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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人生際遇的轉(zhuǎn)變，

幾次遠游的對比，

我對上海，

有了不少新鮮感受。

原來，

她之于我，才是最怡人的心靈港灣。

豐子愷故居 圖片來自網(wǎng)絡

那天本來是要去馬勒公寓喝下午茶的，

路過的豐子愷故居正巧開放，

就走過路過不錯過了。

豐子愷故居隱沒在新樂路陜西南路的一棟聯(lián)排別墅里，

我對這種平民常駐的老別墅充滿好奇。

而老伴非常喜愛豐子愷的畫，

此次造訪也是為了讓脆弱的靈魂靠一靠岸。

豐子愷故居 圖片來自網(wǎng)絡

豐子愷故居正門緊閉，

門邊的墻上手書黑炭字：

長(動詞，念zhang)尾巴的，

就別隨手關門。

上海小市民味里還帶著幾分俏皮。

豐子愷故居興許是和市井民居混在一處了，

這個門洞里還住著別的人家。

再走近，

發(fā)現(xiàn)了門鈴。

按了門鈴，

一個聲音從樓上傳來：“門開了?！?/p>

我和老伴推門而入，

陳年舊味撲面，

一樓果然住著人家，

樓道里堆著灰撲撲的舊物件。

上世紀中國居民樓的樓道，

你懂的。

上樓前，

我小心翼翼合上了這扇門。

豐子愷故居狹窄的樓梯 攝影丨陳敏

通過又陡又窄的樓梯上到二樓，

一位儒雅的管理員老伯客氣地跟我們打招呼。

二樓陳列的是用KT板裱寫真制作的圖文資料，

還有一些豐子愷先生后輩的畫作。

三樓陳列的是老照片原件，

豐子愷先生的翻譯出版物等等，

還有一個來訪者留言墻。

盡管是陳列室，

但還是很有“屋里廂”的感覺。

二樓陽臺一角 攝影丨陳敏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

二樓的陽臺一角，

放置著一張一米多長的小床，

一把椅子，

一張桌子，

桌上有臺燈、放大鏡、筆等若干物件，

這都是豐子愷先生生前用了很久的，

十分珍貴。

說它珍貴，

并不是這些物品有多值錢，

而是它讓我感覺到萬物有靈，

看到這些物品，

仿佛豐子愷先生并未離去，

對他的陌生感也蕩然無存了。

況且這陽臺一角，

就是他在文革期間僅有的棲身地，

這里蘊含著艱難歲月里的一份堅忍。

睹物思人，

我才能靜下心，

站著看完墻上的圖文資料。

在簡單介紹豐子愷先生7個子女時，

并沒有把他們的名字和照片對應起來，

而是對應著豐子愷為他們畫的漫畫形象。

阿寶赤膊 漫畫丨豐子愷

比如豐陳寶，

豐子愷畫的是“阿寶赤膊”，

一個穿格子短裙的小女孩雙手在胸前交叉;

幼女豐一吟、

幼子豐新枚對應的一幅畫是：

一個扮新娘子、

一個扮新郎官，

姐姐阿寶來做媒人。

漫畫丨豐子愷

畫得很稚拙，

將天倫之樂滲透在簡淡的筆墨和素淡的日常情境中。

讓我想到錢鐘書在女兒小時候趁她午睡時，

在她肚子上畫西瓜。

瞻瞻的腳踏車 漫畫丨豐子愷

漫畫丨豐子愷

這樣的家庭氛圍，

是我這個七十年代出生的人無法想象的。

經(jīng)過文革之后，

人與人之間已經(jīng)不懂傳遞溫情和原初的快樂，

即使是父母和子女之間。

如果沒有看過豐子愷先生的這些畫，

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做天倫之樂。

同時也明白了老伴剛才做的“傻事”。

剛才見老伴在留言，

我還以為他寫出了什么駭世驚俗的句子，

結(jié)果就寫了“陳敏寶寶” 四個字，

“陳敏”，

在下是也，

“寶寶”，

現(xiàn)在看來，

亦得豐爺爺之真趣、

稚趣、

人趣。

三樓的留言區(qū) 攝影丨陳敏

豐子愷故居，

其實是豐子愷先生的后人自己出資承辦的。

文革期間，

豐家人被趕到陽臺上住，

其余地盤自然是被別人家占據(jù)了。

聽老伴說，

后來平反落實政策，

原來的房主就給落實一間房，

不是原來多少面積就歸還多少面積的。

所以豐家后人只得再花一遍錢，

把本來自家的房買回一部分，

重新整飭，

每周三到周日免費對外開放。

豐子愷兒女從事的工作多是文化方面的，

估計他的后人中沒有發(fā)財?shù)模?/p>

但是他們還能齊心協(xié)力辦這樣公益性的事，

真不簡單。

想想我們上海灘上有位大畫家去世了，

尸骨未寒，

他的幾任老婆的子女就為了爭財產(chǎn)鬧上法庭。

人跟人，

真的不一樣。

中國人有“長宜子孫”情結(jié)，

而那么有才華的豐子愷先生，

就在這平淡庸常甚至艱難的日子里，

留下了靜素簡淡的美好，

一如他的畫風，

而長宜的不僅是他自己的子孫。

正當我默默感慨之時，

老伴和管理員老伯伯坐在二樓陽臺的一米陽光里已相談甚歡。

二樓陽臺 攝影丨陳敏

老伴問陽臺上的匾額“日月樓”幾個字是不是真跡，

管理員說是后人臨摹的作品，

老伴很是欣賞，

說有魏碑和顏真卿的味道。

那位老伯伯也是你有來言，

我有去語，

頗有文化修養(yǎng)。

不知不覺陽光變窄，

“日月樓中日月長”，

日月很長，

光陰很短，

我們不得不起身告辭。

走出這條弄堂——陜西南路39弄，

不禁再次駐足回首。

此時心中惦念著豐子愷先生的一張照片，

那是五十年代的時候，

他穿著家常的衣服，

站在這個弄堂口照的，

照片上周遭的環(huán)境雖然荒舊卻無比真實。

豐子愷

陳丹燕筆下那個風花雪月的上海，

那個摩登名媛的花花世界，

本來就離我們普通老百姓很遠，

現(xiàn)在更覺虛幻。

然而，

豐子愷先生的故居，

則有著上海住民生活真實的縮影。

如今隱沒在弄堂中的上海，

素日下清雅恬適的上海，

已是我心中最依賴的港灣。

2014年10月，豐子愷故居因鄰居的阻撓而被迫暫時關閉。這一免費開放了四年半的舊居，從2010年開始接待了5萬多名海內(nèi)外參觀者。遺憾的是，由于一樓的鄰居多次阻撓游人進入故居參觀，在與其溝通協(xié)調(diào)無果的情況下，為不使矛盾進一步激化，故居只得閉館謝客。

豐子愷外孫宋雪君表示，“故居辦下去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這一曾經(jīng)的上海名片，最后留給我們的，只有“偌大的上海，竟容不下一個豐子愷故居”的責問和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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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攝影丨陳敏

文章原創(chuàng)，轉(zhuǎn)載請聯(liá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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