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國書:北魏平城磚石銘志2015年06月17日 09:00 來源: 大同新聞網(wǎng) 作者: 殷憲 【 收藏本文】
北魏平城時(shí)期,拓跋皇家墓葬中并無刻銘隨葬之制,故而比之后來的洛陽時(shí)期,平城京畿地區(qū)墓葬中出土的志石相對(duì)少一些。但是,作為百年帝都,兼以人口高度集中的大都會(huì),來自東西南北的文臣武將依然為自己身后書刻了大小不同質(zhì)地有別的磚石墓志。這些磚石墓志雖然一般比較簡略,但我們還是能在書法賞鑒的同時(shí),讀出許多《魏書》《北史》不曾記載的重要信息。北魏太武帝時(shí),崔浩、高允們不是寫過一部《國書》并刻諸平城西郊通衢嗎?可惜很快便被砸毀了。今日出土的平城時(shí)期墓葬志石或可少補(bǔ)此憾。近年我于大同及其周圍出土北魏磚石墓志過眼者不下十?dāng)?shù)種。依時(shí)期,可分為早中晚三期,早期為太武、文成、獻(xiàn)文三朝,即451——471年,凡20年。中期為孝文帝延興元年至太和十八年(472——494年)遷都洛陽前,凡22年。晚期為494年遷都之后的故都平城時(shí)期。早期志石隸意較多,書風(fēng)近于《東巡碑》,以《孫恪墓銘》《尉遲定州墓門石刻銘文》《韓弩真妻王億變碑》為代表;中期楷法較多,近乎《南巡碑》,以《司馬金龍墓表》和《墓銘》《楊眾度磚銘》《蓋天保墓磚》為代表;晚期北魏朝廷已遷至洛陽,書風(fēng)已與北邙體無異,可以《拓跋忠墓志》《封和突墓志銘》《元淑墓志》為代表。
就形制而言,平城志石也有一些與眾不同的特點(diǎn)。有的志作碑形,有的四周起框,有的槨上刻銘,還有磚面書刻。東晉的諸多銘石或方或長,洛陽時(shí)期墓志以方形為大宗,而平城時(shí)期的墓石則常見碑形銘石。早期的“王億變碑”是碑形有額有螭,中期的“司馬金龍墓表”有額有螭,“墓銘”碑形無額。不光早中期是這樣,晚期的“拓跋忠墓志”、“元淑墓志”是碑形帶額,“封和突志”是碑形無額。愚以為,平城碑形銘石正是魏晉禁碑的遺痕。代魏時(shí)期與洛陽曹魏交好,西晉之時(shí)因代助晉,晉封猗(拖之右半)大單于,封猗盧代王。此時(shí)的碑禁自會(huì)及于北地。后來北朝雖不禁碑,但地面已少立碑,于是碑變?yōu)殂懀厣限D(zhuǎn)入地下。雖體小入壙,但仍為碑形。此南北文化交融之一端也。
墓石為方形而四周凸起高沿,這種形制為洛陽時(shí)期銘石所無。在平城志石中,《孫恪墓銘》有邊框,《申洪之墓銘》也有邊框。這種形制應(yīng)與墓主地域有關(guān)。銘文“昌黎郡孫恪字文恭之銘”,知孫恪為昌黎人。經(jīng)考孫氏“世仕慕容氏”,道武帝平中山,滅后燕,“徙六州二十二郡守宰、豪杰、吏民二千家于代都”,(《魏書太祖道武帝紀(jì)》第34頁。)孫恪、孫協(xié)兄弟隨其父孫志入魏。申洪之曾祖石趙司徒申鍾,在慕容燕滅冉魏時(shí)全家被擄至薊地,兩代后,洪之“少遭屯蹇,與兄直懃令乾之歸命于魏”。孫氏、申氏皆由燕入魏,于此可見帶框志石源頭在三燕。此者東西文化交融又一證也。 石槨題銘。銘文刻于石槨外壁,在大同近期出土銘志中見兩例,一為太安三年(457年)《尉遲定州墓門石刻銘文》,一為和平元年(460年)《毛德祖妻張智朗石槨銘刻》,都屬早期銘刻?!段簳贩Q尉遲氏為“西方尉遲氏”,張智朗則是南來的毛德祖之妻,都是“外來戶”。在北魏,以石槨入葬者尚有敦煌宋紹祖。太原出土的北齊虞宏石槨,更為精美??梢娨允癁槭沂俏鱽聿孔宄蓡T帶入平城的。而在槨外刻銘則另有原因,北魏拓跋宗室封建化步子較緩,又崇尚節(jié)儉,墓中不設(shè)志石。該集團(tuán)中的其他盟族也是這樣。外來的官宦人家欲置志石,但不好公然破例,便有了尉遲定州和張智朗的槨外銘刻。這種現(xiàn)象可以說是各部族在文化融合中的一個(gè)畸形兒。 刻磚為銘,可上溯到漢的刑徒磚,東晉王謝家族的墓銘也多為磚質(zhì)。平城時(shí)期外來投化客最初是在墓中置少字磚銘志墓,中期以后,字漸變多,文亦成銘。上面我們舉到的陳永夫婦、宋紹祖、楊眾度、屈突隆業(yè)、蓋天保都是這樣。這也成了來自四面八方的“投化客”們欲立墓志而不得,從旁取便的一種遷就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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