐白起之無罪，吳人傷子胥之冤酷，皆為之立祠。今天下民人，為艾悼心痛恨，亦猶是也。臣以為艾身首分離，捐棄故土，謂可聽艾門生故吏收艾尸喪，歸葬舊墓，還其田宅；以平蜀之功，紹封其孫。使艾闔棺定謚，死無所馀恨，赦冤魂于黃泉，收信義于後世；葬一人而天下慕其行，埋一魂而天下歸其義。所為者寡而悅者眾，則天下徇名之士，思立功之臣，必投湯火，樂為陛下死矣。（《魏志·鄧艾傳》。泰康三年，議郎段灼上疏理艾。又見《晉書·段灼傳》，又《群書治要》二十九引《晉書》。） ◇ 陳時宜 臣聞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里之城，五里之郭，圜圍而攻之，有不克者，此天時不如地利。城非不高，池非不深，谷非不多，兵非不利，委而去之，此地利不如人和。然古之王者，非不先推恩德，結(jié)固人心。人心茍和，雖三里之城，五里之郭，不可攻也。人心不和，雖金城湯池，不能守也。臣推此以廣其義，舜彈五弦之琴，詠《南風(fēng)》之詩，而天下自理，由堯人可比屋而封也。曩者多難，奸雄屢起，攪亂眾心，刀鋸相乘，流死之孤，哀聲未絕。故臣以為陛下當(dāng)深思遠(yuǎn)念，杜漸防萌，彈琴詠詩，垂拱而已。其要莫若推恩以協(xié)和黎庶，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不足以保妻子，是故唐堯以親睦九族為先，周文以刑于寡妻為急，明王圣主莫不先親後疏，自近及遠(yuǎn)。臣以為太宰、司徒、衛(wèi)將軍三王宜留洛中鎮(zhèn)守，其馀諸王自州征足任者，年十五以上悉遣之國。為選中郎傅相，才兼文武，以輔佐之。聽于其國繕修兵馬，廣布恩信。必?fù)嵯陋q子，愛國如家，君臣分定，百世不遷，連城開地，為晉、魯、衛(wèi)。所謂磐石之宗，天下服其強(qiáng)矣。雖云割地，譬猶囊漏貯中，亦一家之有耳。若慮後世強(qiáng)大，自可豫為制度，使得推恩以分子弟。如此則枝分葉布，稍自削小，漸使轉(zhuǎn)至萬國，亦後世之利，非所患也。 昔在漢世，諸呂自疑，內(nèi)有朱虛、東牟之親，外有諸侯九國之強(qiáng)，故不敢動搖。于今之宜，諸侯強(qiáng)大，是為太山之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而魏法禁錮諸王，親戚隔絕，不祥莫大焉。間者無故又瓜分天下，立五等諸侯。上不象賢，下不議功，而是非雜糅，例受茅土。似權(quán)時之宜，非經(jīng)久之制，將遂不改，此亦煩擾之人，漸亂之階也，夫國之興也。由于九族親睦，黎庶協(xié)和；其衰也，在于骨肉疏絕，百姓離心。故夏邦不安，伊尹歸殷；殷邦不和，呂氏入周。殷監(jiān)在于夏后，去事之誡，誠來事之鑒也。（《晉書·段灼傳》） 中國古籍全錄 ◇ 又陳時宜 昔伐蜀，募取涼州兵馬、羌胡健兒，許以重報，五千馀人，隨艾討賊，功皆第一。而《乙亥詔書》，州郡將督，不與中外軍同，雖在上功，無應(yīng)封者。唯金城太守楊欣所領(lǐng)兵，以逼江由之勢，得封者三十人。自金城以西，非在欣部，無一人封者。茍在中軍之例，雖下功必侯；如在州郡，雖功高不封，非所謂近不重施，遠(yuǎn)不遺恩之謂也。 臣聞魚懸由于甘餌，勇夫死于重報。故荊軻慕燕丹之義，專諸感闔閭之愛，匕首振于秦庭，吳刀耀于魚腹，視死如歸，豈不有由也哉！夫功名重賞，士之所競，不平致怨，由來久矣。《詩》云：「尸鳩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儀一兮?！钩家詾榇说纫嗣删舴??！叮〞x書·段灼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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